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死未悔

2023年03月28日08:026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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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血腥、遍地焦土、滿目瘡痍。無數破碎凌亂的畫面紛至沓來,一道巨大的黑影游弋在面目全非的屍體與僅餘斷垣殘壁的仙府間,山崩海嘯一般肆虐作亂。最終,是由一道冰藍色劍光將那黑影狠狠釘在山巔,牠奮力扭動掙扎卻徒勞無功,身體緊緊絞纏在劍身之上,幾乎要瘋了,而劍靈悽愴的哀鳴於藍忘機而言彷彿萬劍穿心。

大膽妖孽,做惡多端還滿口謊言!

屬於藍忘機的本命劍「避塵」認出原主,剎那間就完成了本應不可企及的「人劍合一」,神識隨著支配劍陣的避塵鋪滿整個大殿,魏嬰殺意剛起,藍忘機就不假思索抬袖格擋,巍峨的劍意與銅皮鐵骨的蛇尾相撞竟有山崩石裂之聲。然而魏嬰厲嘯,陣主藍忘機毫髮未傷、一步未退,神情冰冷地放下手,瞧著圖窮匕見的蛇妖默不作聲。

魏嬰渾身繚繞不祥的黑氣,十指箕張成爪,露出的獠牙泛著可怖的冷光,黑袍下的雙腿化比人合抱還粗的漆黑蛇尾,端是猙獰無比。他陰森森地道:「我還道是避塵和忘機琴肖似主人,都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才會被我拿捏在手裡這麼多年也本性不移、不肯服我,誰知道是你根本沒死乾淨。怎麼,給你抄的那些榮華富貴不夠花了?還是至今堪不破生老病死,想拿我壽數再去續命?」

藍忘機性情淡漠孤獨,雖因逢亂必出而素有佳名,畢竟人紅是非多,四周看不慣他做派的閒言碎語也從來不少,多年來被他一概無視,類似魏嬰這番狹槍帶棒的質問本不該往他心裡去,自己卻不知是被狠狠地撥了哪根心弦,不是紅鸞心動那種,而是疼痛難忍、神魂激盪,眼前幾乎生出幻覺,看那蛇妖臉上的抹額落地,露出底下一雙血淚泉湧的眼。

見藍忘機不答,蛇妖冷笑連連,陡然往地上一拍,整個人騰空而起,活鬼一般撲向藍忘機,厲聲道:「豎子納命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回神,兩人頃刻間對了數十招,魏嬰招招都是毫不容情、狠了心的殺手,卻均被藍忘機看似驚險卻有條不紊地旋身閃過,氣得發狂。藍忘機心知避塵劍鎮著蛇妖的命門,身影輕輕掠至巨劍旁,翻掌重重拍在避塵那冒著微微銀光的劍身,喝道:「別動!」

像是後心被人一棍砸中,魏嬰「啊」了一聲撲跌在地,凝聚的妖力頓時散了,蛇尾隨即消失,露出黑袍下染血的靴子,雙足踝處各有一個被利刃貫穿的血洞,那裡環著兩圈屬於避塵的藍色劍芒。魏嬰一時起身不能,牢牢捂著自己的心口,蒼白的嘴唇猶在顫抖,唇角處則因七寸遭到劍靈的震盪而蜿蜒下了一道清晰的血跡。

蛇妖囂張放浪一世,好不容易弄死了對手卻遭囚百年,如今又這樣處於下風,恨聲道:「你……你這王八蛋、殺千刀的,事到如今還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你既然愛端著那光風霽月的假面具,這樣折辱我不覺得跌份麼!你有種現在就殺了我,自己靠本事修出個長生不老來,否則,我就是千刀萬剮也要跟你同歸於盡!」

藍忘機強壓心緒,回道:「吾輩求仙問道從不修長生,你殺孽萬千的壽數儘管自己留著,不必拿出來害人。」

魏嬰縱聲大笑:「好一個不修長生,你白白得了我幾百年功德,竟拿著避塵和忘機琴說這種話,不覺得自己卑鄙無恥麼?虧世人稱你……稱你……」

這個「稱你」什麼,魏嬰嘚啵了半天沒說出來,簡直像戲子臨場忘詞,藍忘機心底生疑,只是面上依舊冷道:「你為禍傷害無辜從不心慈手軟,如今還想誘我縱放了你,就不卑鄙無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魏嬰怒極:「我何時害過無辜?」

