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
幾十坪大的房間傳來陣陣呻吟。
一個男人半伏在女人身上，女人高舉的雙腿被架在寬厚的肩膀上頭，妖嬈的身形隨著男人規律的撞擊嬌媚地律動著。
「等等，慢點……」
女人語帶顫抖輕聲喚著，卻不見男人有所消停，似乎還有更加用力的嫌疑。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各自有家室卻與陌生人開房偷情，不就是為了尋求刺激，放縱慾念嗎？儘管道德違背與偷腥的罪惡感總撓得女人心癢難耐，她確實恨透了這種虛浮飄渺的關係，同時也陷得無藥可醫。
男人可沒有這麼多內心戲，此刻的他只想釋放胯間慾望，任憑下腹的滾滾慾望澆淋在女體內的每一角落，卻在衝上雲霧繚繞的頂峰時若有似無地瞥見浴室的門悄悄開啟……
在瞧見一名頭戴棒球帽的少女從裡頭踏出來時，男人目瞪口呆，底下的滾燙熱浪也嚇得縮了回去。
「哇！為什麼是廁所……誰想上廁所啊！搞我是不是？」
錦木千束傻眼極了，氣噗噗地蹬著腿，在內心咒罵：臭結界，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的約會耶！還給不給面子？
井之上瀧奈晚了數秒才從浴室內踏出，頭一轉，猛地就跟渾身赤裸的男人與女人對上視線。
「呀啊啊──」
突如其來的女性尖叫驚得井之上瀧奈肩膀一抽，原地瞳孔地震，下一秒就要舉槍轟了床上兩人，被錦木千束眼疾手快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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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等等等！」錦木千束被嚇得不清，不明白她又是哪根筋不對。「妳怎麼突然拔槍？」
「妳、妳們是誰啊？怎麼闖進來的！」
直到身後傳來如雷的咆哮聲，錦木千束才意識到房裡還有別人。她倏地扭過頭，目光在觸及裸身交疊的兩副肉體時，臉上先是沁出幾滴汗水，而後才徐徐歪過頭裝傻。
「那個……我、我們只是剛好路過……」
回想起方才看見的透明玻璃、浴缸裡灑有玫瑰花瓣的熱水、洗手台上的方形包裝以及，甫踏出浴室就聞到的催情香氛……錦木千束不自然地別過腦袋，一眼就望見散落床邊的浴袍上大大寫著「LOVE HOTEL」幾字，登時汗流滿面，不敢再吭一聲。
HOTEL？H-O-T-E-L？這就是她內心最直白原始的慾望？
不不不不不……確定，沒有搞錯什麼嗎？
在男人衝上來教訓她倆以前，錦木千束搶先一步拽上想與對方幹架的暴躁天使，逃跑的過程中不慎撞倒房裡電器，巨大的聲響驚擾了正在巡視的房務人員。
錦木千束手忙腳亂地扳著門鎖，慌亂中一不小心就把門把拆了，她一邊慶幸人類沒有留存她的指紋一邊拉著井之上瀧奈往外跑，與正巧趕來的房務小哥對上視線幾秒，又夾起尾巴往反方向逃離。
究竟是怎麼觸動大樓警鈴又是怎麼從大批保全手中全身而退的，錦木千束已經記不清了，倒是對自己不能輕易觸碰井之上瀧奈這件事有些意識過剩。
即便有層手套隔離，錦木千束也有不能草率握住那雙手的自覺，既然井之上瀧奈打從心底不喜歡被觸碰，那麼她便盡自己所能地保持距離，饒是方才十萬火急的情況，她也是拽著衣服袖口，沒有一絲一毫的肌膚接觸。
跑了好一段距離，確保安全以後，錦木千束立即鬆開井之上瀧奈，意義不明地向後退幾步，還對她說了聲「抱歉」。
嫌惡的話才剛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井之上瀧奈皺起眉頭，見錦木千束莫名乖巧老實，害她突然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也有些意外自己竟沒有預料之中的厭惡感，身體也沒有起疹子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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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她對那只惡魔似乎越來越寬容，反而是對方擅自靠近又忽然保持距離──井之上瀧奈注意到錦木千束神經兮兮地退開，彷彿在隱忍著什麼，揪成一團的五官不打自招。
