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付思超欠下的那次早午餐一直没能兑现，倒不是因为后来再有什么急迫到五分钟内就要出动的任务，九月底那次突发的人质营救之后，季度考核随之而来；张嘉元照旧陪付思超上最早的团队作战理论，然后一起的课程，例如体能训练、枪械训练，当队友或是当对手，如此反复。
考核定在十月初，近战搏斗的科目安排在了时段的倒数第二日，田鸿杰因为已经递交导师申请免去了此次考核的必要，前一晚特地给张嘉元当陪练，算是弥补之前的感谢；付思超下午考完了最后一门笔试，也来围观Alpha们的加练，早上五点就起床温习的疲惫在夜色刚深就提前压垮眼皮。付思超从休息室顺了两个坐垫，他缩在训练室角落听着张嘉元和田鸿杰练习，如此激烈的场面里睡得悄无声息。许是因为环境的陌生，付思超睡得很浅，眼皮微微抖着，被叫醒的时候田鸿杰不在室内，张嘉元蹲在面前扶着脑袋一脸练懵了的脱力表情，他眯着眼睛坐直身子问怎么了，嗓音还有睡意未退的黏连。
“小熊的信息素，是汽油味儿。”
张嘉元抬起一个绝望的眼神，把付思超逗笑了，身为Beta虽然不能理解信息素冲撞的痛苦，但至少理解刺鼻气味引发的身体反应，他迷糊搂着张嘉元的脑袋拍了两下；田鸿杰换完抑制贴折回来，开门就撞见这一幕，枕在肩膀上的那张脸还对他挤眉弄眼，田鸿杰耸耸肩膀，忽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径直绕进屋里。
结束之后他们一同吃了迟到的晚饭，聊聊最近因为错开没能分享的有趣事情，田鸿杰托着下巴听付思超讲最近刷到什么好玩的短视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张嘉元坐在对面专心嚼着肉排，偶尔抬眼看一眼，偷偷扬起嘴角。军队里的工作变动很多，突发被外派任务、支援随时都可能发生，就算驻扎基地，也难总是碰见，上次如此刚好凑到一起，已经忙得记不清日子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顾虑着白天还要继续的季度考核，夜宵同时的闲聊只好一再简短，付思超闹腾了几分钟又打起呵欠，顶着坎坎转钟的时针分针走进餐厅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困得睁不开眼，看着张嘉元拿着功能饮料走到收银机前，旁边田鸿杰端着一杯现磨咖啡已经刷完了卡；付思超评价这种行为是Alpha的内部竞争，他倚着门想，我一个已经提前结束考核期的Beta，拒绝参与内卷。
张嘉元已经默认了付思超今晚要在他那留宿，他把饮料扔进背包，摸过冷柜饮料的手还沾着水汽，圈住付思超的手腕，凉得精神都回来几分。他们错开脚步走出餐厅，基地周围的照明打得很足，嗜睡的脚步拖沓，擦出踉跄凌乱的响，张嘉元和付思超的影子叠在一起，远远看过去，倒真像一个人。
“马哲刚才跟我说早上八点要开会，”田鸿杰掏出手机看了几眼，然后转头对着张嘉元的方向，“明天的主监考应该会换人。”
“没有马哲会轻松很多。”
话音刚落他们俩都笑起来，张嘉元拍拍胸口，意思大约是把前辈的忠告记在这里；田鸿杰照直去马哲的办公室，他端着咖啡挥手道别，看着张嘉元拉着快要睡倒的付思超一步一步走远，像觉得这幅画面很有趣似的站了很久，直到融进夜色的身影难以分辨，才重新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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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度考核的结束并未伴随着轻松，那场突然的调动任务没能顺利地完成，田鸿杰出了意外，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已经是昏迷第二天；马哲一天到晚地开会，不知道是上头在追究责任，还是行动后续的部署。张嘉元是被间接影响最大的，原定的课程表一夜之间灰掉大半，只能先暂停安排休息，负责课程的人说会尽快调整，但效率远低于平日里军队的办事速度。
张嘉元最近都是自行训练，没被影响的枪械课还一切如常，付思超每天都跟他一起练枪，情绪不如往日高涨，大约也和田鸿杰有关。虽然每个人依旧在各自的责任上坚守，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悒郁好像已经渗透到神经里，周遭充斥压抑的沉闷，受伤情况和任务细节全数封锁，不允许任何好奇；风平浪静的假象之下，所有人藏起无需宣之于口的共识，保持体面的缄默——田鸿杰这样的Alpha都应付不好的情况，一定比想像得到的最坏还要复杂。
