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花】Tail Tells/尾巴说

2024年02月01日11:4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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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要:世界上有三样东西,你越想隐瞒就越欲盖弥彰:咳嗽、穷困,或一条小狗尾巴。

[chapter:Chapter 1]

阳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几次把脚趾撞在各种棱角上,让他又痛又恼,仿佛一头笼中困兽,但是就是不肯松口。

“你!”他抓住对方斥责道,“你——给我听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你还是这样不配合,我要采取极端措施了!不开玩笑,我什么都会做的,我真的会把你——”

对方满不在乎地晃了晃,当即来了一段草裙舞,气得阳介在一瞬间和已逝的班主任意念合一。对方在他手里一扭,反身把他摔倒在床上,阳介在被窝里游了一圈自由泳才重新掌握局面。

阳介的爸爸是朱尼斯的经理,两周零三天前,他在化妆品区逮到一个扒手,当时他把一根手指悬在扒手眼睛前两厘米处,把人家吓成了斗鸡眼,有其父必有其子,阳介有学有样。这就是谈判三步曲:首先,你得把自己吹起来,在暴怒的棕熊和暴怒的经理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比棕熊温柔,但比经理残暴一点,然后死死用视线切割对方,好让对方在最短的时间里最深刻地理解你残暴的天性和各种极其可怕的品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要开口,抱着咬人的决心(但不要实际这么做),清晰、有条理地表达你的诉求。

“不要动来动去。”他说。

对方立马就在他手里扭来扭去,好像就等着跟他对着干似的。

“保持安静!”

对方欢快地在床铺上拍打起来,他晚上要是在床上发出这种声音,小熊和他妈妈总有一个要来找他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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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求你了,听我的话吧。”

不知道是随了谁,对方显然吃软不吃硬,大度地考虑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妥协了。一动不动,像一条正常的尾巴一样,从他的身体后面垂下去。

是的,花村阳介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屁股后面多了一块肉,这块肉呢,出现在八十稻羽任何一条犬科动物屁股上都不是问题,但出现在阳介屁股后面就成了大问题,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个问题并不是阳介生活中唯一的问题,还给他满是问题的人生带来了更多问题。

这条尾巴是阳介脊椎的延伸部分,更为不幸的是,它已经突破了任何言语和天性的束缚,形成了一个自己独立的小世界。本来阳介在羊水里的时候跟它共事过一小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约定俗成的事情分道扬镳了,对其他大部分人来说,这一分道扬镳就是一辈子,他们一生都会因为这种缺陷产生一种世代相传的尴尬和空虚,不得不在以前长尾巴的地方装饰一些东西,而阳介却与它久别重逢,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怪幸运的。

尾巴出现了,但阳介的生活不是今早才完蛋的,这尾巴有点像肿瘤,它安静的时候是在悄悄要你的命。今早他从床上爬起来,去镜子前面刷牙和擦眼屎,没觉得哪里不对,也没觉得哪里对了,他洗了脸,看了一眼时间,悠的火车九点出发,他计算了一下,走回床边穿衣服。

接着他的裤子就提不上去了。

现实就是——有的裤子你昨天还穿得好好的,仿佛能合身到世界末日,今天就套不上了;有的人昨天还与你并肩作战,你想不出生活没有他的样子,今天他就要离开你了。

阳介颓唐地跌坐在床上,裤子还半卡在大腿上,一种奇妙、毛躁的感觉爬上他的脊背。他伸手去摸身后的床垫,这种感觉通常意味这小熊把瘙痒粉洒在了他床上,因为他不太清楚“瘙痒”是什么意思,而瘙痒不已的阳介最后总会让他明白的。

在那里,阳介的背后,有一条柔软奇怪的东西,阳介捋了它几次,脑袋里想着这个问题:除了小熊以外,什么东西会在他床上,毛茸茸的,在你摸的时候会自己开始乱动?

答案是没有,阳介受过的教育和有限的人生阅历中还没有这样的东西,他吓得一跃三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阳介一路冲过不相信和愤怒的阶段,在讨价还价那里溜达了一圈,现在被困在乞求和接受中间的某个位置。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是我今天做错了什么吗?他想,还是这个世界一直就这样,只不过我以前太大条了,没有注意到而已?

