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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想找個學生問路的時候,有人從後頭叫住了我:「嘿!可爾必思!」
可爾必思?我回頭一看,那個人就站在我的面前。那個人也穿著制服,不過我知道他不是學生。他帶著眼鏡,外表看起來既像是十七歲,又像是二十四歲,也像是三十一歲。他在第一眼給人的印象確實是一名男性,可是在下一瞬間,他又使人覺得他是一名女性。不可思議地,他同時擁有許多相異的氣質,卻不會構成衝突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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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鏡子,嚇了一跳。
鏡子裡面的我──我的左臉,就像是溺死的屍體的肌膚一樣整個浮腫起來了。那腫泡的體積幾乎是我的半顆頭那麼大,表面粗糙不平,色澤黯淡無光,宛如樹幹的陳年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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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裹著棉被的小女孩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從外表目測,女孩的年齡大約只有四或五歲,她的黑髮長得能夠碰到地板,髮質細密又有光澤,圓滑的臉蛋白裏透紅,看起來十分健康。
我在小女孩的面前蹲下來,道:
「妳有自己的名字嗎?」
小女孩點點頭,然後從棉被裏拿出一個方扁的鐵盒給我看──那是森永牌的水果糖。
「我應該要叫妳『森永』還是『水果糖』?」我問她。
小女孩用指尖輕輕敲了敲森永牌的商標,看來她的名字是「森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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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大著雙眼,既無法回首過去,也無法遠望未來。什麼都看不見。我所憧憬的那些東西──存在於我的過去與未來的那些東西──就像是被一層又一層濃厚的迷霧給團團包圍、遮掩那般,連個輪廓形狀的影子也見不著。
什麼都看不見。沒有意義。毫無價值。
討厭的下午四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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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角度的關係,我只能瞅見那個人的側後面。
那個人左手托著腮幫子,從我這個方向看來正巧遮住了他的臉龐,只能夠稍微瞄到眼眸的一角。他的髮尾留在一個很微妙的位置上,是介於頸子與肩膀之間的地方,要說它長也算長,要說短也算是短,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都適合那樣的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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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瓦西打斷電似地停滯了幾秒鐘,而後又開始接述道:
「我想說『奇怪?為什麼都騎不到目的地呢?』然後停了下來,往後看了一看,再往前望了一望。不管怎麼看,都只有無止境的道路跟田地而已。
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想不起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走,更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我傷心極了,於是哇哇大哭了起來。哭啊哭著,我從來都沒有哭得這麼大聲過,就連跌倒流血也沒有這樣。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嚎啕大哭。……後來哭了一陣子,背後突然開來了軍用的吉普車,而且是一整列的軍用吉普車,上頭坐滿了戴著頭盔的阿兵哥,他們全都抱著一把步槍跟一個大背包,目光無神地凝視著前方,誰都不跟誰說話。
我看著他們駛過我的面前,接著騎車追了上去,一直追、一直追,不斷地追,拼了命地也要跟在吉普車隊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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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那你呢?你是我的夥伴嗎?」
「就算多了我一個,也不會改變什麼的。」水鳥說。
「所以你是我的夥伴,對吧?」我問。
水鳥望著我的眼睛,沒有說話。即使只有這樣,我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有你一個就足夠了。」
我說道,接著抓住球棒的握把,站起身來,翻過女兒牆,從四樓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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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以前,我從來沒想過人生是一去不復返的。三歲的冬天,五歲的春天,十歲的秋天,十七歲的夏天,全部都只有一次。死去的人們不會回來,成長的孩子只會繼續成長,逝去的時間就是逝去了。要是把事情留到明天再作的話,那事情就真的只能留到明天再作了;要是把事情忘記的話,那麼就真的會把事情給忘記的。我從來沒想過人生是一去不復返的。為什麼會一去不復返呢?為什麼就沒辦法回到過去呢?要是能回到過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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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那樣子的水鳥,卻沒辦法跟他說話。
我想跟他說話。
就這麼想著的時候,手機響了。
螢幕上的連絡人顯示是「水鳥」。
我馬上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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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來。
我想有罪惡感,可是我沒有感覺。
所有的行為都是形式上的動作。
我永遠都不用報上名號。
「沒有關係的,」DEL輕拍我的背,他用清澈如水的聲音說:
「我替你破壞一切。全都破壞掉。」
雛鳥之離巢,破碎蛋殼存餘溫,強食不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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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斷的結果顯示我有多重的障礙。
我沒有辦法記住自己的名字。
對於人的情緒完全沒有概念。
無法辨識物品與人之間的差別。
日常對話有困難,偶發性地不能理解語言。
不定時的幻覺以及幻聽症狀。
醫生說我生的病很複雜,要花很長的時間治療,也有可能治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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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九十八年二月下旬──
警方接獲民眾通報,在XX區的一棟租用廠房內發現三十名兒少失蹤者,以及五名兇手,整起事件真相才得以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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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泉椎說:「你睡著了嗎?」
我睜眼。白泉椎說:「你要不要聽我去幹嘛?」
我看白泉椎的臉。白泉椎看我。
「要不要嘛。」白泉椎說。
我說:「要不要。」
「不是啦,是我問你要不要聽啦。」白泉椎說。
「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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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一個段落,李佰輪停下來,把鐵盒裡最後幾顆糖倒進嘴巴,邊咬著邊說:
「惡作劇停不下來呦,廖醫生!」
「你想說什麼?」我問。
「你應該不希望兇手被抓到吧?」李佰輪笑著看我,他就像平常那樣,一臉已經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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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鳥看我,發出咯咯的聲音。
「人們自古以來崇拜的英雄,有分兩種類型。」水鳥說。「一種是,大家都死了而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的英雄;一種是,大家都活下來而只有他一個人死了的英雄。」
水鳥的手伸進我的衣服底下。他摸我的身體。好熱。
「我們兩個都是英雄喔,可爾必思。」水鳥的大腿在我的跨下移動。「只有我們活下來,其他人都死了。我們是國王,是王者。所以我們現在才能在這裡互相親吻、撫摸,享受性愛給我們的快樂。這是我們的權利,可爾必思。我們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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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你懂嗎?我說的這些你都懂嗎?泉椎憐惜似地用指背在我的臉上循了又循,一邊說道:「有教養的孩子是需要馴化的。你必須比他強,你必須比他無情,才夠資格馴化他。否則被馴化的不是孩子,而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