藍忘機袖子一振,試探道:「自己做的,你怕是都忘了。」

魏嬰道:「我是記性不好,卻容不得你如此指摘!你迫我以血肉來換累世功德和壽數,如何不知我蝮蛇之身曾遭受多少人覬覦?他們飲我血啖我肉、還將我抽筋扒皮,差點沒有生吞活剝。雖說妖族互食同類是天性,可人族呢?拿我當天材地寶煉丹是理所當然,我吃他全家就是罪該萬死?難不成生而為妖就該自認倒楣?什麼道理!」

與避塵殘留的神識對照,藍忘機知道蛇妖不是全在說謊,可這妖孽生性狡詐,想必知道真話假話摻著說最能博取信任,於是質疑道:「你與仙門世家的私仇不論,可你淹寺廟、推佛塔,害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這難道也理所應當?」

魏嬰聞言更是生氣,早年那群仙門修士貪心不足,挖他內丹後,把奄奄一息的他扔進亂葬崗,又掇篡了一群禿驢躲進寺廟裡,威脅他要把一個、一個什麼人還是什麼東西毀了,總之那東西他寶貝得很,爬出亂葬崗後發了狂一樣沿路掀寺廟,幾乎入魔,清醒之時已經淹了好幾座城。雖說魏嬰自問他動手都有合理原因,卻也說不清自己發狂時牽連了多少。弱肉強食是妖族的生存法則,大妖發威時被連累丟了小命只能怪自己沒用,但這邏輯顯然在自詡站在道德至高點的人族之間是說不通的。魏嬰一手捂住了眼睛的位置,被突如其來的頭疼折磨得發暈,低聲呢喃:「我不記得了……你便有理把我碎屍萬段不成?」

藍忘機森然反問:「不記得,就能一筆勾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魏嬰腦袋一炸,心底好像有個不可侵犯之地被褻瀆了,他為了自己珍視之物不計代價,關別人什麼事?見藍忘機得理不饒人的神態實在可惡,又要撲向他,道:「欺人太甚!」

藍忘機飄然閃過,此時已經不在避塵邊上,手中卻還抱著琴,當即反手一撥──忘機琴弦哪怕以蛇筋替換,物歸原主之後仍舊完全臣服主人,對修復自己的工匠毫不手軟。低沉的琴音威勢磅礡,堪比那琴弦陣崩出來的金石之鳴,與藍忘機的聲音一樣嚴厲:「別動!」

魏嬰被琴音打得腦袋一懵,胸中煩惡,便噴出一口血。他苟延殘喘地趴在地上,想暴起卻又被避塵和琴聲壓制得死死的,一頭銀灰長髮幾乎褪成雪白,散落在沾血的頰邊更是怵目驚心。心中恨極,魏嬰只想著奮力一搏也要重傷對方,於是咬牙化為原形,蛇尾一撐,再次躍起,一爪用力搧向藍忘機!

沒想到藍忘機卻定住不動──他的目光死死瞪著魏嬰後腦。

那垂下來的抹額尾巴上、藏在一團捲雲紋當中,竟有一枚小小的龍膽花紋樣。

並非一無所覺,可藍忘機難免以為前塵往事對毫無記憶的自己而言皆已翻篇,加上魏嬰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樣,他不如保持心如止水,誰知紅塵痴怨的證據當頭砸下,竟也砸出一股肝腸寸斷來。這一剎那愣神間,魏嬰利爪已至,藍忘機只得險伶伶地一側頭,不能完全避過,臉頰便給掌風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傷口,血珠飛了出來,無聲砸在魏嬰眉心之間,好像一點鮮豔的丹砂。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兩道銀光倏地閃過。

「啊──!」魏嬰再次痛嗥一聲,只見原本懸在兩人頭頂的琴弦陣朝魏嬰當頭罩下,七道禁制齊齊發力,網住了蛇妖後將他雙腕反折,「碰」地撞在避塵上動彈不得!削鐵如泥的琴弦緊貼著魏嬰蒼白的臉頰、脖頸和手背,勒出數道血痕。藍忘機莫名見不得他如此狼狽,當即搶到魏嬰身前,探手一勾,琴弦的禁錮鬆開,飛回劍上,魏嬰來不及化出雙腿,站立不穩,便跌落下去。