這只惡魔喜形於色，什麼都表現在臉上，井之上瀧奈在旁看著她兀自糾結，儘管從未搞懂她那怪異的行為舉止，礙眼的存在不知不覺竟也變得有點意思。
不得不承認，她確實開始對錦木千束萌生一點興趣了。
認知到這個既定事實讓井之上瀧奈的心底又燃起一把無名火。回想起錦木千束這陣子以來的戰鬥邀約，那條尾巴盡是逗弄螻蟻般的嘲諷，輕而易舉將她玩弄於股掌間，照著那莫名其妙的劇本踏進這庸俗凡間，還總掛著張蠢臉笑得沒心沒肺。
井之上瀧奈越想越生氣，便伸直了右手臂對準前方的惡魔腦袋，彎起的中指抵在拇指上蓄力，接著猛力一彈──
她一連射出好幾發空氣彈，皆被錦木千束敏捷地躲掉了。
與出發前朝她額頭隨手一彈的結果大不相同，井之上瀧奈很是錯愕，漂亮的紫眸瞪得又圓又大。
這回明明刻意瞄準還添了少量的殺意在裡頭，沒道理連個皮毛都沒擦到。
她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不由得想起那句「因為看得見」。
錦木千束究竟看見了什麼？
躲過一發又一發的惡趣味空氣砲，錦木千束邊哼歌邊漫無目的地帶著井之上瀧奈在街上閒逛。
雖說是期待已久的約會，但錦木千束一點計畫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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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討厭規劃，多數時候都是照著本能在行動，中原瑞希總揶揄她沒有可以用來思考的惡魔腦，但既然她的生命注定充斥著不懷好意的埋伏，她便放棄照著地圖走，單純享受探索未知的樂趣。
錦木千束不時回頭張望，確保身後還跟著一名臭臉天使才安心地繼續向前。走著走著，忽爾垂頭看向花了她一個禮拜工資的手錶，接著又從大衣口袋掏出錢包往裡頭瞧了一瞧，想起身後那名初次遊戲人間的天使，錦木千束決定奢侈一回。
那是一間高檔甜點專賣店，隱身在車站附近的某個小巷弄內。
排隊的人潮綿延至另一條街道轉角，錦木千束花上好些時間才終於覓得隊伍尾端，在心裡暗自竊喜：幸虧井之上瀧奈不諳世事，要不知道在這兒站到腿快斷掉竟只為了區區一個塞牙縫的甜品，肯定掉頭就走吧。
也幸好，她們的世界裡並沒有時間的概念，只有白晝與黑夜的區別。
一陣漫長的等待過後，錦木千束總算看見擺在櫃檯玻璃窗內的繽紛色彩，排在前方的客人甫踏離隊伍，她便急忙撲到櫃檯前，宣示般地揚聲點餐：「我要兩個白蘭地栗子蒙布朗！」
店員不介意每個活力充沛的客人替自家招牌打廣告，倒是被眼前女孩擁有的赤紅瞳色給攫住了目光。
她的口音有些特別，還頂著一頭即便壓低棒球帽也無法完全遮掩的招搖髮色，看上去是天生的。店員瞅了眼兀自踏離隊伍走向角落的黑髮美女，被那張臭臉嚇了一跳，彷彿下一秒就要拆了這間店似地。
店員趕緊撇開視線來個眼不見為淨，掛上一貫的官方笑容繼續工作：「好的。兩個限量蒙布朗，一共是3960元。請問刷卡還是付現呢？」
「3……3960元？」掏錢的手劇烈一抖，險些將零錢灑至地面，興奮的尾巴跟著大受打擊，虛軟地垂落地面與本體一同沮喪。「那……那……我買……一個……就好……」
不過才多久沒來，怎麼通貨膨脹啊？是不是欺負惡魔？錦木千束垂著腦袋可憐兮兮地望著瞬間消瘦的錢包，覺得心在淌血。
另一方面，獨自待在角落的井之上瀧奈實在受不了在狹小空間被無限放大的吵鬧聲與壓迫身心的人流，便在大庭廣眾下大剌剌地開啟有隔音效果的第二型態防護罩。
路人甲不小心撞上她，其反作用力硬是將人彈飛好幾公尺，如顆保齡球撞倒數名無辜的路人乙丙丁才停下；有人只是與她擦身而過，便像跳芭蕾似地原地轉了幾圈才摔在地上；也有人純粹看她長得漂亮想上前搭訕，手都還沒碰著，就被那雙凌厲的紫色瞳孔嚇得險些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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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彷彿是在說：來啊。再敢向前一步，我就踢爆你的卵蛋。
