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很快对方头顶的黑色发旋融进了阴影中,艾伦这才反应过来或许该阻止一下。
他看着那个身影缓慢进入地底世界,连半句迟疑的话都没说出口。正是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艾伦才发觉,「无论何时都相信着利威尔的判断」这样的想法在无意识中已经根深蒂固,询问对方意见似乎已经成为某种条件反射。
说不清楚比以前更好或是更坏,他只是单纯地觉察到了自身的改变。这个认知让艾伦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栗着,因为他同时也意识到这是自己甘愿付出的代价——逐渐否定过去曾存在于自身的一些东西,并且试图以更好的方式重建它们。
书房内空气混浊,掺合着许久无人居住的湿霉气味,过度的紧张和好奇更使得他一阵眩晕。抑制住不断向上涌的胃液,男孩睁大眼睛望向那个黑洞般的窟窿,尽管心里很清楚什么也不可能看到。
没过太久下面就传来落地声,接着是擦亮打火机的声音。打火机似乎已经不太好使,摩擦了好几次才停下,艾伦的不安也随着摩擦逐渐膨胀。在十指用力抓握到发白程度时,熟悉的声音在寂静中拯救了他。
“下来吧,”利威尔说,“带上几支蜡烛。”
把柜子上的蜡烛放进衣兜里,男孩小心地进到最底层,刚挨到地面就被长居此处的小东西吓了一跳——是只灰老鼠,瞬间从打火机的亮光下蹿了过去,蹲在不远处用豆子般的双眼望向他。艾伦哑然失笑。差点就忘了,对于这个隐藏的地下世界来说他现在是个入侵者。
这是间不大的地下室,只有卧房一半大小。摆设也相当简单——仅仅是把随意放置的木椅和一张宽大的木制书桌,也在长久的孤单中散发出类似被腐蚀般气息。把手放上去才发现,表面的清漆已被岁月侵蚀得黏黏糊糊,让人浑身充满不悦感。
它们安静地站立着,不知道在沉默中被遗忘了多少年。
如果说在这样一个半分钟就能看遍的环境中还存在什么吸引人的物件的话,大概就只剩下书桌上那只信封,在整片暗调背景中白得刺眼。是很常见的欧洲木纹纸,带着特别的凹凸质感,背面上了火漆,封蜡凝固成J型花纹——耶格尔这个姓氏的头一个字母。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信封被潮湿的地下空气浸得柔软,艾伦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它从封口处撕开,从中掉落出一张牛皮纸。格里夏·耶格尔用他独有的潦草字迹写下了一封短信。
「亲爱的艾伦,我的儿子,很抱歉把你卷进来。我很确信拆开它的一定是你,同时也确信着此时我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乞求你母亲的原谅。
我是个负罪者,一生都活在对你及卡尔拉的愧疚中,因为我将不幸带入了整个家庭——并且最终将它传递到你的身上。但这是件无论如何都值得付出的事。
很遗憾,短时间内我无法向你解释更多,唯一能说明的是这里保管着份交易记录,就在书桌的第二个抽屉中。其中保留的信息足够使为祸者获应得之罪。一旦你成功拿到,把它交到匹克西斯司令手上,因为某种原因我无法亲自做到这件事,只能寄希望于你能顺利到达这里。
开启地下室的钥匙只会出现在你手中,如果出现意外我会将它直接吞下。与其交到无法信任的人手中,我宁可将它沉入死神的泥沼,并且期待着秘密终有一天被人从地下室中带出。
用常做的那个游戏来解开密码吧,我会在更深的地下祈祷着予你好运。」
蜡烛的光线异常微弱,纠缠在一起的字符如同在纸面上舞蹈,看完整封信后眩晕的头脑晃荡得更厉害,男孩只好倚靠在木桌旁来求得平衡。他依言打开书桌的第二道抽屉,木制匣子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这是最后的未知,等待着一个回答。
但此时艾伦已经无法想起更多。常做的游戏,是哪一种?童年记忆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片混乱,夹杂在断断续续的行为失控中,余下最深刻的感受是被孤立的惊慌以及被称作怪物的失落。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密码是六位数,男孩随手尝试了父母和自己的生日,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徒劳。格里夏绝不是如此马虎大意的人,若是随手便能猜出的密码,那些指引他们来到这里的繁复线索也就失了意义。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答案就在眼前,却偏偏触碰不到。
艾伦的情绪开始浮躁起来,大脑中的线索半分没有理出,手上动作却不停。他把那只木匣子翻来覆去地翻转着,沁出的汗液在光滑表面留下指纹印记。并且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致使木匣子差点从手中掉落下去。
地下室空气质量差到难以忍受的程度,白垩粉般的灰尘使男孩发出轻咳,如果还能看到脸色的话恐怕已经酱紫得像个肺痨病人。细汗堆积在额头,他甚至焦虑得开始无意识地用鞋底摩擦地面。
利威尔按住他的手,艾伦只能看见对方瘦削的脸部轮廓,但即便只听到声音也能给男孩足够鼓励:“先上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事实上,这是他所做出过的为数不多的错误判断之一,因为留给他们的时间确实已经所剩无几。
男孩从喉头挤出呜咽声,企图以此叫醒被层层捆绑的朋友——但没用,黑头发的女孩蜷缩在后座,头深深地埋在颈间围巾里,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场安详的好梦。
可惜现在并不是适合做梦的时候。
阿尔敏还想再试一次,头却挨了一击,力道大得令他几近昏厥。这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男人转过头,玩味地问:“自称优雅女士的人是你吗,西奇?”
