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34度,血压:80mmHg,患者意识模糊,属于典型的低温症症状,建议进行静脉输液治疗……将患者转至A区,由专人看护……”
“脑电波频率正常,患者正处于恢复期,需要保持静养,避免外人打扰……”
“这位小姐,这里是重症病房,你不能随便闯进来!”
“朱利安!朱利安!你怎么样了,朱利安!”
朱利安睁开了眼睛,之前断断续续的嘈杂声音让她的头像针扎地那般刺痛。她的眼前似乎依旧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面前的天花板旋转着,使她有一种身处幻境的违和感。这里,是哪里?朱利安勉强移动了一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而在病床的旁边,陈晖洁正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打着盹,也不知道她保持了这种姿势多久。
过了片刻,陈晖洁从梦境中惊醒。她看到了已经苏醒的朱利安,急忙扑到她的身上,激动的说道:“朱利安,你怎么样了?现在好点了吗?”
“现在……是几点了?这里……是哪里?”朱利安艰难地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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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你现在在伦蒂尼姆第二兵团的军区医院中。要不是兵团的人及时找到你,你恐怕就……”陈晖洁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像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一样。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啊……对了……小队的其他人……”朱利安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她说出这个问题的同时,那段痛苦的回忆也骤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顿时,朱利安的眼眶中泛起了泪花。
“对不起,朱利安,我没能在你们身边,对不起。”陈晖洁低着头,喃喃地说道,她虽然头压得很低,但朱利安还是看到了滴滴闪光的泪珠。
“陈陈……不必这样……我才应该道歉才是……”朱利安说到此处,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朱利安……别哭了……你这样还算是维多利亚的军人吗?!”陈晖洁嘴上这么说着,却也趴在朱利安的身上,肆无忌惮地哭泣起来。
这一天,伦蒂尼姆这座城市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无数人像朱利安和陈晖洁一样,因失去了重要之人而哭泣。激情和狂热的风潮过去以后,留下的永远都是满目疮痍,那些幸存者们,只得拾缀起痛苦和悲伤,重建下一次狂热的舞台;而风波背后的那些始作俑者,依旧带着冷笑,在这盘名叫“维多利亚”的棋局上肆意摆弄棋子。
在复仇女神号上,其中的一位始作俑者,深池的领袖,正在听取手下“雄辩家”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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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我们这次损失十分惨重。我们在伦蒂尼姆的组织成员耗损了大约七成,虽然我们在小丘郡还有充足的人手,但是一段时间内,我们怕是对伦蒂尼姆的局势难以造成影响了。”
“意料之中的结果。这次的行动,我们还是过于草率了,要认真总结这次的经验教训。下一次的行动,务必要排除一切的外部干扰,以最快的速度达成目标。”
“是,领袖说的对。”
“阿赫茉妮,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领袖看向参谋,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在这次风波中收获的“战利品”。
“城内贵族的动向,你们有了解吗?”阿赫茉妮问道。
“我们了解了一点,但不多。可以肯定的是,那些贵族们经过这次事件以后,都在公开或是私下的盘算把资产转移到伦蒂尼姆城外。其实不只是贵族,银行家,资本家,乃至平民百姓都有着类似的计划。这座城市越来越有变成空城的趋势了。”
“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阿赫茉妮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在摄政王的计划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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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有什么看法?”领袖问道。
“这次风波,是我们被摄政王给利用了。我们期望借着学生运动,把摄政王给搞下台,而摄政王却想利用我们,去对付伦蒂尼姆城内的贵族团体。摄政王估计已经和伦蒂尼姆的贵族团体有矛盾了,但可能是因为力量不足,也可能是因为没有由头,一直没有对他们动手,现在他们正好借着我们引起的混乱,把这些贵族们赶出伦蒂尼姆,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控制伦蒂尼姆这座城市了。”
“说的没错。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不过是他人的棋子。”
一名威风凛凛的德拉克走上前来,无视了周围深池守卫的警告。但是深池的领袖却是一摆手,让那些守卫退下。“你终于回来了,塔露拉。”深池领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的,我的任务,也到此结束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发生在莱斯维辛隔离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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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我们只是派深池的干部前去解救被压迫的感染者同胞,仅此而已。”
“哼,要真这样就好了。我可是听说,你准备把这些感染者们当作生化炸弹呢!伊丽莎白,你难道不认为这些感染者也是你的子民吗?”
深池领袖脸上的微笑凝固了。“塔露拉,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每个加入深池的兄弟都知道,深池大于个人,为了深池的目标,做出必要的牺牲,这是我们共同的价值观。这些感染者同胞们,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少扯这些空话大话了!看来,你和科西切没有区别,都是只会利用别人的小人罢了!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同你分道扬镳!你就继续做你的皇帝梦吧!“塔露拉说完,扭头便走。
“慢着,塔露拉。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但能同我说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当然是找科西切算账了!这个龌龊的家伙,隐瞒欺骗了我那么久,罪不可赦!”
