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川 二十四~二十七

2014年05月05日23:051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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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又过了几日,谢衣终于在例行的祭司会议上见到了沈夜。

来参加的仍旧只有几名高阶祭司。谢衣踏入大祭司殿的时候,就看到早已站在殿中的开阳祭司,回过头来朝他笑了一笑。

他们两人差着些年岁,谢衣往常只尊其为长辈,并未有过深交。这突如其来的友善表示,不仅让谢衣有些措手不及,也让沈夜的目光朝这边转了过来。

前几天的事情谢衣并未能够释怀,虽然沈夜并不知道,但也足以让他在看到沈夜的脸时,不自然地偏开头去。幸好沈夜并没有多作留意,只是略微点头,就示意他在一边坐下。

谢衣虽年少,却因为是沈夜唯一弟子,从来都是靠近沈夜坐着的。只是他刚刚落座,就见到方才还站在一边的开阳祭司跟了过来,坐在了平素并不会靠近的他的身旁。

这让谢衣更加不明白起来,他朝那边看了看,那人却并没有什么异状的样子,只偏头看着沈夜,像往常那样等着大祭司点出今天要议的事务。

几件小事提过,沈夜停了一会,才终于缓缓说出这次集会的重头。既已决意合作,就必须选出最先接受魔气入体以观效果的人,按沈夜的意思,是在座众人从各自手下祭司里挑一人报上来。

开阳祭司便是在沈夜说完这句话之后站了起来。

沈夜挑眉看他,问道:“崔凌靖?”

“大祭司要挑人试验,还请去找自己手下的人。我身居开阳祭司一天,就一天不会将开阳殿的人送去做成那半人半魔的怪物。”

“你是何意?”

“大祭司若想隐瞒,只怕也藏不住那已在流月城内现身的魔物。”他看了看坐在两旁或惊慌或疑惑的众人,又说道:“在座各位都身系重责,大祭司为何连在他们面前都不敢说出实情?”

沈夜的手掌在座椅的扶手上紧握成拳,又看到崔凌靖一手将身边的谢衣拉了起来,笑着对他说道:“只怕就是因为,那是一件谁也不会答应的危险计划,包括你最为亲近的,唯一的弟子。”

谢衣被握住手臂,拉着和开阳祭司并肩站在那里,他眼神慌乱一扫,就看到沈夜几可称得上是凌厉的目光直射过来,急忙就想开口分辨:“师尊……”

“谢衣大人。”他将要出口的话被崔凌靖打断,那人仍旧握着他的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则在他肩上拍了拍,“那天的话,我手下的祭司已经都告诉我了。你能以族民为重,我们也很是欣慰。”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并没有……”

“那又如何。”

沈夜站起身来,只是轻轻一拽,就将谢衣从崔凌靖身边拉开。

“本座倒是第一次听闻,流月城大祭司要如何行止,还要先问过门下弟子同不同意。”他将谢衣朝旁推开,自己则一步步逼近身前的开阳祭司。

“无论是谢衣,又或者是你,你们的意见都不会有任何意义。做,便可以继续在你祭司的位置上好好活下去,不做,那就慢慢守着这座死城,等着倾覆那日的到来吧。”

“你……”

沈夜身周像是飘散着无形的抑压之力,开阳祭司被迫得后退两步才勉强稳住站立的姿势。

“够了。今日议事到此为止,各自散了吧。”

听他如此说,周围的祭司们便匆忙地退了出去。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崔凌靖也只得恨恨地将衣袖一甩,离开了大祭司殿。

沈夜朝想要留下来的华月略微摇头示意她也出去,才慢慢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谢衣。

“为师已经告诉过你,不需你插手此事,今日崔凌靖所言,你可有解释?”

“师尊,弟子并不曾与开阳祭司说过什么,那只不过是……”

他说到此处,又不知该要如何接下去。若要说实情,那就是要他在沈夜面前承认,被人追问之际,他根本无法开口为沈夜辩驳一句。

“只不过如何?”

“只不过是……是开阳祭司误解了弟子的意思。”

“误解?”沈夜走近谢衣身前,将他的头抬起看向自己,“你所思所想,何须误解。他说的没错,为师唯一的弟子,根本就不会认同这个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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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既已知道,又为何执迷不悟!”

