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坐在会议室离窗户最近的一把椅子上,皱眉沉思。这个位置正好能晒到屋子里唯一的一片阳光,他的后背给烤得暖烘烘的,仿佛五月的春天提前到来。窗没关严,几名护士正趁着好天气在楼下晾晒被单,利威尔能听清她们闲聊的声音,其中一个颇为亲切耳熟,另外两个分辨不清;年轻姑娘的苏格兰口音着实有趣。阳光把他面前的那杯红茶照出澄明的橘红色,他不由盯着茶水研究什么样的水温和时长能泡出颜色这样漂亮的茶。他有点后悔选了这样一个位置就坐,这里妨碍他注意力的因素实在太多了。最主要的是,他原本就一点也不想去听会议内容,只要盯着同一个地方超过五秒,这几天和艾伦亲昵的各种画面就会源源不断涌到脑子里来。于是他尝试去盯着正在滔滔不绝的奈尔·德克的脸,试图把眼前的画面驱走。
“对于病人的这种行为,我更倾向于追溯其更早的成因,如心理社会因素的影响甚至遗传因素的影响。据我所知,他家族中的一个叔父罹患精神分裂症,还有一个表姐曾患有癫痫。个人认为,对这名病人而言,仅仅专注于最近几个月至一年的经历是不够的,病人的躁狂举动很可能并不是震弹症,而是埋藏多年的遗传病被诱发了……”
利威尔的眼前浮现出一大片向日葵的画面。他看到他和艾伦在向日葵田里劳作,头戴草帽,手里拿着剪刀和锄头,皮肤让似火的骄阳烤得通红。透过层层硕大的黄色花冠他看见艾伦的侧影,他的头发留长了,发丝湿答答地贴在脸上,不时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不远处就是他和艾伦亲手盖的房子,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舒适,餐桌上铺着他自己织的布,窗前有陶土花瓶,里面插着当天早晨新剪的杜鹃花。木头书架上排列着他多年前带来的各类书籍,有教授种植的,教授纺织、酿造的,还有关于炼金术的。书架旁边的橱柜里存放着各类种子,床头的那扇窗外可以看见他们一起栽下的茶树。他们甚至还养了几只猫和狗,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其他人的意见呢?利威尔,你怎么想?”
利威尔猛地回过神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他飞快地转动脑子,想起奈尔刚才正提议把一个叫达玆的病人转送到普通的精神病院里。他喝下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想……我们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利威尔缓缓说道:“达兹只是裸体绕医院跑了三圈半而已,更夸张的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考虑到家族遗传的复杂因素,就更该把他留在这儿治疗了,全国最好的医生都在这里了不是吗?”
一阵集体沉默过后,埃尔文说:“能够坚持从理想的层面考虑问题是你最可贵的品质,利威尔,但我们今天有另外要解决的难题。我们的病床不够了。”
利威尔没做声。
“不够的不仅仅是病床,还有医师资源。我已经向上面反映了这件事,提议在全国至少再开两家以上这样的医院,除此之外,也是时候对是否改动病人的出院标准做些商榷了。”
“这就意味着必定有些人会在未彻底痊愈的情况下重返前线,对吗?”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们会就这一点进行谨慎的讨论。”
“反过来说,就是要针对那些明明已经好了却赖着不走的家伙。”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
利威尔注意了一下,此时除了戴巴正斜眼瞧着自己,没有其他人往他这边看。他沉住气,不作任何反应。“但也不能就这样把我们的病人送去疯人院。”
“说得就像你能治好他一样。当初又是谁第一次面诊就差点被达兹按在地上掐死?”
“那是很常见的情况。”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哈,真希望他对着你脱掉裤子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大度。”
埃尔文咳嗽一声。“戴巴爵士,对可怜的达兹先生的调侃就到此为止吧。”
利威尔赶紧喝了口茶,把冲到嘴边的刻薄话和茶水一起吞进嗓子里。
“那么,艾伦的近况怎样?”埃尔文回过头来问他。
利威尔不慌不忙地把茶杯放回碟子上:“我们在处理一些康复阶段常见的问题——包括修复创伤、重建信心,纠正一些可能在未来对他不利的想法……”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估计离痊愈还有多远?”