“那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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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之后我会真正的带领那些感染者,给他们真正的解放,而不是像你那样虚伪的利用。伊丽莎白,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不会就这样逃跑。总有一天,我会整合泰拉大陆所有的感染者,让你见识见识他们的力量。到那时,别说是一座城市,就是一个国家,我也能动摇,你等着看好了!“塔露拉放下这些狠话,独自离开了。
“领袖,她是谁?”阿赫茉妮问道。
“她是爱德华·雅特利亚斯之女,我们也算是有点亲缘关系,她可能是世上仅存的三名德拉克之一了。”
“领袖,我觉得她不得不防,我能从她的眼神中感到一种炽热的火焰,她是可以在塔拉大陆搅动风云的人物。”
“阿赫茉妮,我赞同你的看法。不过,我们暂时还不用担心,科西切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静观其变就好。”领袖说着,看向了远处伦蒂尼姆高耸的城墙。“再见了,伦蒂尼姆,下次见面,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随着风波逐渐平息下来,伦蒂尼姆这座城市也逐步迈上了重建的道路。首先,是关于这场风波的定义,所有媒体都统一了口径,把这场风波全部归咎在深池的头上。几名带头的学生领袖在塔莱斯报上也发表了声明,声称他们遭到了深池的蒙骗,才做出了这种冲动的行为。而风波的另一方,已经身陨的斯比尔伯爵,也被妥善安葬了。不过,他原本麾下的宪兵团和城防军,都落入了护主有功的曼斯雷德手下。曼斯雷德因为及时救出了黑龙宫废墟之中的特雷西斯,而被授予了一块骑士勋章,同时他也有了比肩,甚至超越维多利亚大多数贵族的实权。黑龙宫开始重建,特雷西斯把这座重建的建筑,叫做“碎片大厦”。伦蒂尼姆城内的贵族,如大部分人预料的那样,开始大规模的转移财产和人员,伦蒂尼姆周围的农村和荒原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大发展,热闹程度甚至比城内都过犹不及。所有人都预感到,这一场风波仅仅是一个预兆,之后还有更大的风暴将要席卷这里。
不过,纵使周围风云变幻,在伦蒂尼姆周边的一个小农村里,仍有两名逃难的少女在做着属于她们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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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学生们说的都是什么话!几天前他们还在城内大呼小叫,说着什么‘民主’,‘自由’,‘取消贵族特权’之类的话,现在倒好,一个个都说自己被骗了!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把戏,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蔓德拉对萝丝说着,不屑的把手上的塔莱斯报扔到干草堆上。
“那也是难免的,这场风波中,他们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罢了。”萝丝说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说,蔓德拉,你也稍微帮忙干点活好不?要是詹姆大叔看到你偷懒的样,估计又要骂你了。”
“哼,随他怎么说吧。你还真准备一直在这农场干活啊?”蔓德拉说着,翻身跳下了干草堆,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别忘了,我们是感染者。”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詹姆大叔好心收留了我们,我想也不该什么都不干不是?”萝丝说着,放下了手上的锄头,“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吗?哼,我还是要投靠深池。经过这次风波,我算是明白了,伦蒂尼姆的那帮贵族,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都烂透了!相比之下,深池就好多了,起码他们是想带来改变的。你呢?萝丝?你难道不准备回深池了吗?”
萝丝摇了摇头。“我算是看清了,贵族也好,深池也罢,都不会给感染者带来任何的好处,我也不想再在这个国家呆下去了。唯一对我好的赵妈妈已经去了龙门,我想去那边找她,不再考虑那些纷纷扰扰了。龙门那边,似乎对感染者还是比较宽容的。”
“害,瞧你这出息!你这样的人才,不加入深池,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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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倒觉得没什么。如果我们的命运注定是棋盘上的棋子,那我也要做那颗下场稍微好点的。”萝丝笑着摇了摇头,抱了抱蔓德拉。
“你?你干嘛?”蔓德拉慌张地问道。
“这是离别的拥抱,谢谢你,蔓德拉,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在伦蒂尼姆了。今后,希望我们能有缘再见吧。”
皇家近卫学校的悼念会订在了一周以后,在这忙碌的一周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首先,是清点受伤和死亡的学生人数,然后,是通知相应的家属前来认领遗物,以及发放相应的慰问金,还有,就是核查校园的损失情况,制定重建的计划。这么多事情叠加在一起,以至于大部分时候,教师们都忙碌的忘记了悲伤。
瑞贝卡校长则是在这一周中参加了数场有关皇家近卫学校的听证会,听证会的重点围绕着皇家近卫学校是否和学生运动有染这一点展开,经过激烈的辩论,和大量人证物证的支持,皇家近卫学校成功摆脱了和学生运动有染的嫌疑,但是瑞贝卡校长也因为没能按照规定管理好学生,被教育部勒令退休,在这个学期结束以后,她就要离任了。未来的校长,将会从宪兵团的高级将领中选出,对此,所有学生都忧心忡忡。
朱利安和陈晖洁则是在这一周中见到了小队成员的父母。首先,葛洛丽亚的父母最先赶到。他们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止不住地掉眼泪,不论朱利安和陈晖洁如何劝阻,他们都置若罔闻。最后,葛洛丽亚的父亲气势汹汹地冲到了教导处,据说他在那里大闹了一番,最后还是带着一股子气离开了。
相比于葛洛丽亚的父母,贝斯的父母则是相对冷静。贝斯的父亲是一名高大的军人,一看就是那种在战场上历练了许久的老兵。他默默的看着女儿的尸首,足足半个小时。贝斯的母亲则是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仿佛她还在人世一样。见到他们如此沉默,朱利安和陈晖洁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半个小时后,贝斯的父亲开口了:“你们两位,是贝斯的战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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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贝斯,她是否战斗到了最后?是否尽到了一名维多利亚军人的职责?”
