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骑至今都记得,那个难堪又耻辱的傍晚。
“哎呀,这不是黑骑吗,你怎么在这坐着呢?”
那天黑骑正坐在利姆萨罗敏萨下层甲板的水边钓鱼。他抛竿、收杆、检查成果,动作一气呵成。新零式开放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到了长草期,除了一些闹着玩的冒险者,已经很少再有人找黑骑陪练了。黑骑常常在招募板和冒险者行会一坐就是一天,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熬到天亮。他来来回回翻着招募,盯着神典石,可就是没有老板需要陪练。而且就算有,也不会找黑骑这个战绩灰灰绿绿的小可怜。
通俗些讲,就是黑骑失业了。
“几天不见,你怎么连大剑都不带着了?鱼竿可不适合你。”
说话的是之前固定队的白魔,那个先天给自己,再生归黑骑的白魔。她抱着一大包热腾腾的食物站在黑骑面前,手里拿着一杯插了吸管的蜜瓜果汁(HQ),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小板凳上、满身鱼腥的黑骑。白魔穿得很漂亮,崭新的学院套装,领口别着闪亮亮的胸针。她的袖口另外找裁缝用金线绣了职业量谱百合花,裙边也有一圈用高级丝线手织的蕾丝花边。黑骑听见白魔的声音,从后脊梁骨向上窜起一股凉意。他慢悠悠地回过头,不情不愿地将视线投向这个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维埃拉族女性。
“我、呃,这是我的爱好。你知道吧、人偶尔也得放松一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黑骑有些磕巴地挤出一句话,握着鱼竿的手掌出了一大堆汗。没有老板找他陪练,他又不愿意去做黑奴。所以只能忍痛把包里的大剑都放进幻化柜,转而用鱼饵塞满空出来的位置。
“你看,钓鱼又开心,又悠闲,钓上来的东西还能吃……”
就算是绞尽脑汁,黑骑也想不出更多钓鱼的理由了。他下意识用指甲不断刮挠起鱼竿的握柄,硬生生把握柄抠掉一层胶皮。白魔的眼珠转了几圈,看看黑骑,又看看他手里的鱼竿,之后叹了口气。她从食物袋子里掏出一个贤人面包,又配上一份高山茶,一齐递向了黑骑。黑骑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接过了施舍。白魔伸手的时候,黑骑闻到她袖口那股浓郁的香水味,虽然没明说,但黑骑觉得那味道闻着,像是只有花街里上班的人身上才会有的气味。黑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什么正经饭,他钓鱼技术不好,甩鱼竿的动作活像在挥舞大剑,学不会打窝,又弄不明白拍击水面。几天下来,钓到的鱼还没有来围观他钓鱼的人施舍的食物多。如今黑骑得了面包,得了稀少的碳水,巴不得立刻就吃个精光。可黑骑为了面子,还是强撑精神摆出难看的笑脸,硬撑着向白魔说了句谢谢。
贤人面包混着屈辱,被黑骑一口一口伴随海风咽下肚子。天色渐晚,海风也愈来愈凉。如今利姆萨·罗敏萨已经入冬,傍晚冻人的海风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割得黑骑的脸生疼。黑骑艰难地啃着面包,把大衣胸前的拉链拉上,又裹紧围巾。今天也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填不饱肚子,也换不来金币,住不起旅馆。想到这里,黑骑就难受得想死——他本是有家的,他用半辈子的积蓄在伊修加德买了套小房子。那房子不大,地段也很一般,就连家具也全是旧的。但对于黑骑来说,这间小窝就是一切。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被老板克扣了多少工资,只要回到家里缩进温暖的被子里,日子就也还能过得去。
可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黑骑失业后一直浑浑噩噩,总是在大街上流连,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就业机会。刚开始暖和,他常睡在利姆萨·罗敏萨下层甲板或是格里达尼亚新街的长椅上。后来天冷,长椅冻屁股,黑骑才不情不愿地想回家去住。然而到了家门口,黑骑却发现自己的钥匙打不开门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太久没回家,黑骑买的土地已经被政府收回。现在住在这里的,早已经是另一户人家。
发现房子没了的那个夜晚,黑骑在酒馆里哭了一宿。他蹲在酒馆的角落,抱着同样被放在角落里的花盆放声大哭。酒馆老板嫌黑骑太吵,踢了黑骑好几脚,要不是那天白魔也正好光顾了酒馆,给黑骑付了双倍酒钱,黑骑难逃一顿胖揍。
“所以,你现在还是没找到工作?”
