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他两师徒一个挂起冰山脸，另一个唯恐让师尊被人笑话，忙赶鸭子似的把围观的人驱了个鸟兽散。谢衣怕沈夜问起彻夜造偃甲一事，指着屋顶抢先开口，“师尊，瞧瞧徒儿和狄哥修好的，技艺可有精进？”
“三天修一次，纵是猪脑子的也练熟了。”
流月城里人人皆知沈夜不苟言笑的性子，就是开起玩笑来也分外的冷，就只有谢衣不怕他，“瞳哥哥总说徒儿比之师尊是青出于蓝，我若是猪，师尊就是小猪了。”
光天化日的，竟这样取笑大祭司，让沈夜身后的人都瞠目结舌。沈夜斜了眼，赏他一头爆栗，“猪肉没吃过，猪走路也没见过，也敢来和为师讨口舌上的便宜。”
他话说得不重，哪里吓得住胆大包天的谢衣，“徒儿书读得虽没有师尊多，小时候也看过不少藏书阁里那些人界风俗，奇异志怪的册子，猪的长相习性，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师尊气度高华，依徒儿看，倒像……”
沈夜心里也被他勾得好奇，停了步子等他接话。谢衣眼神停在他祭祀袍后的七根华丽衣带上，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半晌不说话，一开口“噗嗤”笑起来。
“像有五色金翠钱纹的雄孔雀。”
此话一出，惹得沈夜身后的祭司们也跟着笑出声，谢衣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一身白绿相间的袍子，伴着清脆的笑，眉目在夏日里看着格外爽朗。
沈夜挥手遣了笑作一团的祭司们。谢衣‘咯咯咯’地笑得好听，他不忍心打断，就由着他笑了一路，引得不少人侧目。待得谢衣笑够了，两人正好走到偃甲房对面的高台上，沈夜指着远处崭新的偃甲房屋顶，道：“盖得甚好，不过，流月城地域有限，为师看来，偃甲房屋顶太空，还可以添些什么。”
谢衣还想贫他，“添只大孔雀镇着，徒儿包准做得活灵活现。”
沈夜心道老虎不发威你还以为本座治不了你了，面上还是淡的，“说正事。”
谢衣一看师尊有大事托付，忙端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徒儿听着。”
“我族自上古以来虽深知观星之法，但如今下界也有不少利于观星的仪器……”
“师尊可说的是浑天仪？”
沈夜点头。
谢衣拍拍胸口，“包在徒儿身上！”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下界黎民进食五谷，有四季二十四节气，浑天仪不仅为观测天象，更有利四时耕作，如今在流月城中造浑天仪只能作观星之用，但为师希望你以我族上古流传的天象之学改进浑天仪，在种粮耕作一事上以天时补地利的不足。”
沈夜一时说烈山部五谷不进，一时又要谢衣着重浑天仪在农事上的利用，叫那孩子摸不着头脑。
沈夜知他只得十五年纪，想不了这么长远的事，又道，“你跟着为师多年，肯定知道破界为我族在下界另觅繁衍生息之地是为师毕生心愿，如真有那么一天，烈山部迟早也会同化为需进食的部族，我族没有耕作经验，下界千年已过，届时能寻到的浊气较淡之地，料想也不会太大，更不会有肥沃土地种粮，未雨绸缪，无论是农具，水利灌溉还是浑天仪的制造，都要提早精通才好。”
谢衣听得目瞪口呆。他岂不知师尊是烈山部头一个决心破界而出的大祭司，但为族民下界以后的生存打算得如此细致周到，谢衣还是第一次听到。
仿佛……到了那一天，他便已经不在了。
“你在偃术上已经胜过为师，农具灌溉必定难不倒你，只这浑天仪的改进需要你思量一番……”
沈夜话未说完，难得被谢衣打断了，“师尊说得太多，徒儿想不过来，徒儿先把浑天仪做了，其余的水利灌溉，耕作农具的，待到了下界，师尊叫徒儿做什么徒儿就做什么，只要是师尊吩咐的，徒儿都高兴做，如果到时候徒儿躲懒，师尊只管罚我……”
