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的喪禮如期舉行，一切也進行得十分順利，我們按著葬儀社給我們安排的行程進行，靜靜地陪著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意外地，我在整段過程中心情都十分平靜，雖然不至於輕鬆，但也沒有感到過於悲痛。畢竟人已經走了，這些繁瑣的儀式也是做給活人看的。
而對於在場的生者們，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阿爸好走。」
隨著禮儀師的一聲道別，棺木抬放在傳送台上，隔著一扇大小恰好的鐵門，爸的棺木被緩緩地推向那扇門。它像怪獸般張開了嘴，等待著爸的遺體進到裡面。
直到棺木已經進了一半之後我才意識到，如果他真的進到裡頭，那就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了。
可是......我明明還有好多話還沒對你說。
我還有好多事還沒為你做—--
「——爸......！」
咚地一聲，鐵門沉沉地關上了。
話哽在喉嚨裡，我卻只能默默地吞回去，我垂下了頭，試著掩飾住自己的失落。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或許剛剛那聲被打斷的呼喚也被大表姐聽在耳裡，她伸手摟住我的肩，輕輕地拍了拍。
「走吧。」
幾天後，我收拾好前來的行李，準備離開姑姑家。媽的狀況變得很痴呆，只能留在姑姑家裡給其他人照顧，這代表我此時此刻就必須和媽分別了。
回來的時候，還是熱熱鬧鬧的三個人，如今也只剩我一人形影單隻了。
「我們會把舅媽的事辦好，讓她能待得舒適。」二表姐說道：「這也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了。」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而二表姐輕嘆著，一臉歉然。「我真的很抱歉......」
「不，媽還得勞煩你們照顧，我才對你們很不好意思。」我低下頭，無奈地說道：「我們家...給所有人都造成麻煩了......」
「你不是麻煩，親愛的，你已經很了不起了。」
說著，二表姐的表情強忍著心酸，她忍不住抱緊了我，哽咽地說道：「我們還太軟弱了，常常因為這份軟弱傷害到你，這才是我覺得愧疚的地方。但是，就因為我們不夠堅強，我們才會需要家人的扶持使自己強壯起來。」
她鬆開了我的身體並牽著我的手，二表姐牽扯著嘴角，強言歡笑。
「這個家永遠歡迎你回來，好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那雙眼睛懇求著、慰留著，希望能讓我分出一點的親情留在這裡。
我遲疑了，雖然我最後還是點頭答應她，但一想到分出去的情感可能最終仍不是回到我身上，而是奉獻給那與我相似之人，心裡的疙瘩難免讓人感到難受。
與二表姐說話的同時，我感受到她的後方傳遞過來的視線，我轉過頭越過她的身子一看，看見兩個姪子躲在屋子裡，透過敞開的大門在偷偷看著我們。
二表姐也注意到我的眼神，她隨著我的視線望去，立刻瞥見兩顆賊頭賊腦卻來不及躲起來的小頭。
「你倆幹什麼呢？鬼鬼祟祟的。」
二表姐出聲詢問，兩人才互看著對方一眼，然後踩著兩人三腳的步伐走出來。
「表叔要走了？」他們問道。
「嗯，我得回去了。」
「妗婆不會跟你一起回去嗎？」「你們！」
二表姐一聽，慌得立刻喝止他們繼續問下去，深怕我們才剛打住的話題又被往下挖深一層，難以平復。
我只能露出苦笑的表情，無奈說道：「抱歉，妗婆可能得留下來跟你們一起住了。」
因為年齡與話題的差距，我和兩個姪子不常說話，我至今仍分不出來這對雙胞胎誰是誰。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雖然小，但也是國中生了，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還是能理解的。
「我沒辦法帶她一起走，你們幫我照顧好她，好嗎？」
「嗯，這沒問題！」
他們爽朗地答應了，同時也一人一把拉住我的雙手，懇求的兩對雙眼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那下次表叔回來，可以跟我們一起打電動嗎？」
電動？
我愣了一下，這還真是我開始上學後就不怎麼會碰到的玩意。
「我...我不太會玩這個......」「沒關係，我們可以教你！」