白魔看着黑骑狼吞虎咽,轻轻蹲下身来,一只手拄着下巴看向黑骑。他们同是维埃拉族,但白魔一直都吃得很好,即使蹲着,还是比发育不良的黑骑高上一节。黑骑听了白魔的话,许久没有作声。
“我有个朋友开了家茶馆,最近有个服务员回家探亲去了,正好缺人顶班。你要是乐意,不如去试试吧。那里虽然挣得不多,只是临时工,但是包吃包住,工作也简单。”
说着,白魔从裙子的侧兜里摸出一张纸片,在上面写下地址后塞给了黑骑。这要是放在以前,黑骑一定会果断地将纸片扔掉。可惜风水轮流转,此时的黑骑早已没了拒绝的资本。他看着手里那张纸片,霎时间泪眼婆娑。等到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时,黑骑已经穿上了茶馆服务员的制服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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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茶馆在黄金港,开在白银乡的一个角落里。虽然开在角落,但客人却着实不少。这茶馆装修得别致,从里到外都是红彤彤的东方风格装饰。茶馆老板是个黑角的敖龙族,穿着一身东方服饰,从来没有过笑脸。这敖龙族老板似乎格外喜爱陶瓷漆器,在店里摆了十几个展示台。每个展示台上都放着价格不菲的摆件。因此黑骑走路时格外小心,生怕把店里的什么摆设碰坏,然后被迫签个卖身契。
[“十二桌,三份龙井,一份酥肉,外加糯米团子一碟!”]
黑骑干了一晚上杂活,才刚找个角落坐下,想休息三分钟。他屁股还没在凳子上坐热,手上的通讯贝就再次震动起来,催促着他去工作。端茶送水的活一点不比陪练轻松,黑骑总得上上下下地爬楼,腿酸得不得了。他艰难地从凳子上挪下来,筋疲力尽地爬到前台处。前台是个敖龙族女性,听说以前是个机工士。她和黑骑境遇相似,也是失业才沦落至此。因此在这间冰冷无情的茶馆里,也就机工还会多少照顾黑骑一下。
“再坚持坚持吧,咱们三点就能下班了。”
机工把客人下单的菜品放在托盘中央,从柜台上方推给黑骑。这里虽然说是茶馆,但下班时间出奇的晚。别人的茶馆都是白天营业,这里却是晚上开门。黑骑早就听说白银乡不正经的行业盛兴,但为了生计,他也不敢计较太多。黑骑抠着食品托盘的边缘,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向楼上挪去。他的脚步实在沉重,踩得红木楼梯都咔咔直响。
点单的客人选的位置是个矮桌卡座,三个猫魅族男性并排坐着。一个是红发佣兵头,一个是黑发佣兵头,还有一个是金发佣兵头,都穿着指挥官外套。这三个猫魅族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黑骑只能靠发色分辨。这三个佣兵头中间还有个戴着黑色兜帽的家伙,脸朝下趴在矮桌上,黑骑分辨不出那人的性别,只能通过兜帽缝隙露出的耳尖勉强判断出种族。冥冥之中,黑骑觉得这家伙有点熟悉,但又实在是说不出哪里让他觉得熟悉。
“那位精灵族……精灵族的客人,没事吧?”
黑骑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和点心放在矮桌上,本着职业道德缓缓发问。三个佣兵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短暂的眼神交换后,异口同声说出了“没事”。黑骑虽然觉得奇怪,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管,毕竟在茶馆喝酒喝大的客人常有。黑骑向三个佣兵头行过礼,转身离开了卡座。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前台,暂时坐下待机。机工正在记账,她看着黑骑憔悴的样子,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想当初,机工也是天之骄子,混迹在各个零式队伍里,靠着腿长吃遍天下老板的俸禄。但好景不长,上天好像是要故意针对她一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机工就变成了领失业补助的流浪汉,再没一个零式队伍要她。那时的机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想着去做佣兵、在纷争前线闯出一片天地。但天好像就是要绝她的路,机工在纷争前线受尽了凌辱。这种凌辱不来源于敌人,而是来源于队友。那些队友只要见到她,就要骂她,说她是什么缩头乌龟,又说她精神有问题,还说她就是故意来拖累队友的。机工不明白,张嘴想为自己辩护。然而不管她说什么,那些生事的人也只是一个劲地辱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机工,好像机工存在的本身就是罪孽一般。开始的时候机工还想找人替自己说话,但她遇见的大多都是只会沉默的帮凶。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替她说话,也被打成“平权大使”,在众人面前被狠狠殴打,头上缝了十几针。
自那之后机工就再也不敢说话了。什么自由,什么选择,都是强者的特权,不是她能拥有的东西。那把机工曾经每日悉心保养的火枪,如今也落了灰,变成一个摆件,默默封存在玻璃展示柜里,成为机工昔日荣耀唯一的证明。
“怎么样,新工作还适应吗?”