明明是想哄得他宽心的，怎知道自己越说越难过，被人揪了心一般地疼。
别说了。
我的未来没有你这样的话，求你别说了。
沈夜和谢衣两人一走，原本在偃甲房周围的众人也各自做事去了，雍家一个小厮探头望了一阵，四下无人，才在下头唤道，“少爷，少爷。”
雍门狄从屋顶上跳下，身手矫健利落，“何事如此慌张？”
“有，有个竹简是给你的，也不知道是谁……”
此事倒是蹊跷。流月城除了祭司们的神殿稍微偏远一些，居民区十分集中，平日里也有人能做偃甲鸟这些简单的传音工具，以书简传信本就新鲜，又不知是何人，难怪雍家小厮诚惶诚恐。
雍门狄也不打开竹简，似乎明白传信之人是谁，“家里可有人知道？”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无人知道。”
“很好，以后若还有，你悄悄地拿给我就是了，别叫家里其他人知晓。”
两人走回大祭司神殿，一路无话，谢衣赌了气似的，默默跟在沈夜后面，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刚挨了一顿骂。
沈夜不知他在气什么，寻了话开口，“上次你同本座提到的供族民取暖的偃甲炉，可已有周全计划了？”
谢衣近来闷在偃甲房里，为的正是此事，一听沈夜问起便又来了兴致，“大约成了，只是有些繁琐。”
“噢？”
“造偃甲炉不是难事，若师尊与我合作，加上雍家帮手，数月可成。只是流月城可造偃甲炉的地方，离居民区甚远……”
沈夜皱眉，“何意？若是离了族民太远，还不如烧柴的办法便宜，只是有走水的风险罢了。”
“按照徒儿的构想，取暖的热量，是传到每个族民的屋子里的，这样作为热源的偃甲炉远离居民区，火灾风险小，且取暖效力比烧柴要好上许多。”
沈夜一体便知关键所在，“以何物传导？”
“矩木枝。”
他自怀中掏出一截刚才修缮屋顶剩余的矩木枝，自己抓着一头，递给沈夜抓着另外一头，体内真气自指尖开始，透过矩木枝传到沈夜体内。
沈夜心内一震，他体内神血之力，当年不就是靠着矩木枝传导的么？他不愿再回忆当日惨痛，自然想不到这一层，而谢衣的发现，却是惠及终年严寒的烈山部的大好处。
“徒儿已经试过很多次，矩木枝传导热量效果极好，只是住得远的族民，通到家中的矩木枝肯定要搭建得长些，传导效果是否受损还不得而知。”
若要做起来，必得劳师动众，还要用掉不少矩木枝，确实要慎重考虑。谢衣正想说下去，两人已走到殿里，瞳的偃甲鸟正停在大祭司座椅的扶手上。
“阿夜，等你很久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说。”
“派出去调查的人没有发现城里有可疑之地，至于那四家深宅内院的，有三家家中都有守卫特别看守之处，反倒是雍家，宅子里各处都可以任人走动。”
谢衣与雍门狄交好，道，“自然是雍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沈夜摇头，心道他还太年轻，“四大家族自上古炼制五色石时期就参与了我族不少大事，总有些秘密，例如崔家，他家制毒十分厉害，独门毒药必定要严加看守，而雍家以建造为家传之业，深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
若要藏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就是扔到森林里。若要藏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没有秘密。
“谢衣，你刚才说矩木枝导热一事还需摸索，四大家族是城中望族，为族民效力是应该的，搭建传热矩木枝一事，就从他们四家开始吧。”
三十.
