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sh-Pull (4)

2021年03月16日03:2839825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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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尚有金光閃閃的徽章聳立於正中央,誰也不會留意到這毫不起眼、看似老舊平房的小型建築物。

巴抬頭凝望著那幾乎要被歲月和風雨侵蝕得老舊的「警察署」幾個大字,比她印象中更顯荒廢破舊,欠缺妥善打理得面貌亦跟威嚴和紀律沾不上邊,明明是執法機關的駐守地,卻如此殘破且毫不起眼,令她不禁有點唏噓。

前腳踏進警察署便讓前台的警察飽受驚嚇,慌亂得連忙衝上前肅立敬禮,還把在後面辦公室待機的同僚們都喊來向她──來自總局並掌管刑事調查課的長官,白雪巴──恭恭敬敬地一致敬禮。

琥珀色的眼睛飛快掃過一字排開敬禮的警察們,她掛上淺得幾乎難以察覺的微笑,接著禮貌地同樣敬禮並讓所有警察繼續回到崗位工作,她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而對方並沒有出來跟她打照面──理所當然地,故意不向她敬禮,擺出高姿態來等她親自去找人。

駐守這裡的人員是換了,但建築物的內部間隔毫無改變,跟她在這裡待著的時候如出一轍。巴直接進入走廊盡頭的休息室,循著完全沒有半點掩飾的味道,循著那刺鼻得令人生厭的費洛蒙,輕易找到了這趟遠行的目標人物。

穿著普通警察制服的男人,雙手插進褲袋坐著,正在等待白雪巴的到來。

「我在總局的位子還坐得開心嗎?白雪巴。」男人冷冷地哼笑一聲,抬頭盯著女警探的目光充滿挑釁之意,嘴裡吐出的話不帶一絲尊重,更遑論對上級的恭敬。

空氣裡蔓延開來的α氣息變得比剛才更濃,似是要把待在這個空間的人都被其震攝壓制般充滿侵略性和橫蠻。巴的眉頭一沉,直勾勾地瞪著面前的男人,氣氛變得更僵硬。α和α會本能地把彼此視為競爭對手,而透過釋放強烈費洛蒙便是挑釁主導權的方式之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而她作為α,作為比對方更優秀強大的α,自然會以雙倍的費洛蒙還以顏色。

「害自己落得這種下場的人是你,跟我無關。」巴的語氣毫無起伏,即使面對最無禮的挑釁,臉上表情依然毫無波瀾。「我有事要問你,我需要你還在反黑組待著的時候的情報。」

「滿手鮮血的傢伙還裝甚麼清高?告訴我,妳晚上睡得著嗎?會夢見那個被妳害死的可憐蟲嗎?」男人露出嘲諷的笑容,然而宛如死水的眼神裡不帶任何喜悅,倒是充滿敵意。

聞言,巴的眉頭緊鎖,藏在大衣口袋裡的右手稍微捏了捏拳頭,用力得指尖也陷入掌心的程度,又隨即緩緩放鬆開來。

這個男人居然有臉提起這件事──提起那條無辜犧牲的性命──已經過去好幾年了,醜陋的真相早已曝光,直到現在還敢把這件事掛在嘴邊,簡直是無恥之尤。

「你暗中慫恿我的線人做出那麼多危險又魯莽的行動,害他的身份暴露還被殺死──你還能安然入睡,你的良心不會痛,因為你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巴沉聲道。

「我沒有良心?到底沒有良心的是誰呢?那個可憐蟲問過妳幾次甚麼時候可以全身而退,說想儘快離開那個危險的環境,妳還記得當時妳是怎麼回答他的嗎?」男人對她的指責嗤之以鼻,食指甩著警帽旋轉,審視著依然沉靜且讓人難以揣摩出其思緒的女警探。「『再堅持多一會兒』、『還差一點兒』、『再完成多一個任務』、『我保證你很快會自由的』──遲遲不讓那傢伙脫身的人可是妳啊,白雪巴,不然他就不用死了。我只是讓他更努力地收集情報,好讓他早日擺脫這份工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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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傳來一陣鈍痛,宛如突然被千斤壓住胸膛,甚至在話語傳入耳際的瞬間難以呼吸。悄然釋出沉重的呼息,唇角始終抿緊,成為對方的活靶子卻無法辯駁,因為男人所述的全部皆為事實,是她無法遺忘也絕對不能忘記的過去。

