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山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正坐在教师办公室批改月考的作文。
他的爪子一向很稳,握红笔的力道适中,不会划破纸张,也不会轻到墨迹模糊。可那天,当那封泛黄的信封从教务处的浣熊手里递过来时,他的爪尖不小心戳透了纸面,墨水洇开一块小小的黑斑。
“林老师,您的信。”浣熊主任的语气公事公办,但耳朵却微微抖了抖,明显有些好奇,“邮戳是一个月前的,看样子是从别的城市寄来的……辗转了好几趟才到咱们这儿。”
林有山没说话,只是点头接过,眼镜片反射着办公室的灯光,遮住了他瞬间收缩的瞳孔。
窗外下着雨,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滑,模糊了远处的操场和校门。办公室的灯光很亮,照在信纸的褶皱上,能看清那些墨迹晕开的字——那是他的老朋友,陈岩,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林有山已经盯着这封信看了半个小时。
二十八岁高大的华南虎兽人,平日总是沉稳冷静的优秀语文教师,此刻却觉得喉咙发紧,像是有人用粗糙的麻绳勒住了他的气管。信的内容很简单,甚至有点仓促,像是陈岩在某个深夜匆匆写完的。
「有山,见字如晤。如果这封信到你手上,我大概是没了,上个礼拜的化工厂爆炸,我们队进去了六个,只出来了三个,我运气不好,吸入了太多毒气,医生说最多再撑半个月。」
林有山的爪子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几乎要戳穿纸张。他知道陈岩是消防员,知道这工作危险,可他从来没想过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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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嫂子早些年的事你也知道,她走的时候,就只剩下麦子跟我了。现在我也不能照顾他了。」
信纸有些泛黄,墨水晕开的地方像是被水泡过,林有山不确定那是雨水,还是陈岩的眼泪。
「你当老师的,比我靠谱。我知道你不喜欢麻烦,但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托付了。福利院我已经联系好了,可我想让麦子有个家……我不想让他进福利院,他太像我了,脾气倔,但心软得很,你要是不嫌弃,能不能……照顾他?把他带走吧,别告诉他我怎么死的,就说他爹是个孬种,跑了。」
林有山的尾巴垂在椅子后面,僵硬地贴着地面。他的耳朵微微向下压着,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动作。
他的思绪忽然飘远——那时候,陈岩还不是消防员,他也还没考上教师资格证。他和陈岩一起长大,是发小也是高中同学。两个兽人在乡下野惯了,一虎一犬,爬树打架摸鱼,什么都干过。陈岩那只棕毛土狗,总是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而他这只华南虎却总是闷不吭声,跟在后面收拾残局。
后来,陈岩谈了恋爱,娶了一只漂亮的边牧姑娘。林有山去喝了喜酒,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交换戒指。再后来,某天夜里,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陈岩的妻子难产,没挺过去。
他赶到的时候,陈岩蹲在医院走廊的墙角,像条被踢了一脚的野狗,爪子死死攥着沾血的毛巾,抱着刚出生的狗崽子,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眼睛通红,却一滴泪都没掉。
林有山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下来,用尾巴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膀。
而现在,陈岩的信在他手里,轻飘飘的,却重得让他胸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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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麻烦就算了,你别为难自己。」
最后一行字像是陈岩的笔迹突然变得犹豫,像是怕给他添负担似的,连请求都小心翼翼。
林有山忽然觉得烦躁,他把信折好,塞回信封,然后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被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他。
“林老师?怎么了?”隔壁桌的老师,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灰狼兽人,推了推眼镜问道。
“……家里有点急事。”林有山低声说,声音比平时哑了些,“我想请一天假。”
灰狼老师皱眉:“可是月考卷子还没批完——”
“我回来通宵改。”林有山打断他,语气罕见地急躁。
灰狼老师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点点头:“行吧,记得写假条。”
林有山没再多说,抓起桌上的钥匙和外套就往办公室外走。他的动作比平时快,几乎像是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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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外还在下雨,他没撑伞,径直走进雨里,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虎耳滑到脖颈,再钻进衬衫领口。他不在乎,径直走向停车场,上了车才意识到自己的爪子有点抖。
他深吸一口气,把信塞进副驾驶的储物格里,然后发动车子。
他要去找陈麦。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多,林有山开了六个小时,中途只停了一次加油。雨一直下,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摆动,发出单调的刮擦声,而他脑子里全是陈岩信里的字。
「你要是为难就算了。」
像是知道他可能会拒绝一样,陈岩连请求都说得那么客气。
林有山咬紧牙,虎牙刺进嘴唇的软肉,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他认为自己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人,教书只是份工作,回家后他习惯一个人待着,喝酒、看书、写点没人看的诗。
他从来没想过要养孩子,更没想过要养陈岩的孩子。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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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山,这孩子叫麦子,跟我姓,陈麦。”
八年前,陈岩抱着那个刚出生的犬兽人婴儿,眼睛红得像熬了几天几夜。
林有山当时没敢抱,只伸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耳朵,软得像棉花。
现在那孩子八岁了。
车开的很快,福利院在那个城市的郊区,一栋灰白色的建筑,门口的铁栅栏上爬满了藤蔓。林有山把车停在路边,熄火后没立刻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盯着福利院的牌子看了一会儿。
阳光儿童福利院。
阳光。可今天明明在下雨。
林有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方向盘,尾巴在座椅上轻轻扫了一下。
他二十八岁了,单身,在清水镇的高中教语文,日子过得四平八稳。他喜欢喝酒,喜欢诗,喜欢一个人待着。他没养过孩子,甚至连宠物都没养过。他不觉得自己能当一个合格的监护人,更不觉得自己能填满一个八岁小孩心里那个巨大的窟窿——陈麦的妈妈早就死了,现在陈岩也死了,这孩子现在估计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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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疯了?”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压在喉咙里,像是怕被谁听见。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车门,踏入雨中。
雨水打湿了他的皮毛,顺着他的黑色横纹流下来,在毛尖上凝聚成细小的水珠。他没带伞,但也不在意,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向福利院的大门。
他的尾巴垂着,尾巴尖的那一簇白色被雨水淋湿,显得格外醒目。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待会儿开口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你好,我是来接陈麦的?”