张嘉元戴着眼镜，幽幽的光反映在镜片上，落下一片蓝绿色的晕影；手边茶杯浮起热气，指尖安静地搭在桌面，虚弱昏迷中的那张脸在屏幕上还有着往日健康的血色。田鸿杰的伤情报告足足写了两页，发件人的邮件阅后即焚，张嘉元却读得很快，眼睛扫过大段文字，捕捉预想的字眼。
手指暂停动作的时刻，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审视的冷漠目光，在“疑似接触Enigma信息素”一行多留了几秒，又继续向下，直到主治医师落款出现在纸页的最后，张嘉元才微微抬手，再一次陷入漫长沉默的凝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像定格画面一样，镜片背后的眼睫眨动缓慢，时间仿佛在冗长的安静里停止流逝，只有偶尔顺着窗沿吹进来的风，“呼啦”扫动纸页，又不知去向；张嘉元轻敲一下触控板，听着关闭图片时一声示意无法再查看的音效，抬起手腕合上笔记本电脑，他伸手捂住后颈仰进办公椅，转动面孔落进热烈的晚秋阳光，暖洋洋照着，却升不起半点温度。
张嘉元只是突然想起有人告诉过他，Enigma的天赋也可以成为武器。
他望着空气里起伏的尘絮，指尖下的皮肤传来清晰的跳动，嘴唇轻微动了几下，企图用计算频次控制自己的思绪，仅仅坚持了半分钟张嘉元又落败地闭上眼睛，后颈的手指也重新搭回扶手。
煦暖消散如同寒冬将至，那束金色的阳光远去离开面容，又重回灰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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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市的严冬总在一月，经历了公历新年的调整之后，万象更新的气息依旧在城市里蔓延，田鸿杰的身体恢复也终于肉眼可见的迎来了明媚的好转。军队里对于公休日的安排多数时间是系统随机，但最终决定也会考虑个人意愿以及实际情况，农历新年在庆贺过跨年夜的二十一天后悄然而至，更为盛大的节日是许多人一年里最翘首以盼的时间，特别他们这种休息奢侈的职业。调休表发布的时候，田鸿杰双手捂着热水杯正说起被搁置的导师资格，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也许是因为滚烫的手心，嘴唇的血色也多了几分；张嘉元在桌子对面听着，闪烁的眼神暴露对于谈话内容的不专心，狙击手的眼睛粲然注视着一举一动，好像能透过皮囊看清最内里的隐藏。
休息室里的滚动屏幕突然响了一声，即将施行的调休安排展开细节，谈话也适时地暂停，除夕夜被安排工作的大多都是B市本地人，张嘉元的名字突兀地存在其中，安排在临近末尾的最后一班。虽然也不是所有外地人都会趁着假期回家，有些人会选择留在宿舍和大家一起过年，但张嘉元被安排在这个时间段，一定是自己要求的；随口打听就能知道的内幕而已，付思超盯着屏幕发呆，突然发觉张嘉元好像从来不曾主动提起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就连没能扣下扳机的那次任务，解释也钳口不言。他大约停在张嘉元的侧脸上多几秒，对方察觉注视也转过眼神，露出一个如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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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期间需要大家轮换的常规工作有点类似派出所的接线值班，顾虑到有协助警力或是突然的任务，每个时间段都要有人在联系对接的岗位上。这份工作平日里有专门的班次负责，只有在公休日这种情况才会分出去；张嘉元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到十二点，和前一位交替好了手续，他夹着书脊，食指卡在没读完的一页里，在屋里转了一圈打量几眼，然后关掉天花板的冷色照明，伸手推开窗户，按亮了桌上的台灯。