是的,再三說服萌生退意的線人繼續為警察效力的確實是她。

當年青蔥的她縱然充分意識到線人是多麼危險的間諜活動,即使知道線人是多麼渴望盡早獲得自由才會答應這份危險的工作,她還是選擇令對方繼續留在虎穴,深信自己的部署定能迎來最好的結局。

然而她錯估的是,毒蛇原來就在自己的背後,更沒意識到人的恐懼能使一盤下得完美無缺的棋,滿盤落索。

「你急功近利,不但騙我的線人胡亂行動導致他身份敗露,還差點害我丟命。不惜賭上整支小隊的命也想剷除我,就連報告書上也把所有的錯嫁禍於我──最後墮落成這副模樣,值得嗎?」巴冷道,聽著是夾雜惋惜的字句,然而語氣裡早已失去對這個男人的所有情誼。

曾經,他們是在總局反黑組並肩作戰、出生入死並屢立佳績的拍檔。曾經,他們被喻為反黑組的明日之星,曾經,她以為這份革命情誼是值得交付性命般牢固。

她曾經那麼信任這個男人,直到被背叛並因此蒙上汙名為止。

男人停下了把玩警帽的動作,不發一言,猶如一潭死水的眼睛與警探四目相對,沒有像剛才那樣做出更尖銳的反駁,不久前還囂張氣焰的嘴臉也頓時收斂起來,嚴肅的模樣看著儼如一名正直不阿的警官。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如果能成功剷除妳,那一切都值得。」男人認真地說著這番話的模樣,令人不寒而慄。

巴盯著放不下怨懟的男人,走火入魔還依然把罪行歸咎於別人的他,已經無藥可救了,如今只淪落為倫理道德扭曲、苟且偷生的可悲存在,再也沒有爭論的意義。她依舊站直身子,俯視坐在陽光照不到的邊緣的男人,表情肅穆。

「我需要『瘋狗』的情報。」巴淡淡說道。「我還待在這裡的時候,你曾經負責調查過那個地區的黑幫份子,而『瘋狗』應該正好是那個時期開始活躍。」

「妳憑甚麼覺得我要提供情報給妳?」

男人極不合作的態度早已在預料之中,巴的眼簾半垂,僅僅冷眼盯著他。

「賭博和玩女人很需要錢吧?要是丟了這份工作那可支持不了這些嗜好。」巴輕描淡寫地說著,琥珀色的眼眸雖是暖和的顏色,此刻卻失去溫度。「我們不需要形象不良的警察,那麼丟了工作而且負債累累的你,又要怎麼撫養被蒙在鼓裏的妻兒?」

聽罷,男人的臉色一沉,從剛才開始便與女警探暗中角力的費洛蒙,如今更明顯處於下風,甚至霎時弱化得彷彿不曾存在,只能被對方的費洛蒙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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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憶起當初萌生剷除白雪巴的念頭的瞬間。

拿捏有道的社交手腕,無孔不入的蒐集情報技巧,巧妙的語言藝術,敏銳的直覺,精準描寫罪犯心理活動還有優秀的推理能力──各方面也優秀得可怕的女人,不止對所有α,而是對所有人也是種威脅。

被抓住把柄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事情,早該預料到會被反擊得毫無抵抗之力,他才想起自己是多麼怨恨這個女人。

