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男人,女人]
「外面吵死了。這該死的雨終於舍得下了嗎?」
滂沱的大雨夾雜著時斷時續的哭聲,吵醒了樓頂出租屋裏,坐在椅子上休憩的女人。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極不情願地扶著身邊的桌子,努力撐起自己身前那比起西瓜只大不小的渾圓孕肚。她罵罵咧咧地站起身,雙手交叉並高高舉起,舒展了一下還未完全清醒的腰部,而被拉長的身體也將懸垂的巨肚顯得更加飽滿圓潤。
隨後,女人揉按著後腰,拖著腳步朝對面的窗戶走去。她隔著在雨點狂擊下顫抖著、劈裏作響的玻璃窗戶看著屋外,映入眼簾的依舊是大片單調破敗的深褐色,而且窗戶顫抖發出的無序噪音也讓她心煩意亂。
女人叫劉梅。昨天剛剛失業,而被辭退的理由也非常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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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為她懷孕了。
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挺著大肚子的劉梅就這樣被趕出了紡織廠的食堂。有平時交好的女工友借著換班的短暫休息幫她把行李被褥搬到了工廠門口。劉梅道了聲謝,伸手摸了摸女工友藏藍色工服下那同樣被撐起一個不小弧度的肚子——只不過被她狠心拿布條用力纏了好幾圈,被勒成了葫蘆形。女工友低下頭,靜靜地看著那只有些浮腫的右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她慘白的臉上也稍微感受到了一絲舒適。
「劉大姐,你怎麽就不聽我的話呢?」女工友一臉惋惜地抱怨道。
「我怕疼。」劉梅笑了。笑得很苦澀。
簡單告別後,女工友便又急匆匆地朝著廠房裏跑去。因為工廠門口站著一個身材精瘦,臉蛋尖長,一雙圓眼睜得像瞪羚似的車間組長。年紀輕輕,又是托關系來到廠子裏的她因為早些年的意外摘除了子宮。自那之後,本就心眼細如針鼻兒的她便開始仗著自己背後的靠山,如同瘟神般四處巡邏,專門找廠裏懷孕的女工處處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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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站在工廠門口的劉梅彎下腰費力地將包裹被褥拿起,她遠遠望了望跑回廠房還被車間組長狠踹了一腳的女工友,轉過身抽出挎包的左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抓起褲腰,將身下肥大的褲子往上提了又提,試圖緩解沈重巨大的孕肚壓住後腰的勞累。接著她拎著鋪蓋卷兒的右臂猛地發力,借著慣性將它扛在了肩上,身上又重了幾分。劉梅歪著腦袋,咬了咬牙,調整著呼吸,邁開身下穿著從鬼市淘換來的二手舊黃膠鞋,矮胖浮腫如白蘿蔔的雙腿,一步一晃地朝著遠處勝利街那棟矗立在廢墟中如豆的赫魯曉夫樓慢慢走去。
「……小混蛋,這外面的雨憋了三天都忍不住下了。你們倆可什麽時候能出來呀?」
在窗邊站了不到五分鐘的劉梅,後腰又開始酸痛了起來。那股刺入骨髓般的酥麻痛感讓她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了一種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復雜表情。她的嘴唇微張,透過有些發黃的牙縫吸入屋內濕冷的空氣,身子向前弓著,雙手托住柔軟的下腹,強忍著腰部的酸痛,齜牙咧嘴地往擺放在屋子一角的那張鐵架床慢慢挪去。
劉梅住的出租屋很小。整間屋子也沒有二十個平方。僅能放下一張餐桌,兩把椅子和一張破舊的鐵架床。廚房、衛生間都在外面,屬於頂層的三家共享。只不過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住在這裏罷了。屋裏的墻壁簡單地刮了一層大白。頂棚懸掛著的電線裸露,沒有燈罩的大瓦數燈泡表面早就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看樣子是有些時日沒有換過了。
窗邊到鐵架床的距離不過三四步,可劉梅卻還是走的異常艱難。除了她身前嚴重凸起的那團「巨大障礙」,房間裏的水泥地上全都毫不吝嗇地堆滿了高高摞起糊好了的,亦或是散落一地的糊了一半的棕色紙盒。劉梅看不清身下的路,她使勁地向前探著腦袋,心裏默默地記下地上紙盒的位置,試探著朝身下為數不多露出來的深灰色空地下腳。這些紙盒是她這些日子熬夜糊出來的。雖然利潤微薄,四個才一分錢,但她卻珍惜得很。畢竟到肚子裏這兩個小混蛋出生之前,這用來貼補家用的零活,怕是以後就要成為她的專職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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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就一楞神的工夫,劉梅不小心踩住了一片光滑的還未糊成型的紙片。她頓時覺得腳下一空,另一條站立著的腿難以支撐沈重的身體,說話間就要向前傾倒。危急關頭,劉梅一咬牙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捧著巨肚拼命地將它調轉了個方向,整個人的重心也隨之移動,最後仰面栽倒進了那堆摞好的紙盒中,壓出了一個凹陷。而劉梅也眼前一黑,暫時暈了過去。
啪嗒啪嗒——
嘩——嘩——嘩——
屋外的暴雨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而跌進紙盒堆中的劉梅也逐漸蘇醒過來。她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急忙伸出自己的右手,費力地向自己的褲襠處夠去。