张嘉元对于过年的记忆很模糊，传统节日在他的人生里只存在过短短几年的光影，仅仅能说得上来的，也就放鞭炮烟花和吃团圆饭两样，但又听说最近几年城市禁燃，和这个节日的唯一联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张嘉元把书放在桌上，撑着窗台向外眺望，浓黑的夜色里一片白茫茫，呼吸间吐出白色的烟，扑面而来的冷让他突然萌生一些不知来历的安定，心沉沉地停落，像漂泊很久终于靠岸的船泊。
他在台灯下看书，一本不会让人太过于投入的内容，纯当消磨时间的消遣，阅读的速度平稳，偶尔有轻柔翻过空气的响声，交织着他的鼻息，偶尔也发呆，不知是因为书的内容还是别的事情，盯着纸页空白的地方出神地一动不动，很快又找到注意力出走的分叉口，重新回到一行一行的故事里。
户外冷冽的空气卷进室内，张嘉元被破门而入的响动吸引抬头：付思超戴着黑色毛线帽，露出一圈蓬松有些泛棕的头发，围巾散开大半，垂在胸前摇晃着下摆，他裹在军绿色的羽绒服里，衣长盖住膝盖，因为奔跑的动作支起凌乱的弧度；藏在口罩背后的脸一定是笑着的，张嘉元突然想，付思超的眼睛眯起来，愉悦的神色像猫的餍足，他走过来，保温桶放在桌上发出磕碰的响动，插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勾开口罩绳结，关节惹眼的红，他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张嘉元是不是还没吃饭。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餐厅今天菜单是饺子，”张嘉元说着反扣书面，把中断的故事盖住，“我吃了点。”他看着付思超象征性地撸了一把袖子，拧开保温桶扣的紧紧的盖子，用力到五官都要皱在一起。
“本来我是打算叫你跟我回家吃饭的，结果你要这个时候上班，我又跟我妈说你来不了，她让我给你带点她包的饺子，”付思超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筷子盒，一边把隔层里一个接一个的小碗摆在桌上，做完这些他才想起来转头多问一句：“那你还能吃得下吗？”
张嘉元看着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堆好吃的，欲言又止的疑问一股脑涌上来，付思超等着他的回答，搓搓手把外套脱下扔在椅子上，那双眼睛亮着，好似永不熄灭的灯火。张嘉元本来并不饿，也没打算要吃些什么，但他还是接过了那双筷子，低头闻了闻食物的味道。
“吃得下。”
付思超满意地笑起来，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催促张嘉元赶紧趁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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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嘉元慢慢嚼着饺子，很奇妙，手工和机器产品的食感区别到底体现在何处，其实很难说得清楚；但他好像突然理解了一点，有些人执着于家常菜，亲手做的食物的理由，大约是感情，调味料或是精确工艺永远也无法给予的东西，从舌尖洋溢到心底，尽管张嘉元觉得他从未尝过这样的味道，此刻却突然觉得怀念。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他不想说他因为付思超妈妈亲手包的饺子有点情绪波动，随口扯了个话题，看着付思超捧着他看了一半的书翻着，耳尖泛着红。
“不想让你一个人过年啊，”付思超这样说，他好像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故事，又把书轻轻合上，放在桌角，“大家都在宿舍里闹腾，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值班，怪可怜的。”