女人摆弄着手中的小型枪支,正是它的握把让男孩的头作痛到现在。西奇把弹匣反复填回枪内,动作熟练到看不清过程,容易走火的危险物品在她手中仿佛只是件玩具。枪口几次玩笑般抵在男孩额头,阿尔敏已经紧张得发不出声音,她却只是不耐烦地说道:“轮不到你来管我。”
接着她埋下头低低地笑着,最后竟然笑出了声。“可不要太吵啊亲爱的,”她说,“否则我只能考虑再给你一下子。”语气原本满是温和,配合着那张扭曲的脸莫名地显出几分神经质。西奇靠过去,把那只长着金色头发的脑袋抓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发出惊叹:“还是个孩子呢,真是可怜……不过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不再哭鼻子了,没用的小东西!”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听到这句话阿尔敏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经有些冰凉,并不是他想哭,而是下意识地流出了泪。他使劲抽动着鼻子想把淌下的眼泪全部收回眼中,尽管清楚着这么做只是徒劳。为什么弄晕了三笠却偏偏让自己清醒着?大概是太没用了,非但构不成威胁,反而会成为他们枯燥车程中的乐子。
西奇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刺般扎进他的心中,因为在阿尔敏看来这是句事实:总是毫无用处,只会拖累别人给伙伴带来麻烦而已,这样的自己能做成什么事呢?如果换成艾伦的话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抓住吧。不仅如此,三笠也可以从容脱身——而不是像这次一样必须返回来,然后被人用手刀劈晕过去。
他知道不该想这些,但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最终放弃了抵抗脸色苍白地陷进后座,任凭女人再怎么逗弄也不再有回应。
“竟然吓傻了,真是扫兴,还不如跟那个戴围巾的小鬼玩玩。说起来她的脸倒不错啊,”西奇把枪收了回去,开始玩弄自己削得尖尖的指甲——尽管对于用枪的人来说是个禁忌,为此还被奈尔训斥了多次,可她依旧改不掉留长指甲的习惯。拖声拖气的调子让整个车内气氛无味起来:
“但我正好讨厌有张漂亮脸的女人。”
“得了吧,这小鬼的身手未必就在你之下。可别忘了三个人才制住她,要是惹出岔子你自己去跟埃尔文解释。”
听到这个名字女人随意的姿势收敛了许多,“别提那个名字,让我浑身不舒服。”她抱怨道。尽管不愿意,但西奇不得不承认对埃尔文有种天生的畏惧。并不是对于暴力行为的屈服,而是源于动物本能的恐惧,是种在面对深不可测敌人时独有的犹豫和动摇。尤其是当她看到相似神情也在奈尔脸上出现时,心中的忌惮也变得愈加深重起来。
她不止一次地要求中止与埃尔文的合作,但奈尔明确地告诉过她这是不可能的事,同时他还说了那句话:离了埃尔文我们都得死。几年来想脱身的人不止西奇一个,但凡有想法的人最后都没交上什么好运。
“没完没了地坐车让我心烦,还有多久才到?”西奇故意扯着嗓子问,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从埃尔文的阴影中走出似的。
“快了,”德诺回答道,他一路上只顾着开车还没说上半句话,“奈尔会在仓库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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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男孩趴在开裂的枝干上,每个动作都引得叶片一阵轻晃。他小心地查看完附近所有角落,然后才失望地冲下面喊:“什么也没有,”抬头看了看更高处的枝条,他补充道:“我再到上面去看看。”
刚升起的太阳没能带来多少暖意,就连漏在叶面上的微光也是冰凉入骨,枝条上甚至还挂着露水,一不小心就会踩个空。男孩熟练地攀爬着,如果说童年有什么东西对他影响很深的话,爬树应该算一项——在艾伦尚算年幼时,格里夏会把每年的生日礼物藏在树上的某个角落由他自己去发现,他们将这种行为称作「勇敢者的游戏」,尽管事后母亲总会担心地把两人都数落一顿,父子两依旧是乐此不疲地把游戏延续下去。