机工递给黑骑一杯热茶,小声问道。黑骑疲倦地靠在吧台边缘,长叹起气来。他双手握着茶杯,好让热茶的温度透过皮肤,温暖他的血流。
“我怎么有办法习惯……”
黑骑小口抿茶,喝了半口又把茶叶根吐回杯子里。这家茶馆的员工餐很简陋,茶也是用的次品。明明菜单上一杯高山茶能卖到十几万金币,给员工喝的,却永远都是碎茶末泡出来的扎嗓子的水。
“万一习惯了,以后还怎么拿剑呀。”
粗茶划过黑骑的喉咙,化作寒冷冬日里唯一的暖流。黑骑能清晰地感觉到茶水的热度从食道滑进胃里,慢慢落进下腹。
“唉,咱们也是为了生计,不寒碜。你看龙骑曾经也不受人待见,后来不是好起来了吗?会变好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机工说着自己骗自己的话,眼里早没了光亮。她从围裙兜里掏出半包巧克力曲奇,拿了几片给黑骑。
“吃点吧,下班还得有一会呢。这里的员工餐净是些青菜,没有油水,不顶事。”
“真是一家老板一个样啊。”
黑骑接过巧克力曲奇,缓慢地从边缘啃了起来。齁甜的巧克力曲奇吃进嘴里,却只有苦涩的味道。黑骑望着手中杯子里自己的倒影,想起往日在占星店里打工的情景。那时黑骑正在准备买房,他借遍朋友,七拼八凑集齐了首付,却怎么样也想不出后面的房贷该怎样还。是占星给黑骑了个前台的工作,让黑骑得以渡过难关。那个占星老板人很好,是个有信仰的人。黑骑每次看见占星,占星都在祈祷。黑骑虽然不信那些个神啊主啊什么的,每次却也会默默在心里为占星祈福。占星的店里总是收留各种各样的人做员工——有些员工是能力不足的新人,占星就自己花时间培训他们;有些员工因为名声不好而难以就业,占星也从不计较他们的过往,一视同仁地招募;还有些员工同时打很多份工,占星看他们困难,给他们额外的补贴。当时的生意虽然说不上太好,但占星从未克扣过员工的工资,在工作之余,占星也组织活动带大家潇洒。占星这人花钱很爽快,也愿意和大家分享自己的事情,有什么事从不藏着掖着。黑骑喜欢这样直率的占星,因此私下里,他和占星也是不错的朋友。
当时黑骑每次和占星见面,占星都会送黑骑一包巧克力曲奇。占星手艺不好,曲奇做得奇形怪状。但每片曲奇里的巧克力豆都饱满大颗,总能满足黑骑对甜品的渴望。
“现在经济不行,老板们为了多挣点钱,就只能克扣咱们的口粮。有的时候我去外面喂老板的陆行鸟……你知道吗,陆行鸟都有三菜一汤呢。”
机工越讲越生气,忿忿不平地用拳头砸起账本。说实话,那包巧克力曲奇已经因为受潮变得有些软,口感又钝又硬。然而不论机工还是黑骑,谁都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意思。
“不过你挺有天赋的。我一开始来这里打工的时候,总算错账,差点被老板打一顿。学了好久,才好不容易适应这种生活。”
机工一边说,一边摇头。
“你手脚麻利,是好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不是头一次出来打工了。”
黑骑说着,抬头看向机工。
“那你怎么还来这?这里的老板可是出名的抠门。”
机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她忍不住将身体向前倾去,对黑骑露出好奇的眼神。
“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不好好干活被开除的人,难道说你之前的老板比这里更抠门吗?”