张嘉元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他，点破他过于明显的孤独，仿佛这不应该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付思超靠着椅背，卫衣袖口长得遮住半截手背，冷而发红的指关节搭在腿上，他轻轻晃着脚，像孩子似的淘气。人生屈指可数的同床共枕里，付思超像他的父母、教会学校的同学、或是某个浅谈的陌生人一样夸他照顾自己的能力，语气平淡像是他生来就要有的东西；过去十八年里一个人的时间，让很多事情在孤独的逼迫下越来越熟练，张嘉元会做一些简单的饭，收拾家务动作很快，组装家具或是维修线路也很拿手，进入组织之后难以想象的严苛教条，为了回击鄙屑忍下的野心情绪，可靠的外壳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下坚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成为他无法剥离的共生体。
张嘉元一直都觉得自己生活的很好，常人恐怕很难苟同，但账户余额的位数对于他算是铁证如山。他不懂如何量化飘渺的东西，比如幸福，或者成功，今天可能等同于一件奢侈品风衣，明天就成了一次高级餐厅的预定，他不断列举尝试，也确实抓住一些稍纵即逝的快乐，用来欺骗或者维系体面的不错。此刻张嘉元却动摇了一秒，他看着付思超的眼睛，听见寒冬腊月里冻硬的湖面，发出一声碎裂的轻响，筷子尖夹着饺子漂亮的捏褶，食物的热气拂过他的手腕，一点一点融化冰冷坚硬的，他许久放弃感受的心。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不用勉强自己吃完，”付思超看张嘉元好久没有动作，以为食物不合胃口，他笑着抽出掌心里的筷子，握住张嘉元的手，“我还准备了别的。”
付思超重新裹上外套，推开门踩上来时的脚印，说他在雪地里埋了礼物；张嘉元踏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走出几步，回头问付思超藏在哪儿了，手比划着视野所及的一大片白色，感慨似的说这要找到什么时候。
付思超笑起来，他今天真的很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节日的缘故；张嘉元看着他从门边一步一步走过来，微热的手心抓住指尖，领着他在雪地里走出两串脚印，然后在一处看似平常的地方停下来，手一挥，暗绿色的袖子扬起一阵风，示意张嘉元可以开始寻宝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张嘉元其实不在乎礼物是什么，但付思超精心准备这些，如果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一定很没劲。他手套也没戴，冰凉的指尖在雪堆里毫不犹豫地翻找，入夜虽然无风，但温度实在不宜久留，付思超在旁边看了一会也帮忙挖了起来。寒冽下指尖冻得麻木，张嘉元隐约感觉摸到一个硬硬的边缘，好像是个塑料盒子，他抽出一只手卷起袖口，手腕插进雪堆里，用力扣紧底面，带着几团因为体温已经开始融化的雪渍拔出手臂。
一盒夏威夷果味的冰淇淋。
张嘉元冻得鼻尖通红，举着盒子对着如墨的夜色笑起来，一开始笑意忍在胸腔，逗得喉咙发痒，终于还是发出清脆肆意的笑声；他转过头望着雪地里并肩的付思超，像孩提时代那样毫无忧虑的一起笑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推搡着对方打起雪仗来，笨重的衣物局限跑动的步伐，压制了原本可以更加激烈的比赛，更远处好像有人点燃手持的烟火，一道迸发的亮黄色在夜里吸引视线，紧接着亮起第二处第三处，花火闪动的声响微小，浪漫的灿亮映在瞳孔，时间都不舍得前进。
付思超蹲在雪地里出神地望着远处，张嘉元站在后一步的距离，看着他明艳的侧脸，一样冻得发红的脸颊耳朵，一片白色的雪花落在肩膀上，紧接着纷纷扬扬的雪大片地落下，发顶、衣袖、来路的印记也被乱琼碎玉重新覆盖；付思超因为纷飞突然的这场雪站起来，转身看见张嘉元的笑脸映在路灯的光晕下，忽得点亮他的眼瞳。
“新年快乐！”
可能是因为相处的默契，他们此刻刚好开口说出同一句话，白色的雾气随着鼻息升起又消散，在对方微微惊异的表情里又笑起来。世界也许是一大片茫茫的雪原，付思超在B市淋过的无数场雪，或许也在同一时刻落过张嘉元的肩膀；燠热潮湿的夏天更像是幻觉，眼前这个张嘉元，在岁暮天寒里终于露出笑脸的张嘉元，付思超定定看着他，眼睛闪着细碎，花火一般的光。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要是总能这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