“流月城的存亡和你的心思,你认为为师需要顾及的,是哪一边?”

“师尊口口声声为流月城之存续,可有想过一旦魔气不得控制,流月城极有可能就此毁灭。”

“那又如何?不是此时,也总有倾覆之时。谢衣,为师不妨告诉你一个事实。矩木内的神农神血虽是蕴有极强力量,但也终有耗尽之时。若为师所料不错,神血仅仅能够维持不到百年。神血散尽,则矩木凋亡,你告诉为师,到了那时,全城的人,又该要怎么办?”

“弟子愿前往下界为族人寻找定居之所。”

“胡闹!下界浊气之盛远非流月城可相比拟,贸然下界与送命何异?你是流月城下一任大祭司,这种不顾身份的话,再不许提。”

“可是师尊……”

“好了!今日之事,为师不会追究。但是你身份特殊,今日集会时的情状一旦被宣扬出去,少不得又有人来寻你。你就先住在为师这里,不得允许不能出门,也不许见任何人。”

“师尊是要……将弟子禁足?”

沈夜眼神微微闪动几下,没有答话,只是将他拽着朝内室走去。

内室后边有一间闲置的屋子,原先住着在此守夜的祭司,后来沈夜不再让人守着,这里也就空了出来。

房门被打开来,沈夜对谢衣说:“为师不在殿内时,你就在此处休息。”

说完便要将门关上,谢衣伸手拦住他,眼中是少有反抗神色,却又并不说话。

“你往后便会知道,这对你只有好处。”

沈夜再不看他,果断地将门锁上,又下了一道封锁的法术壁障,才离开此处。

虽然沈夜说的是他不在殿内时会让谢衣呆在这里,但是谢衣在房内或坐或睡了将近两天,也不曾见到沈夜来看他或是开门让他出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大祭司殿里也只有正殿那边有祭司服侍,靠近沈夜住的地方一贯是不许人来的,所以谢衣在这里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其他人知道。

谢衣坐在床上,背靠着渗着冰冷凉意的石壁,目光在这间没有窗子的屋子里四处打量着。

他尝试过打开门锁,本来这种程度的锁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现在没有工具在手,这间屋子里也找不到任何替代品,折腾了许久,也只能放弃。

何况屋外还有沈夜设下的壁障,那人认真施下的法术,谢衣明白自己并没有多少机会能够解开。

又或者,单是沈夜将他放在此处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他提不起任何逃离的热情。

这两天他反复地想,他虽然一直都觉得沈夜于他是可敬可爱之人,但也知道那个人有太多自己无法了解的部分。只是哪一次,都比不上如今让他觉得心焦而且不安。

他实在无事可做,只好半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身暖了许多,背后也不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明显柔软得多的织物。

谢衣撑起身来,发现沈夜正坐在床边看着他。

“这里东西太少,是为师疏忽了。给你从寝殿里拿了被子过来,要睡觉记得盖好,不要着凉。”

沈夜从来就很关心谢衣的身体。即便现在的谢衣已经是年过二十的青年,他也总是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时时叮嘱注意不要着凉。谢衣听着这句话,心里仿佛跟着沈夜的语调一起变得柔和了一些。他跪起身子,就朝沈夜靠过去。

只是他才刚刚起身,沈夜就马上站起来,离他远了一些。

“为师先走了。”

留在谢衣眼中的背影几近匆忙,谢衣跪在原处,身旁的手指骤然收紧,将身下的被褥死死地攥在了指间。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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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没有任何声响,门缝里也没有光线漏进来,看起来已经到了夜晚。沈夜离开之后,谢衣仍旧是不时睡着又不时醒来,渐渐的若无光线提醒,他就要分辨不出昼夜。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原本应该笼罩在屋外的那层法术壁障,竟突然波动一下就消失了。谢衣本以为是沈夜终于愿意让他出去才将其撤去,但是那之后他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沈夜过来。

“谢衣大人,您在里面吗?”

