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嘛要救我?讓我去死一死不就好了嗎?還少一張嘴吃飯!」徐瑞麗尖銳的喊叫聲融入急診室的吵鬧裡,附近的醫護人員都見怪不怪,其他的病患也被自己的痛苦折磨著,沒人注意他們這裡。
徐瑞麗洗完胃之後很快就清醒過來,睜眼看見丈夫守在旁邊,馬上發作,扯著江啟銘的襯衫、披頭散髮、衣服凌亂,在布簾隔開的空間裡發洩怒氣。
救護車嗚伊嗚伊的鳴笛聲由遠而近,很快又送進一個車禍重傷的病患,大半的護理人員和急診醫師馬上衝過去救人,一路把病床推進手術室裡緊急動刀。
穿著高中制服的江硯孤零零的一人坐在急診室等候區的椅子上。他聽著徐瑞麗和江啟銘吵架,看著眼前或坐或臥、或靜或哀鳴的一床一床病患,還有陪伴在旁的家屬,進進出出、十分忙亂的急診室,一雙手交握放在腿上,都還有些發抖。
他放學回來,吃完飯、洗好碗後照常躲回房間裡念書,那時江磐還沒回家,江啟銘卻突然大喊他的名字,他趕緊跑去主臥,發現媽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旁還散落著空藥袋,分次包裝的藥包全都被拆開、裡頭空無一物,都進了徐瑞麗的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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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江啟銘連忙一起把徐瑞麗扛上車,開往醫院、送進急診。
抬起徐瑞麗時,嬌小的婦人四肢無力,身體很沉,對被搬動毫無所覺,就像一具屍體般。
那個瞬間江硯以為媽媽死了。
像江磊一樣,也要先行離去。
而那個被媽媽、被弟弟厭惡的自己,卻還苟延殘喘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掙扎。
進了急診室,醫護人員把徐瑞麗抬上病床,邊問了江啟銘病患服用了哪些藥物,要把人推進手術室裡時,發現江硯捉著她的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弟弟?你先放開媽媽的手,等一下她就出來了。」旁邊的護理師說。
「阿硯,放開你媽!」江啟銘見到他捉著不放,喊了一聲。
江硯的手就這樣被爸爸抓開,站在原地目送媽媽進入手術室。
手掌空空的,甚麼也沒抓住。
父子倆坐在手術室外,等了好一陣子,徐瑞麗才被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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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醫生對他們說明狀況,按照徐瑞麗服用的藥物來看,只要洗完胃、將藥物代謝掉,應該不會有甚麼大問題,很快就會醒來。
江硯和爸爸原本一起坐在病床旁邊,等待媽媽醒來,等了一陣子,他突然聽見爸爸道:「你先去外面等吧,你也知道,你媽她……」
他轉頭看著江啟銘,爸爸坐在那看著媽媽,駝著身軀,滿臉倦色,甚麼話也沒法說,只好點頭,起身走到急診室等待區的座椅區坐著。
晚餐前江啟銘和徐瑞麗大吵一架,徐瑞麗煮了飯連吃都不吃就負氣上樓,江啟銘也不攔她,只叫江硯吃飯,江磐正在準備升高中的考試,晚上都待在補習班,那頓晚餐就只有江啟銘和江硯父子倆,沉默得讓人消化不良。
誰也不知道,原以為只是和以往相同、磨耗的夫妻吵架,會演變成自殺事件。
徐瑞麗醒了之後,並沒有虛弱太久,很快就情緒激動起來。在匯集人生百態的急診室裡,他們夫婦的爭吵顯得微不足道,但是在江硯的世界裡,卻是巨大的烏雲。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之所以會待在這裡,跟著爸爸一起經歷這一切,是因為徐瑞麗停掉江硯的指考衝刺班,把錢挪去給江磐上補習班。
江啟銘晚餐前勸了幾句,成了爭吵的開端。
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吵錢怎麼用的問題,卻是因為江磊死後江家獲得了一筆保險金,所以才有這個餘裕。
──他一點也不想用江磊死掉換來的錢上補習班,他想要江磊回來。
──他想要媽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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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他可以用自己去換江磊回來,可以用自己去換媽媽回來。
