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出现在破旧门框里,脸色惨白似终年积雪的平原,黑西装因为雨水紧贴着肩膀手臂,看起来单薄的摇摇欲坠,从黑压压的楼梯里走进雨幕里短短几秒,活像一幅黑白默片。
回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漆黑的车里只有行驶的微小响声,张嘉元也许真的睡了,呼吸平稳,偶尔有周遭的光照进来,看清搭在膝盖上的左手忽得颤动一下,似一个平常的肌抽跃反应;付思超向后靠放松了脊背闭上眼睛,在光扫过面颊时,轻轻攥住了张嘉元跳动的食指。
他从前觉得自己和教会学校的人不一样,他没有信仰,从不祷告,主的罪与罚于他形同虚设;他不依靠药物酒精,不用忍受戒断的苦楚,他们有太多不同。但这刻张嘉元突然明白,这份殊异根本已经跨过了比较的平等——他的野心根植贪婪,在卑劣的原罪上长出浓荫蔽日的枝桠;那些一时放纵的欢愉,短暂沉溺的快乐,和他的人生比起来,不过偶发的一场低烧。
付思超不怕自己选错,只怕他们遥遥相望那时,爱意消亡,时日曷丧。
因为他不知怎么会觉得,那种场面,张嘉元一定很难过。
他不想让张嘉元难过。
从前只因为他的目光所及是一片海,便错以为整个世界就是汪洋。
遇到付思超以后,才发现原来还有山峦绿洲,疾风灿阳,世界可以温柔,活着也算美妙。
张嘉元想,我能领略过,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