直到艾伦七岁或是八岁时,格里夏开始频繁地外出。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父子俩的关系开始逐渐疏远,到最后连基本的联系也不再有。这是艾伦对父亲为数不多的清晰记忆之一,以致于在多年后沉淀成了份怀念。
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精神恍惚右脚就踩在了青苔上,身体失重般不断下滑,男孩手脚并用才勉强重新固定好身体。树下的人似乎也因此乱了脚步,艾伦只好把没来得及发出的叫声咽回喉咙,他实在不希望被人看到如此狼狈的模样。袖口沾了树浆,手上拉出条划痕,连指甲里也嵌进了碎渣和草绒,简直倒霉透了。
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树下传来的声音让他差点又踩空一次。
“毛手毛脚迟早会害死你。”
语气不无训斥,但艾伦还是捕捉到了对方脸上瞬间的表情转换。担心就老老实实说出来嘛,男孩在心里偷偷嘀咕着,我又不会取笑你。
其实很想回他一句:外冷内热的坏毛病也迟早会害死你。但他终究没有大声说出来的胆量,只好清了清嗓子对利威尔喊道:“没关系已经很熟练了——况且你会接住我的不是吗?”男人没有赞同却也没表示反对,继续根据他的动作调整自己位置,这如同最可靠的保障使艾伦更加放心大胆地向上进发。
可惜忙碌了整个上午依旧毫无收获,男孩在午餐时间一声不吭地戳着面前的玉米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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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家中勉强还能吃的东西只剩下这一样,所以三天来他们只能重复同种烹饪方法——把锅子洗干净,倒上玉米片,开火,把煮好的玉米片分在两只碗中。倒不是有多难吃,只是长期维持同样单调的食谱让他有些食欲不振,白忙活的打击更加重了这种厌食感,艾伦干脆把勺子扔回桌面上,赌气般抱怨道:“我们是不是得吃这个到死?”
“或者你选择黑面包?”男人问他,话刚出口立刻发觉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些,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过不久接应的人就会赶来。”
远远地看了眼已经风干的面包块,艾伦使劲摇摇头灌下一大口玉米片,难吃是事实,但他不想被饿死,那就只能使自己尽可能多地摄入热量。
午餐的间隙男孩开始随手摆弄那只木匣,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利威尔:“能不能直接弄开?撬开或者砸开之类的……”
“如果你想把里面的东西一起毁了的话。”
好吧,男孩只得认命般地把匣子重新放回桌面。不只是爬树,他几乎搜遍了所有能回忆起的童年往事,把但凡能带些趣味性的活动全部尝试一遍,唯一的可能是父亲和自己对「游戏」的定义截然不同。
如果换个角度想想呢?那串至今没用上的数字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在比学会攀爬更早的岁月中,准确说来应该是刚学会计数的时候,父亲似乎引导他做过某种数字训练。
——也许就是那个也说不定。
胡桃木柜子占据了书房的整面墙壁,尽管如此仍然有不少报纸堆放在地板上,格里夏永远有读不完的书。他总是戴上那副圆边眼睛花整个下午的时间阅读,每到这时艾伦就会觉得下午为什么这样漫长。比起那只柜子,外面的热闹更吸引他,使他迫不及待地想冲出家门疯跑。
为了能让闹腾的儿子安静下来,格里夏会不时作出指令:“帮我拿本书吧,第二层第三格的位置。”这是相较之下艾伦最喜欢的工作,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放心大胆地踩在第一格,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柜子边缘走过去取下书,隔着老远的距离问:“是这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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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会对他露出个微笑,回答往往是“没错,是那本”或者“大概不是,再找找?”中的一个,但无论得到哪个答案艾伦都不会失望,假使没有找到需要的书,他可以兴致勃勃地开始第二轮攀爬——如果正是那本,他就可以隔空将它扔过去。