是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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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松了口氣。她躺在壓扁了的紙盒廢墟中望著自己面前依舊高聳,擋住了視線的「小山包」,收回褲襠下的右手,「砰砰砰」地拍了拍,笑著說:
「你們這倆個小王八蛋還真結實,和你們爹一個……」
話剛說一半,劉梅突然楞住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悲傷的事情,原本微笑上揚的嘴角頓時耷拉了下來。她感覺自己的屁股被什麽東西紮得難受,向下摸去,抽出了一個被自己壓扁的紙盒。經過一夜的陰幹,紙盒接口處的那層薄薄的漿糊早已變得發白堅硬,而那尖銳的紙盒角便是疼痛的來源。
這紙盒糊的多好啊。可惜了了。算啦,最起碼以後不用再熬夜糊了。
劉梅看得很開。畢竟被壓扁的只是一小部分,身邊不還有那麽多沒被壓壞,完好如初的紙盒嗎?而且自己進的紙盒坯子多,也不差這幾個。與其坐在這裏長籲短嘆,倒不如抓緊站起身來接著糊。你想想,四個紙盒就是一分錢,四十個就是一毛,那四百……四百個是多少來著……劉梅沒上過學,碰到這種算數的事屬實讓她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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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紙盒堆裏的劉梅感受到了肚子裏傳來一絲微弱的胎動。她心裏忽然「咯噔」一下,急忙開始尋找起身的辦法。她知道這胎動意味著什麽。自己身前那顆裝著兩個孩子的巨大肉球可不像做飯時切的圓白菜那般隨意任她擺弄。這兩個小混蛋俱是那好動鬼,睡醒的他們似是有用不完的氣力,不停地踢打著她柔軟的子宮內壁,生龍活虎。劉梅看著自己身上穿的舊工服開始變得「跌宕起伏」,臉色也變得微微有些難看。她可是嘗過足了月的孩子撒起歡兒來,把自己的五臟六腑攪弄得翻江倒海的難受滋味。很快,劉梅揮手撥到了身旁成堆的紙盒,看到了藏在其後面的木桌腿。她費力地在紙盒廢墟中翻了個身,肚皮朝下,劃擦著紙盒。她半跪著右手撐地,左手抓住桌腿,隨著抓住桌腿的左手一點一點地向上攀爬發力,她半跪著的雙腿逐漸站了起來,呈半蹲狀。孕肚也被兩條粗壯的大腿撐著,懸在了半空。
這一套動作下來,劉梅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她擡起了那只撐著地面的右手,反轉虎口緊緊叉住堆疊了贅肉的後腰,嘴裏也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般,喊起了口號:
「一,二,三,起!」
劉梅那叉住後腰的右手連帶著小臂、肩膀齊齊發力,將她的孕肚使勁地向前頂去。而她抓住桌腿的左手也夠到了頂端的桌角,接著她身下的兩腿也向外翻著八字,調整好重心,與手臂一起使勁發力,最終成功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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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哈——呼——哈——」
站直了身子的劉梅渾身大汗淋漓。汗珠順著發梢滴落在身下的紙盒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她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裏咚咚直跳,仿佛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她擡起右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碩大的「將軍肚」,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
就在這時,劉梅肚子裏的那兩個「小魔王」才真正蘇醒,開始了「熱身運動」。一通拳腳下來,踢得劉梅肚子是上下起伏,痛得她是嬌喘連連。滿頭大汗的她看到自己身前的那顆巨大肉球已經被踢得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形狀,扶著腰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坐定的劉梅微微閉眼,盡量保持平穩的呼吸,騰出雙手安撫著肚子裏的寶寶們,耐心地等待這陣活躍過去。
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時響起,把坐在椅子上剛想閉目養神的劉梅給嚇了一跳。她側目望著那扇上了鎖的破舊木板門,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門板晃動的頻率也越來越強。心裏一陣疑惑與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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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哢嚓——
很快敲門聲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門上的鑰匙孔被無序撥弄的細微聲響。這下劉梅坐不住了。以為家裏遭了賊的她定了定神,撐起身子,隨手抓起一旁的掃帚,輕輕地踩著地上的廢紙盒,貼著墻慢慢挪到了門口。
劉梅! 在家沒? 你的房租……啊!
