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他的遗产9

2020年09月06日22:421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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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o far from the Clyde

她独自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一边注视着闪烁不定的灰尘,一边默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思绪纷乱但又无话可说。

还没有入夜,天空微亮,房间里充满了傍晚时分淡淡的光线。她没有开灯,尘埃在空气中悬浮,反射着微弱的天光。灰尘闪烁不定,记忆也是,它们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而又消失,像夜空中的星星,像微弱的火光,燃烧,熄灭,燃烧,熄灭。屋内寂静无声,所有的家具都保持着可贵的沉默。书桌、置物架和储物柜正冷静地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它们的边缘正在淡去,渐渐地融入夜色之中。

她从柜子深处翻出一条绒线披巾裹在身上。披巾的边缘已经翻起了毛,散发着樟脑和灰尘冰冷的气味,还有一丝隐约的烟气。或许烟气是来源于那条拆开的“持剑者”牌香烟,不过,她不敢仔细去闻。

她不想承认自己感到受伤或是需要安慰。周围的世界又冰冷又安静,让她想起了从前那些面对着荒原或夜晚的时刻:冷风吹拂着罗德岛的龙骨,他们在修建了一半的甲板上并肩而立,眺望从地平线后升起的群星。他们默不作声地站着,不需要什么言语,也不需要任何触碰,只凭眼神和点头致意就已足够,就像原野上两棵相依而生的树。她记得他那时在抽烟,因为他的手指间有一颗滚烫的火星。他总说抽烟对他的心情有好处,可她关心的是他的肺和心脏。她想,得让他把这坏毛病改掉,以后的时间还长呢。而她又觉得他迟早会改掉的,所以什么也没有说。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时间确实很长,他们第一次见面竟然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谁想得到呢?那个时候的他是多么年轻漂亮啊,浑身散发着麝香香膏的气味,礼服笔挺,举止得体,谈吐不凡,完美得令人恼火。宴会上,空气里飘着果子露香甜的气味,弦乐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来,大厅里燃着数不尽的无烟蜡烛,到处都是珠宝、金属装饰和水晶器皿。它们璀璨的表面反射着跳动的火光,把周遭变得更加金碧辉煌。人人都穿着体面,矜持有礼。音乐一响,男宾就放下酒杯,邀请身边的女宾跳舞。舞步飞旋,她的眼前满是旋转的丝绒和锦缎。

她当时看上去是什么样子?高高在上还是冷若冰霜?她记得自己穿的是一件露背的衣服,但不是礼服,肩上只披了一条用来抵御寒气的绒线披肩。她记得自己与几个显贵交谈过,但是她早已忘记了谈话的内容与他们的名字。更多的时候,她就只是站在角落里躲清静,冷冷地看着他——宴会的主角,也许算是吧——与人应酬周旋。他那时多大?十六岁?还是十七岁?可真年轻。他向她点头致意,但她装作没看到。他又举着酒杯向她走来,却被她刻意躲开了。她退到窗边,其他来宾则恰到好处地一拥而上,他们和他碰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假惺惺地说着千篇一律的奉承话。他还想追上来对她说些什么,也许是想寒暄几句,但她已经离开了。她当时一点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更不想听他说话。不过,无论如何抗拒,她最终还是会知道的。有些事情就是无可回避。他和他那件事情将会塑造她,折磨她,像云雾一样地缠绕着她,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时间还长呢。

有一次,她在甲板上和赫拉格闲谈,说起了他的事。那是一次偶然发生的谈话,但他当时已经不在了。气氛略显沉闷忧郁,他们所说的每句话都像是纪念和缅怀。她问赫拉格当时是否在场,但赫拉格说自己不在受邀之列。

这不是罪过。赫拉格说。介于他的身份……我完全理解你。但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感到自责的。

她没有开口。赫拉格将他的双臂搭在栏杆上,沉默地望向远方。甲板上只有机械的运转声和风声。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喜欢说话,或许是因为他们有太多的过去可回忆,有太多无可挽回的事去后悔。他以前也喜欢用这样的姿势远眺、抽烟,也一言不发。可是他那么年轻,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赫拉格用乌萨斯语问她:“您为他感到悲哀吗?”

“我没有感到悲哀。”她一面说,一面低下头去,把脸庞隐藏在下垂的发丝后面。这两个字真让人难以忍受。“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而我向来尊重他的个人意愿。” 她说,“我现在不太想谈这件事……还有,请别再和我说乌萨斯语了。”

时至今日,她仍然选择缄口不言——有些事情就应当被时间和灰尘掩盖,谁也不要再提。那么,现在在她喉咙深处涌动的感觉又是什么呢?一阵毛绒绒的呕吐感,一群絮絮低语的幽灵,又或许是一些秘密的记忆,在渴望着重见天日、真相大白。