藍忘機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回事,卻已把對方攔腰抱了個滿懷。

大妖的殺意在他的身軀軟下時如烟散去了,難受地「唔」了一聲,倚在那人懷中,嘴上卻喋喋不休地小聲罵道:「肉體凡胎到底不是真菩薩,薰什麼檀香?這麼多年還改不了裝模作樣──那你憑什麼裝作不認我?沒死居然也不回來,欠我的都沒還,你可真不要臉。要是你家小朋友知道他們心中仰慕的……的那什麼、什麼君……」

藍忘機終於道:「你不是說,我死在你手裡嗎。」

魏嬰一頓,啞聲道:「你這王八蛋才沒那麼容易死呢,準是……為了要跟我拼個同歸於盡才賴活著的,來……」他吃力地推開藍忘機,化出人腿,無奈吃不住勁,直接摔了個屁股墩,一併帶倒了另一人,摔成一團猶是身殘志堅地拿手刀在藍忘機頸邊比劃道:「我跟你不死不休。」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一嘆,道:「前塵過往……」

魏嬰霸道地接道:「就此了結。」

藍忘機閉了閉眼,沒來由的憤怒一閃即逝,道:「這可是你說的。」他倏然起身,手指微微發顫,卻還是以劍訣召喚了身側的配劍隨便,輕靈如燕的細長寶劍應召出鞘,瞬間往魏嬰眉心間刺去!

魏嬰抬手一攔,然而精疲力竭,自然沒能攔住──劍鋒卻在他額頭前停了下來,藍忘機再次發力,劍鋒斜斜降了些許,卻是在他咽喉前一吋處堪堪停住,無法再近了。「噹」一聲,隨便劍柄再次落到地上,劍身卻陷進了魏嬰的黑袍下襬。蛇妖失笑,一邊輕輕嗆咳著。劍靈似是有所感應,發出了「嗡嗡」的悽愴鳴叫。魏嬰稍稍動了動足尖,去踢腳邊的隨便,道:「不必手下留情,當真以為自己是生來普渡眾生的嗎?」

藍忘機道:「我並未手下留情,是你的劍殺不了你。」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隨便除了藍忘機之外只有魏嬰能拔出來,而此劍又無法傷及魏嬰,代表他肯定是劍的原主。

魏嬰不耐煩道:「我的劍殺不了我,你不會換一把劍?」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道:「避塵也殺不了你。」

魏嬰高聲:「那你去換一把避水還是避火劍,有什麼難……」

藍忘機打斷道:「我的劍殺不了你,那麼我也一樣。」

魏嬰沉默許久,茫然低語:「你就非要如此折磨我?我被你關得還不夠久嗎?為何遲遲不願給我一個痛快……你到底來幹什麼!」

自認被畢生宿敵戲弄了一番的蛇妖怒不可遏,居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仰頭發出一聲駭人的厲嘯。霎時,塔內刮起暴虐的颶風,石台下鑽動的群蛇發瘋似地撲向台上,縱使被劍陣攔阻也前仆後繼地朝藍忘機衝來,跟牠們的老大一致對外,不管不顧地露出了同歸於盡的架勢。只見魏嬰的手臂臉龐浮起了細碎的黑鱗,接著一道一道凶殘的血痕沿著脖子上浮動的青筋爬滿了它整張臉,又化為無數惡意瀰漫的小字──

劍陣感受到它的囚徒掙扎,頓時劍光大盛,劍柄上的鎖鏈顫抖,牽扯了四周的蟠龍柱,整個大殿隨即震動不止。藍忘機的身影快如閃電,忘機琴在主人手裡錚錚而鳴,打散那些掃向蛇妖的洶湧劍意,喝道:「停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魏嬰大笑:「你以為我不敢毀約?膽敢召喚我等妖物,遭反噬你也活該受著!」

原以為自己是無意中驚動了深眠的蛇妖,殊不知另有隱情,然而魏嬰不分青紅皂白地殺來,真是兜頭好大一鍋,還手忙腳亂說不清楚。眼看百年寶塔要塌,藍忘機飛身攔阻:「住手!」