取走店員遞過來的高級紙袋，錦木千束頭一轉就見井之上瀧奈在發光，她顧不得躺在地上哀號的人類，一把揪住井之上瀧奈的袖口就往外頭跑。
錦木千束拉著她在車來人往的街上奔馳，越過一幢幢以紅色磚頭砌成的古色建築，最終抵達一處歷史悠久的公園。
直到停下喘氣，錦木千束才發現牢牢抓在掌心裡的不是那身軍服，而是不知何時解除防護罩變回原形的光環。
錦木千束嘆了口氣，只能慶幸人類對天使並不陌生，他們對天使有著諸多不切實際的想像與憧憬，比如善良溫順，比如象徵愛與和平。造訪人界無數次的經驗告訴她，在特殊的日子裡，人們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天使的模樣，因此即便真正的天使就頂著正牌光環走在大街上，饒是再逼真夢幻，他們也只會認為那是隨處可見的裝飾。
不管怎麼說，井之上瀧奈都違反了在前往人界以前她再三叮嚀的規約。某方面來說，那正是錦木千束的唯一底線。
錦木千束無奈地看著光環徐徐飛回井之上瀧奈頭頂，雙手叉腰難得嚴肅一回，遏止的話卻在瞧見她不認錯地撇開臉，不知怎地都化成了鋪天蓋地的憐愛。
她狼狽地移開視線，盡可能忽略耳間發脹的熱意，張了張口欲堅持立場卻無法正常地組織語言，她索性乖乖閉上嘴。
算了算了，就當是她心胸寬大，饒了那無知天使一馬。
錦木千束若無其事地撓著後頸，四處張望了一陣，最終挑了顆大小適中的樹，取出包包裡的一小塊布鋪在井之上瀧奈身後，自己則一屁股往草皮上坐，後者柳眉微蹙，一腳踩上那塊小小的布料，接著原地蹲下。
儘管畫面看上去有些詭異，但錦木千束已經感覺腦袋快要燒壞了。她竭盡所能地繃著表情，將抱在懷裡的紙袋打開，悄悄放在井之上瀧奈手邊。
在一陣僅有遠處人聲點綴的沉默以後，錦木千束率先打破沉默：「那個……給、給妳吃。」
井之上瀧奈像座雕像一動也不動，錦木千束索性將紙袋更往她手邊推，見她仍舊無動於衷，遂將紙袋取回，拿出盒子小心翼翼地拆解，驀地深吸一大口氣穩住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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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還是……要我……餵、餵妳嗎？」
話才剛說完，錦木千束已經舀了一湯匙遞到井之上瀧奈嘴邊，許是那初次接觸的香氣太具誘惑，她鬼使神差就張口含進嘴裡咀嚼。
光是這一幕就足以炸毀錦木千束的小腦袋瓜。
糟了個糕。錦木千束有種連瞳孔都要變成愛心的預感，尾巴還可以藏，但眼睛呢？難不成她還能若無其事地把眼珠子掏出來塞進口袋嗎？
頭上的惡魔角又開始發燙了，這回連耳朵都熱得像是快融化。錦木千束曲起雙腿，把臉埋進臂彎中羞於見光，冷不防聽見井之上瀧奈沒頭沒腦地問了句：「那個，是什麼？」
哪個？錦木千束訕然，露出一雙眼順著她的視線一併將目光投向遠方，只見一個孩子在其父親與母親的鼓勵下朝一隻柴犬扔出手中飛盤，畫面著實溫馨。
錦木千束難得看失了神，思緒非本意地墜進名為過往的記憶之海──她也曾坐在人類寬厚的肩上，與家人們一同欣賞冬日裡的第一場雪。
後來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得知家人因故離世，她在一波又一波的空虛浪潮中載浮載沉了許久，儘管幸運找回了笑容，她卻感覺自己從未離開深淵。
「喂，小鬼。妳耳朵開著嗎？」知道她笨，井之上瀧奈慷慨地補充說明：「用四隻腳走路、跑得很快的那個，是什麼？」
差點又要陷入無法自拔的情感漩渦，回神後錦木千束徐徐轉過頭，火紅明眸凝在那張精緻側臉上，有些訝然──這回竟是井之上瀧奈拉了自己一把。
她甚至都沒看自己一眼啊，為什麼這樣輕易就撥開常年盤踞心頭的霾，讓那光照進來了呢？
真不甘心，卻又高興得難以招架。
「喔，那個啊。那個是柴……」錦木千束眨眨眼，及時止住才說到一半的話。初次接觸人類的文化，難度還是不要一下子拉太高比較好。她貼心地想著，於是改了口：「那個是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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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之上瀧奈柳眉微蹙，照著那音調跟著唸了一次：「狗勾？」