偃甲炉的修建需要不少精铁，流月城一时半会还无法搜集足够的材料，沈夜便令谢衣从雍家入手试验矩木效力，还派了风琊督工。谢衣小时候没少受风琊排挤，虽说年龄渐长两人都算是懂事不少，谢衣对风琊却是能避则避，着实想不通师尊肚子里打的算盘。
莫说谢衣不想见到风琊，风琊看着谢衣也心烦，身为风家下一任接班人，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忙不过来，现在居然还要跟在谢衣屁股后头办事，若是人手不够，还得叫风家的人打个下手。最可恨的是，谢衣连差遣人都是端着笑脸，这才没几天就和风琊手下混熟了，一个两个都爱给他做事，不懂的还以为乌压压的一群人全是谢衣手下。
两人互不待见，所幸不影响工程，雍家里偃甲炉最近，不到半月矩木枝已经搭到了雍家内宅。雍门狄和谢衣交好甚久，谢衣进雍家办事的几天，雍门狄皆不见影踪，他到底还是是十几岁的孩子，手里的活都派给风琊手下做了，自己心里难免挂记着玩，逢人就逮着问：“你们少爷人呢？”
“少爷忙，没见着。”
谢衣失望地耷拉下肩膀，回头刚好和风琊四目交接，两人电光火石一阵，撇了头各不搭理。
远处的宅子里一人看在眼里，“少爷，看来风琊和谢衣关系不太好。”
“风琊一直被谢衣压过一头，他心高气傲，人缘也不如谢衣，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只要不出乱子就好，老爷叫我们装作无事，其他地方一概不理，只盯着后院柴房……那破柴房这么多年都是堆柴用的，老爷何必如此上心。”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多嘴！”
谢衣忙碌的身影落到雍门狄眼中。躲了一阵，也是时候出去转移他的视线了，雍家代代相传的秘密，上千年来无人发现，这一次也定要护得滴水不漏。
沈夜知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包括他自己，和眼前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人。
“城主可有好转？”
“禀大祭司，并无起色……”
“你先下去吧。”
有关他囚禁沧溟，使计让城主长眠不醒的谣言数十年来在城中越传越盛，如今又得悉父亲之死另有变故，沧溟若再不醒，恐怕今后变数更多……
沈夜步至沧溟床前，每走近一步，都只觉沧溟气息又弱了几分。房间里死一般地寂，就好像她也正长久地死去。
外头还能远远听见谢衣领着众人搬运矩木枝，沈夜耳边传来藏在屋顶上暗卫的声音，“大祭司，雍家内的搭建工作已然要完成，一切顺利的话，下午即可撤出。”
谢衣不知他要查雍家何事，一心只想着加快修建进度好让族人能安度冬夜，沈夜扶额，想说他傻又觉得无从怪责……
“今日雍家可有异样？”
“丝毫没有，一切井井有条，雍长老和雍门狄大行方便给谢衣。”
雍门狄倒是知道谢衣的性格，遇到喜欢的事情做起来便一头热，效率惊人，若是搭建工作完成，便再没有下一次随意进入雍家内宅的机会。
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盘……本座那个傻徒儿办不了这件事，还得本座亲自去会一会你们……
沈夜到达雍家的时候，谢衣正忙得热火朝天，他免了旁人的礼，站在角落里静静看了一阵。风琊是督工，自然是甩手由得谢衣干，宅子里只见他一人上蹿下跳，忙得不亦乐乎，大夏天的，满头大汗。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正午的太阳晕着轮廓，彼时沈夜恍然想起很遥远的往事。
“你……可愿做本座的弟子？”
“本来不愿意的，现在愿意了！”
“为何？”
“因为哥哥你长得好看，小衣喜欢你。”
每每想起，他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后来他说的要让族民过得好一些的心愿，如今也正慢慢实现。