“那倒不是,之前的老板挺好的,就是……”
说到这里,黑骑突然噎住了。他张张嘴,犹豫几秒后还是噤了声。他在占星店里的工作一直顺风顺水,挣得多、不用加班、也没有无聊的人情世故需要处理。而且那里假期自由,挣的是日薪。如果临时有给的更多的老板想找陪练,黑骑可以随时请店里的假。虽然黑骑忍不住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利用占星。但如果可以,黑骑真希望能一直在那里打工。
然而有一天,占星突然从店里消失了,再没来上过班。
那间中型的咖啡馆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黑骑再次到访的时候,店已经被占星托付给了朋友看管,物是人非。细问下去,那朋友也只说占星是病了。但占星根本不是病了,黑骑清楚的很。占星人长得漂亮,总是出现在各种社交沙龙里,在本地算是小有名气。自占星消失后,黑骑曾经不止一次在野鸡小报上看见过有关占星的文章,也听说过不少传闻。那些传闻千奇百怪,有说占星是被扫黄办抓走的;有说占星的裸照流出;有说占星欠债被揍的;还有、还有……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小报上的消息扭曲地不成样子,净是些不入流的污言秽语,完全是想把人往死里逼。黑骑看不下去。名人的八卦总是很受欢迎,因此总有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写些文章来引人眼球。野鸡小报上投稿的人大多匿名,他们编纂出离谱但吸睛的故事,就为了能蹭点热度,分上一杯名气的羹。还有人连觉都不睡,一天到晚地跟踪占星,试图创造更多的绯闻用以盈利。他们推出秽乱占星名号的报刊,放在书店和报亭最显眼的位置,一摆就是三个月。黑骑看了那些文章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他想不出究竟是多无聊的人,才会花大把的时间跟踪和研究一个根本不熟的人的私生活。黑骑即使是失业的时候,也从没有闲到过能花数天、几十个小时,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去骚扰一个陌生人。
“我那个老板病了,所以就没再开业,我也就失业了。”
黑骑苦思半晌,最终挤出一个短小的句子。其实,占星并不是野鸡小报唯一的受害者,在这个空虚颓废的时代,人们总是要用他人的痛苦为自己取乐。每一天,野鸡小报上都有不同的人被当做女巫烧死在火刑架上。小报总是声称自己在做公益,拿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作为挡箭牌。以此为那不顾事实随意污人名讳的行为,找一个道貌岸然的理由,又为赤裸裸的施暴行为穿上一层伪善的外衣。黑骑痛恨野鸡小报;也痛恨小报的拥护者;更痛恨造就这样小报的现实;痛恨这一切的根源——这个扭曲的社会。黑骑无法理解如此的暴力和加害,究竟为什么会被公认为施行正义的手段。他只觉得可笑、可悲、又无与伦比地愚蠢。
机工似乎看出了黑骑话里有话。她抿抿嘴,没再追问下去。
“再送完这几瓶清酒和这把钥匙,你就可以下班了。”
敖龙族女性的声音将黑骑的思绪拉回原地,就在黑骑走神的这半分钟里,楼上的三个佣兵头又下单了几瓶清酒,还有一间客房。黑骑看着手里大床房的钥匙,不免疑惑。
“你确定是这个钥匙吗?我记得他们有四个人。”
黑骑盯着手里的钥匙,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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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我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只有三个。咱们这是按人头收费的,可不许在裙子底下偷藏拉拉肥。”
机工挑挑眉毛,翻看着手里的账本。本子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卡座里登记了三个人。
“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肯定没看错。”
黑骑说,
“那里除了三个猫魅族的客人之外,还有个一身黑、戴着兜帽,把头遮住的客人。当时他脸朝下趴在桌子上,我还以为是喝大了,特意问了有没有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瞥见机工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好像吃了什么坏掉的东西一样。机工的手指叩住了竖开账本向上卷起的部分,用力地拧了起来。
“啊、是他呀……”
机工的表情里透着遗憾,黑骑看不懂机工复杂的表情,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机工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小到像蚊子嗡鸣。黑骑不得不把耳朵凑到机工面前,才勉强听清机工在说什么。
“你知道‘精金之舌’吧?就是在花街和酒馆里卖的很好的报纸……那个八卦报刊。那个客人,就是最近上头条,上了很久的那个……”
机工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黑骑直勾勾地看着机工,把机工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复杂了。我之前做佣兵的时候被人瞧不起,是他为我说了两句话。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挨了一顿打,后来有人又揪着这件事,在小报上攻击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的,我这个人很糟糕……我现在看到那些关于他的流言,我知道里面肯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也明白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但是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像他当初为我说话那样,那样坚定地、果断的为他正名。”