敲往心臟的重擊迎面而來，錦木千束倒向一旁按著胸口原地抽搐，自心底蕩漾開來的滋味又是酸楚又是甜膩，伴隨著陣陣刺痛，竟讓她毫無道理地上癮。
井之上瀧奈沒有理會身旁惡魔不斷暴露的奇怪屬性，而是將目光投向更遠的彼方。
四周被不曾見過的建築圍繞、五顏六色的鐵製機器在街上奔馳、各種不同頻率的聲音在耳廓亂竄、身著奇裝異服的男人女人、四腳走路的生物、牽動食慾的香氣、如浪潮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人流……
井之上瀧奈的感官被前所未有地衝擊著，像是被巨浪拍打般狠狠敲擊著她的意識，她忽然想起錦木千束一直在耳邊嚷著人界有多美多驚豔，如今親眼所見，簡直──
簡直亂七八糟。
井之上瀧奈緩緩揚起頭，對著灰濛濛的蒼穹輕吐口氣，在那氤氳白霧消散的同時，終於明白為什麼錦木千束想方設法要她換上厚重衣物。
天空，降下了點點細雪。
「啊……下雪了。」
錦木千束跟著抬起臉，赤紅的瞳孔隨即一陣縮放，她情不自禁輕嘆一聲，當下竟說不出半句話。
真神奇。和井之上瀧奈待在一起，一切都變得別具意義，就連此刻平凡的降雪，看起來都像是在發光一樣。
「為什麼，這裡是冬天？」他們的世界，明明還是漫漫夏日。
錦木千束聞言嘴角一揚。談起人類，她的眼底總流淌著柔光。「畢竟人界的時間流逝和我們的世界不一樣嘛。在我們那裡，一個月差不多是這裡的一年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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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初次聽聞的詞彙不免讓井之上瀧奈生出些許好奇。
「嗯，時間。以後有機會再向妳說明吧。」見那雙紫眸終於浮現一絲光亮，錦木千束頓時笑彎了眼。「瀧奈也對人類感興趣了嗎？」
井之上瀧奈又把頭撇開了，但錦木千束沒有漏看她發紅的鼻尖與悄悄縮起的身子，便急忙放下餵食到一半的甜點，抓過後背包垂著腦袋翻找，沒多久從裡頭取出一件和自己相同款式的圍巾。
「那個……瀧奈。」錦木千束盡可能不驚擾地輕輕將圍巾放在她腳邊。「我有多帶一條圍巾。」
井之上瀧奈依然縮著身子，沒有拾起的打算，後來大抵是凍得受不了了，便指使頭上光環檢測上頭細菌，超出她能夠容忍的範圍還得想辦法處理乾淨──
然而，接下來的事是井之上瀧奈始料也未及。
光環如往常那樣辛勤工作，正當一切都進行順利時，卻突然斷電摔進軟綿的圍巾裡，在一名天使與一只惡魔錯愕的注視下一個勁地往裡頭鑽，舒舒服服躺著不肯走了。
井之上瀧奈臉皮一抽，兇巴巴地抽走腳邊圍巾就往脖子上披，光環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甩飛，錦木千束眼疾手快，趕緊一把抓過牢牢護進懷裡。
「妳不要對她這麼兇啦……」
可真敢說，明明一天到晚都對著自己的尾巴發火。井之上瀧奈哼了一聲，直到確定身體並不排斥手中布料才將其完整地圈住脖子，而後繼續蹲著發呆。
錦木千束輕柔地安撫趴在肚子上抖動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撒嬌的光環，兩顆火紅眼珠卻無法從井之上瀧奈身上移開，右手不自覺抓緊垂落在胸前的圍巾。
好想親手替井之上瀧奈圍上保有自己體溫的圍巾，但是不行。
好想觸碰井之上瀧奈，儘管只是一根指頭一撮頭髮，但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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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走進井之上瀧奈心裡，但是在全世界都與她為敵的宿命裡，光是維持這短暫佇足人間的片刻寧靜，就已經竭盡她的全力。