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流月城暑气冲天，难得热成这样，只是风一吹还是凉的。谢衣大汗淋漓还是不得消停，沈夜怕他着了凉，这才去叫他。
“谢衣。”
那人一听是他的声音，笑得连鬓角的弧线都欢喜起来，“师尊！”
“为师是怎么教你的，有些事让下头的人去做就成了。”
“小衣喜欢做这些，发号施令的事，还是师尊做得好。”
说着又要往沈夜身上撒娇，沈夜正想叫他把汗擦擦，话到了嘴边，却又说成了“满身是汗别缠着为师闹。”
谢衣一听就不干了，他跟着师尊头一年时还小，就连尿床在师尊床上的事都有过，那时师尊都没发火，现在怎么就嫌弃他脏了。泼皮猴子劲头一上来，蹭到沈夜身边抓起他袖子一顿乱擦。
居然敢拿尊贵的大祭司服擦汗，流月城几千年来他也算是头一个了。
“嘿嘿，这下干净了。”
沈夜哭笑不得，又想起还有正事要做，便懒得与他纠缠，“为师听说今日之内雍家的搭建工作就可完成？”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是，徒儿领师尊去看看。”
此话正中沈夜下怀，要查看以城防建筑为长的雍家内宅，此时不做更待何时。谢衣带着沈夜看了一圈，一路和风琊手下，雍家下人们打招呼，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沈夜细看了雍家宅子，平常得连让人疑心之处都没有，反倒更让他疑心。
两人回到雍家柴房前，这是雍家最后一处要搭矩木枝的地方。柴房不大，看起来略显陈旧，似乎用了很多年了。
沈夜拦了一个路过的雍家下人，问道，“这里是柴房？”
“禀大祭司，这间屋子一直是堆柴火的地方。”
流月城中不开灶，只有冬日取暖需要用柴火，雍家是大家族，人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多，专门造一间柴房备柴火也不足为奇。只是……说不出的怪……
“你刚才说这间是专门的柴房，平常可有人住？”
“没有，下人有下人自个儿的住处。”
老狐狸，所谓过犹不及，藏得太好，反而露了马脚了。
沈夜遣了那下人，小声问谢衣，“当时搭建矩木枝的计划，可有与雍家人商量？”
“都与狄哥说了。”
“他对在柴房搭矩木枝一事没有异议？可有告诉你这间柴房没有人住？”
谢衣一听便知沈夜话里的意思，“徒儿没有听说。”
流月城物资有限，即便是矩木亦不是随便能动用的。搭建矩木枝一事，为的是让族民取暖，而这柴房常年无人居住，又何须浪费人力物力搭建矩木枝？雍家是建筑世家，自然不会不懂能省则省的道理，居然没有一人告知谢衣柴房无须供暖。等到了谢衣发现此事，必定是马上中断搭建，如此一来，倒是免了雍家的嫌疑。
其心可昭——不想让沈夜留意到这是雍家唯一不愿意让人接近之处。
谢衣尚不知内里乾坤，“既然这样，徒儿叫他们停了。”
“不必，此事不要声张，只让他们继续，本座也要进去看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这是一间极其普通的柴房，堆满了柴火，连落脚之处都没有，只容得两人进去。里头暗得很，沈夜手中燃起火苗，火光照亮之处，并无可疑。沈夜掌风骤起，那火苗燃得又旺了些，慢慢飘至柴房无法落脚的内里，一时灯火通明。
内里的柴火和外头的天差地别，只因平日暗，看不出来。外头的柴火都是新的，有些能看出是冬天用剩下的，而最里边的柴火落满灰尘，有些更是腐蚀得厉害，竟是很久没用过了。
雍家人多，平日也有修建任务，断没有柴火用不完的道理，那堆着老旧柴火的地方必定有问题。
沈夜正想叫人进来把柴火都搬走，雍门狄已到了门前，“劳大祭司屈尊，雍家蓬荜生辉，柴房狭小肮脏，只怕脏了大祭司的脚。”
难怪暗卫说雍门狄对谢衣一直避而不见，原是为了避嫌……只要中断柴房搭建矩木枝的命令是由谢衣一人下的，雍家便是片叶不沾身了。现下连雍门狄都不得不出面，看来，此番功夫不算白费。
有趣，真是有趣。
三十一
“瞳大人，瞳大人……”
谁？
瞳缓缓睁开眼，右眼眼帘里映入的是他的傀儡阿四，他起身推了阿四一把，害他远远跌坐在地上。