尽管大多数时候格里夏都会对被扔到空中的硬皮书表现出心疼。
好像还能看到页脚在空中划出的轨迹,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好多年。男孩用手指依次滑过整排书脊,像是对老朋友的一阵亲切问候。尽管他现在依然不清楚它们的价值,仅凭其中的回忆也应当妥善收藏,它们会在这里留存很久,直到脑海中的过往被死亡截断。
也就是在他无意走过柜子边缘时有了意外发现:
每一格的最下方都刻着几个数字,因为精心设计成了花体形状所以难以认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雕花——但它们确确实实是数字没错。是定制柜子时就有还是后来才补刻上去,这种事已经没办法再追究,毕竟在艾伦还没出生时它就已经等在那里。
很快就找到了刻着425的那格,第六本书被整齐地卡在周围两本的缝隙中,对上去正好刻着927。425格的第六行,927格的第一列,恰好与得到的数列相符。男孩取下那本书,暗红底纹使他莫名想到干涸的血迹,封面写着英文:
The Secret
秘密
再应景不过的标题。
艾伦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客厅迅速在木匣子上拨动密码。随着最后一个数字的归位,木匣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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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个!”他隔着老远对利威尔扬了扬手中的纸袋。打开后才发现木匣设有一道夹层,中间存放了某种液体,正隔着一层玻璃在阳光下晃荡。如果采用强制开启的方法,在拿到里面的东西前液体已经泼到手上——多半是强酸或是别的腐蚀性化学药剂,格里夏已经为每种可能性设好了对策,他向来擅长排除意外的发生。
“你觉得会是什么?”艾伦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其实他应当立刻拆开封口给自己的疑问一个回答,但真正拿到它却又不如从前那样期待。正相反,他甚至有些犹豫。
另一位当事人也出乎意料地镇定——或者应该说他原本就是如此,好像天大的事放在面前也掀不出一丝波澜。利威尔的视线从纸袋转移到男孩脸上,“一份证据,我早该知道”他说,“只是没想过它到了你父亲手里。”
“把它交给司令,一切就都结束了。是吗?”
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艾伦举着纸袋的手垂放下来,有气无力地说:“这样很好,对你死去的部下有了交代,背叛者会受到该有的追究,父亲他……也会高兴的。”语调却没有半分愉快,他只是太疲惫了,想立刻倒在地板上睡一觉。
或许醒来后母亲会催促自己洗手吃饭,而父亲慢悠悠地从书房里走出来,一切不过是场长得让人信以为真的梦。
电话突然作响,尖利地嘲笑着他那些自欺欺人的想法。
没有人动手去接听,于是它就这样在室内持续作响着。照理说久无人居的房内不该出现这种事,但它就是突然响起来,并且音量大到令人难以忽略,像是道贴在角落的催命符。
男孩做了个询问手势,利威尔向他点头,于是艾伦拿起听筒: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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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一片安静,随后传来压抑的呼吸声,男孩已经可以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场景——对方把嘴唇贴在话筒上,粗气通过电流的承载被再度解放。紧接着是一声猛烈撞击,就像人的头部撞到桌角上那样,发出沉闷又迟钝的回声。
“……艾伦不要过来!”