但不管阳介怎么想,也不管世界上所有屁股上不幸长东西的人怎么祈祷,不,时间是不会为任何人或任何屁股上的东西停下的。如果阳介想要准时出现在站台上,若无其事地顺利把他的搭档送走,那他就不得不抓紧时间,学会放弃他最修身的裤子,转向排名二十一的那条,外加一根结实的腰带。好在阳介不只是制造问题的大师,还是解决的问题的大师,他把左腿和尾巴塞进左裤管,把右腿塞进右裤管,系紧腰带,套上外套,两腿一伸,这就出门去了。

过了几秒,他折回来,把尾巴拔出来塞进右边的裤管,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又犹犹豫豫地走出门。

又过了好一阵,阳介的房门砰的一声开了,他心急火燎地冲回来,把小熊从衣柜里拍醒揪出来,怪不得他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一直坠在他屁股后面的东西,但是鉴于他已经凭空多了一条尾巴,所以就干脆抛之脑后了。一墙之隔,花村夫妇此刻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花村爸爸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闹钟,连指针都还没睡醒,他转头看向妻子,无力地张开几次嘴,欲言又止地闭上了。

青春期的男孩就像刚发现自己有尾巴的小狗,他们同时得出结论。静静地听着他们的男孩们压低声音咕咕哝哝下楼的声音。

更晚些时候,阳介载着小熊行驶在乡间小路上。作为一个想象力有限的青少年,阳介一辈子都在幻想载着他神秘温柔的女孩骑着摩托全速前进,如今大约三年过去了,他违反交通规则载着他神秘不温柔的大饭桶以每小时4.5公里的速度前进,小熊还在持续把肉包子的油抹到他背上。

“阳介——你不吃吗?”小熊把包子塞到他脸上。

“呜哇,别这么突然!不了,不了!”阳介手忙脚乱地稳住车柄,但小熊转瞬即逝的慷慨,他没把握住。

“唔唔唔唔嗯嗯唔唔熊熊。”小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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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饿!”阳介厉声说。

接着他就一阵眼冒金星,险些把车骑进田里。从今早惊醒开始,就有一只螃蟹蜇伏在他胃里,但是阳介拒绝称其为饥饿,实在要说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太粗糙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疯狂地分泌口水,试图把现实这个肿块咽下去。所有那些风那些阳光那些气味,对他来说都太响太晃眼太刺鼻了,惹得他头晕眼花,然后一对新婚的头疼趁机搬进他的脑子,眼看就准备当爹当妈。

但阳介还好吧,他只是隐隐地不安——尾巴像只文静的蝎子蜷缩在他的裤管里,保持着暴风雨前的沉默。

为了赶上时间,他们最后抄了近路,顺着田埂一路尖叫着颠簸过去。小熊在最具有驾驶挑战性的时机问他,八十稻羽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阳介的脑浆已经像奶昔般被震匀了,所以他只是回答,很大,大了不得了。但其实也没那么大,只是大到刚刚好阳介再也够不到悠。

小熊紧紧贴在他的夹克上,小声说了什么,平时肯定不在他的听力范围内,但今天,出于某种原因,一切在他听来都震耳欲聋,焦虑像蜂群,恐惧像闷雷,小熊再小的怀疑在他听来都像是事实陈述。

老师会回来吗?

悠会回来吗?当然了,他下意识这么告诉小熊,也这么告诉自己,为什么不呢?悠保证过了,悠遵守信用,悠爱着稻羽,悠会回来的。

骗人,尾巴说。你的那些梦怎么说。

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遇见了千枝和雪子,两个人都挂着黑眼圈。千枝带着她的碟片去了天城旅馆,她们依偎在一起看了一夜功夫电影,但是显然功夫和告别的真谛,她们哪个都没得到;然后是完二,摇摇晃晃地骑着自行车和他们会合了,一脸倦容,受到铁汉柔情的负面加成,他与自己的巅峰状态相比只能端0.3个飞车党;理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车站前迎接他们,眼睛却红得可以做红绿灯,看见她的一刻,他们都下意识停下车;过了一会儿,直斗也坐车来了,样子像最后一案里的福尔摩斯。阳介环顾四周,一条、长濑、海老原……这和上学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八十神高校除了校舍都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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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就好像参加一场只有你没复习的考试。每个人都熬夜奋战,有人完全没睡,有人睡了一会儿,阳介呢,则一直在睡。悠像最溺爱学生的监考老师一样姗姗来迟,只要写一个字,他就愿意微笑着打勾。但阳介揣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上没有笔,只有蠢蠢欲动的尾巴尖和电闪雷鸣的心理活动。

