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搂抱在榻,直睡到次日晌午方醒。
阳光爬过墙缘,照进阁中,把夜间的雪水渐次蒸发,在地板腾起一层淡淡的雾。
沈飞霜揉揉脸颊,举起手大伸了个懒腰。赵星眠探过上身,仍旧扑在她胸前,一副沉醉不觉的模样。飞霜娇嗔一声,轻打了一拳,道:“色鬼投胎来的。快起开,我要洗澡了。”星眠道:“软……又香又软……”飞霜道:“还香呢?被你通出了一身汗。还不起开?”星眠笑了笑,眼睛却是闭着:“否则又怎么?信不信我再挠你?嗯?”飞霜道:“你这时若乱动,我定不轻饶你。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敢威胁我?”将真气骤起,放出一股劲风吹荡。星眠被吹的连翻了两翻,忙不迭道:“且住且住!叵这功夫冻人的很,你还是搁夏日再使罢。”爬回两步,以脚趾从飞霜腿上夹回自己的衬衣亵裤,胡乱穿了,坐在一边。飞霜道:“叫你毛手毛脚。”星眠挠挠头:“世间有你这等按摩女,何愁不吓死几个浪客。”飞霜轻笑道:“赵公子是嫌服务不好怎的?须知一分钱好处也未与我。”星眠拍拍胸脯道:“钱虽没有,但情意满怀。”飞霜侧过身来,将手托腮,故做出一副柔媚样子,小声道:“那赵公子说……我这按摩女,究竟如何?”星眠上下欣赏了几眼,咂咂嘴道:“当然是好!莫说是全河南,便是全天下,便是从唐尧虞舜到千秋万代,你都是独一等!”此言一出,飞霜怔了怔,旋即笑意难掩,不由得有些失态,只得道:“好了好了,你且去前厅打盆热水来。独一等要洗澡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闲话不提。只说二人穿好衣裳巾帻,出到大堂。胡老板正在柜台算账,看到二人来了,假作恼恨,一跺脚道:“嗳!瞧我这嗜酒如命的破落毛病!昨晚一不小心喝多,竟忘了叫你们!星眠,你后来怎么没回去?”星眠扬起下巴道:“没回去又怎么?”胡老板气鼓鼓道:“放肆!太放肆!我今日非教育教育你!”作势便要打星眠。星眠笑着躲去一边。飞霜摆摆手道:“你们何必演戏?拙劣到我都能听出来。”对胡老板道:“你这看守不力的过失放到以后再论,现今帮我们找辆车来,我们有事须去一趟隋州。”胡老板眨了眨眼:“好端端去那里做什么?战争将至,各路兵马齐聚武胜关,正挡在隋州道口。且虎风堂那帮贼人层层设卡,沿路盘剥甚紧。”星眠道:“我们正为的去武胜关寻人哩。”将打算营救柔奴一事转述一番。胡老板惊讶半晌,道:“那、那若虎风堂拦阻,为之奈何?”星眠朝后努了努嘴。飞霜适时横起盲杖,剑光猛现,闪的满屋明晃,冷然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一百,杀一百。”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胡老板转思一阵,还是摇摇头道:“话虽如此,到底凶险万分……”星眠走上前道:“我昨夜已与沈姑娘商议过了。胡老板,你明日寻来车子后,我和沈姑娘就扮作普通商人出行,随意取几坛酒搬上,再放一些厨存佐料。遇到虎风堂时就自言北方酿酒客,去武胜关投奔亲戚孙校尉。我们少备钱银买路,加之车上货物不丰,想必他们不会多费精力盘查。若真过不去时,沈姑娘一身武艺便可保硬闯。”胡老板问道:“你扮商人,那沈姑娘扮什么?”未及星眠回答,飞霜抢说道:“自然是商人妇呗~毕竟没听过谁家下人用瞎子的。”星眠道:“正是此意。胡老板,麻烦你了。马车现今管控严格,你拿我这花蛇令牌作抵去租。我下午要去帮中据点报个道,明日凌晨再出发。”取下腰间令牌递给胡老板,又道:“切勿走漏风声。”胡老板道:“你们这一件乃侠义善举,我素来心向往之,岂会坏事?就算有刀架在脖子上,也定不漏一字。且放下一万个心。”星眠退后打一躬道:“胡老板深明大义,晚辈在此谢过。”胡老板也还礼道:“难得义阳有你这样良心发现之人。祈望一路顺利。”