「⋯⋯『瘋狗』是個不能惹的傢伙。」

她知道這趟遠行肯定有所收穫──在穩操勝券的前提下,才會前來跟這輩子也不想再有任何來往的人見面。作為曾經的拍檔,她相當了解那個男人的辦案能力和調查手法,只有他才能挖出那麼多寶貴又鮮為人知的情報,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被妒忌、偏執和野心扭曲了思想,最後變成偏遠地區的小巡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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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寫滿新情報的手帳塞進大衣口袋裡,巴回到座駕上,沉默地盯著尚無任何動靜的儀錶台,只讓點燃了電源,打開了車窗。猶豫片刻,她打開車廂的抽屜,取出一盒全新未開封的香煙和打火機。

咔嚓──點煙,把煙送到唇齒間,吸入那久違的煙草味。

她凝視著車窗外的景色,曾經,她也經常在這個地方眺望一望無際的平原,直視那每天反覆升降的耀陽,腦海裡不斷回播著令她的人生遭遇巨變的事件,不斷自責內疚著,不斷怨恨著這個世界,不斷怨恨無法看見真相的人們,怨恨背叛自己的那個人。

被背叛並蒙上為求破案而不擇手段的汙名,被降職調派到這種偏僻的小警察署,後來真相大白,終於得到平反而重回總局任職──她已經記不得中間遇過多少波折,只知道必須更努力再次證明自己的能力和人格,在破舊的小警察署裡盡忠職守,爭取能讓她重建名聲和信任的機會。

重遊舊地,看見因東窗事發而遭遇降職的那個男人,心裡卻早已沒有憎恨,麻木以外就僅剩一點點唏噓。

或許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因為他們也是共犯,所以無法同情他──就像她無法同情和原諒一步一步推線人送死的自己──縱然彼此的出發點不同,但也確實是造成悲劇的兇手,只能背負著這罪活下去。

他選擇逃避和誣衊他人,她選擇銘記並背負罪名,以自己的能力嘗試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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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手也是沾滿鮮血走過來的。

巴低頭看著攤開來的雙手,闔上眼簾,又輕輕吸一口混濁卻莫名令人安心的香煙。

她也是個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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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階級為骨幹的紀律部隊裡,對長官絕對服從是必然的,從來不存在談判空間。

白雪巴不記得上次遭到違抗命令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因為根本沒有誰會愚蠢得與指揮官抗衡,而且她的命令都很正當合理,至今還沒聽過任何怨言,大部分同僚也贊同她作的所有決定──然而,她忘記了在公事上有那麼一個人,是不需要聽從她的命令,更沒有義務按照她的意思行動。

「健屋さん,妳真的沒必要跟過來──」雙手不自覺握緊方向盤,巴的眉頭幾乎要皺成一團,語氣透露出幾乎要消磨殆盡的耐心。「這是警探的調查工作,雖然看似沒有甚麼威脅,但難保不會遇到甚麼突發危險,我不想把妳牽涉進來。」

女警探扭頭盯著坐在副駕席的銀髮女性──「冰山法醫」──如今卸下了白大褂,散髮披落肩頭略帶慵懶感,黑色半透明碎花蕾絲上衣配襯裡面的吊帶背心,還有迷你裙,一身休閒亦不失時尚的打扮。

既帶著青春氣息卻也滲著年輕淑女的風韻,這是巴從未見過的健屋花那,她甚至不曾想像過對方穿著法醫袍和西裝以外的模樣。平時總打扮樸素端莊的法醫小姐,居然也有這種時髦且成熟可愛半參的私服,而且品味還相當不錯。

「妳說過這次是刺探敵情吧?但憑白雪さん在警隊無人不曉的樣子看來,說不定有那麼一兩個黑幫份子會認出妳來,那事情就真的麻煩了。」健屋正經八百地分析著,瞥見對方一臉不服卻難以反駁的樣子,又接著說:「可是我不一樣,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也沒有職業制肘,這樣收集情報還比較方便不是嗎?」

