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百顆星星以後〈3〉

2022年10月16日21:1814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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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聶爾參道 PM 3:50 +15°C]

  

  在協助龍擺脫加儂的污染之後,林克帶著他沿著前人開闢好的步道下山。

  他們從滿地雪白一路走到綠草茵茵,途中偷襲了一隻在水邊睡大覺的巨大豬頭怪,摸走了牠掛在脖子上的武器,林克說那種魔物是西諾克斯,一種住在森林裡愛睡覺的巨人。

  「走這條路的話,接下來會需要多一點的武器。」林克說,一邊用手指摩挲著著偷來的劍柄,一副戰意高昂的樣子,好像剛剛跟龍的戰鬥——那算是戰鬥嗎?——還不夠滿足其血性似的。

  狼嘆了口氣,有時覺得他自己多餘的感傷用在這沒心沒肺的野蠻人身上,好像有點浪費,但想想他自己勇者時代也不是多成熟的傢伙,好像其實沒什麼臉倚老賣老對後輩說教,可惡。

  「等等前頭的傢伙,你不要插手,我自己來。」

  林克說,整理了一下裝備,重新把頭髮綁緊,又把海利亞兜帽收好,平時面無表情的臉突然就氣勢洶洶了起來,雙眼閃動著喜悅,甚至還舔了舔嘴唇,一副打算大開殺戒的樣子。

  狼默默把頭撇到一邊。他根本不知道是什麼讓林克這麼興奮,但他真的希望不要是太危險的事,他們才剛從冷到快把他爪子凍掉的雪山上下來,林克才跑進冰水裡,又爬了冰柱,還跟一條大冰龍戰鬥,然後最後還進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遺跡裡去,一句解釋都沒給。狼實在懷疑他還剩多少體力,更不用說他們下山途中還打死了不少吐雹蜥蜴戰士和冰丘丘。

  ⋯⋯說起來現在的海利亞人還會玩賭賭看誰喝到有毒紫丘丘膠的遊戲嗎?

  「來了。」

  林克打斷了他的思緒,同時一陣轟天的咆哮從前方不遠處傳來。狼收起雜念,踏著輕巧的步伐跟著繞過了一個轉角,與那向天吼叫著的野獸正式面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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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渾身的毛都豎立起來了。

  他野獸的本能完完全全甦醒過來,五感的每一個知覺都意識到了:不論在眼前的是什麼樣的種族,都將會是強敵中的強敵。

  野獸立著蹄子轉過來面對他們。牠半人半馬,雙眼猩紅,渾身強健的肌肉,包著一身金燦燦帶著斑紋的皮毛,背負著滿佈刮痕的劍與盾。

  那是獸王。

  不,也許該說是獸神也不爲過。

  狼本能性地發出對抗的嘶嘶聲,亮出利齒,擺好了戰鬥的架勢,完全不在意林克說過要他不要插手——不,這小子在想什麼?才處理完一隻龍就來故意挑釁這種強敵?還不讓他插手幫忙?

  野獸之神觀察著他們,並沒有去拿背上的武器,似乎還在觀察他們的敵意。狼磨了磨牙,謹慎地圍著牠繞圈,對於初次見面的強敵,他早已經學會了不要魯莽。

  正當他思考著也許不引起衝突,獸神就會放任他們通過時,林克就突然跳到前方去,拉弓引戰。

  獸神迅速回應,牠發出隆隆戰吼,重重將劍槌向地面,爆出一大片火花。

  同時,一支箭矢射中了那生物的下巴,導致牠頭向後仰,脫力跪下;狼看著林克衝刺過去,一跳便騎上了馬背,拎出大劍開始用力地朝牠的身上掄。

  那人馬開始劇烈掙扎,想把身上的人甩下來,但林克雙腿發力夾緊了馬背,堪堪把自己撐在上頭,雙手一刻也不停地繼續毆打人馬後背,一下比一下使勁。

  狼怵目驚心地看著,再怎麼樣也沒想到林克會捨棄正常的正面進攻手段,直接爬上馬背——這種作戰太⋯⋯太狂野了。對,就是狂野。

  他很少看林克騎馬,大多時候他們都是一起步行的,真沒想到他挑坐騎的口味這麼重⋯⋯。

  狼有幾分茫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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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開!」

  林克對他大叫。

  狼一驚,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而人馬向後一躍,咆哮著吐出了巨大的火球,火炎正朝著狼的方向一路燒來。

  少小看我了。狼心想,側身跳開,火焰堪堪燒過了他皮毛的尖端,那熱度令他戰意高昂。

  強敵跟前,輸給後輩成何體統?