星眠对飞霜吩咐好其他事宜,自己便先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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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深时分返回时,见胡老板已将车子停在旁边巷中了。飞霜将衣衫换了,穿了一身紫黛刺绣复襦衣,下着暗青痩窄长裙,均饰以黄线纹花卉。腰间一条红丝绦,直垂到地,风吹时摇曳生姿。端的一副商妇气象。星眠看的呆了,忙问道:“这是从哪里搞来的好衣服?”飞霜笑道:“是胡老板小女儿曾穿的。可像个商人妇?”胡老板叹口气道:“像,像。算算我小女儿今年也二十出头,可惜多年未见。目今沈姑娘一穿,真令我顿生思念啊。”星眠拍了拍胡老板肩头,劝慰道:“她也一定想着你呢。身处乱世,只有先保全自己,方能有团圆之期。”胡老板苦笑道:“你讲着这样的道理,可今日你们……不正要冒险一番……?”星眠拍拍胸脯道:“那是因为大丈夫一言九鼎,誓言既下,万难不辞。”又看向飞霜道:“更何况还有世间独一等侠女相助,纵有千百阻碍,亦势如破竹!”飞霜点点头道:“胡老板,此行有我陪伴星眠,你就放心罢。闲话不议了,我们在大堂坐一坐,保存好体力,待到天色初熹,便即出发。”
卯时初刻,天边泛起粉红。星眠穿了一身棕色长袍,戴了斗笠,去小巷里取过车,来到店门口,胡老板将几坛酒搬上车厢,又随了几罐厨存佐料,遍铺好稻草,接着送飞霜上车。飞霜道:“若无意外,后日即回。有想不周到之处,还请胡老板妥善处置。”胡老板道:“那是自然。我在这里混久,就算黑帮总也给几分薄面,纵有事来,遮掩一下不成问题。”飞霜拱手作别:“告辞。”星眠扬起马鞭,空中“啪”的一响,马车急驰而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胡老板望着二人背影,心中感慨,自顾自道:“气盛轻狂,也不枉少年风骨……否则庸碌半生,皆成梦幻,无丁点义举,及至阴曹地府,徒为小鬼所耻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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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且说马车渡过狮河,速速向西南而行。
到红山时遇到一小关卡,两根树木被锯倒,正横在道口。有五六个地痞持矛把守。星眠将马车停住,照之前谋略好的说辞对小头目说了,并使了些钱。小头目转至车后,挑起布帘,见止有几坛酒和一个盲女,心里也自看轻。便摆摆手,叫放过了。星眠缓催马匹走过,及至两三里后,方扬鞭急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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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霜轻一拍手道:“想不到,你也有谨慎细致的一面。”星眠道:“若我真的心粗气浮,兼怀愚勇,在义阳根本就活不过十岁。你啊,还是太低估我了。”飞霜笑道:“我要了解你,也不急于几日而就。我可以用几月、几年慢慢体会哩。还希望你多给些惊喜。”将身子挪了挪,靠近星眠。