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爹姓魏

2023年03月27日14:468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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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手中的燭火無聲無息地滅了,像有什麼人偷偷來到他身旁擰掉了燭蕊。眼前的青銅鑄門隨著經久鏽蝕的齒輪扭轉而啟,轟隆隆響了一陣,竟然自動開了一道堪容一人通過的縫隙。裡面一股潮溼的森冷氣息撲面而來,往藍忘機身上一攏而過,帶起夜風般的沙沙聲不絕於耳,夾雜著夏夜的蟲聲蛙鳴──是妖。

在建成四百餘年的大藏書閣裡?

說不上有什麼不對,但又什麼都不對。藍忘機收斂氣息,提劍而入。下一刻,一股濃稠陰涼的血腥在空氣中極為突兀地溢散開來,有如一隻巨獸張牙舞爪地大開獠牙遍佈的口,腥氣恍如鮮血濺在他雪白的衣袍上。藍忘機一凜,旋即要閃身退走,然而背後的門像是料到他會跑一般,「砰」地悶聲闔上了。同時,腳下似有無數漣漪蕩漾搖擺,藍忘機猝不及防,身形微微一晃,便整個人被生生托進了──就是如同雙手掌心捧著一般「托」進了那片如深淵般的黑暗之中。

那個清朗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回近了許多,帶點剛甦醒時的慵懶調子:「你跑什麼?我又不吃人。」

藍忘機沉默,花了數息適應黑暗,發現室內不是全無光線,卻有稀微月光自四周石刻的八面巨大漏窗向內灑落。此處是一宏偉大殿,四周圍繞著蟠龍柱一十二支,分別連接十二道精鋼鐵鎖鏈,直直銬向大殿中央的十二把仙劍劍柄,其中八把劍呈八角形環繞著漢白玉砌石台,另有四把懸空浮於石台上,像個囚籠一般禁錮了端坐其中的人影,而那人影身下是一巨大繁複的陰刻花紋,好像盛開的曼陀羅花。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只見他坐於花蕊,手中悠悠地轉著一把笛子,面容卻看不真切。至於方才阻擋藍忘機離去、蠕動在他腳下的東西,竟是數以千計嘶嘶吐信的蛇!

藍忘機對著漫無邊際的血氣和陰森,仍面如冷霜、泰然自若,只是手扶劍柄,出鞘半吋,肅然道:「引我前來,所為何事。」

那人不受他的面癱臉影響,和顏悅色道:「也沒什麼事,只是我鎮守此地多年,旺你人丁佑你子孫,就想看看我的……」他斟酌的一下詞句,揀了一個合心意的:「唔……小供奉長什麼樣,你走近點讓我瞧瞧。」

藍忘機不動,眉心卻輕輕擰起,糾正道:「你為天罡伏魔陣所囚,是遭鎮壓於此,當安份守己,不得作亂。」

也許是藍忘機所言直白到棒槌,太久沒被大放厥詞的那人短暫失語片刻,憋不住成了失笑,捧腹道:「先作亂的是我嗎?你們這些仙門修士總是想當然,認出伏魔陣就覺得我是妖魔,吹個笛子也成了不安好心。小郎君,我問你,你怎麼知道你家祖宗當年擒我是為除魔衛道,而非覬覦我這身妖族純血?再說,若你定力足夠,沒有半夜不睡覺,跑來我門外偷聽捨不得走,我又怎麼會請你進來?講道理,姑蘇藍氏門人一向卯時作亥時息,平常這時候你早該睡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懶得同他掰扯,道:「你若安份,為何去鳴雪冤鐘?」

那人疑惑道:「什麼鐘?」接著恍然地輕輕「啊」了一聲,澄清道:「我是被喚醒的,有個人彈琴好吵,還兇,我以為他有什麼急事相求,醒過來半天卻等不到人,所以吹個笛子看看,這不……總算來找我了吧?」

藍忘機微退一步,他一動,腳下群蛇吐信、往兩側滑開,卻中途紛紛扭頭僵了片刻,才被迫調轉方向游了回來,將人團團圍住,就要再次將藍忘機「托」起來。那人笑道:「有話就說,緊張什麼?我無意在伏魔陣中找死,不會拿你怎樣的。」

