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他的遗产 7

2020年07月30日21:22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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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ild World

圣诞节来了,马上又要走了。雪在地上厚厚地堆了起来,窗户上覆盖着一层密林般美丽的冰花。冰霜在白天消融,到了夜里便又絮絮结起。人群唱着颂歌从墙外路过,声音像是自群山之外传来,又像是从云层之上飘落。破冰者只能听见一些断续的、摇荡的片段,夹杂着一些类似铃铛的声响。

晚饭有燕麦奶冻,奶冻上还涂了巧克力酱,他难得多吃了几口。普拉东说狱长驳回了他关于圣诞装饰的提议,所以他就在奶冻上用巧克力画了些小图案。但普拉东实在没什么天赋,他画的雪花就是一簇小小的、放射状的线条。破冰者听见有人抱怨巧克力太少,还有人在讲下流的笑话,说普拉东把奶冻画得像屁股。

总的来说,他们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地过:吃饭、休息、工作、入睡、醒来,毫无波澜,一成不变。而对于生活来说,按部就班才是最好的,不要有意外,也不要有惊喜,如此便可以免去许多烦恼。但是谁又能说得准呢?破冰者想。那个拉特兰设计师想必也没料到,他所设计的建筑竟然会将圣诞节拒之门外。

灯光昏暗,破冰者坐在床头发呆。他的囚服被洗得翻起了绒,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垂顺而柔软的模样。他的脑袋沉在胸前,手肘撑住膝盖,艰难地支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看上去就像一只披着毛皮的、精疲力竭的动物。走廊上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声,间或夹杂几句催促声,他转过头竖起耳朵听着,是狱警押着信教的那几个人回来了。他们去了忏悔室,去唱歌、祈祷、忏罪、彼此祝福。但是,该由谁来原谅他们呢?是他们的被害人?还是那个早已死去的受难者?那个愿意为世人而死的圣人?

这么说也并不准确。他没有死。破冰者想。因为他后来又回到了人世间。

他把衬衫从床垫下拿出来,挂在床头,白色的衬衫如幽灵般飘浮在他的头顶上方。他没有袜子,但他想要礼物,一些能装进衬衫里的东西。“把你们自己给我好好地装进衣服里。”狱长总是这么说,好像他们是洋葱或者土豆一类的东西,还会自己把自己给捡进麻袋里。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破冰者想:也许他们会来,也许不会。迦里说他很爱玩儿,他应该会喜欢这些节日吧?这儿没有圣诞树,也没有槲寄生,但是有人唱圣歌。他们会来的。

他们会送他什么呢?破冰者许了个愿。他想要一张旅行票,或者是一台游戏机也好。不过,他没什么能与之交换的东西。他一无所有。

不,他还有些眼泪,尽管已经不多了。

晚归的人们在各自的牢房外站定。破冰者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人说了几句话,而后便传来了几声砰然关门的响动。夜色深沉,今天也该结束了。

到了第二天,伊桑来监狱里找他,他们在左侧的会客室里见了面,两个人隔着防爆玻璃打电话。伊桑问了问他的近况,然后说最近的情况不太乐观。

“最近有个内部检查,查得很严。”伊桑说,“近期的调用记录都送审了,档案的、设备的,都送去了。”他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但确实有些棘手,因为检查的总负责人是凯尔希。他说她把各部门的记录都收走了,然后挨个检查、写回复,要限期改正,还要向她递交反馈。

“因为我的事?”破冰者问。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不是。”伊桑回答,“因为有东西丢了。”

破冰者耸了耸肩膀,随口问道:“又是药物样本?”

伊桑笑了一声,失真的声音通过电话听筒传来,稍微有些延迟了。有那么一瞬间,破冰者只看见伊桑的嘴唇在上下开合,可听筒里却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他不禁在想,也许电话并不相通,所有的线路都连接到一个小房间里,在那里有人专门窃听这间房子里的对话。他们会把可疑的信息都过滤掉,篡改真实的语句,再将更改后的话语播放给听筒那边的人,以避免可能出现的泄密、越狱和骚乱。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听见伊桑说,“总不能每次都用一种办法吧?和那次不一样……”

那次。破冰者想:他说的应该是迦里了。他们给了他药,对外却说是丢失了。那些药让迦里撑了一段时间,让他和博士逃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那不够,如果有更多的药,也许迦里和博士还能走得更远,一直逃到他们真正要去的那个地方——一个更为美丽的世界,他们会在那里开始新生活。这么一来,他们所有人的愿望都会实现,他们所有人都能得救。他就不会、也不再需要祈求什么礼物了。

然后伊桑问破冰者,有没有想起些什么重要的事。

“没什么进展。”破冰者撒谎道,“过去的事只会让我头疼。晚上很冷,冻得人打哆嗦,根本睡不好。我只能在白天补一会儿,没精力去想那么多事儿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好吧,我想咱们各有难处。”伊桑勉强地笑了一下,语气难掩失望。而破冰者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盯着自己反复搓捻电话线的手指,装出一副木然的样子。他心里报复般地升腾起一股仇恨的热火。别责怪我,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他不无快意地想。这不就是你们当初所做的事吗?得有所保留。得留下一点儿。为什么不倾尽所有?你们应得的就是这些!只有这么多!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也许算是吧。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双方在那件事上都一败涂地,并没有扯平。一想到自己藏在枕头下面的东西,他又满怀欣慰:他所得的仍比他们拥有的要多。他斤斤计较,他锱铢必较,怎么说都行。他是多么简单,又是多么狭隘啊。

昨夜,破冰者梦见自己在那片旷野上漫步,而博士就陪在他的身边。在冬夜,梦到一个美妙的春天总是件让人格外振奋的事。原野上绿浪滚滚,博士拉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涉水般踏入大风的洪流之中。野樱桃树雪白的花瓣四散纷飞,像一团正在飘散的云雾。博士转过头来冲他笑了笑,但没有说话,他的手掌轻轻地贴着破冰者手腕上的的源石。风里有一些难以分辨的声音,似乎有谁在唱乌萨斯的小调——他听见了“白桦林”,还有“金盏花的花环”。那是首鼓舞人心的歌,他怎么会忘记呢?在夜空下,在篝火旁,他们那些人一起唱过的呀!可现在是白天,日光明亮,天空如此明澈湛蓝。大风,歌声,还有天上的云彩,一切都飞速地流逝而过,从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你不等迦里了?破冰者问。他还没来呢。

他不来了。他有别的事。博士回答道。

有什么事?破冰者继续追问。你们不是说好了要见面吗?