——太生硬了。
“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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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算什么身份?他和陈岩八年没见了。
“以后你得跟着我生活”?
——那孩子会愿意吗?
每一种说法听起来都像是拙劣的谎言,像是他擅自闯入了别人的生活,然后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试图弥补什么。
林有山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连那孩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八年前的那个幼崽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像陈岩吗?还是像他母亲?
他犹豫了几秒,终于伸爪,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三声,铁门那头的保安室探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是只上了年纪的灰毛河马兽人,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门口的华南虎。
"有什么事?"河马保安的嗓音低沉粗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似的。
林有山抬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虎耳微微抖动了一下:"我是来办领养手续的,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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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马眨眨眼,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摸出一本登记册:"找哪个孩子?"
"陈麦。"
听到这名字,河马保安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多看了林有山两眼:"啊,那个小土狗啊......"
林有山的尾巴尖微不可察地绷紧了。
河马保安戴上老花镜,仔细翻看名册:"陈麦是吧?八岁,上周刚进来的......"他咕哝着,又抬头瞥了林有山一眼,"您是?"
"他父亲的......朋友。"林有山的声音有点干,"他父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
河马保安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从墙上取下钥匙串:"跟我来吧,先去办公室登记一下。"
铁门嘎吱一声打开,林有山的爪子踩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福利院的院子比想象中干净,但空荡荡的,角落里堆着几个破旧的塑料滑梯和跷跷板,被雨水洗得发亮。
办公室在小楼的一层,暖气开得很足,墙上贴满了孩子们歪歪扭扭的蜡笔画。一只棕色皮毛的狸猫兽人坐在电脑前,爪子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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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这位是来接陈麦的。"河马保安说完就退了出去。
狸猫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好,我是福利院的李主任。"她的声音温和但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能看一下您的证件吗?"
林有山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和教师证递过去。狸猫仔细检查后点了点头:"林先生,您和陈麦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父亲的朋友。"林有山说,"陈岩......"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陈岩临终前托付我照顾他。"
狸猫主任的耳朵动了动:"陈麦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刚到福利院时一直不哭不闹,但也不跟任何人说话。"她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我们给他做了心理评估,结论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林有山的尾巴不自觉地扫过地板:"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狸猫主任站起身,"他这会儿应该在游戏室。我带您过去。"
穿过几条走廊时,林有山的爪子微微发僵。墙壁两侧贴满了儿童画,其中一张特别引人注意——画上用黑色蜡笔涂满了凌乱的线条,角落里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两个字。
"这是陈麦画的。"狸猫主任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他每天都画一张这样的画,但从来不让我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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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有山的胸口莫名发闷。
游戏室的门半开着,里面传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狸猫主任轻轻推开门:"陈麦,有人来看你了。"
林有山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房间。游戏室很宽敞,角落里堆满了玩具和图书,七八个不同兽人的幼崽正三三两两地玩着。有的在玩积木,有的在画画,还有两个小狐狸在角落里抢一个布偶。
但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孤零零地坐着一只小土狗。
林有山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棕黑色毛发中夹杂着金毛的小家伙,正是陈岩的儿子。
陈麦坐在长椅的最边缘,两条后腿蜷缩着,前爪放在膝盖上,脊背微微弓起,像要把自己缩成一团。他的毛色比林有山想象中更深,几乎是黑棕色的,只有胸口、眉弓和四肢内侧呈现出温暖的金色。一对标志性的金色斑纹在眉弓处格外明显,衬得他黑色的眼周更加深邃。
和其他活泼玩闹的孩子不同,陈麦一动不动地坐着,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地板,耳朵向下耷拉着,尾巴紧紧贴在大腿边。
他看起来比同龄孩子要瘦小一些,但骨架子很结实,像是那种在野外长大的小狗——即便缩在角落里,也保持着随时可以逃跑的姿态。
最让林有山心头一颤的是,小土狗的爪子里紧紧攥着什么——那是一枚闪亮的消防员徽章,金属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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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麦?"狸猫主任轻声唤他,"有人来看你了。"
小土狗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瞪大。在看到林有山的瞬间,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爪子握得更紧,指节处的毛发都绷得发白。
林有山慢慢走近,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土狗平行。他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小狗气味——不是幼崽常见的奶香味,而是一种混合了尘土和雨水的味道,像是很久没有好好梳理过的毛发散发的气息。
"你好,陈麦。"林有山努力放轻声音,"我......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小土狗的耳朵动了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有山。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倒像是在辨认什么——似乎是在确认面前这只成年华南虎会不会突然变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