「你們表叔很忙的，哪像你們兩個臭小子整天就只知道玩。」二表姐手叉腰，擺出嚴母的黑臉姿態。「別攔著人家，他還得去趕車呢！」
「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跟予熹表叔玩過！」雙胞胎一蹦一跳抗議道：「俐莉表姐跟俐亞表姐也不會跟我們玩！」
「廢話，人家表姐才不會玩那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那很好玩，媽媽不懂！」「對，媽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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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
好幾年前的春節，爸終於忍不住走到我房裡，坐下來與我長談。
「為什麼一定要我去給小鬼頭當保姆？」
「唉，你也知道過年大家都很忙，你大表姐他們有事明天才能下來，家裡年紀跟他們最近的就只有你了。」
爸嘆著氣，還是對我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比較喜歡跟大人相處。你就當作幫我們一個忙，就今天一天帶著他們倆吧。」
他無奈，我也無奈，看著在院子裡拿著玩具劍高喊聽不懂的招式名的兩個小男孩，要我去照顧他們，不如給我一把刀自盡算了。
「我討厭小孩子......」「你也曾經是小孩子啊，有人討厭過你嗎？」
我沉默不語，但表情不是太好，被爸輕易地一眼看出。
「......抱歉，我舉的例子不是很好。」「沒關係，我知道我很討人厭。」
偶爾在房間裡拿出被破壞過的書本或私人用品時，爸就知道我在學校過得並不好，只是我沒明說，他也不戳破我，免得媽知道又要傷心了。
從前人見人愛的小孩突然變成被排擠的目標，她不可能忍受得了這種事。
「你不討人厭，你只是不擅長與人交際而已。」爸安慰道：「雖然你愛讀書是好，但書畢竟是死的，而人卻是活生生、又陰晴不定的，相比之下書本可比人簡單多了。如果你總是把自己埋在書堆裡而不去嘗試面對人群，這會變成你用來逃避困難的藉口。」
他摸了摸我的頭，露出親切和藹的微笑。「你得學著自己先去跨出那一步，你才能懂得去理解別人，同時別人也才能看清楚你真正令人喜愛的模樣。畢竟隔著一堵牆，別人看你也只能看見沒有感情的牆面而已。」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老實說，別人喜不喜歡我，對我來說真的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真的。
我無所謂，也不在乎。
我只想要你們的認可就好。
我只想要你們愛我就好。
看著雙胞胎一模一樣捨不得的表情，我還是心軟了。
「之後春假吧，清明節的時候我會再回來的。」
「真的嗎？」
一聽見我還會再回來，兩人的眼睛都亮了，同時二表姐的表情也跟著明朗起來，甚至露出欣慰的微笑。
「真的，到時候就換你們教我吧。」
「太好啦！」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小朋友的情緒轉換總是比大人來得迅速，至少他們的未來還有很多事情是可以期待的。
與他們相比，自己的狹隘卻令人感到無比自私。
「表叔你有載英雄傳奇嗎？」「那是什麼？」「超好玩的那個，你手機給我，我幫你載。」「還有那個鬼抓人！也一起載了！」「還有那個啦......！」
不久，汽車的喇叭聲在大門口叭叭兩聲，是大表姐從空地把車開來了，她會先載我回家整理行李，然後送我去搭車回北部。
要是她再晚個一分鐘，我的手機記憶體估計會被這兩個小子給活活撐死。
「我幫你建一個資料夾了，我們玩的遊戲都在裡面。」雙胞胎將螢幕展示給我看，資料夾裡塞了好幾頁滿滿的遊戲圖示。「表叔可以回去先創帳號。」「順便創角色。」「順便走新手教學。」「再順便儲首充。」
「這下我終於明白這兩個臭小子都把錢花在哪裡了。」二表姐翻了一個不耐煩的白眼，趕著道：「好了，快把手機還人家。」
接過手機後，我背起行李，然後與二表姐擁抱道別。
「我們會照顧好她的，不用擔心。」她說道。
「嗯，謝謝妳。」
擁抱之後，我也同時向雙胞胎道別。「清明連假見囉。」
「表叔再見！」「要記得回來玩喔！」
在我走向車子時，大表姐已經替我打開後車廂，我將行李放進去後轉身坐上副駕駛座。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先走啦。」她簡單地和二表姐招呼幾句話，而便踩下油門駛離。