将一手搭在他肩头,又道:“老实说,当你说出打算营救柔奴之事时,我并不吃醋,反是吃惊。不意你这么一个武艺贫弱之人,竟也敢作大侠行径。我想起我师父曾说过,真正的侠义,不在于能力,而在于品格。且愈是事不关己,愈是真诚坚定。如此这般,你已大有侠风。”星眠挠挠头道:“你师父说的真好。却何时也来点拨点拨我?”飞霜道:“他身似水云,飘忽不定,不知道现今又在哪里修行。但若有缘能遇见,他一定乐意教你,更甚者,收你为徒。”星眠抬手道:“谢你夸奖。但你不正是他徒弟?”飞霜听了,顿显出复杂的神色,道:“其实我并不是。我因命运多舛,被他可怜,方跟随练功了一年多半。他的道法精深博大,不可常语,我尚不及万一。”星眠异道:“竟然如此?那他缘何不肯收你?”飞霜苦笑道:“我先天体弱,且身有残疾,入他门中,只是丢人现眼罢了。更何况我早年便投市井,以道人话论,心质早被玷污至深,修炼仙术是徒费气力尔。”星眠道:“所以你至今还是……”飞霜点点头:“我得活下去……清高倨傲,非我能效。”星眠想了想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说副业是收钱杀人,莫非也是真的么?”飞霜沉默一阵,将盲杖提起,叫星眠看上面纵横交错的划痕。“猜猜每一条代表什么?”星眠眨眨眼,狐疑道:“总不会是人命罢?”飞霜又道:“那猜猜一共多少条?”星眠上下看了看,见有的不很清晰,正慢慢盘算时,飞霜举起三指,他便道:“三十?三十人?有这么多?”飞霜摇了摇头,冷嘲般的一笑,旋即轻轻道:“一条十人。一共三百人。”
星眠张着嘴,怵悚半晌,顿口无言。飞霜斜着肩膀,靠在车上道:“怎么了?开始害怕我了?”星眠咽了咽唾沫,复看了她几眼,终究还是没说话。飞霜道:“你是不是在心里想‘既然有那么多交易,为何仍穷成这鬼样?’告诉你罢,这三百人,有二百九十五皆是我义务所杀。只因他们是穷凶极恶、死有余辜之人,譬如你叔叔赵松。”星眠此刻脸色才略微恢复,大喘了口气,连忙道:“不提这个,不提这个……那你行侠这几年,可曾遇过险境?”飞霜转了转手腕,漫不经意道:“倒有过几次被包夹围堵的状况。且对方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所幸我有真气功法依傍,加之杖中剑威力无比,终是撕开重围,将他们逐个击杀。”星眠指着盲杖道:“杖中剑有这么厉害?可有名字么?是何人所铸?”一心只要转移话题,忘却脑里那三百人沾满鲜血的画面。飞霜横起盲杖,正色道:“此剑乃东海覃研明所铸。”将手一抚,追忆昔时,又道:“他涸鹿湖,得天外殒铁,破苍山,得经年铜锡。剑身成,熔琉璃母石注之,剑柄成,汇人鱼泪珍混之。共作两剑。一曰浮云奔浪,一曰飞虹卷霞。后者沙场累战,造下无数杀孽后,于五十年前自裂为二。其中一半辗转送达我师父处,经过改造,就转赐予我。”星眠听此便道:“适才还以为你师父瞧不起你,如此看来,却是挺宠爱的嘛。”飞霜继续道:“我这柄剑,原本并没有名字……但去年我路经栖凤寺,被住持相邀住了一段日子。住持给它取名为“梦挽息静”。意引“息羽听经,静观众妙”的佛教经典。是暗暗在劝我停下脚步,摆脱心无所依、死生流浪的命运……但很可惜,我没办到。”她说这段话时神态低沉,大有怅惘之状。星眠见状赶紧道:“从今往后,你不必那样了。我家空房尚有,先住下再说。”飞霜笑了笑,以手摸上杖柄,轻轻一旋,又一抽,缓缓亮出剑来。车内辉然。只见那剑身色泽素净,纯澄凌虚,视之若身临沧海,有汪洋万顷之势。又见一缕日光流转,照映的剑中若千道金蛇,往来穿梭。星眠大感震撼,连声称赞起来。飞霜道:“看到这剑了么?可是绝好材料?以证我所言非虚。”星眠道:“枉我白活一生,从未看过如此美丽的剑质!初时我被你惊吓,却忘了端量,也因出鞘紧急。今番细看,耀目夺晴,真乃物华天宝!”
