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闫法詹

2019年08月13日15:19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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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铲子插入松软的雪地,用力将白雪地毯弄破了个口子。

  “三爷,咱们有的是食物。何苦挖那啥苔藓啊,契鲜蛮狄不开化啥都不放过,所以三爷咱别挖了好不好?”站在闫法詹身后的侍从苦口婆心地劝道。

  闫法詹不理会他,又是一铲子下去。十四岁的小侍从平安心痛地看着被契鲜人“蛊惑”的主子,从天露鱼肚便开始忙活到现在了都未曾停歇。“铛”一声熟悉的声响经铲柄传至闫法詹的手心,他的脸上勾勒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他拢了拢沾满汗水的黑发,闫法家族的特征全倒映他的身上——脸长、黑发、深琥珀色的眼珠子、身材英伟昳丽……除了最后一点,闫法詹都继承家族的特征。顺带一提闫法詹乃闫法本家“最黑”的人,不是说他心黑,而是说他皮肤不像族人一般黄偏白,反倒他的皮肤生来便深黄,虽说身材略带肥膘,举止略失优雅却敏捷。

  瘦小的侍从平安杵在他身后,眉头紧成了一团,浅色的眼睛里尽是忧愁。而闫法詹仍在挥动铲子挖着雪,他没料到初春了北境的雪还那么厚。人马的气息在清晨的冷空气里交织成蒸腾的雪白雾网,身后隐隐约约的阴影起伏不定,好似摇晃不定的城墙镶嵌天际。越过北方高城似的山脉或攀上山顶,据说能远眺更极北的长城。

  北境漫漫一望无际,近二十多天的东行,闫法詹深切地体会到熟读地图是一回事,实际上却另有蹊跷。离开安禄城后,他们冒着细雪穿过喧嚣的城镇,由此往西转回东行。在那之后,四周渐显沉寂而且天气越趋凄冷。闫法詹之所以离开富饶的鸣燕,来到荒芜的北境。只为一个目的——追寻古长城。没错,在长城以南,传说那段长城早于“新”长城建造。更有甚者推测此段长城在龙族统治世界前,便东起鸣燕、西屹北境西南,巍峨地耸立于斯,保疆护土。然现存的古长城业已残破不堪,先民的遗迹无言地屹立,像是在诉说着远古的历史。然而古人是如何建起这般浩大的工程,它究竟是防御什么呢?闫法詹不得而知,兴许多年以后谜团便会揭晓吧。

  现在,闫法詹位于驰道旁的不远处,虽说是驰道却大不过森林小径。东边是崎岖怪异的灰岩丘陵,矮丘上孤零零地高耸着一座严重倾斜的瞭望塔。西边则是地势低缓,平坦旷野自脚下向八方延伸。

  八天前,石桥跨过汹涌的激流,聚落被石墙木梁包围。路上往来频繁,极易在日落后找到客栈歇息。好景不长,两天后,农田退去,只见深林茂密。越偏北,人迹越罕至,北面的低矮阴影日益陡峭,如今已经成了高耸入云的山脉,宛如肩负陈雪,背负岩峰的巨兽。当北风吹起,从高耸的峰峦飞溅而下的,是像旗帜一般的长长冰针。

  虽然旅途艰辛,可闫法詹收获不小——他发现除青砖古长城外,仍有一段以“草皮”也就是用土壤混上干草和桔梗、一块块垒砌而成的城墙遗迹。它们默默地耸立在偏南的大漠沙海一隅中,延伸至叆欹境内。饱受自然侵蚀的古迹远看几乎与荒漠融为一体,“土”长城更古老于青砖长城。虽说闫法詹不太确定,可他认为大漠中的长城当之无愧为古长城,世人称为“古”长城的长城只能被称为旧长城罢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闫法詹很快将雪毯翻了个遍,苔藓地衣收获丰盛,只待闫于琇猎兔归来了。闫于琇是个黑头发皮肤黝黑却体格瘦小的契鲜孤儿,他灰色的眼瞳,深得近乎墨黑。多年前被出巡的父亲闫法悟在秉祥附近捡到的,随着成长闫于琇看似羸弱,实则强壮而动作如山猫般迅速。更是三人小队伍中一等一的神箭手,可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家主,也就是父亲方才将他纳入旁支闫氏。然后又成了三公子闫法詹的兄弟了,今年闫法詹十九了,下下个月便是他二十岁的生辰。而且闫于琇也快十七了,总得回家帮他讨个媳妇——噢,本公子也得讨一个老婆才行,成天跟妓女们混成何体统?