藍忘機不理,逕自轉身要走,提劍輕叱,一道燦亮的紅光隨著逼人劍意橫掃如虹,蛇群紛紛走避,退開數丈。

背後那個聲音突然「咦」了一聲,話語中卻仍興味盎然道:「別走嘛,明明愛聽我吹笛,還發這麼大脾氣,是害羞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倏然回身,硬聲道:「開門。」

對方不緊不慢地逗他:「不開怎樣?」

藍忘機袍袖一振,帶著怒意的劍鋒陡轉,勢若驚雷朝那人所在之處直直掠去──然而「嘣」一聲重響,有什麼東西硬是攔下了劍,還反彈回來。那聲音藍忘機一聽便知,不是琴弦又是什麼?但說也奇怪,那琴弦竟不作防禦之用,亦不知是何人所出──畢竟當藍忘機召劍回手,便見那人卻沒了下一步動作,仿佛被那聲巍峨弦響震得懵了。

直到嗡嗡聲小了下去,那聲音才有氣無力地道:「暈死我了……小郎君好生無禮。速速放下你那牙籤,好好說話。」

姑蘇藍氏一向以家風雅正著稱,藍忘機更是少年成名,說誰無禮都不會說到他,無奈他不願與此不知名的東西多做糾纏,也就無所謂好好說話,於是再次出劍飛向那不知設於何處的琴弦,欲把對方震得暈厥過去再說。但鼻翼微動,一股若有似無的新鮮血味瀰漫,想來那東西已經被琴弦震傷,加上伏魔陣壓制,藍忘機便停下攻勢,召劍回鞘。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終於被挑起了大妖該有的脾氣,那東西不再嬉皮笑臉,懶洋洋的語氣帶了一點冷,道:「你的劍給我看看。」

藍忘機自然不應。

那東西道:「我說錯了,那牙籤不是你的劍。」

藍忘機愕然。那東西續道:「可真古怪,你們家哪一個不是志學之後便有了自己的靈劍?你修為不俗,肯定年紀不小了,卻堂而皇之拿著別人的劍使得那麼順手,你都不怕人劍不得合一、久了要出岔子,想必有把握逼它認你為主了嗎?果然藝高人膽大。既然如此,你一人孤身闖來我這兒,琴也不帶,現在被我關著出不去了,也是自找的。你不怪自己掉以輕心反倒要來怪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我是誰呢。」

三兩下被人說中了他多年來的瓶頸,加上對方耐性十足,顯然沒有輕易放他出去的打算,藍忘機探不出對方的惡意,無從判斷那人是城府太深還是脾氣太好,不由得不端正態度與他周旋,終於把劍送回鞘中,考慮了一下,道:「是我冒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對方卻也是一呆,沒想到藍忘機那麼乾脆,但想想姑蘇藍氏子弟一向是出了名的刻板守禮,只是眼前這一位又特別一板一眼,便笑出了聲:「……你這人真奇怪,莫不會也無趣得緊。」

藍忘機沒否認,畢竟族中同齡人怎麼說他、小輩們怎麼怵他,自己是知道的,便直接回答了對方前一句質疑,道:「……我沒有琴。」

對方隨即反應道:「你不是琴修?」

藍忘機道:「我是。但沒有琴。」頓了頓,接著道:「也沒有劍。」

像是聽到了古今奇聞,那人呆了一下,才吶吶道:「這可憐見的,藍氏家大業大,有錢的很。你卻連本命靈劍和護身琴都沒有。你是給人撿回來的啊?」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原本他只是信口一說,沒想到藍忘機頷首承認:「我自幼長於寺院之中,約莫十歲才被接回本家。」

「流落寺院直到十歲?你家祖宗已經是和尚,實在不必多此一舉,莫非你命格有什麼特殊之處?」似乎對藍忘機的故事來了興趣,他忍不住道:「際遇如此奇特……大約也是你能喚醒我的緣故,小郎君,怎麼稱呼?」

藍忘機便對石台上的黑影遠遠行了一禮,道:「名湛,行二,字忘機。」

兩人間若有似無的劍拔弩張,至此總算淡得要不見了,彼此間莫名的連結就成了他們都想抽絲細剝的繭,然而不便交淺言深,只好先行禮尚往來,這自稱純血的大妖也跟著紆尊降貴地自我介紹,清了清嗓子:「那個……我姓魏。」後面卻突兀地停了下來。

藍忘機見他沒說完,便道:「魏什麼?」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對方奇道:「沒為什麼啊,我爹也姓魏。」