江硯坐在那,止不住顫抖,那時是夏天,但醫院的空調開得很強,他只穿了單薄的T恤和家居短褲,腳上踩著拖鞋,寒冷和恐懼交雜,讓他忍不住彎下身軀,抱著自己的身體,試圖讓身體平穩下來。
「少年咧!你係按怎?(年輕人,你怎麼了?)」一旁有個老阿嬤發現他的異狀,跑到他身邊詢問。
江硯蒼白著臉,平復了下心情,才直起身體,勉強扯出笑容,「無啦,遮傷冷。(沒有啦,這裡太冷。)」
老人家知道他送媽媽來急診,握著他的手安慰了幾句,又說起自己是因為老伴在家暈倒才會在急診室,江硯陪著她說了幾句話。
沒多久,老人家的孫子找過來,方才徐瑞麗的吵鬧引起注意,他也看在眼裡,雖不知道江硯為什麼沒去病床旁待著,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江硯略低著頭、神色惶惶,也跟著坐下來,和他說了幾句話。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那個看起來比江硯大了幾歲的青年,握住江硯冰冷的手掌,寬厚溫暖的手掌帶來了些許鎮定的效果,他對著低著頭的江硯說:「會好起來的。」
年少的江硯緊抿著唇依然低垂著臉,點點頭,嗯了一聲,然後感覺祖孫二人離去。
在急診室又觀察了五、六個小時,護理師再次來抽血,確認徐瑞麗意識清醒、沒有大礙之後,才讓他們出院。
那是徐瑞麗第一次自殺未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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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最後一班開往花蓮的普悠瑪號,駛出台北車站,還好這時候人不太多,江硯還有買到位置。
從苗栗回台北時穿的衣服都還來不及換下,他套了羽絨外套,拿著錢包、手機、鑰匙,提著完全沒打開過的行李袋,又離開租屋處,急忙趕到台北車站。
坐到位置上時,江硯還有些喘,平復呼吸後,他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江磐。
這次江磐終於接了電話,『哥?』
「……媽現在在花蓮慈濟。」
江磐愣了下,『甚麼?』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剛剛小舅舅打電話給我,說媽媽吞藥自殺、正在急救,好像連絡不到爸。」江硯道。
江磐在電話另一頭低啐了聲髒話,江硯又繼續說:「我在火車上,兩個小時會到花蓮。」
『……你從台北過去?』江磐問。
江硯嗯了一聲,江磐不知道江硯和徐瑞麗回去之後到底發生甚麼事情,為什麼不在竹南,但哥哥好像也沒有要解釋,他看了看錶,查了時刻表,有些心煩,『現在太晚了,我趕不上最後一班往花蓮的火車,等下去台北轉客運。』
「……好。」江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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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是又跟爸吵架氣到自己先回花蓮?』江磐問,徐瑞麗一言不合就奪門而出,開車去台北找阿姨借宿或回花蓮去看外婆是常有的事情。
「……嗯。」
『她有必要這樣嗎?』江磐以為徐瑞麗是因為他出櫃的事情鬧自殺,煩心地念了一句。
江硯不曉得要怎麼回應弟弟的抱怨,於是沒有答話,聽江磐又說了幾句才掛掉電話。
火車上有暖氣,但是江硯總還覺得冷,一直穿著羽絨外套。他握著手機,看著窗戶外頭,普悠瑪行駛的速度很快,在一片夜色中穿梭而過,壟罩在黑暗中的景色,從建築群轉為農田和魚塭,然後是深夜裡的東部海岸線。
車廂裡空蕩蕩的,旅客分散在車廂裡,可能因為時間晚了,整個車廂十分安靜,只有火車行駛的引擎聲和車輪摩擦鐵軌的尖銳聲音。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突然想到劉春望在台北車站大廳哼的那首丟丟銅仔,列車進入一個磅空(隧道),陷入完全的黑暗,然後穿出來,又沉入下一段黑暗,如此不斷循環,就向這首歌謠,傳唱至今卻無人知道歌詞到底循環到哪裡才是結束。
第一次自殺未遂之後,徐瑞麗就經常以死要脅,一開始江硯聽見,會不由自主的緊張,久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