  老子一身肥膘在长城之旅中可算减了,闫法詹捏了捏层层皮革包裹下的肚皮。“于琇咋还不回来啊,三爷我都饿死了!”

  “爷,您就忍会儿。琇儿爷打猎,怎回得那么快。”平安劝道,又将酒袋递给闫法詹。

  闫法詹拉开塞子,侧着头喝了一大口,酒宛如一团冷火夹带着败坏的马奶味,流过他的喉咙,温暖他的脾胃。他把皮囊传给平安,将靴子伸向篝火。“天寒地冻的,老鼠都少更别说有猎物了。”

  他枕着双手躺进毯子,回家的路非但长,而且崎岖不平,等他这会儿双腿已经抽筋得厉害。一股暖意透过靴底涌上心头,套在靴子里的脚被烤得很是舒服。他刚哼起家乡调子,就听见附近有一阵异动。闫于琇那家伙回来了,他想是没错,可……步子太乱了,一点都不像闫于琇的性格。闫法詹竖起耳朵聆听四周,难道狼群?不,声响来于一处。莫非是悍匪?有可能,毕竟地广人稀杀几个人也鲜为人知,而且他早在鸣燕便听说北境匪患难平。指不定闫于琇先被他们给杀呢……土匪只有一人?奇怪,难道是古灵精怪?反正不是狼,狼通常是群体捕猎的。他长剑按手欲拔之势。平安环顾周遭,抄起匕首反手握着。声音逐渐迫近,闫法詹挺立身子,单膝跪地压低身躯作暴起之势。声响挤开灌木,一滴汗顺平安的脸庞滑落。闫法詹缓缓拉出长剑,寒光流淌于剑刃,倒映在他的脸上,好似冰冷的钢铁化作北境那寒雪般的绸缎贴到他的脸上,寒冷无比。

  “三爷……”平安惶恐不安地看着闫法詹,他却止住平安未尽的话语。

  他将长剑横在自己面前,只要它一出现便以最快速度斩杀掉。于琇,该不会真被杀了吧?王八蛋,老子不把你皮扒了不可……再把你烤了打牙祭!倘若不是人的话。

  他正想上前,忽然不远处一丛纠结繁密的树根那飞出一个影子。闫法詹被吓了一跳,嘶吼着举剑前冲欲把那厮宰了。怎知下一刻竟被平安从侧面扑倒在坚石地上,手中的剑飞得老远。他被撞得喘不过来气,泥土、枯枝腐叶塞满了嘴,又咬破了唇。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王八羔子,死平安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闫法詹他气恼地咬紧牙根,抬脚就要踹,平安仍死死抱紧他,口里振振有词。

  “三爷、三爷别打平安啊!那是琇儿爷,琇儿爷救救小的啊!”平安哭丧着脸喊道。

  于琇?他挣扎着想起身,引得一阵痉挛,一定是摔倒的时候扭到了。闫法詹勾着一节树根,勉强坐住。扭头一瞧,便见背着长弓箭囊、肩环一圈松鼠,黑发冠于项首。腰间别着两把匕首,靴子上杂糅着细雪与灰尘。他显然也被吓着了,匪夷所思地瞅着闫法詹。

  “操你娘的十八代祖宗,没事跑那么快个鬼啊!”他用手背揩了揩嘴里的血污和泥巴。

  “别介啊,我这不是怕,咱詹兄饿着吗。”男孩边说边卸下肩上的松鼠。

  闫法詹瞪了他一眼,接着放声大笑,不住摇头拾回甩开的剑。咕哝一声就缩回篝火边,马儿都已喂饱,闫于琇坐在一旁剥松鼠皮还哼着歌:“天苍苍,野茫茫。云悠悠,天寒寒,石头磕得小爷屁股好生痛快,啦啰啰啰啰啰。”