言之有理,有理得令巴只能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語,只能繼續憋著一肚子的悶氣。她苦惱地揉著太陽穴,從始至終她也不曾在唇舌之爭方面贏過專精數理和推理的法醫小姐,還總是被尖銳的語言弄得啞口無言。 儘管如此,她還是不能讓無辜的人冒險牽涉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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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我直言,健屋さん,妳也不知道我們要收集甚麼情報, 也沒有接受過套取情報的技巧訓練,貿然插手更可能會妨礙我們的工作。」巴嚴肅地發出最後通牒, 希望眼前的法醫小姐能知難而退。

一方面是希望對方能打消隨行的念頭,另一方面是陳述事實。警察的工作並不是誰也能勝任,更遑論這次是闖入鄰近地區的暗訪行動, 連當地的勢力分布及關鍵人物等等資訊也未能全面掌握,千萬不可打草驚蛇。

健屋若有所思地看着臉上寫滿堅決不退讓的警探,沉默半晌, 倒是不甚介意地聳聳肩,從自己的手提包裏取出小巧的密封塑料袋,裏面是一些殘破的碎片塊。

「 妳有妳收集情報,我也有需要蒐集的證據。」 健屋甩了甩手中的塑料袋,抬眼瞥了一眼對此有點困惑的警探。「這也是身為法醫的工作,而且是在私人時間到訪某個目標地方,是我的個人選擇,警探小姐還有甚麼意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還能說什麼?巴凝重地嘆了一口氣,即使深知再在這個話題上不斷糾纏也只是徒勞無功,還是在下車之前作最後掙扎,盼望意外地態度頑固的法醫小姐能回心轉意。

「我只是擔心妳的安危,畢竟這些地方的環境非常複雜⋯⋯各種意義上也是。」巴稍微亮出藏在長褲口袋裡的小藥盒,好讓法醫能更好地解讀字句裡的含義。

縱然被稱為不甚理會社交辭令亦不怎麼與人交流的冰山法醫,健屋解讀他人訊息的觸覺倒是敏銳準確得很,至少每次也能立刻理解到警探非常隱晦的暗示──健屋抬手稍微撥開散髮,指尖撫摸帖服護住脖子的項圈。

「我知道,所以我也有準備,也事先用了抑制劑。」健屋稍微調整一下項圈的鬆緊,雖然只有Ω本人才能將它解開,還是會習慣性以觸碰來確認最重要的位置被好好保護著。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巴默默看著有備而來的法醫,只能無奈地放棄無意義的遊說。

「萬一出現突發狀況,妳會很危險的,恐怕我也⋯⋯」自言自語似的呢喃著,女警探卸下配槍和槍袋,連同警章和所有令人起疑的隨行物品,把它們統統藏在車座底下。

潛入目標人物的領域進行調查,自然不可暴露出警察身份,必須暫時捨棄所有慣用的防身物品,那也意味著她難以兼顧自己和他人的安危。巴還解掉領帶和第一、二顆扣鈕,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再也普通不過的,下班後來尋快樂減壓白領族,盡量不露出身份特徵的端倪。

健屋默默看著巴的動作,眼簾半垂,即使明白對方的擔憂和顧慮,還是沒有半點動搖。

「就算真的有危險──妳也會保護我的吧?白雪さん。」健屋偏頭凝望已經整裝待發的女警探,貌似任性的話語並非疑問句,倒是字行裡間透露出信任的反問。

法醫是那麼擅長操弄人心的職業嗎?巴不禁心生疑問。

答案只有一個,法醫根本沒有給予她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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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巴邊捲起袖子邊如實回答。「身為警察,保護市民是理所當然的。」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當她抬頭再次望向副駕席之際,只看見即將被關上的車門,而剛才還坐在這裡的銀髮女性已經率先下車了。巴困惑地看著轉身開始走遠的健屋,幾乎覺得自己的臉上能寫出一個大問號──為甚麼法醫小姐的脾氣總是那麼飄忽不定?為甚麼到現在還是無法好好拿捏和平相處的界線?──她看著在夜幕下獨自步行的纖細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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