“这是不能用时间来量化的。要知道,催眠治疗是在病人的要求下强行实施的,这本身就是把双刃剑,我们正在做的就是克服它的负面影响……”
出乎利威尔意料的是,戴巴这次并没有跳起来打断他,只是安安静静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转动灰色的眼珠。
“好的。那么贝尔托特呢?”
“仍然很糟。……”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
离十二点还有四十分钟,会议就提前结束了。利威尔走上通往四层的楼梯,心情并不轻松。他没有在今天的会议上说谎,因为目前还没这个必要。但迟早有一天,他将不得不用作假的方式来留住艾伦,而说假话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的直觉告诉他,一条毒蛇正在暗处伺机待动,只消他做错一步,眼前这个小小的伊甸园就会将他和艾伦放逐出去。
利威尔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发现钥匙孔的感觉不大对劲,像没有锁门的样子。他直接旋动把手打开门,被吓了一跳。
他的房间里站着一个人。是个面孔生疏的女护士,脸上挂着和他一样的震惊表情。她正站在他的床边,手拽着床上的被单。
利威尔花了五秒钟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她,发现正是前几天在爱丁堡街头碰到过的那个没伞可打的年轻女子。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是新来的护士?”
“是的。我叫皮克。”
“你在这里做什么?”利威尔关上门,朝她走去。她这次没有穿高跟鞋,个子比利威尔矮了半头,无意中教他拥有了一种少见的、他本人也不太想要的威压感。
“抱歉,阿克曼先生,我想我搞错地方了……我正在给病人的房间换床单,一不留神就……”她飞快地眨眼,长长的黑睫毛迎着光颤动,不知为何让利威尔想起蝴蝶标本上黑亮的触须。
“想必你还不太熟悉医院的规定吧?只有一部分病人需要由护士每天打理床铺,我们这些医生不需要。”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皮克尴尬地点点头,向他行了一个屈膝礼,低头往门口走。
“不必向我行这种礼。这里是医院,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记得进来之前敲门就行了。”
皮克走后,利威尔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反复回想自己早上关门离开的过程。他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不大可能锁不好门。那个叫皮克的新来的护士——她的上一份工作大概是某个地方的女仆——似乎对他非常熟悉,就像早就认识他似的,当然,他的身材样貌对陌生人来说也非常好记。他知道护士长黎柯·布雷坎斯嘉手里有整座医院所有房间的钥匙,新来的护士记错规矩跑进他房间里来收拾床铺也不是全无可能。可是……他随手摸摸床单,发现床单并没有更换,还是原来那条。一股怪异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
佩特拉用力把最后一条被单扔上晾衣绳,将它朝两边展开,抻平,让它像撑开的帆一样稳稳地鼓起在三月的冷风中。她的手指因摸了太多刚洗完的床单而变得冰凉,关节冻得很疼。她将床单用夹子夹住,搓了搓手转身抱起盛放衣物的桶。在她的对面,米娜.卡罗琳纳穿过另一排晾好的床单,抱着空了的桶向她走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老天保佑,今天不要下雨,不然咱们就白忙活了。”她打了个哈欠,说道。
“如果你不说,它多半不会下。”
“我可不要再洗一遍沾有尿渍的床单了!”女孩叫道:“真受不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三岁小孩一样尿床。”
“别这么说,”佩特拉皱起眉,“他们都是些可怜人。”
“反正如果我要嫁人,绝不会选这种上了一次战场就尿三个月裤子的家伙。”她撅了撅嘴:“至少得是艾伦·耶格尔那样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佩特拉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跟你年纪也差不多。”
“你可别误会!我拿他举例子,纯粹是因为在这儿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俊俏、高大、又懂礼貌又体面的男人了。”
这欲盖弥彰的话让红发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反问:“谁说没有?”
“你说还有谁?”
两个姑娘抱着桶在草地上蹲下,在四周微微扬起的白床单的包围下窃窃私语。“阿克曼先生?他确实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可是个子太小了吧,而且我总觉得他很阴沉……”米娜说。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虽然长得矮,不怎么爱笑,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你看过他照顾艾伦·耶格尔的样子就会明白了。……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俩很像是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