然而飞霜语气一转,道:“可是它再美丽,仍是一部兵刃,仍会沾染鲜血。一旦染上血,它便不复当初了。我亦如此。即使我自诩善人,你可知我曾造下多少杀孽?午夜入梦,常被亡魂相扰,悚然待旦。然已无路可退。我位列江湖杀手榜前十,或被朝廷出于种种原因追之、捕之、杀之,将来的麻烦只多不少,你想收留我,却要考虑清楚。”星眠一怔,撇了撇嘴,竟是无言以对。飞霜又道:“你对我好,我当然很感激。但我昨夜情愿献身于你,不劳动你一分礼程,算是投怀送抱,终非世俗正果。所以我们并无夫妻之名。假若有人找上我,你也不致受牵连。可我贸贸然住进你家里,及至倾巢之时,焉有完卵?”星眠长叹了一声道:“是我欠考虑,胡乱说了不靠谱的话。沈姑娘,对不起。”飞霜将剑收回杖中,挺直身子,淡淡道:“话虽如此,还望你知道,我不曾后悔昨夜之事。”星眠忙点头道:“嗯。我,我也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二人正聊着,突然一阵清风拂来,车内水汽氤氲,原是路尽折弯,拐到一处山腰小道。豁然开朗。见岭头势高,一条大瀑布正垂在下首,水声轰鸣,披沥如雷,水珠竞飞,敲金溅玉。又见道旁白杨冬草,远近萧索,紫藤青蔓,上下如故。四围皆是连绵大山,覆着未化的白雪。马车径直奔驰,将山水甩于身后。当下情景,看的真切,正是诗云:暮烟迷远岫,寒雾锁长空。雪歇晨光十几峰,半山绿白半山红。
星眠由衷而叹。又对飞霜细细转述所见画面,飞霜带笑,也端坐静听。
就这么过了多时。日头高升,悬在中天,前路愈发明朗。早见山下阔路两条,一西一东,各达远际。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星眠在岔口停了车,跳下来扫巡一圈,从草丛里找出一个路牌,细细端量,疑虑有声。飞霜道:“是何状况?这般困惑?”星眠道:“怪哉,怪哉……这路牌大有问题……”飞霜道:“上面写着何地?”星眠道:“西向写着九门涧,东向写着笔杆峰。但实情并非如此……”飞霜道:“莫非是有人设下圈套,所以错写路牌引他人误入歧途?我们须严加防范才好。那么,向西才是笔杆峰,向东反是九门涧?”星眠摇了摇头,捡了根树枝,兀自去两条路口查看,一会儿捋草,一会儿敲地,一会儿翻土,直过了多时,方走回来道:“非也,这两地根本不是这里的,远在义阳之东,光州交界。”飞霜一听,也顿为诧异。二人想了一刻,并无头绪。星眠道:“这里山脉起伏,高下凄迷,外人到此多会失路。然我自小跟随父亲打猎,对这里相当熟悉。”指着那岔口道:“西向是飞梁山,顺着走半日即可出山区,转驿道,行程较短。东向是官山,经公鸡冠石,土门岩,道路曲折,路程较长。”飞霜道:“既然时间紧迫,便从飞梁山走。”星眠点点头道:“我也是此意,我们今乘马车,山区多有不便,还是尽快转大路为好。”又上马车,抓起马鞭,只一响,扬尘而去。
却不知这次正被山上的虎风堂哨探看在眼里。
哨探掏出燧火筒,点燃身旁一篝杂草,青烟袅袅,随风直上。不一时,接连几个山头都飘起了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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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的马车行过一个半时辰,已是下午时分。便都有些困倦。星眠靠在隔板上打着哈欠,飞霜则卧在厢铺休息。道路平坦开阔,并无碎石断枝散落,所以畅通无阻。四下淡烟疏柳,松阴水气,偶有鸟鸣猿啼。几点鹤影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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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眠暗道:“此路今日这般安静,莫非虎风堂撤了关卡么?若真如此,老天助我。”
及至又过一拐角,见飞梁山就在前方。山峦拔耸,颠崖接天,枯草萧萧,古木苍苍。有无数乱石,鳞密堆在麓脚,又有无数怪藤,连梗铺在道旁。行不多时,远远横了颗巨木阻塞去路,十几个地痞手持着长矛朴刀,正在那里把守。星眠叫醒飞霜,放慢速度,驱马悠悠踱过去。为首一人迈了两步,岔开五指,叱声“住”,星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