  他發出一聲戰吼,不顧林克的抗議,加入作戰。

  林克正在與人馬進行正面接近戰,他一個後空翻漂亮地閃過了人馬的揮砍,大膽地向著敵人露出的破綻突襲,似乎對野獸的種種反應有十足把握;趁同伴佔上風的時機,狼一個衝鋒從後方咬住了人馬的後腿,這攻擊來得出奇不意,令牠架勢一歪,握著的劍哐噹一聲落到地上。

  這意料之外的偷襲讓人馬氣急敗壞的大跳起來,將狼使勁甩開。

  林克發出一聲尖銳的哨聲,把對方的注意力引過來,人馬失去武器,退而求其次地向反方向拉開了一點距離——牠踏著優雅的腳步繞了一圈,接著伏低身子,準備向前衝鋒。

  狼對這動作很熟悉。

  雖然沒有面對過這半人半馬的強大魔獸,但他正是那個最善於駕馭衝鋒野獸的人。

  突然間,他的習慣本能地勝過了理智,令他忘記了自己。

  他毫不猶豫,擋在了林克身前。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比嬌小勇者要大得多的巨狼就這麼人立起來,前爪如雙手般張開,準備以巧勁承接野獸的衝力。

  熱血衝過了他的思考,心底明白他本來對此該有多駕輕就熟,這讓他感到了久違的喜悅——從托亞爾山羊到滾動的鼓隆,衝鋒的野豬,甚至是魔獸加儂——沒錯,他太擅長這個了,並且十分樂於再幹一次。

  然而他忘記了他是狼。

  他的狼體與人馬的體型差距太大,人馬雖然如同他期盼的那樣衝進了他的懷裡,但狼足的構造與海利亞人的手臂大不相同,衝擊力並未如他想像的那樣被抵消,而是將他狠狠地撞飛,將他拋高甩到了山壁上頭,摔了個頭昏眼花。

  「前輩!」

  他聽見林克在喊叫。

  我沒事。他氣喘吁吁地爬起來,甩了甩頭,小小地吠了一聲,試圖傳達給對方自己安好的信號。

  「前輩,快點——!」

  他好不容易才在岩壁的突起上穩住了身子,低下頭,有些奇怪地看向林克,為什麼他慌慌張張的?

  「你快下來啊——!」

  然後他看見了,在他下方,人馬正仰視著他。

  牠沒有趁機去撿拾牠掉落的劍;相反地,牠取出了一直背在背後的弓。

  一把巨大的,鋼鐵製的,無比沉重的弓。

  人馬的雙眼閃爍著可怕的智慧。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林克張大嘴,震耳欲聾地尖叫。

  狼聽見破空的咻咻聲。

  來不及了——有什麼東西從上方狠狠刺穿了他,狹帶著驚人的寒氣。

  不是一枝箭,是三枝。

  彷彿被整座雪山砸穿了腦殼一般,森冷的痛楚在他體內炸開,流竄進四肢百骸。

  ——之後的事,他便無從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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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利科村 PM 7:10 +14°C]

  黃昏與陰影在拉扯他。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將他分解、纏結,向外拉張,又向內收束。

  詛咒的核心在膨脹,刺痛,它緊緊地嵌在他最深處,在那裡安生結網,用黑暗的、濃厚的,影之魔法的苦味,咬嚙著他,啃噬著他,從中將他污染——半是加儂多夫的怨恨,半是贊特的嫉妒,而暗影就在那裡,拍手大笑。暗影貼緊了他,在他耳邊嘲笑他。

  我已經擺脫你了。他冷冷地想著。我隨時能再次擺脫你。

  也是你再次選擇了我。暗影大笑。我已與你共生千千萬萬年,沒有人比我了解你,我就是你。

  是啊。是啊。他怎麼敢忘記?

  是他克制不住誘惑,為了找回她,是他,毫不猶疑地選擇了擁抱黑暗。

  而黑暗從來是最高段的交易高手。

  它的允諾還沒到期。

  於是暗影與死亡正在拉鋸戰,為他的生命博弈。

  又一次,詛咒贏了。

  疼痛在減輕,肉體在修復,寒冰與箭頭從體內被陰影慢慢咀嚼,成為它的養分;不久後,黃昏的微光便重新滿盈在他之中。

  (他最先感受到的是被誰搖晃著。有人在抱著他,有人在奔跑。)

  在飄蕩著黃昏黑雲的世界裡,他開始與暗影拉鋸。暗影想要的代價,他不願給。

  與我交換吧。暗影低聲誘惑,只要你來到陰影的最深處,還怕見不到她嗎?

