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拾苹果的女孩
我要说的，是发生在距今七八年前，大约也是我七八岁时发生的事。
那是个爽朗的秋天，淅淅沥沥的小雨刚在前几日下过，偶尔在泥土路上能见到残存的水洼。树林间的叶片染上了七彩的颜色，稻田则披上了金黄的素衣，在同样金灿灿的阳光下尖头映得熠熠生辉。这些农家的小女孩，忙完家务事过后便会奔跑在田野之间，跟没能去教书先生那儿的男孩们厮混成一片，嬉戏玩耍。
孩子们穿过比他们人还要高不少的稻谷，在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在洒满金色光芒的世界里，在那仿佛无限蔚蓝澄澈的晴空下自由自在地奔跑。
不过，我倒是提不起多少兴趣四处乱跑。
无论怎么讲，我的精神年龄，现在算起来，差不多也快到四十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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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垫起脚双手扶着栅栏，眺望着远方在风中微微摇曳的稻谷和偶尔从中穿行、钻出的黑点。这样的景象似乎在前世时我也见到过，只是那时的自己是个男孩，同样的，并不会站在栅栏背后的院子里远远旁观。我跟他们一样，毫不知疲倦地跳跃、奔跑。
只是那时的我，没能重复着度过相同的无忧童年。
我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在我看来他们这些人是真正的孩子，说的话做的事都是那么幼稚，况且这样发疯似地玩耍也太累了，本来肚子就填不饱，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精神，难道不会感觉饿吗？
我曾以为自己的第二次童年大抵就会这样过去了。应该是没什么朋友的童年。我并不是没有试过混进其他小孩的圈子内，只是我好像成为了类似“别人家的孩子”那般的存在，由于前世三十多年记忆的影响，我实在没办法一举一动都像是个孩子，对他们的来说我是那个经常被拿来比较、说骂时提起的对象。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同龄人的圈子就已经容不下我了。他们给我取了几个外号，并在私底下约定好谁都不准跟我说话，实质上自己是受到了其他孩子的集体欺凌吧？有时候还害得二哥被其他朋友欺负，有这么个天才妹妹存在二哥好像经常被同伴嘲笑。对于这一点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本来，自己就不算那么擅长人际交往。更何况是面对小孩子这类一惊一乍的生物，我试过几次主动搭话，但他们全都跑开了。
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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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也从未想过，有人，会主动向我搭话。
“喂！你是露露安娜吧！你在看什么呢？”
视线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儿站着一个的女生。
她浅红色的头发被树荫下所形成的几处光斑点亮，落在她身上的阳光犹如滤镜般，将那身朴素的亚麻色劣质长裙比华丽的洋裙还要可爱。
最重要的是，她脸上露着如天使般幸福的笑容。
以及怀里抱着一篮筐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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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没，没看什么？”
她歪起了头，顺着之前我眺望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哦——”她延长起声音说，“你在看他们啊。你也加入他们不就好了？”
“大概，我没办法加入。”
“为什么？”
“他们见到我就会喊魔女来啦，然后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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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你是魔女吗？”
“有可能？”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回答，不过我无法使用魔法应该不符合魔女的定义吧，因此我便改口了，“不，我应该不是魔女。”
“那为什么害怕呢？”
“嘛，这跟我究竟是不是魔女没有什么关系。”
她皱起了眉头，那个小小的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连带着可爱的紫色瞳孔，将视线飘向了远方。
“唔唔？好麻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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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很麻烦的事。”
我朝着她苦笑地说，这样的事，她肯定不懂吧？
毕竟她只是个孩子，虽然知晓朋友是什么概念，可是很难长久珍视。只要稍微消失一个月，他们就会忘个一干二净什么也想不起来吧。悔恨啊、痛苦啊统统都丢之脑后，我忽然有点羡慕他们了。
可是我却没有料想到她接下来说的话。
“——呐，我可以叫你露露吗？”
“欸？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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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
像是为了确认似地，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露露？”
她改变了语气，这是在干什么？
“露露？！露露——！露露。”
她不断反复以各种各样的语气念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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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话，我很想让她不要再念了。
即便是我，这样被人念着名字都会有点害羞。而且我不是很喜欢被人称呼“露露”，可是周围人无论是谁都把后面的“安娜”去掉了，说是这样叫着顺口又简单。
那为什么起名的时候要加上“安娜”呀？我不太明白父母的想法。
“好啦好啦，你别一直念我的名字了。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唔哦！忘记了！”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做作的语气说，“吾乃柯莱蒂·安德里希……是苹果之魔女！”
那个瞬间，我被逗笑了。不论是她那个奇怪的语气，还是“苹果之魔女”这种奇怪的自称。这人还真是脑袋不太灵光的那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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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你别笑了！我是认真的！”
我一边捂住嘴，一边想向她道歉。突然又笑了出来。
这个叫做柯莱蒂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虽然弄不太明白，但我却无法掩饰自己的的确蛮开心的。
“……对不起。”
“汝无需道歉。吾是魔女，汝也是魔女。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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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考了很久，才琢磨出这个词汇，但还是用错了嘛。
“那是祝福夫妻才会说的啦，柯莱蒂。”
“哇啊！要跟露露结婚了吗？”
怎么突然变成要结婚了。真搞不明白这人的脑回路。
“不行吧。我是女孩，柯莱蒂你也是女孩。没办法结婚呐。”
“为什么女孩跟女孩不能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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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因为没办法生育？”看着柯莱蒂皱起的眉头，我换了一种说法，“没办法怀小宝宝啦。”
“柯莱蒂喜欢小宝宝。柯莱蒂不能跟露露结婚。”
她一下子几乎以绝望的语气念出这两句话，好可怕。
这姑娘以后一定很受欢迎吧？长相现在看起来也很可爱，未来估计也是个美少女。许多男性都会追捧她吧。至于我的话……还是没办法接受只能跟男性结婚这件事啊，要不干脆就找个蕾丝凑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