井之上瀧奈意外地喜歡此時此景，意外到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甚至都沒能注意到錦木千束毫無保留的凝視與嘴角笑意。
她不曉得該怎麼形容這份陌生卻討喜的心情。
你可曾想過嗎？有天竟連該怎麼表達內心的澎湃都毫無頭緒。
脖子暖烘烘的，緊摟的身子也跟著放鬆下來。井之上瀧奈還沉浸在這份從未有過的感觸裡，身旁卻冷不防傳來一句：「真好看啊……」
逐漸昇華的情緒被迫中斷，井之上瀧奈很是不滿。「不止腦袋有問題，連眼睛都壞掉了嗎？」
「哎？哪會？明明就很漂亮呀。」
「汙濁的天空、隨地大小便的狗勾、不知哪來的尖叫聲、到處亂跑的髒人類臭小鬼──」
「等等等等等……我不是在說景色。」錦木千束用力甩頭，下一秒又笑得猥瑣。「我啊，現在是在稱讚瀧奈唷？」
井之上瀧奈不予理會，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好神奇。明明只是像這樣看著瀧奈而已啊，怎麼感覺煩惱通通都消失了呢？」
這話可不能當作沒聽見。井之上瀧奈立即把頭轉向她，給了她鄙視的眼神後又徐徐轉回來。
「別用一種『妳這傢伙懂什麼是煩惱嗎』的表情看著我啊……」錦木千束尷尬地笑了兩聲，繼續侃侃而談：「別看我這樣，我也有很多煩惱的。比如最近試吃店長開發的新產品肚子長了點肉、客魔用來交換甜品的魔獸肉和野菜又硬又難吃、寶貝的尾巴現在翅膀硬了居然想和我爭瀧奈的寵，還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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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她又沒問，廢話倒是挺多。井之上瀧奈如斯想著。
「對了對了，老是被天使族追殺也很困擾啊，被昔日夥伴舉槍對準眉心也傷透我的心了，還有我這無法用血來戰鬥的怪體質……真是，既然『結局都一樣』，倒不如讓我自己決定殺與不殺呢。」
輕快的語調急轉直下，沉悶的口吻與其說是無奈，倒不如說是一種近似於認命的妥協。
可真不像她啊。井之上瀧奈不曉得自己有什麼立場這樣評斷，也許只是單純覺得錦木千束愁眉苦臉的樣子醜得不忍直視罷了。
沉默半晌，錦木千束忽爾扭過頭，回復以往的說話方式，字字句句都在她耳邊跳躍飛揚：「哼哼，總是盯著自己手發呆的瀧奈有什麼煩惱嗎？」
井之上瀧奈悄悄收緊圈住雙腿的手臂，深邃的紫眸蕩漾一絲惆悵，乘著微小的漣漪慢慢擴散至五臟六腑。
半晌，她破天荒地開了口：「妳想要的力量，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當！然！有！啊！」由那惜字如金的天使率先開啟話題縱然使她訝異，但更教錦木千束震驚的是內容本身，不由得將雙眼瞪成一隻凸眼金魚。「要是我也有隨隨便便就能崩出一條裂縫的神奇力量，就能把找上門的天使一個個踹進坑裡活埋，省得他們成天來找我的碴。」
「想要就拿去吧，這種不聽使喚的力量……」
「不聽使喚？啊……難怪老是看見妳在拆惡魔的家。」錦木千束滿不在乎地說著，問起井之上瀧奈的事又總不自覺往聲線裡注入一股暖意：「如果是隨心所欲的力量，瀧奈想做些什麼？」
想做什麼？井之上瀧奈有些恍然，她從沒想過這種問題。
瞧見她微愣的神情，錦木千束忍不住笑出聲來。
「因為瀧奈總是那麼彆扭，腦袋又硬梆梆的，它不得已只好幫妳做決定了吧……嗯嗯，我好像能懂呢。」迎面而來的是一道厲鬼般的凶狠視線，入了錦木千束的眼卻只餘下充滿粉紅泡泡的可愛。「不是很溫柔嗎？那股強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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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那話聽來著實刺耳，連帶使她道出的話也有著無盡嘲諷：「少自以為是。」
「回應瀧奈的喜怒哀樂，成為瀧奈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