我扣上安全帶的同時瞥了一眼後座，忍不住提問：「俐莉她們沒有一起走嗎？」
「我讓她們先留下來幫忙照顧舅媽，反正你姑姑可以幫忙帶豆豆，大家互相幫忙。」大表姐說道：「你就安心回去念書吧，這裡的事我們會處理好的。」
「......好。」
「予熹！」
隔著車門，我依然聽見了那熟悉的呼喚，而大表姐也聽見了，她立刻踩住剎車，與我同時望向後頭。
媽不顧俐莉的阻攔，踏著蹣跚的步伐跑了出來。「予熹呀！予熹呀！」
我一見狀，便趕緊下車跑回去，攙扶住媽幾乎要摔跤的身軀。
「媽，妳怎麼跑出來了？當心跌倒啊。」
大表姐也跟著下車走來，一看見媽一個人踩著搖晃的腳步小跑過來，又對著俐莉發脾氣：「不是叫妳顧好妳妗婆嗎？」
「妗婆一醒來就說要找予熹，結果一看見他上車走了，她就一直追你們的車。」跟著媽一起一路狂奔過來的俐莉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吼我的媽呀，簡直比生孩子還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媽也和俐莉同樣氣喘吁吁，我趕緊撫順她的背讓她緩緩，她漲紅的臉才終於平復許多。
「真是的，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還這樣追車子。」我嘆了一口氣。
「還不是你這孩子，怎麼要走也沒跟媽說一聲？簡直跟你爸一個樣！」
才剛緩過氣來，媽又氣呼呼地指責道：「一早醒來突然人都不見了，叫媽如何放心？」
「......對不起，我以為妳還在睡，不好意思吵醒妳......」
爸因為升官而外派出差了。這是我們對媽撒的一個小謊，但爸在公司本來就有一定的階級，因此她也毫不懷疑地接受了。
我心虛地垂下頭，而媽只是淡淡地一笑，輕易地原諒了我。
「唉，算啦，你也是貼心，媽不生氣。喏，笑一個給媽看看？」
我生硬地扯開嘴角，但媽還是被我逗得很開心。
「開學啦，我的予熹又要回學校努力了，雖然知道你跟你爸一樣都在外頭奮鬥，但媽一個人在家也會覺得寂寞啊。」
「表......柔娟她們都在，媽不會寂寞的。」
媽慈祥地笑了笑，她珍惜地握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偷偷地往我的手心裡塞了什麼小東西。「就要春天了，衣服要穿好，然後不要熬夜太晚，要好好吃飯......」
「知道了，媽。」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苦笑著，同時也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慰留，她的雙手將我的手指掐緊，就怕手裡的東西掉了，同時也帶著捨不得的拉扯。
她捧著我的臉頰的同時，我發現她的容貌在短短的幾天老去了許多，但她的眼神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從前的她看著我時總是難掩悲傷，因為『鄭予熹』死過一次了，我知道那個傷害會永遠留在她的心裡，成為纏身永世的恐懼。
但現在的我就是『鄭予熹』，我還是她那最寶貝、最令她驕傲的存在，在她的眼裡，不再有半分我的影子。
我不由得對於能夠得到純粹的愛的『他』感到異常地厭惡、與嫉妒。
「你真的瘦了好多，媽看著心疼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嗯，媽也是，要照顧好自己。」
我想起那天的夢，媽那語帶哽咽的聲音再次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於是，我輕輕地抱住她，在她的耳邊輕語：「我愛妳，媽。」
「唉呀，你這樣媽會捨不得呀。」
她開心地笑著，同時也回摟住我，用比我還強而有力的力道把我掐得緊緊的。
「媽也愛你。記得，無論你是不是最優秀的，你永遠都是媽最驕傲的大寶貝。」
她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拍拍我的肩。「去趕車吧，早點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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俐莉把媽攙扶回去後，我和大表姐回到車上，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