  不一会儿香味溢满闫法詹的鼻腔,烤松鼠肉的味道比苔藓汤的味道棒不知道多少倍,虽说苔藓并不恶心,可就着呛口的硬乳酪吃便不是一般的怪了。

  吃完早饭,闫法詹铲起一把雪扑灭篝火,与二人收拾物什准备上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说,咱们哥仨是直走沿旧路返回,还是怎么个走好呢?”他问。

  “全听三爷的。”

  “你想往南还是往北,詹兄?”闫于琇绑紧马背上的物什边道,“往南绕个道去紫金山玩玩儿,或是去瞧瞧北境更深北的风光?往南赏春景逛花楼,随带拜会下你父亲。往北则追寻广袤无垠的北境,瞧世界的边缘,然后借闫法家的名号上长城撒泡尿,名垂青史!”

  “可是这都此般冷了,再去更北岂不是更冷了,冻死咋办?”平安借口道。

  闻言,闫法詹无奈地苦笑:“好,咱哥仨往北走!‘北伐’去!”

  二人一阵欢腾无视平安,收拾东西上马,朝北方策马狂奔而去。长城、回家之路俱被青春的热血抛到脑后。

  一望无际的尽是低矮丘陵和针叶林,刚停歇不久的雪,又自天空飘落。夜里他们落脚歇息的地方,均可听到狼嚎,而且一夜比一夜临近他们。每每到此,闫法詹不住地想北上就是错误,他不紧自嘲地笑了。

  第七天,他们艰难地来到了一个聚落狼原堡,它建于平缓的平原,四周皆被草场农田环抱,东南的湍急激流到了西北变成了平静的涓流。它就静静站在西岸,眺望西边低垂的落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当闫法詹他们看见狼原堡那一刻,完全掩盖不住心中的狂喜。毕竟他们的食物早已扫空,连当初恶心的苔藓都觉得可口。

  踏进狼原堡,便见城门上吊挂着大小不一的冰溜子,镶嵌城门的铜钉尽是铜锈。飘扬的禤字旌旗业已泛陈,男人们抄起铲子将屋顶半掌深的积雪铲落。木质屋檐上挂满了冰溜子,据说北境古有名菜,其名曰:“油炸冰溜子”,闫法三公子出身名门尝遍天下名菜,唯独北境油炸冰溜子没尝过。今个儿倒好,尝鲜去啰。

  原本坑坑洼洼的路面,业已被冰封平,可当马蹄子时,肮脏的污水被翻出冰面。马儿喘出的粗气化成白雾,闫法詹将长发往脖子上缠以让自己暖和起来,马鞍折磨他屁股好些日子了;沿途别说农庄,连废墟都少见。现下他只想找个旅店好生歇脚,再久违地吃顿热食,睡个好觉……虽然北境人的床垫睡不舒服。

  缕缕炊烟袅袅直上,柴火的气味令他倍感亲切,意味着三人可以安心睡觉而且无须守夜又远离狼群。

  “春天,明明是春天了。北境还跟冰窟似的,冷死人了!”闫法詹呵了口白气,狠狠地抱怨。“他娘的,长城到底有多远?”

  “不远了吧,詹兄。咱要不上男爵大人那坐会儿?”闫于琇提议道,“喂喂,甭说你不知道啊。狼原领主、孛儿子斤颜宗室的封臣啊,孛儿子斤颜的远亲。”

  “也姓孛儿子斤颜?”他问。

  “是啊,身上流着王室的血咧。再说咱们梁公闫法大人的名声全国数一数二的,敢不待见咱哥仨?”闫于琇笑道。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别瞧闫于琇平时那样,要知道那小子可是能把全国上上下下所有的贵族名号、封地、贵族们的野史、艳史,那一个倒背如流哟。闫法詹思考一番闫于琇的话,孛儿子斤颜男爵是北境王的血亲,可层层分封下来到底是个男爵。可咱闫法家,一千七百年前闫法氏抵御外敌有功,被王封于梁县世袭公爵。之后又外扩领土,乃是鸣燕西部最大的领主,话说以前还是县郡之时,咱梁县乃天下第一大县,直到禤人进攻天下后,梁县变成茂梁郡,当然领地不变,没大没小,只是那禤人别出一格行郡县罢了。

  “好热闹,赶上集市了呢。要不咱也逛逛,詹兄?”闫于琇提议道。

  “好主意。”

  城镇的屋宇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市集上摩肩接踵,巷道印满车辙马蹄。闫法詹心底又开始抱怨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北方人都没赶过集吗?

