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思元】One Shot(二)

2022年02月11日13:32373
  • 简介
  • 他从前觉得自己和教会学校的人不一样,他没有信仰,从不祷告,主的罪与罚于他形同虚设;他不依靠药物酒精,不用忍受戒断的苦楚,他们有太多不同。但这刻张嘉元突然明白,这份殊异根本已经跨过了比较的平等——他的野心根植贪婪,在卑劣的原罪上长出浓荫蔽日的枝桠;那些一时放纵的欢愉,短暂沉溺的快乐,和他的人生比起来,不过偶发的一场低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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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张嘉元滚着水珠的手臂从淋浴间探出来,从浴巾杆上扯下灰色浴袍,蒸腾热气冲破狭小空间的阻隔,涌上盥洗台前悬挂的镜面,他赤脚踩过浸满热水的垫上,搭在洗手台边缘的连帽衫,浅棕的袖口染了潮汽透出一点深色,吸水面料在身上挨了短短几秒钟又被脱下。张嘉元抬手抹开玻璃水雾,盯着胸口一串字体飞扬的红白刺绣字母——顺手拿了中学的纪念卫衣,高加索人的free size,念书时穿着还算宽松,现在就显得合身了。

他没有留恋地关灯,留了一地水渍等待自然风干,室内只有脚边闻声亮起的一点光亮,等张嘉元经过一会儿,又慢慢地灭了。他推开阳台的滑动门,无风的夜里体感安谧的凉意,没有擦拭的头发滴着水,很快一大片肩膀被溻湿。张嘉元好像也不觉得难受,他从格纹睡裤里掏出蓝牙耳机,点开上次播放到一半的音乐,额前的头发湿着粘成几缕掩住一点眉眼,搭在护栏边的两只手略微不安地交叉着,无意识抠弄着指甲。

张嘉元不讲话的时候非常冷淡,面无表情的时候的嘴角弧度稍微上翘,却解读不出任何愉悦的字眼,大约是那双眼睛审视里藏着悲悯;对视时只有一闪而过,又恢复平日的,和他这个年纪算是匹配的热情。张嘉元想事情想得出神,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咬甲癖发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手送到嘴边上了,他侧身从厨房的料理台上摸过顺手扔在那的电子烟,眼前遥远闪烁的城市夜色,随着他吐出烟雾变得模糊。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这些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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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元截至目前的人生里,大半的时间是在G国度过的。他读着当地的教会学校,不过是亚洲家庭的父母因为工作无暇顾及家庭的一点自我安慰,几乎追着太阳的工作让张嘉元不理解他们离开熟悉环境到陌生土地上安家的根本原因——但那也是从前耿耿于怀的东西。他很快就适应了孤独,打开微波炉热一份三分钟快熟通心粉,或者便利商店的三明治,咀嚼的时候,张嘉元会突然发觉自己的记忆原来不是从十二三岁开始的,他本能地怀念美味的故乡食物,这大约是他和那儿为数不多产生联系的时刻。

张嘉元不是教徒,父母也不是,把自己的小孩丢进教会学校,仅仅是因为坚信宗教制度能教出“听话”的孩子;但讽刺就在,父母说不清这所教会学校的一二,在这所学校就读了几年的张嘉元也讲不明白这群人到底在信仰什么。学生们白天捧着旧约课本听教授讲课,放学后去刺青店穿环,在学校停车场来一发blow job,夜店里磕high或者是抱着马桶吐到睡着,所有能想象的、不能想象的事情都在这群教徒里发生着;可每周集体祷告的时候,在一众闭目双手合十的人群里,只有张嘉元插着兜仰头看着神明雕像发呆,想着要是落了灰谁会上去打扫。

他扫视所有和神祇建立对话的人们,像想到陈旧笑话一样轻轻笑了起来——这些人连神设下的限制和惩罚都不关心,又有谁会关心代替存在的一副躯体是脏还是干净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住在旧址唐人街已经落寞的繁华公寓里,上个世纪富人投资的,他们认为的异国风情已经颓败,和周围巴洛克式的建筑群融在一起,已经难辨东亚的影子。张嘉元适应得还算不错,第二语言可以熟练运用生活日常,朋友也有,教会学校里叛逆的青少年们对他和善,没有因为不相似的长相明显刁难他,父母偶尔回来短居,也不露端倪。卧室里一扇挂在床头的窗户,晚上忘记拉窗帘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夜空,张嘉元经常塞着耳机躺在床上望天,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他那时还有余力惦念的,未来的一切。