藍忘機:「……」

魏姓男子思索片刻,不確定道:「可名字我不記得了,想了半天,只知道有個『嬰』字。我應當是……雲夢魏……魏什麼啊?」

藍忘機也不知道為什麼,只好道:「你是雲夢江氏門人?」

魏嬰道:「應該是的,可我卻記得不是……哎,別問我這些,那麼多年都被關在這兒,前塵舊事我早忘光了。記性不好,別見笑啊。」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大妖若修為深厚,說失憶八成是搪塞,藍忘機道:「雲夢江氏與藍家幾代聯姻,堪稱世交,怎會將你關在此處?」

魏嬰道:「可說呢,我那個年代腥風血雨的,今天是世交、明天就能跟你翻臉滅族,世家大族之間更是如此,就為了那些所剩不多的純血,我麼……既然長得比同族稍微長了一點、又大了一點,多好的天材地寶,當然是……那個炙手可熱。」

藍忘機道:「但姑蘇藍氏無此陋習。」

魏嬰輕笑,並不接話,轉而道:「說說你身上的奧祕吧,到底喚醒我有何貴幹?這位……藍二公子。」

藍忘機道:「我並非有意打擾。」見此處萬蛇鑽動,那本詭異的遊記書皮內,所藏鱗片與獸蛻原主八成是蛇,並與這大妖有關了。那兩物怨氣沖天,看起來確實像被外力刺激後的凶物反噬,進而敲響了雪冤鐘。然而,若說是藍忘機無意間觸動了封印大妖的禁制,才導致雪冤鐘鳴、魏嬰甦醒,那他也太粗心大意了些,藍忘機回顧自己幾次進大藏書閣的情景,實在不得其解。因此魏嬰一口咬定是藍忘機主動喚醒自己、對自己有所求,藍忘機一時也無法自證清白,只好精簡地把自己帶晚輩借書、卻發現書中封了凶物之事大致說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魏嬰先是困惑,繼而有些忿忿不平:「把我的地方列為你家禁地,往我屋裡塞禁書和禁品,真當我是鎮宅凶獸?那我怎麼從沒收到你家上供的犧牲跟份例呢!」

藍忘機道:「你是否曾遭人強取鱗和蛻?」

魏嬰笑道:「只取鱗和蛻?不曾,這太好心了。有的是人想將我抽筋扒皮。」

藍忘機直覺反駁:「姑蘇藍氏……」

魏嬰淡淡打斷:「姑蘇藍氏無此陋習,確實。但是用伏魔陣把我壓在這兒,迫我鎮日抄寫祭文,就不是對我有所求?說得好像就你們家不染塵埃似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藍忘機神色一沉,此時天光漸亮,大殿內部輪廓更清晰了些。他見石台上那人持笛支頤,帶笑的面容清俊非常,雙目以布裹之,滿頭華髮披散在一身漆黑的袍子上,像夜空裡的銀河,渾然一身竹林隱士的樣子,與下身的混亂格格不入。只見一長長的巨大蛇蛻橫在他腿上,卻已經被方才的琴弦反彈撕裂,又沾了血,與蛇蛻上滿是以血書狂草而就的文字混在一起,看來猙獰凌亂,不像祈願的祭文倒像害人的邪咒。據說他鎮日抄寫,加上蛻了幾次皮,石台之下更是堆積如山的祭文。藍忘機看了所謂的「祭文」一會,神色幾變,終至五味雜陳,卻也不願輕易聽信一方之言,道:「若我族前輩……逼你以肉身和血為祭,此舉必遭重罰,甚至除籍。此人是誰?」

魏嬰偏頭回憶一陣,道:「忘了。反正人作古多年,祭文我不必再抄。壽數、福報還是榮華富貴都不必再為他求。橫豎無事可做,我就冬眠了,怎料到冒出一個你。你說自己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可知你能吵醒我,必是身上有什麼東西與我相通?」

藍忘機沉默片刻,終於提劍朝魏嬰所在的石台走去。他凝目細瞧,發現魏嬰用以蒙眼的那條白布上有些眼熟的紋路,想看清楚些,後者耳聞腳步聲,善意提醒:「別靠太近,仔細碰著了琴弦,任你三頭六臂也要削下來的。」

藍忘機作為一資深琴修雖不敢說登峰造極,聽音辨位卻不在話下,方才鬥法時早記住了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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