细小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谢衣一个晃神,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紧接着门又被轻轻地叩了两下,呼唤的声音再次传来。

“谢衣大人,我是元昕。”

谢衣马上从床上坐起,走到门边,答了一句:“我在。”

“太好了,您真的在这里。”

门外自称元昕的那人声音听起来十分年轻,谢衣自然是认得他的,那是刚刚才进来破军殿的一名低阶祭司,对谢衣素来尊敬。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大祭司殿里间不许人进我没有告诉过你?”

破军殿就在旁边,要来此处甚至不必经过大祭司殿的正殿,只是沈夜定下的规矩,从来就没有人敢违背。

“您已经好些天没有回过破军殿了,紫薇尊上让廉贞大人来代为处理事务,但是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们您在哪。我见这些天这间屋子一直有法术壁障笼罩,就想您会不会是被紫微尊上关在这里,今夜不知为何壁障消去,我就过来看看。”

“快回去!”谢衣有些急躁地催促他,“若被师尊发现……”

“是,知道您在这里,我们多少也安心了。我这就回去。”

谢衣却又叫住了他。

“元昕,你先等等。”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有些在意刚才听到的“安心”二字,想起那天沈夜来看他时的样子,心里慢慢升起了不安。

“这几天……这几天神殿里有没有发生什么?”

门外的人沉默了,过了许久,才又低声说道:“紫微尊上不许我们跟谢衣大人提起。”

“说!”

“好……这些天,城内传言您为了和使者结盟那件事,与紫微尊上反目。有人趁此传言流传的时候,以您的名义召集了好几位祭司,想要逼紫微尊上撤消那个计划。但是……”

“但是如何?”

“他们都被紫微尊上亲自处决了……”

谢衣的手在身旁紧握着,不时颤抖着与墙面相碰。

沈夜来看他的那天,虽然已经隔着刻意的距离,也未停留太久,但谢衣还是在他身上闻到了轻微的血腥味。

他许久没有说话,元昕以为他是在担心自身,连忙又说道:“谢衣大人,您不要担心,紫微尊上已经说过此事和您毫无关系,也许过些天事情过去了,就会让您回去了。”

“我没事……那都不重要。”

“那当然不重要。”

蓦然传来的熟悉声音惊得谢衣一下变了脸色。

那是沈夜。

“谢衣,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属下?”

“师尊!是弟子的错,与他无关,请您万勿苛责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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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起来。”

隔着门,谢衣听到元昕从地上起身时的衣料摩擦声,或许是太过惊惧,元昕竟连见礼都忘了。

“大祭司殿内若无本座许可,不得擅入,大祭司殿里间更不是你能够进来的地方。还有,本座曾严令不得告知谢衣,你倒是说了个明白。”

“属下……属下知错……”

“既是知错,便要领罚,你服是不服?”

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一瞬间就跌坐在地上,声音里也带上了哭音,不停地唤着谢衣。

谢衣隔着厚重石门,什么也无法看见,想要推开,却因为被锁着而无法动其分毫。

“师尊!”他只能继续叫着沈夜,“是弟子问他他才说的,与他无关!”

沈夜的声音没有传来,回答他的是一串接连而至的声响。

谢衣再熟悉不过,每次和沈夜对招之前他都会听到同样的声音。

那是沈夜抖开自己的链剑时,金属相互碰撞所发出的声响。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再开口求情,就听到肉体被尖锐物件贯穿的闷响,然后是金属撞击在石门上的声音,甚至还有轻微的震动,传到了他贴着门的手心里。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来,谢衣低头看去,只见元昕躺在他脚边,被沈夜的链剑穿胸而过,大片的红色浸染着地面,映着月光尤为刺眼。

“师尊,这便是您所说的为了族人吗?”

谢衣说完,就蹲下身去催动简单的治疗法术,点点光芒落在元昕的伤口上,然后他抱住那具身体,手拽住链剑一狠心扯了出来。血从他的指缝里往外流淌,他并不擅长治疗术,因此一直都未能将血止住,只好将元昕抱起,想要送去别处医治。

沈夜将他拦下,对他说:“带回破军殿去,为师会找人为他疗伤。”

他说完便径直离开,谢衣愣了一会,就带着元昕回了相邻的破军殿。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见到他归来,本已睡下的值守祭司连忙起身,又免不了被元昕的样子吓到。一阵手忙脚乱的安置之后,沈夜也就带着人过来了。