他出師已久,多年來行走四方、除魔衛道,卻鮮少有機會「斬妖」,因為如今的修真界幾乎看不見幾隻有道行的妖族,牠們若不是血脈斷絕、便是避世隱居,若有超過百歲者,大多惜命得很,像魏嬰這樣愛找死的,可說是前所未見,顯然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是瀕危動物。這一方面凸顯了蛇妖被鎮壓於塔中的蹊蹺、也側面印證了牠極有可能生在妖族衰敗以前。蛇族血脈雖不如什麼朱雀、窮奇一類的靈獸凶獸尊貴,好歹跟龍、蛟類是一家,若魏嬰真身與藍忘機在避塵內殘留的神識記憶一般龐大,想必在當時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妖,說不定參與過第二次夷陵之戰。

第一次夷陵之戰,以世代駐守夷陵古戰場的抱山派末代掌門飛昇失敗為始,各大門派覬覦抱山派禁地所藏匿的上古先天祕境,便在群仙大會上尋了個由頭要「接管」掌門身後孤苦無依的幾名抱山派弟子和那些門派祕寶,成立群仙盟。抱山派弟子拒而不從,最後寡不敵眾,被群仙盟踏平了門派,而門派禁地內的妖界入口也隨之現世。群仙盟見獵心喜,打破兩界藩籬,一舉攻入妖族領地,展開了人族與妖族間延燒近百年的動亂。

但同舟共濟總伴隨著同室操戈,群仙盟本是因利結合,並非鐵板一塊,從爭戰尹始,就對抱山派和妖族的祕寶分贓不均,直到群仙盟斬了妖王,也已內耗至大能凋敝、無人接手的窘境。本被壓在門派之下的修仙家族趁勢興起,以歧山溫卯帶頭反抗,開啟了第二次夷陵之戰。與此同時,當年被迫逃亡的抱山派繼承人橫空出世,自號抱山散人,帶領著一眾散修門派加入了修仙家族的陣營,又與新的妖王定下契約,三方聯手,設計圍殺群仙盟幾名重要的長老。自此,群仙盟一蹶不振,抱山散人則依妖族約定重新封上妖界入口,連同抱山派舊址一併隱入祕境,於修真界消聲匿跡;溫卯則帶領包含姑蘇藍氏在內的眾修仙世家,重新奠定了修真界目前的局面。

倘若魏嬰與他口中的宿敵都生在兩次夷陵之戰,大概也能查清魏嬰為何會被關在塔中。但當務之急還是得打斷魏嬰那不知名的妖法。藍忘機不得已猛擊忘機琴,喚醒劍陣,眩目的白光大盛,化為三十六道鎖鏈把魏嬰五花大綁,後者悶哼一聲,背後恍若有一道巨大的蛇形虛影痛苦的扭動。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在他當空落下時把人接在懷裡,在兩人劇烈的心跳中低聲道:「我會查明真相。」

魏嬰猛烈地掙了一下,怒吼:「你要查什麼真相!。」

藍忘機道:「我不知是誰將你以祭文喚醒,而你所說之人恐怕也不在六合之內。可若我確實轉世、忘卻前塵,必會查明真相,讓你──」

魏嬰不可思議道:「轉世?所以你才什麼都忘了,以為前塵往事皆已翻篇?所以……你真的死了?」刺目的血字因他力竭而褪去,露出底下一張氣得發紅的臉,若不是雙目被抹額遮住,怕也是佈滿血絲,蛇妖氣急敗壞:「放屁!」

藍忘機道:「我生於玄正三年,今年……」

魏嬰不客氣地罵道:「什麼狗屁年號,沒聽過,現在是太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道:「沒聽過便對了,太康晉武帝當政,距今已有四百一十七年。」

魏嬰氣瘋了,聽不進任何話語,一掌擊向他胸口,又召起石台下千條長蛇去抓藍忘機,暴吼道:「騙我!滾!」

藍忘機不願再傷他,便不閃不躲,被他一掌推到劍陣邊,即將觸到琴弦陣時,手裡的忘機琴震顫,蛛網似的琴弦就自動閃避,讓陣主輕飄飄地落到了台下。蛇群湧動,轉瞬就將藍忘機遠遠帶離石台,青銅門卻已近在身側。

藍忘機嚥下喉中翻滾的血腥氣,道:「魏嬰!」

魏嬰猶仍瘋了似地怒吼:「滾!滾──」

下一刻,青銅門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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