女孩的声音突然蹿出,尽管有强烈电流的干扰,但艾伦还是立刻就辨认出了电话那端的人。只有这突如其来的这一句,随后全是混乱响动。“三笠?”他急急地喊道,“你在哪里?没有跟司令他们在一起吗?”越心急越是得不到回答。
终于,陌生男人在那端开了口,却不是个令人期盼的好消息。
“想要这女人的命就来海边仓库,带上你手里的东西。”顿了顿,他补充道:“还有个金头发小鬼。动作放快些,我向来缺乏——。”
在他说完话之前利威尔已经抽走听筒,对方像是预料到般发出笑声,浓重的鼻音即便是岔着杂声也分辨得出:“令人惊喜的重逢,我们也该再次见面了。”
挂断后的忙音在空屋中持续作响,野猫在窗外干枯的树丛中裹上浑身草屑。它跳到窗台上抖了抖过长的毛发,顺便用舌头卷走鼻头上的灰尘,最终再次消失在庭院中。
28
春季总是十分干燥,空气一流动就卷起沙尘,其中夹带着石灰粉和碎草屑。每到这种季节镇上的老寡妇就会开始无休止抱怨。“飘得到处都是的花粉令我难受”,她总这么念叨着,同时还要吸溜鼻涕为自己过敏性炎症佐证。
这正是西甘锡那和别处不同的地方,多风的天气几乎贯穿了艾伦整个童年,那些个裹紧大衣捂住口鼻的下午已经多年不再体验到,仿佛一呼吸沙子就会灌满肺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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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对手中的勃朗宁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那是支产于1935年的老家伙,用着却格外顺手。大约是定期保养的缘故,几十年的时光不仅没有锈蚀部件反而让它们更加灵活。利威尔常随身携带着它,打从德国佬那弄到手时他就知道终会有再派上用场那天。
他们在仓库前下车。风里的沙子让艾伦睁不开眼,声音却能清晰听到——那是种低沉的脚步声,在无人区域里发出空响,不紧也不慢。
来人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胡茬横七竖八地支在腮边,颓废得像个吸毒者——或许本来就是也说不定。顶着头毛躁的乱发,他像老朋友般冲利威尔打招呼,手里没持枪,面颊上甚至还挂着笑:
“不是冤家不聚头,你说呢?”
尽管风声把他的话语撕裂成某种奇怪的腔调,但男孩还是立刻辨认出了那是电话里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冲上前质问:“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刚走出两三步就被利威尔拉回来,力道大得直接被甩到他身后,艾伦连退了几步才站稳身体。
“火气不小,老朋友见面该高兴一下才对。”男人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在意那支对准自己脑门的枪口,也不因为得不到回答而气恼,反而越说越兴奋似地叫嚷起来:“或许你全忘记了,没错——都忘了个干净,”他猛地捋起袖口露出个狰狞的弹孔:“可它记得!”
伴随着激动起来的语调,男人用力将滚到脚旁的一只空罐子踹开——仓库里满地都是这种东西——罐子重重地击打在集装箱上,从里面传出持续碰撞声。女孩的身体突然摔出来落到地面上,柔顺的黑头发和满地烟头堆在一起,那股呛人味道让她剧烈咳嗽起来,甚至顾不上看一眼赶来营救他们的同伴。
衔着半支烟的女人从箱子后面走出来,被她抓在手里的男孩吵闹着,但被胶带封住了嘴只漏出些不成调子的呜咽声。女人用枪口抵住男孩的头,金色发丝从她手中漏出,被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揪成一团。“别随便过来亲爱的,”她笑道,同时把嘴里的香烟吐到地上用脚踩灭,“在这里抽烟也危险,半罐子汽油就能让他不再受苦。”
只穿着件背心的男人坐在集装箱上,硬质皮鞋不时敲打脚下的铁皮桶发出清脆声响,液体在罐子里晃荡着。汽油的刺鼻味道被发霉的泡面掩盖下去,此刻才在空气中肆意扩散,像道警戒线一样阻碍他们靠近。
利威尔举枪走过去,靠得离最前面的男人更近些:“我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奈尔。”枪口突然移开,直直指着卷帘门方向,“只是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见面。”后一句话是对刚进来的人说的,身形高大腰挺得笔直,那双蓝眼睛在光线作用下显得更深了些。
“确实没想到。”他说,脸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一般。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埃尔文的出现实在太意外,以致于艾伦没在第一时间扑上去解救自己的朋友,而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几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反复确认对方面容。
不是没想到背叛这种可能,唯独从未怀疑过他。
男孩还能清楚地回想起埃尔文曾施与自己的照顾,还有很久未见的韩吉,那些冬日里的对谈是他体验到的第一份感激。尽管始终没能亲口道谢,但艾伦心里早已把他们当成了亲切的长辈,甚至妄想着失去的亲情终会以别的形式被补偿回来,现实却像是往脸上狠狠扇来的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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