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章三】
初七在潜行一事上的进步远比沈夜想象中更快，不过一个多月，已经基本把那本典籍掌握透彻，气息和身形都收敛得很好。为了隐匿存在，独自呆在内室的时候，初七不会点灯，沈夜晚上从殿外回来，四处一片黑暗，有时甚至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他确切的位置。服侍的工作也做得很好，初七话不多，做事十分专心，起初接触时还有些生疏，做过几次之后便都能够胜任，唯一还掌握不好的大约只剩下了替沈夜梳发这件事。
在这一点上，沈夜也有些困惑。初七的学习能力毋庸置疑，他只教过一次，第二天初七便能自己把自己的头发打理得很好，却为何在给他梳发时，每每笨拙得像是换了个人。念及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他做这件事，沈夜本想告诉他不必勉强，但在时不时看到初七的头发全是被扎过辫子的痕迹后，到底还是就由着他继续了。
看着初七在潜行上造诣渐深，应对也一日比一日更合心意，沈夜偶尔会不经意地想，人究竟比傀儡好在哪里。能力比不上，忠心也比不上……又有什么理由不选择这种堪称完美的存在。然而，沈夜每每想到最后，却又会无奈地笑笑。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眼前的这一个，哪里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傀儡。
沈夜多数时候回来很晚，但基本会在寝殿休息，除了固定的几个日子。
这种例外虽是例外，却也很规律。初七已经了解，大约每五天，沈夜会有一个晚上不回来。他不知道沈夜去了哪里，虽然内心好奇，但也自知没有立场询问。
掌握潜行之后，沈夜开始教他刀法和术法，这需要更细致的教导，两人之间的对话因此渐渐增多，但也始终局限于此。初七开始像练习潜行一样专注地练习挥刀和对灵力的控制，这似乎是沈夜唯一愿意与他交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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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能走出寝殿，每晚的指点便只能在略显狭小的正厅内进行。
这晚，初七独自练习着劈斩的动作，而沈夜就坐在一旁看他永远看不完的公务。
寝殿很安静，只有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初七一直觉得这座宫殿很冷，哪怕这里昼夜焚烧着五色石，也不会让人感到丝毫暖意。但如果沈夜在这里，如同此刻一般，那么他会觉得，仿佛连锋利的刀刃，都染上了春水一般的温度。
“握柄不动，刀尖再向上半寸。”
初七依言改变了起式里手腕抬起的角度，这一刀挥下之后，果然比前一次更好控制了一些。他转头去看沈夜，沈夜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练习。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初七开始重复这个动作，沈夜却没有继续去拿下一份公文。他看着初七又劈斩了十数次，突然问道，“知道为什么要学这个么？”
为了保护你。
下意识地，这个答案就浮现在了初七的脑海之中。不过他保持着缄默做完了手上的这一次劈斩，然后收起刀，恭敬地转向沈夜，低声回答：“属下不知。”
沈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初七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腕。
……柔软，以及，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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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对傀儡而言太过鲜明了。
哪怕在这里已经住了一个多月，几乎每日都为他更衣梳发，但实际上初七与沈夜的肢体接触还是极少。此刻自己的手腕被他捉在掌心，初七觉得自己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他不禁有些沮丧，为什么总是这样轻易地就会被沈夜影响到呢。
傀儡没有体温，即便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挥刀，初七的身体还是像墙上的砖石一样缺乏温度。沈夜握着他的手，感觉就像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剑，一样的冷。
“无论是刀法，还是术法，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沈夜把那只冰凉的手带到了自己咽喉的位置，轻轻地放在了跳动的血管上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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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但于初七而言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沈夜说完杀人二字之后，初七觉得自己指腹下那片肌肤愈发得灼人，隐匿其下的脉搏跳动仿佛也更加剧烈。
体温、脉搏……类似的名词，在初七的意识中，都是极其没有实感的。因为他们代表着生命，代表着他所没有的东西。但此刻，关于生命的最直接最鲜明的标志，正在他手下热烈地奔流涌动。
而他所学习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夺走这种温热。
几乎是本能地产生了畏惧，初七很想把手从那片肌肤上抽回来。可是当他抬起头，看到沈夜的表情时，却又彻底遗忘了心中反抗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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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冷淡的，但是这一刻，他不这样觉得了。
那双眼睛里流动着难以形容的各种情绪，熟悉的嘲讽，陌生的悲哀，还有稍纵即逝的叹息。那些情绪组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每当初七以为自己能捕捉住其中某一种的时候，它却早已变换了。
是什么呢，很久很久的以后，初七仍然在想，沈夜在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呢。
沈夜仍然在说话。
“感觉到了么？用你的刀，切开这里，会有滚烫的血流出来。”
那声音仿佛蛊惑一般，低哑而诱惑，引诱着初七去想象，想象指腹之下那条青色的血管被割开之后，滚烫的鲜血喷溅出来的样子。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接着，生命的气息便会从这个人的脸上一点一滴地褪去，苍白与冰冷冷笑着侵占这具身躯，死亡满意地在上面打上名为终结的标记。这一切也许是迅速的，也可能是缓慢的，但无论如何，不容反抗。最后，那些因为他、也唯有他才可带来的温暖与光明，都将随着他一同消失，如同从未存在。
不。
不可以。
初七的神色开始浮现出痛苦。
为什么偏偏要用自己来举例，为什么偏偏是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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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看着他的表情，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气，任由初七的手如蒙大赦一般逃离了。
应该是要满意的吧，即便只是举个例子，初七也对伤害自己表现出了这么大的抗拒。他想自己是没有什么理由要难过的，恰恰相反，他应该觉得高兴才是，要修正的错误，要重写的历史，都在按照着自己的期望，按部就班地进行。
也许是傀儡的表现太过软弱，沈夜丧失了继续说话的兴致，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初七不喜欢血，也不喜欢杀人。
喜欢不喜欢，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在血里浸泡得久了，杀人杀得多了，便不会再执着于这些事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于人于己，不都是如此。
潜行获得沈夜的认可后，他带初七出过一次寝殿。
他们出去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整座流月城尚在沉睡之中。雪是从午夜开始下的，已经积起了一层，沈夜走在雪地里，积雪被踩碎时发出细小的声响，初七踩在他的脚步声上，收敛气息，仿佛沈夜沉默而安静的影子。
空气很冷，而四周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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