“她……她一直战斗的很勇敢,最后甚至想要扔石头来击垮面前的对手。对不起……我就在她的身边,却没能救她。”朱利安惭愧的说着,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天,但是痛苦的回忆依旧刺痛着她的内心。
“不用道歉,我没有怪你。我想,见到战友在自己的身边倒下,你一定也不好受吧。贝斯能英勇地战斗到最后,不辱一名维多利亚军人的使命,这就让我足够宽慰了。”贝斯的父亲说完,脱下军帽,对朱利安和陈晖洁鞠了一躬,随后拉起他的妻子,二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派普没有父母,只有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妹妹看到派普的尸体,吓得捂住了眼睛,弟弟则是紧握着拳头,怒吼着,说一定要让深池付出代价。他们二人被瑞贝卡校长安排进了孤儿院,生活也算有了着落。至于温特,她在这里无亲无故,除了朱利安和陈晖洁每天都会来灵堂看她以外,就再没有人悼念她了。
悼念会如期在一周后开始,皇家近卫学校的所有学生以及教职员工都身穿黑色西装,胸前佩戴白花,列队进入大礼堂。每次新生会都嘈杂万分的礼堂,如今竟然鸦雀无声。沉闷的气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上。直到瑞贝卡校长登上领奖台,这样的气氛才算消弭了些许。
“各位同学们,老师们,今天我们相聚于此,是为了纪念一周前那场风波中,我们逝去的朋友。他或许是你的同学,或许是你的老师,或许,你和他从未相识,但这都没关系,他们都是皇家近卫学校的一份子,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让我们为他们默哀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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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里鸦雀无声,三分钟就像三个小时那般漫长。
“谢谢各位。这场悼念会,就让我们从一位大家都熟悉的人开始吧。泰勒·斯图亚特,众所周知的历史课教授,在一周前的风波中,为了保护学生,而不幸牺牲。他的历史课,想必各位都影响深刻;他对待学生严苛的态度更是在这里广为流传。但是,他的严苛源于对学生的负责;他以自己的生命,证明了自己作为一名教师的崇高精神;他的名字,将会永远被这里记住。在这里,我决定,将重建的教学楼,以他的名字命名,希望他的名字被后来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所周知。让我们为他默哀。”
礼堂再次陷入沉寂,有些学生捂着脸,尽量不让自己哭泣的声音被他人所听见。
“接下来,我会宣读一些,牺牲的学生名单。让我们为他们默哀。”
瑞贝卡苍老的声音开始宣读一个又一个名字,读到其中一些名字时,台下就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哭号。当派普,葛洛丽亚,贝斯和温特的名字被瑞贝卡念到时,朱利安的心再次被刺痛。她捂着自己的口鼻,尽量不让自己的哭泣声传出去,眼泪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一旁的陈晖洁见状,急忙把朱利安搂入怀中,拍者她的肩膀,安抚着她的情绪。终于,将近半个小时过后,一百多位学生和教职员工的名单终于念完了。
“各位,我们作为维多利亚的军人,面对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未来的你们或许也会遇到许多类似的情况。我们要继承这些逝去战友的意志,以一个维多利亚军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他们的牺牲,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是有意义的;而我们,也要为了维多利亚的未来而奋斗。希望各位能早日摆脱悲伤,化悲愤为动力,这不只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意志。最后,我在这里宣布一个消息:这个学期结束后,我将不再担任皇家近卫学校的校长。我知道,有的人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我想,还是应该在这里正式说一下比较好。我年纪大了,也到了退休的时候了,对于这次事件,我也负有主要的责任,所以我对于这个决定,并无意见。我唯一希望的,是你们能把皇家近卫学校的精神传承下去,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好了,悼念会就此结束。”
众人鱼贯离开了礼堂,这期间依旧没有多少人说话。朱利安和陈晖洁两人也往宿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朱利安一言不发。陈晖洁看到朱利安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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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和我走一趟。”陈晖洁一把拉住了朱利安的手。
“陈陈,你干什么?”
“别多问了,和我走便是。”陈晖洁这么说着,愣是把朱利安拽出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