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章节十九]
在Ave mujica的主音吉他看来，今晚的演奏在任何形式上都和“顺利”沾不上一点边。
第八小节的切分音漏了两次，后半段的推弦一塌糊涂，滑音——天哪，滑音？若叶睦在11岁以后，就不曾想过自己在这么基础的地方竟然也能有弹错的机会。
在祥子的要求下，练习的时间已经在原定的结束时间上又延长了半个小时，每次捕捉到乐曲里有本不该有的错误的时候，她就会重重按下琴键，给错误的那个人一个眼神，然后便要求重头开始。
对于睦来说，今天的祥子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但睦犯的错误，仍旧太多次越过了她的底线。
“这已经是第三次重奏了，这一次又是在老地方没弹好，你今天是怎么了？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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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叶睦不敢看向的地方，祥子极力忍耐着内心的怒火，用勉强处理好的缓和强调向睦今晚糟糕的表现提出了疑问。
“抱歉……祥。”
在金黄色瞳眸的倒影里，绿发的少女自责的低下了头，面罩没有遮盖的双眼慌乱的寻找着思绪的安定点，最后只有死死地盯着怀里的吉他才没有失控。
“嘛嘛，那个……我听说若叶同学最近也很辛苦，最近练习压力和学习压力一定很大吧？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就行啦。”
最后，还是队伍里的主唱陪笑着走过来打了圆场，金色的秀发短暂的隔绝了闹矛盾的半身们彼此的视线，让升温的空气好不容易有了回降。
“今天的情况确实比较反常，从若叶同学平时的技术水平出发来看，我相信若叶同学只是今晚的发挥有些问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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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嗅到了练习就要结束的信号，贝斯手已经开始摘下脸上的面罩。走向提前准备好的贝斯盒。
“我说啊，今天海子的节拍好像也有点问题吧？虽然没有弹错弹漏啦，但是今天感觉贝斯意外的没有情绪欸？人家可是要听你的节奏配合的，可瞒不了我哦？”
“那可真是多谢关心，只是一些个人问题而已，没有通报的必要。”
就算不撒手，乐队也已经开始因为各自的原因走向不同的方位，祥子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用带些恨铁不成钢的担忧眼神看向自己的青梅竹马。
“……好吧，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今天也辛苦了。”
“呜哇——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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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祥子深深鞠了个躬之后，喵梦在凳子上用力的打了个哈欠，像只慵懒的大猫一样伸直了身子。
“但是，这样子下去可不行，我们可是Ave mujica，这种对待音乐的态度，该如何让期待着我们的观众满意？”祥子认真的抬起头，皱着眉头把手一挥。“明天加练两小时，争取在晚上前达成基本的默契，大家，做得到吗？”
祥子认真的环顾四周，只得到了主唱两眼放光的回目。
“为了小祥，我一定会更努力的……！”
“不，初华今天的表现很完美……明明是挤出时间来参加练习的，对不起的是我这边才是……。”
“没关系没关系，多多磨合也是我之前答应过小祥的事情嘛。不如说，如果是为了小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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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两个人毫无缝隙的再一次腻歪在了一起，喵梦嗤着气扭过了头去，又在本猫面前放闪光弹？那还真是敬谢不敏，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必须得找个话题找个人才行——排除掉祥子和初子，睦子……呜哇，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被丢弃的小狗狗的氛围，别说靠近了，只是在旁边就能够感觉到无穷的负能量——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海子可以搭话了。
“呐呐~初子。”喵梦利落的摸到海铃身边，把修长的手指悄咪咪挂在她通黑的皮衣上。“听说了吗？人家在Staff那里偷听到，我们下一场演出，可能安排在武道馆举行诶！”
“这样。”海铃扭过头，俊秀的扑克脸上看不出是不在乎还是早有耳闻。“在哪里表演都是一样的，我们的乐队形式并不以个人名气为卖点，观众们自然只能奔着音乐性而来，先做好演奏的准备吧。”
“等下等下，那可是武道馆哦？武道馆。那样子的话我们岂不是最速武道馆的乐队了吗？嘻嘻，不觉得很厉害吗？如果就这么一鼓作气，把名望播撒出去的话——”
“祐天寺小姐。”
哦呀，大鱼上钩了。听到了身后的呼唤声之后，喵梦利落的放开了海铃。转过身去直面那对澄黄色的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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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散播还没有官方定稿的消息，祐天寺小姐，其他人会困扰的。具体情况请以工作人员的通知为准。”
“诶——无聊…反正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了嘛。这么大的事情，其实早在几周之前就应该开始筹备了吧？这几天的练习也是，那么宽的场地，肯定不是什么live house能够放下的舞台吧？就当是宠粉给人家透透底嘛，祥子亲——”
祥子不语，只是将电子琴的琴盒紧紧合上，扣合的脆响在练习室的隔音玻璃上撞出了沉闷的回音。比起身边聒噪的大猫，此刻的祥子更在意的是，在角落里已经沉默多时的睦。