阳介实在是说不出口,昨天他一回到家,没心没肺地倒头就睡,甚至忘了和悠打个电话,不仅如此,他还一整夜都在做梦,梦见悠一去不复返。他醒过来时,意识到两件事:悠真的要走了,而且他浪费那么多时间睡觉还一点都不觉得精神饱满,反而累得要死。时间是幻觉,睡眠时间更是加倍如此。

“喂——花村,你有什么毛病?”千枝说,“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啊。”阳介焦虑地越过千枝的头顶看向悠的方向,千枝身高刚好,如果她再高一点阳介就只能看见一半悠了。

“还有你为什么要发生那种声音?”

“什么声音?你在说什么?”阳介皱眉,他把注意力集中悠身上,对方正在和他的校内同学说话,而阳介越来越不舒服了。

“看吧,又来了,就像我刚刚踩了你的尾巴一样!”

“什么尾巴?”阳介下意识地以为暴露了,刚准备破罐子破摔地跳起来咬对方一口时,发现尾巴尖还被他攥在手里。

“这跟尾巴有什么关系?”他的底气回来了,瞪着千枝,与此同时依旧把悠兜在余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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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说尾巴的事——”千枝气结,“算了,只是别再发出那样的声音了,也别拖着脚走过来走过去,你再表现得好像你是一条被踢了一脚的小狗一样,你就等着我给你一脚吧。”

阳介嗤之以鼻,但是马上走开了。他的精神是勇敢的,但是赌注太高昂了。

在这里就敞开说了——阳介,可能,习惯了把悠放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

这个特殊的位置确切是哪里,阳介也还没想清楚——好比你站在朱尼斯的美食广场上看不清整个稻羽,若是有人向你问路,问你八十稻羽该往哪个方向走,你只能胡乱瞎指一样。

好在阳介虽然像个路盲一样糊涂,但他至少对一些事情是有自知的。他知道自己有种急迫感,与向日葵有点共通性——需要、命令他,总是把悠放在他的视野中央。

实在要找个借口,就只能怪在教室里,悠坐前面,他坐在后面,他习惯了悠的背影在他的视野里,就像他习惯自己有十根手指一样。后来在电视里,他们被阴影追得摸爬滚打的时候,更是使他不得不把悠放在他眼角那个特殊的角落里,如果悠不在那里,就可能是跌倒了、受伤了,哪怕是这样一点可能性也让阳介觉得浑身发痒,缺了一块……这不是病态!阳介自我诊断,这不代表他离不开悠,阳介擅于调整,适应力极强,看不见悠的时候他会自我疏导,在一些特殊场合,比如现在,他会——

阳介换了一个角度看过去。

从完二的肱三头肌和雪子的直发中间,刚刚好能看到悠和堂岛一家在做最后道别。

他的眼神温柔,整个人熠熠闪光,光是站在那里就像在辐射面向宇宙的爱意,爱意在空气中散发开来,拥抱他所及的万事万物,难以言喻的沉静之感从这个宛若神明附身的人身上流淌下来,笼罩附近的乡野,平和而安详。阳介简直想要慢慢地走近他,用鼻子爱抚……

不对——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想把鼻子贴在悠的颈窝里,让他温暖的气味拥抱自己,感受他的脉搏有力的搏动,这样阳介就可以尽情地……

不对不对不对——

阳介吓了一跳,清醒过来。他张嘴想尖叫,但是尾巴认为这没什么,阳介太大惊小怪了,对自己不诚实,于是合上了嘴巴。大脑紧接着不乐意了,觉得这么多年的行事准则被质疑,与尾巴起了冲突,却因此放弃了对嘴巴的控制,于是嘴巴又迅速张开……阳介对这一切都不知情,他只是感到了一个不能言说的想法、一种原始返智的退化,以及悠正向他走过来。