变化来得那天和每一个平常不过的日子一样,这一片多是把马路当成自己家的流浪汉,吃着政府保障消遣生命,对来往的路人散漫地上下打量。张嘉元经常走过这条街,早就对身处扰扰习以为常;G国刚入秋的气温已经降到个位数,他拎了件大衣,懵着睡脸下楼去买杏仁可颂——附近新开的一间烘焙坊,过十二点就关门,现在出发紧赶慢赶还能在关门前买到一个,张嘉元被那阵甜香的空气勾着惦记了好几天。冷风穿进衣摆缝隙,他抖了抖肩膀,抬腕看一眼手表,决定穿旁路节省时间。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这附近新出现了几处施工地,不知道是道路修缮还是房屋的工作,全数在夜晚开展,街边已经没有商铺的样子,早就被拆成废墟,铁丝网隔开穿行的区域,一截还能被称作是路的,布满灰尘的柏油地。张嘉元扛着冷风步伐匆匆,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他的肩膀,一瞥里看见光裸在外的脚,踩着过长的牛仔裤裤脚踉跄着——那不能说是走,更像是两条腿勉强撑着上身移动,重心奇怪地歪斜在身体一侧,想必这一路也以同样的方式撞过很多人。张嘉元随口说句叫他小心些的话,收回眼神继续往前,流浪汉蓬乱头发下掩藏的眼睛突然找回了些人的神韵,他干裂的嘴唇上下张合,两颊不自然地抽动起来,朝着刚走出几步的张嘉元伸出手,跌撞着摸到大衣的系带。

那双皴裂枯瘦的手挨到他的瞬间,张嘉元警惕地转过身,对方诡异的眼色露出近似癫狂般的怔怔,双臂抬起,像是享用猎物前的安抚;张嘉元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沾满污渍的领口衣袖,翻撒在上的,白色的星星点点印证了脑海里闪过的猜想,他了然没必要再试图和这人沟通,拢住衣摆欲加快脚步离开。

不知道那人在幻觉里究竟看到什么,他扑着抓住张嘉元的大衣领口,手指擦过年轻皮肤下跳动的脉搏,凑近的枯槁面颊像噩梦里鬼怪的血肉,缺水而纹路深陷的嘴唇翕动。张嘉元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样古怪的热情叫他浑身发毛,他握住对方执拗的手臂意欲摘下,干瘦的手臂鼓起肌肉轮廓,好像用尽全部力气,张嘉元低估了这番劲头,第一下没能扳动丝毫。

他开始觉得有些烦躁,因为莫名其妙的纠缠流露出些不快的神色,刚挣开那双手,穷追不舍的拉扯又紧跟上肩膀,干哑到无法辨认的嗓音像老旧的收音机信号,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张嘉元被扑的重心不稳,脚步凌乱连连后退,那双眼睛炯炯依旧,只对视一眼就从皮肤表面浮起不安惊悚的凉意。他慌张别开目光两手推开牵制,奋力到自己也狼狈地摔在地上,耳边卷过一阵呼啸的风声,意义不明的呢喃也随之远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Möge Gott Sie segnen... (愿主保佑你......)”

流浪汉趔趔趄趄,几乎左脚踩右脚地摔在铁丝网上,发出一声饱受折磨的呻吟,药物干扰下的控制力几乎为零,他倚着铁网滑下去,瘫软的腿跪在坚硬的地面,脖颈好像不堪重负一般,连支撑头颅的力气都用尽。张嘉元专心拍打大衣上的浮尘,地面一片深色漫开,染进碎瓦颓垣,快要殃及鞋尖,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躲开脏污,愣愣地顺着源头抬起视线;空气弥漫着腥甜到令人发慌的锈味,远处街道响起警笛,清晰听觉的瞬间,又加速开远,张嘉元两只手垂在身侧,刀锋一般的凛冽擦过手指,也像没知觉似的一动不动。

他像是参演一部浸没式戏剧,愣了一会从衣领里掏出卫衣帽子带上,冻得发红的手掌插进口袋,大衣下摆抽打出寒冷的声响;张嘉元死死盯着那张枯老的脸,眼神勉强聚焦,连被找上门的供词都盘算好之后才想起来要确认有没有还未察觉的视线,他环顾四周,紧张的胸腔起伏,呼吸间发出破碎的低吟;他努力压制不安,踌躇离开又折返,鞋尖拨开单薄的衣衫,用脚轻轻碾着扁扁的口袋,确认里面空无一物,连蹲下身用手翻弄都无心;浑浊视野里走动的黑色皮鞋,砸在地面忽远忽近的鞋跟响动,嘀咕的祈祷愈发模糊,枯枝般的手指最后抽动一下,僵死在温热的血泊里。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张嘉元重回大路,左转撞上一家便利店,他在货架里穿梭了三五个圈,好像很焦急地寻找着什么,收银台的雅利安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带着口音的句子把张嘉元从关于主的祝福里叫醒;接近正午的阳光从灰蒙蒙的云的遮蔽里露出一点金色,洒在台阶上射出刺眼的光,张嘉元三两步跟着走到收银台前,抬起的手臂颤抖被厚实的衣料遮挡,他指着玻璃后一排接一排各色的盒子,开口的语调还算冷静如常。