「砰」的一聲,房門被粗魯地推開了。接著閃身進來一個五十歲上下,拿著長柄雨傘,肥胖禿頂,呲著一對比麻將牌小點兒有限的門牙,穿著短袖涼拖的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嗓門很大,他進門便大聲催促著劉梅趕快交上拖欠的房租。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躲在一旁的劉梅早已舉起手中的掃帚桿,狠狠地砸向了他的禿頭。男人吃痛,當即捂住腦袋摔倒在地,痛苦地翻滾。嘴裏不重樣地咒罵著打他那人的八輩祖宗,試圖用惡毒的臟話來分散身體上的痛苦。
「房……房東?是你啊……我還以為家裏進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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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墻邊的劉梅看著地上那人醒目的門牙,立馬認出是自己的房東,綽號「曹大牙」的曹齒。她急忙丟開手中的掃帚,滿臉歉意地解釋道。
「好你個劉梅!交不上房租就想打死我是吧?好!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不鬧到派出所,沒個完!」
躺在地上的曹大牙聽到耳邊傳來了劉梅的聲音,這才睜開因為疼痛而緊緊閉起的雙眼,看見了那團巨大的藏藍色凸起和它後面露出半個腦袋,差點兒拿掃帚桿砸死他的劉梅。他氣得渾身發抖,一骨碌地從地上迅速爬起,指著劉梅的鼻子破口大罵。而自居理虧,縮在墻角的劉梅一聽到要拉著自己去派出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一時間,鬥大的淚珠開始順著她鮮有皺紋,光滑白嫩的臉蛋兒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地滑落,盡數掉在了她身前隆起的巨大孕肚上。
「你還有臉哭!我現在就打電話報警!正好讓你肚子裏的野種跟你一起蹲號子搭伴!」
曹大牙怒不可遏地罵著,唾沫橫飛,滿臉的橫肉隨著他的咆哮而顫抖。隨後他轉身出離了房門,揚言要下樓去找小賣部打電話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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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梅嚇傻了。她頓時感到雙腿無力,整個人癱坐在了地上。她跪在地上,身體顫抖著。她急忙伸出一只手緊緊抱住房東即將邁出門框的小腿,另一只手捂住哭得有些疼痛的肚子,仿佛盡力壓製內心的恐懼和痛苦。苦苦哀求道:
「房東,你別走!我給你房租,求求你,別帶我去派出所!」
雖然劉梅已經拖欠了將近三個月的房租,但曹大牙卻始終沒有過來催討。因為他知道這棟破樓馬上就要拆了。作為房主,他能夠得到的拆遷款遠比從劉梅手裏收上來的微薄房租要多出幾十倍。而且這棟樓還有幾家住戶也不願搬走。聽小道消息講,這棟樓的位置非比尋常。真要是當了「釘子戶」,說不定最後分的拆遷款還會再翻上一番。可是那幾家終究沒有沈住氣,居然跑到開發商那裏鬧事,還被流氓地痞圍毆了一頓。而消息傳到了在院子裏喝茶的他的耳中,更是氣得他當即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這下好了,翻倍的拆遷款是不用想了,還被政府抓住了把柄,搞不好最後發下來的錢沒準兒都遠不及最開始談攏的數目!曹大牙心裏這個氣呀,手上一哆嗦,「啪嚓」一聲脆響,手裏捧著喝茶的紫砂小茶壺直楞楞地掉在腳下的青石磚上,摔了個粉粉碎。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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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地上碎成了八瓣的寶貝紫砂壺,曹大牙心疼得不行。
「都怪你這鬼老天!天兒是說陰就陰,可雨卻楞是不下!悶得跟澡堂子裏燒的鍋爐似的,又潮又熱!你說說你,下場雨咋就和生孩子一樣費勁……」
他彎下肥胖臃腫的身體,小心仔細地撿拾起地上青石磚面、磚縫裏的茶壺碎片,輕輕地吹去表面的浮土,手裏捧著,仰起頭望著遠處烏黑一片的天,失了寶貝和即將到手的額外拆遷款的憤恨瞬間沖上腦門。曹大牙紅了眼,呲著門牙,大聲罵著只陰天不下雨的賊老天。可話音剛落,一聲滾雷「轟」的一聲從他的頭頂炸響,有些迷信的曹大牙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急忙向著打雷的方向止不住地道歉,完全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氣焰,口中的「鬼老天」也換成了「老天爺」:
「老天爺,小的無意冒犯。可是說實在的,您老人家要是痛痛快快地下場雨,小的手裏的寶貝茶壺也不至於摔個稀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