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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總該適應變化的,至少她做到這一點。即使失去榮譽令她痛苦萬分,但那遠不及自我咎責帶來的傷害。
離開哥倫比亞集合式住宅的那日,也是起身前往雷姆必拓的第一天,奧利維亞.赫默煮了烹飪周刊裡的蛋捲當作三人的早餐,作為短暫的慶祝。
實際上,她也不確定做出的選擇是好是壞,因為離開了研究所,在沒有醫療給付的情況下,伊芙利特的治療費用和藥物取得不易。
就算這樣,赫默還是和白面鴞輪班在周邊街區的公立醫院,還有架構網路的工作中周旋,以賺取足夠的生活費。她們並非什麼也不想,而是在等待時機。儘管在小城市一角,哥倫比亞特色的文化融爐依舊填滿了周遭,各異的種族和產業琳瑯滿目,壓得赫默喘不過氣。
她依然照顧著伊芙利特,即使同為羅塔斯研究所員工的人們已經離去,或者對那薩卡茲女孩心懷仇恨,她也不曾改變想法。這樣的生活並不輕鬆,但也給予了她沉澱自己的時候。
赫默在大學的內循環學中聽過,沒有生物比黎博利的睡眠周期還要混亂。大多數成年的個體,能夠從成長中的規律作息,找到長時間持續深眠的技巧;要是不能自己領悟,市面上也販賣多種助眠用的低頻音樂,或者輕度的輔助藥物。
但是和分類不同,赫默並沒有真正明確的睡眠規律。因為困難或雀躍,源自挫折與安慰的情緒影響著她,使這名黎博利女性時而徹夜難眠,時而早睡賴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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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她會在淺眠和朦朧的黑暗中,看見那熟悉的身影。
那個瓦伊凡女人。
人們總以為一切都能用道理去解析和詮釋。直到塞雷婭一去不回後,赫默才被迫面對自己的缺項,她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完美,是個社會化的菁英。
女人爭鬥、轉變、仍然剛毅、卻又在最後浪子回頭,用盡一切方法大徹大悟。到頭來,她卻與自己沒有太大的差別。被背叛、被掠奪。從既有的美好假象中大夢初醒,又急切地追尋造就禍端的罪魁禍首。
在這樣的生活盡頭,瓦伊凡女人應該也筋疲力盡才對。
明明是這樣,自己卻原諒不了她。實驗室的悲劇像是斷崖,而兩人握緊著彼此攀在上頭。女人是氣力強盛的那一個,她卻率先放開赫默的手,自己掉了下去。
赫默質問過,我們的大義已經結束了,你為什麼不能保護能力所及就好?
我的能力所及是什麼?女人回問。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赫默的答案是:你眼前的全部。世界太大,你的手臂卻遠遠不夠長,你不可能把所有的錯誤都矯正。
對赫默來說,她是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對塞雷婭而言,離開伊芙利特與赫默只是暫時,她有義務將整件事了結。
赫默安身在哥倫比亞的這兩年間,研究所的老朋友告訴她,女人和幾名研究員的所作所為使萊茵生命的體系出現變化。她不知道那些駭人的研究減少了多少,不過它們變得更隱蔽了。能夠從資料庫調出的檔案裡,也不再有伊芙利特的同型實驗體──這也是塞雷婭造成的嗎?