  处处是贩子的叫卖声、马车辘辘和猎狗吠叫,铁匠铺炉边的师傅不停敲打铁锤,赤裸胸膛上汗水淋漓。闫法詹自离开安禄城后便没见过如此多陌生人;他娘的逛集市就是愚蠢的决定,天杀的窑子何处寻?今晚得找个漂漂亮亮的姑娘乐乐才行。

  忽然,飒起的北风令闫法詹在人海中迷失了方向,周围的人净说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方言。暮色渐渐笼罩街巷,商铺沿线燃起百来只火炬,闫于琇给自己买了角酒,还给饿坏的男孩买了半角,找着闫法詹时,正见他为了几串羊肉串同店家扯破喉咙去交谈。闫于琇苦着脸用茂梁话跟平安说“瞧,南腔北调哩。想来禤语通九国,可同狄人讲官雅——难矣!”没错,闫法詹讲的是带鸣燕调的官腔,可人家店家讲的是带浓厚狼原口音的北腔官话,还好最后来了个懂官话的本地大胡子老男人,在他的帮助下闫法詹等人才没同好事聚拢的本地人干起架来。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老丈人,在下出门在外,没什么好谢您的,倘若不嫌。请收下三串羊肉串吧。”闫法詹捧着羊肉串道谢。

  老人“呵呵”地笑时,浑身都抖了起来。厚实的腮络胡将老人的半张脸掩着,下巴到脖子那好似藏有全北境的宝藏似的。梨形的大肚子仿佛有了身孕般肿胀,圆肩膀,身材粗犷却矮小。老人身穿发霉的毛茸茸的熊皮连身长袍,从下巴到脚都包在里面,和蔼可亲的脸上泛着红晕,沉黑的肌肤倒有几分契鲜人的外貌。土豆般宽大的鼻子上那淡褐色的双眸,被大片黑眼圈包裹着。老人接受了闫法詹的好意,问三人从哪来又打哪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闫法詹摇着头笑道:“吾等自鸣燕而来,准备北上长城……啊,不曾问过老丈人如何称谓?”

  只见那老人哈哈大笑:“这年头竟有值得公子们参加长城守军,难能可贵啊。不过在问年长者称谓前,晚辈不应该先自报家门么?”

  “啊……失礼失礼。”闫法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下闫法詹,这是我弟弟闫于琇还有侍从平安。我们来自鸣燕茂梁郡,敢问老丈人尊姓大名?”

  老人闻言大惊失色,忙地放下啃了一半的羊肉串,僵硬地鞠躬:“噢,闫法公子,狼原堡欢迎您的光临。我是孛儿子斤颜禅淳。狼原堡男爵,有失远迎请见谅。”

  瞧,闫法大人的名号远扬天下。“大人,请别这样,晚辈受不起您的大礼。”

  “公子詹不如到寒舍坐坐?去长城老远了,唉。如今愿去长城的正派人太少了,哦。正巧,也有几个泰梅尔家的小鬼头跟公子詹同道呢。”说着禅淳便为三人引路,“没想到闫法家的大公子,竟愿意去守长城,好家伙。”

  哼,闫法家的大公子?“抱歉大人。子詹是家父的三子而已,很遗憾晚出生了几年。”他笑道,“不过,子詹并非去戍守边的……嗯,总之是去追寻膜拜天下边缘。”

  “朝圣?”男爵佯作大吃一惊,“呵呵。你们年轻人就是有活力,真好真好,那劳驾代我向令尊问好。”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一定,我的大人。”说着说着,闫法詹就劈手夺过闫于琇喝剩的半角酒,自己灌了口以示诚意后又递给禅淳大人。后者面露喜色地喝着,全然没去在意独生闷气的闫于琇。