看着伤口的血止住,被包扎起来,又问清楚了没有伤及要害并无大碍之后,谢衣才如同脱力般在一边坐下。

沈夜就在他身边,看着他身上衣物被鲜血染得斑驳,也只是眉间紧锁,不发一语。待到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谢衣先一步站起身来,对他作出一个恭敬的手势,示意他进去内殿。

谢衣将房门关上,在沈夜面前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

他想要将谢衣拉起来,但是谢衣竟用上了不小力气,抬起来的脸上也满是坚决的神情,他看了一会,将手松开了。

“试验魔气入体效果的人选,师尊是否还未曾选出?”

“是。”

“那么,就让弟子去吧。”

“你是在与为师置气?”

“弟子不敢。师尊不愿,可是因为知道此事凶险?”

“是又如何?”

“若是,那弟子就更应该去。此事是由师尊决定,那么自然就该由师尊门下之人先行尝试。”

沈夜沉默许久,转身朝外走去。谢衣依旧跪在地上,不挽留,也不再询问。

直到脚步渐及门边,沈夜才用疲惫至极的声音对他说道:“也罢,早或者晚,又有什么区别。你若想去,让你去就是。”

“弟子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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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额头伏在地面上,沈夜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却只是看着眼前的石质地板,再不出声。

二十六

谢衣要率先感染魔气这件事,只有他和沈夜知道。这几日风波不断,无论此次尝试成功与否,对现在的流月城来说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自那天沈夜离开破军祭司殿起,也不知是不是刻意回避,两人竟再未见过面。连定下来的日期和地点,沈夜也只是用一只传音偃甲送去谢衣那里。

“多谢师尊告知,到时弟子会自行前往,城内近期事务繁杂,师尊无需为此事分心。”

不多时偃甲回返,带来的便是这样一句话。沈夜将其捏在掌心,过了许久又还是放回了桌上,驱动法术将其中言语彻底清除。

与砺罂约定的日子就在那之后的第二天。

谢衣站在那间宫室前面,许久都没有动。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和沈夜自城外归来,不过是几个时辰,成功破除结界所带来的欣喜就已经荡然无存。

他当然也还记得,那天夜里在七杀殿所见到的景象。

谢衣伸出手去,缓缓推动了沉重的石门。

屋内很暗。他回身将门关紧,又将各处的灯都点上,才仔细看了看这间屋子。

歪倒的椅子,被劈裂的书案,还有垂帘的碎片都四处散落着。谢衣知道当日沈夜曾在此处与砺罂争斗一场,大约是自那以后,这间屋子就再没有其他人踏入过。

他走到房间正中,将四周环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生物存在的气息,只有他自己不甚清晰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缠紧了他的心。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就是沈夜送来的人?”

谢衣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猛然回身。

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形身影,其周身有淡淡的雾气发散,看起来不似实体。

一瞬间谢衣感觉到了一种他无比陌生的气息,也不知为何就让他的头隐隐地疼痛起来。

他的眉头略微皱起,那道黑影见他如此,又凑近了些,谢衣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不自觉地就退后了两步。

“这样便禁受不住,谈何驱使魔气入体,让沈夜换个人来。”

“不用。”

谢衣抬手揉了揉眉心,朝黑影走近一步,问道:“你便是砺罂?”

黑影只是哼笑一声。

“既如此,便当你承认了。不过,也实在难以错认才对。”

他话音刚落,掌中便炸出一道碧绿光芒,直直地朝着砺罂刺了过去。

那日沈夜的足音自谢衣耳边消失之后,他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无论是破除结界,又或者是这几日城中的变故,哪一样他都逃不开干系。那他又怎么能够去责备为了应对这些而不得不不择手段的沈夜。

一旁的刀架上那柄除了练习时之外再不曾拿起的长刀,映着灯光一时间亮得刺眼。谢衣站起身来,将手抚上了那冰凉的刀刃。

他想,若一切都是从自己手中被引发,那么,就该用自己的手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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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意外,沈夜今日会将神殿的祭司们全数召集至紫微殿议事,谢衣便是知道这点,才会选在这个沈夜无法前来阻止的时候对砺罂出手。

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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