聽說最後,女人改變了策劃研究的高層體系。之後赫默收到的離職員工撫恤金,其中便提到羅塔斯研究所的解散,還有其餘的賠償文書。事情到這裡應該塵埃落定,她撫養的薩卡茲女孩應該能為此過上安穩的人生才對。
但是塞雷婭又出現了。正當赫默納悶著,自己在無意間將瓦伊凡的挺拔身影拋在腦後時,她又化為飽經風霜的姿態,闖入自己的生活了。
赫默後悔沒有在離別當下就整理好思緒,將感激和怨嘆,和其他更加複雜的想法傾訴給她,也許她會在事件終結過後徹底消失。
同樣的,她或許會和自己一起保護伊芙利特。那麼薩卡茲女孩的生活將能均衡,至少,她不至於看著一敗塗地的自己而強忍悲痛,並期許在將來重拾那危險的源石技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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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再對自己說,這樣想是正確的。但是心底的酸澀感卻迫使著思緒重演。
而現在,於煩悶生活結束的一年過後,令人不悅的記憶又從過去的心海中浮現。
在無人的診間裡睡上一個多小時,她又因為青年的呼喚,惺忪地睜開眼睛。褲袋裡的錶沒有響,時間似乎還早。房間只有辦公桌的橘黃暖燈亮著,明暗差異讓病床像是手術台。
她考慮是不是應該起身,但將至的事件又讓她萌生倦怠。
這樣的想法令她感到羞愧。她必須替伊芙利特擋下困難才對,但某種程度上她不願與塞雷婭正面交鋒。女人絕對不是阻礙,或許還是分擔精神重擔的一種解法。
思想驅使著自己,但本能卻起身抗拒。因為將過去與未來綁在一起處理,本身就是一種矛盾。也許她們見面後,什麼也不會發生。
不管怎麼說,現在多想無益。
赫默用恢復視力的眼睛打量著一個房間的小世界,而坐在病床邊的菲林女性尤為醒目。面前的她,肯定也將自己的複雜感情觀察透澈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讓亮褐色的長髮披散,同時有序地收束在後腦,併著雙膝而坐的亞葉,把握片刻紀錄檔案的模樣與凱爾希是有幾分神似。即使愧疚地交付下午的看診工作給她,這名尚且青澀的菲林女性並沒有太多的怨言。
赫默瞥著她的容貌,悲傷在一瞬間閃過腦海。像是為了驅散陰霾,亞葉的生活充實而且規律。研究、學習和自我的培養填滿她睡眠之外的時間。儘管那逼瘋人的規律是無比相似,但是塞雷婭與她實踐生活的理由卻截然不同。
亞葉是個烏薩斯公民,儘管她不太想提起這個國家的名稱。雙親各自離去,她因此離開了混亂前夕的切爾諾伯格。作為母親的同事,凱爾希接納了她,並以高密度的學習將之淬鍊。使這名菲林女孩成為受到認可的努力家。
然而,這才令赫默感到悲哀。
女孩遲遲無法從過去的陰影和恐懼中脫身,於是她武裝起自己,在忘記初衷的邊緣鞏固「日常」……所謂的規律,也只是迫使著她,不要想起那段令人崩潰的過往罷了。要是不這麼操勞自己,就算留下一絲精力,她也會在夜裡輾轉難眠。
正當赫默如此想著,不自覺想伸手碰觸她的指尖的時候,菲林女孩率先從筆記的思維之中抽離。放下墊板和制式的診療單據,亞葉琥珀色的眼瞳望著赫默。
兩人對上目光後,率先開口的也是亞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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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下午診的人不多,您不必太過自責」之類的話,她一股腦地彎下腰,從腳邊的提箱裡尋找什麼。露出坦率的舒緩,女孩從箱子裡翻找出未殺菌的藥盒,這是為了讓醫療人員隨身攜帶準備的。
「要說有什麼必須告知的話……您大概需要做藥物評估了,錫蘭小姐要我轉告您。」
亞葉配著保溫瓶喝下米色藥錠,朝她一望,問道:「您的隨身背袋裡有放藥嗎?不用急著起來,我可以拿給你。」
「有是有,但是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赫默微笑著,用暗紅的眼睛望著她,「看來有菲林病患也對這一期的專用藥物不太滿意,才會拖到這個時間服藥呢。」
「都是華法琳在亂來……為了藥效的持續性,連副作用被放大的問題都不考慮,」知道赫默意有所指,亞葉深沉地點著頭。
「我就知道醫生你們也遇到類似的狀況──控制睡眠周期的副作用,是吧?」
「顯而易見。因為基礎結構一樣,我也聽到有卡普里尼病患反映這個問題。」赫默若有所思地撫著腿上的被子。因為是冬季用的偏厚款式,搬動它的人大概力氣不夠,或者有些粗魯吧。
不只被單的邊角向內折去,尾端的一小截甚至還維持著當初折好的樣子,像是炎國冬季常見的棉被筒般捲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稍微休息一下子,感覺是好多了。謝謝你替我代班。」