  一行人穿越人群,来到狼原堡的内城堡。与安禄城的一些大家族居所或闫法氏的居城相比,这座城堡太普通了……但毕竟它是城堡,不只是加固的瞭望塔。筑有城堞的外墙有三十尺高,角楼和塔尖上飘扬着禤字旌旗。一条护城壕沟环绕着城堡,上面浮着大小不一的冰块。

  旗下的石头凿刻着古老的纹章,无数年头的风吹雨打将它侵蚀,其形状早已难辨,下方城门敞开,过吊桥时,闫法詹注意到城壕有多深。嚯,少说也有八尺半。他暗想。

  铁闸前,两名蓄了大黑胡子的卫兵恭迎主子归家。他们从闸门的铁尖下走过,来到外庭。猎犬在兽舍里吠叫,马童搬着捆捆草料往马厩走去。

  “抱歉,寒舍有些简陋又吵了些。”禅淳喘着粗气道,“人老了就是该老老实实窝在家里。”

  闫法詹猜测老头子至少有五十多岁,可能六十岁了。“没法子,北境风景迷人嘛,不是么?”

  男爵扭过头,声音里的兴奋劲儿让闫法詹以为他喝高了。“没错,孩子。北境风光无限好,你得发自内心的感悟才能体会——北境粗犷的柔情!”

  “的确,北境的粗犷差点没把咱哥仨饿死在荒山野岭。”闫于琇对孛儿子斤颜禅淳道,“大人,要知道你们北境的初春,厉害得有钱都没地儿花咧。”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老人听罢,就一个劲地哈哈大笑。外庭的另一旁,几名穿皮甲的武士轮番向一个身着黑丝和银线衣服,套着软甲的青年发起攻击。青年男子在挥剑招架间呼呵笑闹不停,耳朵上绑着的小辫子跟深褐色黯淡无光的长发随躯体动作来回舞动,他是个精瘦的年轻人,五官清秀细致……就是嘴唇厚了些许,胡茬自下巴爬到了耳垂处。松木剑交接的声响,倒让闫于琇提了几分兴致,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有那么一瞬间,闫法詹瞧见了他浅色的眼珠子居然是粉色的。他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年长些的男子靠坐在稻草上,一只脚无精打采地翘起顶着下巴。他聚精会神地注意着眼前的打斗,浑身上下被裹得严严实实,嘴唇紧闭,面色阴沉,胡须修得整洁,闪亮的黑发垂直而下。靴子底沾着深色的泥土,没戴手套的手指瘦长。银灰色的双眸毫无神采,仿佛一具被冻死的尸体。一柄长刀睡躺在他的身旁,阴郁男附近围着三个年轻男孩,不断对车轮战中的青年喝彩,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深褐色且又黯淡无光的头发,胸前绣着三棵冷杉构成的三角形纹章。

  “瞧,泰梅尔家的小鬼头。场子那个儿,叫泰梅尔福禄。从左顺右,分别是福泽、福临、福兮,长兄在场子舞剑,除了坐着的,他们都是一家子。噢,坐那的叫泰梅尔巴丹,不像亲兄弟,不然就是表亲堂亲之类的。”老人指着他们说道,“诺,我儿子孟威,今年快十六了。当然,是小儿子。我大儿和二儿南下勤王时死了,唉。一转眼,孩子都那么大了。”

  南下勤王?噢,庚申之乱。然后老爹就代柳遁的某个亲人作了副丞,如今又是御前丞相、朝廷重臣,接着好像跟宗亲义良王偶尔对着干呢。闫法詹沿途经过些城镇时,听闻丞相与摄政王政见相左,还好没打起来。他也多次写信告诫父亲,多些忍让。可北境距京畿甚远,只怕信送至时,丞相早换人了。万幸的是,现下丞相还是自家老爹当。