“……。”
若让祥子为若叶睦给出一个评价，祥子会说一个人根本无法和若叶睦“争吵”，睦这个人，乍一看很好揉捏，实则恰巧相反。睦很顽固，经常不配合气氛，有一套自成逻辑的行为标准，且很少会发生偏移。在睦不想透露自己的想法时，似乎就成了某种真空空间，一切声响、光线、热度到她这里都会毫无预兆地涅灭。那祥子心中的睦又会如何评价祥子？不存在评价，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在跃动的人影边，睦一如既往地紧抱着吉他。不需言语就把周遭的氛围冰封，祥子的注目无法得到回应，仿佛此刻的视线相交一定会将另一方灼伤。祥子依稀记得自己的半身曾是更开朗更活泼的人。却不知何时起，自己越来越读不懂她心中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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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的寒暄，要如何开口才比较好？一只遍体鳞伤的刺猬仍旧有关怀她人的能力吗？母亲的话语曾经教导过自己，关怀要由心而动，不要让担忧变成了遗憾之后才起身找补。可是现在的自己，真的还有资格去妄谈遗憾和背叛的事情吗？
“……贵安。”
蓝发的少女缓缓转过了身。
比起青梅的颦蹙，丰川祥子还有很多需要担心的事情，例如新曲的曲谱和与事务所的交接工作，比如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比如浴场的歇业时间和文化课的预习，比如家中那个颓废依旧的，再不曾顶天立地以身挡雨的背影。
……这才不是逃避，才不是逃避，仅仅是，暂退一步，稍作休整而已……。
“十分抱歉，Mortis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不，没事的，责任全在我的身上……麻烦您了……是的，请等到那之后再关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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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默契地收拾起各自的乐器。却又在离开的时候，身显生疏的绕开了彼此。
暮色宛若融化的铅块般灌进练习室，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睦怀中的吉他折出苍白的棱角。人偶一般的绿发少女，仍旧一言不发的蜷缩在皮凳上，宛如石塑。
让祥子失望了。
演奏没有弹好。
吉他依旧不能歌唱。
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素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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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世。
在深邃又朦胧的意识深处，在若叶睦胸膛里的某个洞穴之中，似乎匍匐着一只小兽，失落的小兽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之中迷失。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兽已经暗自伸出了利爪，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从若叶睦的心口中，一爪一爪，挖出一块块尚留余温的血肉充饥，而裂开的空洞里，只有名为“虚无”的气体灌注其中。
胸口的每次隐隐作痛，睦都能感受到它的挣扎，就像是一只快要在雪地里冻死的小狗，只能怀念着同伴的温暖在雪原上孤独的跋涉。
好冷……好难过……好想被人拥入怀中……好想……
好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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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只有睦的练习室仿佛是个密闭的小方盒，悠悠地漂浮在缥缈广阔宇宙星尘之中，世上一切声响似乎都变成扭结的透明管道，尽数通向她的耳膜。她不自觉在其中寻找某个特定的音色，却又隐隐害怕听到它。
沉浮在现世的最后一丝念想，让睦下意识的拿出了手机，9点47分，再不离开就会让事务所里的工作人员困扰了。于是身体驱动着意识，宛如幽灵般飘出了房间，在外面久候的值班对着睦深深地鞠躬，带来的却只有麻烦了他人的负罪感和不安。
如果现在回家的话，也只不过是早早让自己没入无边的孤独之中。
这样子想着，在下一辆电车进站前，若叶睦离开了站台。反而是走向了往日不曾迈过的街区。
对墨守成规的逆反并非睦的本意，睦只是不再想过早的开始在空无一人的卧室里感受孤独的煎熬，便像扑火的飞蛾般追求着温暖而闯入了市区，经过吵闹的人群和建筑物阴沉的影子，听他们谈论天气、家人和交通情况，只感觉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像画面外聒噪的旁白。睦行走在模糊不清的黑白底片上，机械性地迈着步子，似乎这就是此行唯一目的，而能抵达终点与否没人关心。
夜晚的新宿不知疲倦，在夜幕的怀抱下灯火通明。睦迈步穿过人行道，路两侧的橱窗笼罩在橙色灯光中，虽然对孤独的恐惧迫使自己不愿早早回家，可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的睦，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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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的拐角便是夜市，晚上九点，正好是新宿的高峰期，此处仍旧挤满了为口腹之欲所奔波的客人。人偶的身影漫步在街道上，与所有人擦肩而过。在经过两个互相搀扶的上班族打扮的女性的时候，睦在她们头挨头的小声谈论中敏感地捕捉到了刻意压低的啜泣声。
人是会哭泣的，睦愣愣地想，尤其是在夜晚，眼泪就像寒冷和凋落的百合花一般与暮色相合……思索着，睦忽然想到，自己从没见过素世流泪的样子。但在解散的那一年里，却不曾少见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