在录音里,她听到他们在谈论乌萨斯的春天,谈论解冻的河流。她觉得自己就像冬季的河流:在薄壳般的冰面下隐藏着黑沉沉的逆流和漩涡,冰层不断地被水流冲碎,又不断地重新冻结。要保守秘密是很不容易的事,多年以来,她一直过着朴素而简单的生活,用冰冷的态度抵御沸腾的思想和情感——还有来自时间的烧灼,但是,她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坚定了。这段时间她总是做梦,梦到很多她以为自己已经忘却的东西,像是某次散步,或者某封信件,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有时醒来后她会感到心悸,要在床上躺一会儿才行。她从医疗部里拿了些药,但没有吃。华法琳说她应该“更加注意自己的事”,她就搪塞说“罗德岛的事更加重要”。每次,华法琳都会用一种充满忧虑的奇异眼神盯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而她总是毫不在意,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华法琳不愿意说破,她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窗外,夕阳已经坠落到地平线之下,天边残留着阳光金黄的余韵,将夜空染出了一小片绿色,笼罩着她的光线就是从那儿来的。静谧的夜晚即将降临,这时她听见了滴水的声音,想必是供热系统排放的热气将积雪融化了。雪水滴滴答答地落到金属挡板上,像一场小雨。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她听见他们提到了哥伦比亚与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啊,德米特里。她记得这个名字,这是他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时所用的假名。那时候他是她的学生,是她的助手,而她作为他的资助人,负担了他全部的学费。为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们说好每月只见一面,或是通一封信件,好让她知道他学习和生活的状况。可他那时才刚刚离开乌萨斯,惊魂尚且未定,一点点小事都会让他精神过敏。他总是惶恐不安地给她打电话,有时还会跑去酒店找她,请求她和自己单独待一会儿。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他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她,依赖着她,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她想:要是能永远这样该有多好啊。

她记得那一日,天色一直阴沉着,到了傍晚,金红色的夕阳才将云层撕开了一道裂缝,余晖给地面、植物和建筑潮湿的表面涂上了一层闪亮的金色。深黑色的河水平静地流淌着,他们沿着河岸散步,他翻来覆去地说起入学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像是课程安排、校园逸闻之类的。而她在生他的气,所以一言不发。

您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他问。您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答道。地面的砖石已经松动了,她的鞋跟一踩上去,又冰又湿的泥水就飞溅出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您不舒服吗?他问。

没有。她随口敷衍道。一滴污水流进了她的鞋子里,她皱了皱眉,努力不去注意自己被弄脏的脚踝。

我们再往前走走好吗?他提议道。我记得这前面好像有个公园。

我不想去。

怎么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不是要责怪你,但是……我们不能总是这样。她说。我们说好的,一个月只一次。

他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我们不能这样。为了安全考虑,我们不应该再见面了。

是啊,您说得对。他低下头,把手插进衣兜里,局促不安地抓了一把。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我就是——我就是……害怕?大概吧。我就是害怕!我怕他!我现在不敢说乌萨斯话,更不想听!可学校里有个教授是移民来的,他上课总会带出几句,而他的声音又那么——你知道吗?我几乎每个晚上都——

他的身体向后仰去,重重地靠在金属栏杆上。栏杆纹丝不动。河水在他们的脚下不远处涌动着波浪。水流从上游冲下来一些垃圾:纸杯,空瓶子,枯树枝,在漩涡中打转。岸边的浅水区里,有一只运动鞋搁浅了。这让她想起了早些时候在报纸上读到的新闻:一个叫德米特里的男孩子从桥上跳入了湍急的河水中,尸体在下游的缓流区被打捞上来。根据家属的意愿,不公开举行葬礼,骨灰将安葬在……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不。她冲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她想:不,这可真不吉利。

别紧张,有我在呢。她说。你该多相信我一点。这里是哥伦比亚,他的手伸不了这么远。

我没事。

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

那您觉得什么样才叫没事?我该做什么才对?去迎新舞会上跳到凌晨?还是去酒吧街里喝个痛快?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别这样。我只想你能过上普通的生活。

别教我该怎么做!难道我不想吗?可是我……我做不到!我没法不去想那些事!每天晚上我都在做噩梦,我梦见你们都死了,而他又抓住了我的手,拖着我走进那个——那个——他把面颊埋进微微颤抖的手掌中,像一个委屈的孩子。她听见他在用力地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他近乎哽咽地说:他妈的,我真的要哭了。

我知道这很难。她轻轻地抚摸着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指缓慢地梳理他的头发。如果这会让你感觉好一点的话……

她侧过头,看着倒映着天空的积水和道路尽头墨黑色的树林。远处,店铺的霓虹灯亮了,五彩斑斓的光线与晚霞相互交叠辉映,像融化的冰淇淋。她听见人们在高声说笑,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碰杯的声音,而他似乎在小声地啜泣着。这时,有一滴水落在她的肩膀上。他们头顶那片灰色的云层正渐渐地转为深紫色,但是没有破碎消散。她想:也许是雨滴。

他抱着她的肩膀低声说,对不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不用道歉。她安慰道。

我不该冲您发脾气。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如果你真的感觉不好,我可以替你申请休学的。

不。他低声说。我很好。我想我只是还不适应新生活。

真的?别太勉强自己。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好多了,请别担心。他直起身子,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摘了下去。那些事……确实很难忘却,但现在……他皱起眉,在这儿停顿了一下,犹豫着,而后又坚定地说:是的,现在也该让它们过去了。

有我在呢。她抱了他一下,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我后天一早就得回去。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

光知道可不行,你得记住,要时刻记得。

嗯。他答应道,声音闷闷的。快下雨了,就让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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