  闫法詹瞧着泰梅尔福禄的比武,可以说优雅中涵盖着粗鲁。你瞧,福禄他多次被突破防御,然而被击倒的却是攻击者,将不知是不是男爵儿子的孩子的木剑扫到一旁,欺身上前撂倒他。很快那六人尽数被打倒在地,福禄却立于一旁面挂微笑。闫于琇竟被他的微笑勾来了兴致,阴笑着乞求男爵大人给予他上前挑战的机会,老人点头应允,闫法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面上写着出乱子别找我。他二话不说,“锵”地一声拔出鸣燕长刀,刀柄末端的空腔里的小铜珠锒铛作响,流淌于剑刃的寒光溅到外庭的土地上,他右手灵活地甩转长刀,反手紧握,将半剑半刀的武器往地面猛地一插,小铜珠的颤抖仿佛北境大地的回声。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泰梅尔家小伙子们的注意,更让阴沉男巴丹饶有余味地打量闫于琇。“公子福禄,可否与在下一战?”闫于琇左手转动松木刀鞘挑衅道,“既然能连战六人,多一个儿无所谓吧,再说战场上杀人可不会等的哦。”

  “在下泰梅尔福禄,敢问足下大名。”福禄将松木剑扛上剑,轻蔑地看着他。

  “闫于琇是也,接招吧!”他呐喊前冲,先前倒地的六人纷纷为他的勇气助威。

  刚开始两人均在兜圈子,双方都努力发挥自己灵活的一面,闫于琇压低身子跳向右侧,同时挥动刀鞘。福禄迎上他的“刀”,稳稳地接住闫于琇的第一击,他抽身朝闫于琇的脑袋回敬一击,却被鸣燕人闪开,并同时挥“刀”反击。短兵相接,木屑震得四处翻飞。闫于琇趁着这一微妙的空当,松开左手,旋身一转变换右手反握刀鞘,奋力一抽,硬是挑开北境人的架势。福禄一个趔趄,哈哈大笑,加紧了攻势,高削低砍,紧紧相逼。闫于琇再次甩动刀鞘以正手紧握,往后跳,他以“刀尖”瞄准福禄的人中,举刀阔步前冲,用力一击却遭泰梅尔福禄横剑格挡。眼见不妙,他犹如山猫般敏捷地压低身盘,往侧旁滚去,再次朝后挥砍,却扫空了。福禄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瞅着他,嘴里念叨着鸣燕人听不懂的北境方言,等候着他再次出招。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当真厉害啊,”闫法詹在场外感慨,“两人不相上下,咱琇儿爷棋逢对手咯。琇儿爷,加油呀!赢了他的话儿,三爷今晚请客逛青楼!”

  闻罢,闫于琇顿时热血沸腾,大笑道:“好。就冲三爷一句话,我琇儿爷非赢他不可!”

  “呵呵。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呀!”男爵哈哈大笑,“咱年少时,一手酒袋、一手弯刀、胯下骏马,天南地北无不是狼原郎儿们英俊的身影!”

  闫法詹耸了耸肩,扭头看向闫于琇与北境人的胶着。他心里想着,泰梅尔家的哥们儿连战六人后尚能跟闫于琇僵持,不得不称赞他的厉害。

  只见闫于琇紧握刀鞘踏步向前,猛挥刀鞘,空气仿佛被锋利的刀刃愤怒地撕裂,朝泰梅尔福禄袭去。泰梅尔福禄高举木剑,兴奋不已,身上透出矛枪般的锐气。

  电光火石之刹那,短兵相接的声音,响彻了外庭。平安捂着脸,不敢去看场中是何种结果,因为比武的声音到此便戛然而止。闫法詹对结果也不忍直视,禅淳男爵大人倒是点头称赞,泰梅尔家的小伙子们除了巴丹不为所动,其余的仿佛被人丢进了阴沟。

  比武的结果就是,两人的兵器均被对方击飞,但在紧要关头,闫于琇扫中了福禄……自己却被自个儿绊倒,摔得狗啃泥。正因为如此,闫法詹不认直视;泰梅尔福禄扶起他时,闫于琇的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琇儿爷哭丧着脸边摸着额头边揩掉嘴里的泥。

  “身手不凡,闫兄。”福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兄弟们不一会儿便聚拢过来,对闫于琇有说有笑。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闫法詹也跟老人上前,“不愧是年轻人,佩服佩服。”老人说道,一会儿又向众人介绍闫法詹以及他们一行人的目的。

  “摔倒的动作美得很。借百越蛮子的话来说是,扑街仔跌得威喔!”闫法詹侃侃而谈道, “我说呀。琇儿爷,泥巴味儿可美?”

  “美不美,来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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