亞葉觀察著她發暖的眼神,試探性地開口。「既然這樣,我想請教您下午入職檢測的事情。」
「請說。」她起身,折好被子。
在上周末與博士會面之後,記憶驅使著赫默將過往的資料翻開,那是她少數留在身邊的研究紀錄。因為偏離當時的研究主題,這份初步實驗過的研究草案不得不被擱在一旁,然而以現在來看,草案不是被暫緩,而是她不願投入心思。
倘若心頭沒有因為思考而想起,過去的研究說不定就這麼沉積在赫默房間裡的皮箱裡。儘管被重拾的信念激勵,並經過申請而前往實驗室重現研究,但是赫默卻始終對基因工程的儀器感到排斥。
即使讓這個領域的專業同僚來協助,多半只是讓他人感受到自己的言不由衷而已,她也因此作罷。
看著拿起腰包,將塑膠盒裡的藥片吞進口中的赫默,亞葉混雜著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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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語著「希望您不要勉強擔任這次測驗的場務醫生」的聲音,也讓赫默如坐針氈。
當然,她不認為將醫療部門內所有年長者視為前輩的亞葉,會因為特殊的場合而出言諷刺。
回到辦公桌前,她坐了下來。亞葉放下手中的資料。
「我聽見一些消息,說博士動用了實戰考官的預備名額,讓……」說到這裡,亞葉的瞳孔有些動搖,「讓您監護的伊芙利特小姐參加。」
語畢,亞葉閉上雙眸。這名菲林有著匹配身份的邏輯能力,因此在嚥了口氣之後,說出「您應該不知情吧」之類的反應,也在赫默的預料之內。
儘管能預測到語帶個性的提問,赫默卻沒辦法在第一時刻理解造成問題的事件本身。
「咦……?」地微張小口,赫默呆滯的臉龐凝望著門上的鐘。她好像一瞬間沒能聽懂亞葉說了什麼,只是壓抑著劇烈跳動了心臟,還有耳朵裡的嗡嗡聲。
「好像是跟著煌──您聽過吧?在囚徒號上執行薩爾貢區域任務的菁英近衛。只是,這件事情應該經過凱爾希老師的審查才對……」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話音未落,亞葉只是抿起下唇。她當然對伊芙利特認識不少。在嘉維爾最初體檢用的診間被燒得半毀後,讓檢察得以完成的地點,就是亞葉自己的備用診間。
隔著她的背影,寧靜的聚合物門板依舊半掩著。緊鄰著亮起燈光的走廊,她似乎能在狹縫中看見那條畸形的幾何狀尾巴──「為什麼,你會……」赫默呻吟著。
漫無目的。這樣戲劇性的話語正喚醒發楞的腦袋,赫默抬頭看向重複鋪設的天頂隔板。只剩下一個小時,而整件事情的主控者並不在這艘船上。
「亞葉,這件事情……」細小的、幾近悲鳴的錯愕從她的口中擠出。
猜到了赫默未能說盡的話語,亞葉衡量著行動的雙目充滿激情。
說著「我知道了」,她起身,一把將椅子邊的灰箱子提起。
「我去找伊芙利特,您只要負責攔住博士他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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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空白的腦海內,色彩從一塊塊廢墟般的鐵屑裡展開,漸漸填滿成半圓的實驗場模樣。
「不要說這種話。」「我明明什麼也沒幫上啊。」一類,慟哭的女人嗓音連續響起。但那絕不是赫默的聲音。
已經好久了。就在回憶要邁入無比遙遠的過去時,赫默終於意識到自己放不下這些。從幾乎全毀的控制室裡醒來,眼看場中的血戰就要倒向最糟糕的結局,她顧不得震得破裂的耳膜,往下方的實驗場奔去。
那樣的結果,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死也不想。
心裡被鼓脹的雜音充斥著,暗忖著「還來得及」的黎博利女性邁出步伐。她不清楚自己的思緒有沒有傳達出來。但是,她卻清楚聽見聲音。
隨著清脆的敲門聲,熟悉的男人聲音鑽進診間,闖入兩人的耳裡。
「你現在就可以攔住我,亞葉。」博士的黑色防水手套拉開門,帶著押赴刑場一般的覺悟。「距離測驗開始還有一段時間,我想足夠我取得你們的諒解了。」
他的聲音清晰,甚至還算是雀躍。站在門邊的亞葉狠瞪著他,但是男人卻逕直望向赫默。雖然無論亞葉,還是黎博利女人都想抓著他的領子,質問這場鬧劇的源頭,她們卻沒有勇氣執行。同樣的,她們也沒有義務。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們要阻止什麼?如果得知了職位彈性的伊芙利特選擇參加……她做了選擇?並非委屈在赫默的要求下,而是思考,然後行動的她,這件事輪得到誰來定奪嗎?
腦海與身體都無法動彈,在混亂不止的氣氛當中,萬千種疑問幾乎要匯聚成唯一一句斥責。
「真虧您願意出現在這裡啊,博士!」亞葉肅然地直面男人。儘管她與他的身高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