“Könntest du mir bitte eine Schachtel Zigaretten holen.(请给我一包烟。)”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张嘉元当时距离法定的成年年纪还有一段距离,在教会学校叛逆的同龄人里他也未沾染任何成瘾的恶习,不过现在也没办法把自己和那些人拎得干净;对方从柜里拿出一包香烟,扔在扫码机的红光下,张嘉元从面前堆叠的盒子里抽出一只滚轮打火机,也一并送去结账。

他翻弄钱包的手指僵硬,从夹层的缝隙里艰难抠出几枚零头的硬币,电子屏幕青色的数字闪烁清零,道过谢便仓促离开。门外的风短暂停下了肆虐,张嘉元站了一会才想起他原本要去什么地方,翻涌的恶心削减了懒散的饥饿感,时针也早已擦过正上的方向;烟盒的边角被握的圆钝,张嘉元撕开塑料封层,又一阵风起,手指松动的力气把那一条塑料纸吹飞不见踪影,他抬眼去寻,街对面走来一个男人,金发碧眼,典型的当地人长相,薄薄的嘴唇衔着一支香烟,来同他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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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 ist ein illegaler Einwanderer.(他是非法移民。)”

那人和张嘉元并肩站着,点燃香烟之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橄榄色的眼睛微微眯着,随着街上走动的人群偶尔转动视线,鼻息吐出一线白茫茫的烟雾;张嘉元咬着烟嘴,像被极寒季风冻住表情,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去思考那句话里的Er(他)究竟是指哪一位,也不知道这一刻究竟是要质问还是保持沉默;僵硬转头仿佛强行扭动锈死的关节,张嘉元在玻璃倒影里看清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好似一张只来得及描摹五官轮廓的画像。

“Selbst wenn er stirbt, wird niemand nach ihm suchen.(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

那人转头对着张嘉元冻僵的脸笑起来,从他还虚拢着的手掌里抽出打火机,修长手指在滚轮上擦过半圈,烧起一截跳跃的黄紫色。张嘉元盯着替他点烟的侧脸,呼吸间嗅到辛辣苦涩的烟草气味,慌忙间呛得他半截身子弯下去;头顶传来闷闷地笑,相挨的身体轻轻晃动起来,张嘉元看着那人从口袋里抽出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Mein Name ist Luis.(我叫Lu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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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is是张嘉元进入组织的领路人,在这个戒备森严,毫无人性可言的地方里,Luis算是张嘉元唯一的“朋友”,只是定义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被削减非常多,他们勉强算是认识对方的脸,多说过一两句话,除此之外和任何友谊相关的亲昵并不存在。张嘉元没有因为被招募表露任何犹豫和不安,也许是因为叛逆期沉默地姗姗来迟,这样疯狂又危险的经历,只在他每次举枪训练时呈现令人神经不安的亢奋,和天赋异禀的精准。

过往的招募里从未有过亚洲面孔,张嘉元是第一位,他顶着猜疑和嗤笑很快接到报酬可观的订单,银行账户五位数的进账让他拥有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以及借此画上等号的自我价值;他暴露痴态一般的野心,因为年少时近乎空白的情绪,变得更加残忍冷漠。新人鉴于能力或是其他的原因,很少能分到极为重要的订单,张嘉元几欲挥戈的抱负也因此一再被忽视,在同龄人明明已经是佼佼者,凌驾种族的限制依旧无法换来多一分的关注;他们好像是被概率筛选的兵将,规定和制度才是主使,不懂人性,也因此毫无变通可言。

Luis说是因为他们还未分化,言下之意是Alpha有Alpha的事情要做,Beta则有Beta的,而无法归类的小孩子们只好像捡球员一样在空隙里跑来跑去,清扫叫这些大人们分神的小卒,还能安慰一些无处安放的雄心壮志;张嘉元暂时搁置了傲气,只当来这里赚零花钱,他那时并未体会其中的复杂,只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能同社会上大部分职业类比。有时干完一单他拎着棒球棍在山上吹风,偶尔也问自己当初决定加入是否考虑得太过草率,可他那时又能斟酌什么?张嘉元很快就反驳自己,青春期的成长总是来得明显,仅仅一年过去,思考的方式就已发生变化;且不论他当初到底有没有拒绝的机会,讨论一条没能选择的路本身就是浪费时间的幻想,他于是很少再思考这类的问题,也不再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眼下更重要的现在——银色棒球棍上目标人物已经风干的褐色血迹等待处理,张嘉元从车镜上拿下摩托车头盔,手腕一扫刮下挡风镜,天亮之前他要换好校服,混迹人群中请求主的原谅。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张嘉元曾有几个瞬间考虑过离开这个地方,何时动身,去做什么总是接踵而来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都说不愿改变是因为惧怕挑战,但这并不适用于他;张嘉元依旧在探索这世界于他的意义,在每一场猎杀里苏醒的意志无不牵制住任何逃离的念头,按捺的野心还在蛰伏一次爆发,也许是为了获得什么人的肯定重用,也许只是为了寻找能力的临界,他极有耐心地等待,仍旧昼伏夜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接近一年半的时间里,张嘉元只关心所有和订单练习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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