  與我交換吧。暗影輕聲建議,帶什麼新任勇者,很累吧?他不需要你,為何不乾脆讓我們都自由?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與我交換吧。暗影無聲嘲弄,你封印自己,苦苦守候著她留下的空殼幾千萬年,根本全無意義。

  (救救他,你們難道沒有醫生嗎——?有人在喊叫。)

  他翻身掐住暗影無形的脖頸,雙手絞得死死的。

  閉嘴。他想道。我自願的,我對此一清二楚。你不需要講廢話。

  退開、退開、退開。在他強烈的意志下,暗影終於縮小了,再一次,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無數次無數次,與暗影之間的遊戲,他早就玩到得心應手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叫作你什麼也看不見?他就在這裡,我沒瘋——!有人在爭論什麼。)

  夠了。暗影完全受他壓制,但他也知道他不會消失,本是一體兩面的存在,只有誰強誰弱的分別。

  嗯,但這並不代表勝者不能多要求一些贈禮。

  把影之魔法的權限,讓給我——。他威脅道。

  你為什麼需要?暗影冷笑。

  (他就在這裡!你看見了嗎?他受了重傷,請幫幫我——有人在哀求。)

  為什麼需要?那還用說。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作為一匹普通的狼,實在太過弱小,能做的事太少了。

  ——如果終究不能要回自己的光,那就將黑暗利用到底。

  如果想要助那孩子一臂之力,現在的他,遠遠不足以成為幫手,反而是負擔。

  (有人在哭泣。)

  所以⋯⋯

  「把影之魔法的權限給我。」

  他再次命令道,前所未有地堅定。

  「——有沒有意義都無所謂,我要幫助他。」

  於是,暗影屈服了。

[newpage]

​[卡卡利科村 AM 11:35 +12°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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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雨打在屋頂上的聲音⋯⋯。)

  (還有旁邊好像有些很吵的人們⋯⋯好暈,難道是受傷了?昏倒了?又被送進泰爾瑪的酒館了嗎?喔不,希望夏德不在,不然又要被嘲笑了⋯⋯。)

  (說起來為什麼夏德老愛跟他過不去⋯⋯就因為他是鄉下人嗎⋯⋯?)

  (⋯⋯嗯,還有,要趕緊找到辦法⋯⋯幫幫伊莉亞,讓她願意想起她的記憶才行⋯⋯)

  (對了⋯⋯得先跟米多娜道謝,受了這麼重的傷,一定給她添了很大麻煩⋯⋯又要被罵了⋯⋯?)

  狼輕輕睜開雙眼,感到身上無比沉重。

  (——我在哪裡?)

  他花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那全是夢。

  就只是夢。

  一瞬間,無法化作思想的情感一湧而上,淹沒了他。

  他動彈不得,只能呆呆地凝視黑暗,任憑那龐大的、慘然的悔恨沖刷著他。

  (好傻。)

  不特別想起誰的時候,總覺得他們都還在某個地方活得好好的,只是他自己遠走高飛了,避而不見而已——是啊,事實上也是,他只是旅行到了很遠的地方,到時間與空間的盡頭⋯⋯很遠很遠。

  如果能這樣騙過自己,就不會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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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他當時要那麼乾脆地,放棄把自己的人生過下去呢?

  (⋯⋯膽怯懦弱至此,怎麼配得上勇者的名號?)

  他自問。但會回答他、引導他的人,也已經不在了。

  「前輩?」

  他一驚,艱難地轉過頭,猛然明白了身體如此沉重的原因:當代的勇者半壓在他身上,雙手緊緊抱住他,大大的藍眼睛濕漉漉地,像個迷路的孩子。

  「前輩!」那傢伙大叫一聲,把他抱得更緊了:「你還活著——」

  狼輕輕地噴了口氣。

  林克捧起他的狼臉,左捏右扯,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狼被嚇了一大跳,這下完全清醒了過來。

  怎麼——?這是——?救命——?怎麼辦才好?出了什麼事?

  他慌張了,艱難地從抽泣的勇者身下抽出一隻狼爪,小心翼翼地拍了兩下對方的背,林克手勁不小,把他掐得死死的,要做出這個安慰動作意外地困難。

  「你——這個——大笨蛋——!」林克邊哭邊叫,繼續用力捏他的臉,暴力地把他的臉往左右兩邊拉:「就叫你——不要插手——我從台地上就在打萊尼爾了——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你可以——多信賴——我一點嗎!」

  狼被捏得疼痛不已,只能拼命掙扎,好不容易才把粗魯的後輩一腳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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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克被踢到地上,仍然惡狠狠地瞪著他,眼眶裡全是血絲,那哀怨的控訴終於讓狼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識的原因,好像就是因為他插手了林克與那頭猛獸的戰鬥,那個叫萊尼爾什麼的?⋯⋯呃,準確來說,好像是他犯傻了,忘記自己現在只是一匹狼喔?

  「我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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