这又和他的记忆不一样了。如果他们不再见面的话该怎么办呢?他害怕他们会就这样分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博士拨开丛丛草叶,拉着他向前走。博士对他说,别问了,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跟我来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去哪儿。博士哑然失笑。我要带你四处转转。哎,你的问题太多啦!

他定在了原地,不肯再多走一步。他决心把这事问个明白。

不行,你得跟我说清楚。迦里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为什么没和你在一块儿?

你想知道?博士笑嘻嘻地瞥了他一眼。我不告诉你。你还欠着我东西呢。

我欠你什么?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的故事。我讲完了,现在该你讲了。别装傻,你答应过我的。

就为这个?破冰者哑然失笑。那好吧,我给你讲一个,你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讲的是他那只猫的故事,说它会跳到树上捕捉小鸟,当时博士说这个故事“使人快乐而又危机四伏”。他决定再讲一遍,因为事情理应如此发展。他相信只要事情回到正轨上来,他就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他从没考虑过以后,他只想把断裂的回忆像缝补衬衫那样地补好,把他自己补好。

我养过一只猫。破冰者说。它会——

爬到树上去捉小鸟。博士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知道这个故事。换一个吧?讲点儿我不知道的。我们别说过去的事了。

那我该说什么呢?

说说现在和未来吧。你过得好吗?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好吗?不,不怎么样。

怎么了?

博士注视着他,大风吹乱了博士的头发,把那道热切的视线搅碎了。他忽然想起来,他不应该和博士说这些事的。要是博士追问下去怎么办呢?他入狱了。博士会问他是怎么入狱的,还会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时他该怎么回答?他的现在和他们的未来正渐渐重合,彼此透渗。他该怎么宣告他们的死讯呢?

博士安静地伫立在他前方,离他仅有一臂之遥,可破冰者觉得他们相隔了太多。破冰者像面对墓碑一样地面对着他,满怀愁绪又默默无言。他真想把那些令人心碎的言语变成花朵,变成丁香花的簇丛,变成金盏花的花环。他要用那张报纸将花朵卷成一束,然后再从衬衣上裁下一条布来,将花束捆扎好。花朵会遮盖报纸上的报道,把汽车、血迹和警员都密密地掩住。他会留下他们的照片,让那两个并排的头像被花朵围绕。他想把鲜花放在他们的脚边,可是他们在哪儿呢?沙滩上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冰冷而广阔的大海。一幅图景在破冰者的眼中舒卷开来:荒凉而苍白的海岸,海水退去时留下的泡沫痕迹,还有潮湿刺骨的夜风和冰花凝结的海浪,飘扬的细雪像破碎坠落的星星,一处人迹罕至的边境,如此迢遥的北方。永恒的极夜降临了。

春天,风里有种咸咸的气味,原野上满是各色花朵。还有声音,遥远的、微弱的声音,是博士在喊他的名字。破冰者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手折了一枝野花。

拿着吧。他说。别再问我了。生活很苦的。

生活总是很苦的。博士轻轻嗅着,白色的花穗搔着他的鼻尖。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生活吗?

花。香不香?

有一点儿香味,很淡。博士笑起来。我很久没有闻过花的味道了。

你喜欢就好。破冰者说。毕竟我也没什么能送你们的东西了。

这就足够啦。博士摆着手说。我不是在安慰你,真的。气味是连着记忆的,它让我想起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像是和你的那次见面啦,在罗德岛的甲板上吹风的时候啦,还有和他的约会。多数时候都是我的赫利沙爷爷送我去见他,他和你们说过吗?

他抱怨过几次,说你爷爷盯他盯得很紧,他都没机会……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没机会什么?

摸你一把。

博士低下头羞赧一笑。破冰者盯着他的耳朵尖儿看,它们红得几近透明了。透明,透明……透明的是一阵风,一滴眼泪,一道阳光,一个捉摸不透的灵魂。

博士搔着鼻尖,半解释半反驳地说,得了吧,他不会这么说的。

破冰者木木地应和道,是啊,是得比这脏点儿。

要是这么说的话……博士捂着嘴笑了。那倒是实话。

破冰者回望来处,大路和野樱桃树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外了。博士正牵着他的手漫步于原野之上。大地在伸展,草海漫延,群山、湖泊和森林纷纷退却,明亮的太阳在云彩后面时隐时现,阳光像轻纱,也像绸缎,在他们身上柔柔披拂。破冰者再没问过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他想:也许有谁在哪里等着我吧?点点、大个儿、利兹,还有迦里,他们都在吗?也许是时间到了。时间终于到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想去什么地方?博士问。时间还很多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博士无比肯定地说。要不,你就不会来这里了。

那我就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了。

你还有朋友吧?还有生活。博士问。难道你要抛下一切吗?

朋友?生活?破冰者自嘲般地笑笑。没了,都没了。我入狱了,判了二十年。你觉得怎么样?嗯?我什么都不想了。

他们会给你减刑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不想减。

博士没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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