机工的声音颤抖着,脸色比黑骑的logs还难看。
“我真是个糟糕的人,我只敢自己在心里抱怨社会的不公,却不敢直言,只是因为我知道别人必然会因此攻击我。但他却为了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挺身而出……我太糟糕了、我对不起他……我没办法像他保护我那样去保护他……我真是太糟糕了、我看到他被攻击的时候,竟有一瞬间想过要装作不认识他。在茶馆偶尔听到别人议论他的时候,我不敢提出异议,也不敢反驳。我只能沉默、像当初别人沉默着看我受折磨那样沉默,做一个帮凶……我真是太糟糕了。”
黑骑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机工,看着这个因为内疚和负罪感而不断颤抖的敖龙族女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占星总是喜欢做这种出头又不讨好的事,有什么坏人都是他来做。他不止一次帮黑骑赶走黑骑身边的烂人——固定队里拖后腿的治疗;利用黑骑善心骗吃骗喝的新人冒险者;野队里挑三拣四的近战……
可现如今,黑骑看到占星被数量如此庞大的敌人攻击时,也失去了冲上前去的勇气。有些时候,黑骑甚至无法面对自己的那把大剑——无法面对选择成为暗黑骑士时,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
明明是在热闹喧嚣的茶馆里,黑骑却觉得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就连空气中点心和茶水的味道也变得无比恶臭,好像被魔界花喷过一般,散发着腐败的气息。黑骑被恶心得想吐,想要发狂,想要快点逃离这个糟糕的地方。但通讯贝一次又一次的震动和蜂鸣,强行将黑骑拉回这令人作呕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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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快点把钥匙送上去吧。”
机工的喉咙艰难地吞咽着,颤抖的手里狠狠攥着一把黄铜钥匙。机工将那把钥匙攥得如此之紧,以至于那钥匙被递出去之后,机工的手心里还留着印子。
黑骑接过了湿漉漉的钥匙,他没办法责备机工。因为如果要责备机工的话,那他自己的良心也会遭受一番拷打。
“交给我吧。”
黑骑低声说道,将责任扛到自己肩上。他双手的手指扣紧放着酒瓶和钥匙的餐盘,一步一步向二楼走去,如同在向各各他行进一般,只不过即将在旅途终点受难的并非黑骑。茶馆楼道的灯光昏暗,作为装饰的风铃不断鸣响,如同乌合之众的嘲讽。它们吵嚷着,等待观看临刑前被剥光的加大肋纳。
事实证明,黑骑的预感很对。他才刚刚靠近卡座,就已经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占星的星绒布治愈兜帽被扯掉了,连着一起扯开的,还有占星总是挽着的发髻。其中一个猫魅族将手指插进占星的头发里,向后拉扯,逼迫占星抬起头来。
“你们这服务不行啊,钥匙送得这么慢,这人都醒了……”
为首的猫魅族一把捞过餐盘上的钥匙,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占星看见黑骑的脸,眼中闪过一瞬间希望的光芒,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间罢了。但即使是那样短暂的一瞬,也被敏锐的猫魅族捕捉到。这下猫魅族们来了兴趣,七手八脚地捏起占星的脸和耳朵来。有人用手背拍了拍占星的脸侧,还有人把手伸进了占星红玉棉布长袍身前的开口里。
“怎么,你俩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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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我才不认识这种又矮又丑的维埃拉……”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占星开口否定了猫魅族们的假设。占星看上去似乎不大清醒,他的眼神四处乱瞟,无法聚焦到一个点上。占星在说话的时候,身体还不断无意义地摇晃着,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黑骑无法判断占星究竟是喝大了还是磕大了,但总之,他不觉得占星像是能自理的状况。黑骑本能地拦住了卡座的出入口,阻止佣兵头们离开。就像曾经在鱼尾海马怪面前为队友挡住贯穿的一击那样。
“你这是干嘛?别挡道。”
显然、佣兵头们对黑骑的行为并不满意。他们看看占星,又看看这个穿着服务生围裙,略显狼狈的黑骑,不约而同地哄笑出声。佣兵头们笑够了,便拉起座位上的占星想要离开。然而黑骑没有移开的意思,反倒凑得更近了些。
“他看起来不愿意跟你们走。”
黑骑的声音很低,一词一句都填满了怒意。为首的红发佣兵头试探性地推了黑骑一把,然而黑骑就好像浇筑的水泥墙一样,牢牢地钉在原地,纹丝不动。红发佣兵头本还想再推一次,但他的同伴拉住了他。黑骑此时的表情实在是可怕,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佣兵头们,异色的眸子透过略长的黑色发丝闪着光芒,好像每个佣兵头都欠了他一千万一样。那只端在黑骑手里的托盘被捏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