他的尾巴不顾一切地摇了起来。

(要是阳介在世界史的课上有所造旨,他可能会引用一些典故,然而,由于那天悠翘课了,阳介一天都心神恍惚,现在他只单纯觉得自己完全被出卖了。)

他们在站台上,悠的监护人、悠最宠爱的小妹妹、他们的特搜队,全在这里,走错一步他就耽误了悠的行程。

但他的尾巴就是不顾一切地摇了起来,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悠!尾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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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螺旋桨,阳介被推得跌跌碰碰,他试图展开双臂保持平衡,或是就地挖一个坑掩埋自己,但结果只是他结结实实把悠抱了个满怀。

“阳介……”悠瞪圆了眼睛。

阳介张嘴想要道歉,但突然发现自己嘴里的不是舌头,而是一颗酸果核,言语对他来说突然变得很困难,他能尽的最大的努力就是不要把口水流在悠的衣领上。

悠的味道。尾巴说。

夜风、土豆炖肉、雨、烟花、晒好的新床单、混在酒精里的锈味、盐、柏油、整个冬天的雪。

悠虽然惊讶,但也兴高采烈地回抱了他。

“今天怎么了?”他问。好像一种委婉的责怪,又好像一种开篇的铺垫。阳介下意识越过悠的肩膀看他身后的情况,时间过得好慢,但所有人都望着电车要来的方向,没人注意到。

“你要走了。”他呛出这几个字,像从语言能力的罐子里倒出最后一块饼干。

再也不回来了。尾巴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不要把我丢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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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愣了几秒,松开了他。阳介拒绝承认自己发出了受伤的声音,有四分之一的大脑指挥他站直,恰到好处地拍拍悠的肩膀,说点恰如其分的话,然后看他上电车,在堂岛不注意的时候把小熊载回去,吃早餐,解决他尾巴的问题,解决不了就找把斧子,过两天给悠发一次短信,在三月后放弃这个习惯,接受现实。

但他掌权的四分之三脑子只是任由他呆滞地看着悠调整背包的带子。

悠把包从一边肩膀移到另一边,阳介的眼睛跟着走,然后悠下一秒抱住他的脑袋,他们四目相对。

“那就跟我走吧,”悠说,把额头贴在他脑门上,灰眼睛里闪烁着笑意,阳介本能地感觉到,只要他点头,这个假期可以永不结束。

地面在颤动,阳介能听到,地面在轰鸣,地面被笛声撕裂,但不是他的什么情感震动,只是电车来了。他想呜咽,他把肌肉绷紧到脚趾尖才抑制住摇尾巴的冲动,根本没成功,要不他怎么在对方的注视下抖得像筛子,烫得像七月河岸边的一块卵石?悠这样说,他很高兴,它很高兴。

跟他走。尾巴说。

他张开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悠还在抓着他不放,说一些话,大意是路上只会有他和阳介,以及冒险,像一开始那样。阳介无法彻底理解,他慌乱起来,话语就像被装在上了锁的盒子里,他忘记了钥匙。悠一定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什么,停下了。

跟他走!尾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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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试了一次,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阳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试图抬头去看站牌上文字,但那只是一团线条,他不太关心,他望向远方,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他有点害怕。他张开嘴却无法传达话语。世界变得突然有点太大了。一种执着的念头开始来烦他,跟他走,跟他走,阳介一动不动地站着,拼命想对这个念头视而不见,这个念头来烦他,他视而不见,这个念头再来烦他,他终于被激怒了,摇起头来把它甩开。

他的注意回到悠的脸上。尽管很多东西他都不太理解,但他认识那个表情。

失望。

失望、疲倦、尴尬、悲伤和接受。

悠又说了些什么,他的嘴一张一合,但是阳介一点也听不懂,只是他从来不想让悠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也从来不想让他说这些话。

悠拍拍他的背,转过身,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

他上车了,大家都围在他身边,他跟他们道别。阳介被抛在身后了,只要那门关上,阳介就再也看不到他,碰不到他,闻不到他了,那他怎么确保悠的安全?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难过,会受伤,而阳介却不能在那里,他不想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必须去——

阳介一阵头晕。站着对他来说太高了,他关节痛得要死,只能弯下身子,垂头弯腰地倒在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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