瞳起床时候脾气不好，阿四和其他几个傀儡猜拳输了，不得不来办这苦差事。
他是个妖孽，出身的时候，一睁眼就把父母害死了。时至今日，瞳每每从睡眠中清醒之时，若是眼前有人，总免不得下意识地推开对方。
他驱动轮椅过去扶起阿四，“何事？”
“大祭司刚刚过去雍家不久，那头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在雍家内宅里都是雍家族人和风琊带过去的手下，看来，他还是要亲身过去一趟才行。
“阿四，去把我的隐蛊拿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瞳的隐蛊还是半成品，因为缺少实验者，效力尚不足以达到完全隐匿的理想状态，不过，足以让瞳悄无声息地混入雍家柴房前的围观人群里。
雍门狄一到，雍家族内不少人也聚到了柴房门口，加上风琊的手下，人一多，反而让被围在中央的沈夜显得势单力薄，两方虽称不上剑拔弩张，但雍门狄却是实打实地与沈夜对峙在门口，两相不言，让一旁的谢衣很是不安。
“师尊……”他扯扯沈夜的袖子，那人不搭理，只与雍门狄对视，纵然人少，气势分毫不让。
“雍门狄，本座看这柴房里有些古怪，为了雍家和流月城的安全，须得细细查看才好。”
雍门狄笑得客气，“大祭司多虑了，是下人办事不利，没有打理好罢了，区区柴房，何须兴师动众。”
一旁的雍家下人也跟着起哄。流月城史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铁血统治者，无论是城主还是大祭司都是以族民为先，要说敬畏沈夜这样一个继位短短数十年的大祭司，许多年纪大的下人都不置可否。
谢衣完全蒙在鼓里，也不知道师尊和雍门狄何以为了间柴房闹成这样，他劝不动沈夜，又想过去劝雍门狄，才一抬脚就被沈夜喝住。
“谢衣！回来！”
吃里扒外，白养你这么大了！
谢衣灰溜溜地往回走，只见沈夜身后的柴房燃起一小簇火苗。
“着火了！”
走水是大事，流月城一直严防，因为还没有过经历，众人乱作一团，沈夜耳内听到瞳的传话，“阿夜，掩护我，我潜进去看看。”
沈夜手心骤起一阵劲风，火趁风势，燃得愈发凶猛，沈夜大呼，“不擅法术的人先退下，擅法术者，与本座一道行生水之术。”
雍家和沈夜杠上了，风家自然是不愿蹚浑水，周遭的人立马少了一半，一些不会法术的雍家下人也纷纷回避，剩下雍门狄，谢衣和沈夜身边几个祭司。还未等旁人咒语念毕，沈夜已经抬手唤出水龙，柴房瞬间被围成瀑布，一道蓝光趁雍门狄等人施术无暇他顾之时溜进了屋里。
火势本就是被沈夜催起来的，实则波及不大，片刻就灭了。沈夜还要给瞳拖延时间，转向谢衣道，“既然柴房没人住，便派人把运过来的矩木枝搬走，本座还要再看看其他屋子的搭建情况。”
谢衣只点头，心中暗自纳闷，先前不是检视过一次了，师尊为何还要再看一遍。
谢衣让人运过来的矩木枝为数不少，要运走仍需时间，人来人往的，若这屋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雍家必定不敢马上查看。加之沈夜借故赖着不走，雍家有所顾忌，自不会有人发现瞳已经潜入柴房。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剩下的就看你了，瞳。
这是一间藏在柴房地下的密室，阴冷潮湿还透着一股霉味，流月城地处北疆上空，若非雨季，都算得上十分干燥，看来这密室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下头空气很差，上头又有火在烧，呛得瞳咳了几声，这种时候不得不庆幸他体内塞满蛊虫，毒物瘴气之类对他皆无作用。
他是走着过来的，脚下湿滑，不利于假肢行走，他只能摸着墙壁一路往下。到了平地上，他又依稀摸到几块石头，棱角极其分明。
奇怪，地下室里怎么会有石头？
瞳自右手掌心燃起火苗，随着微弱光线如藤蔓蔓延般爬过地下室的每一寸石板地，瞳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恶心的感觉。
让人作呕！
尸体，整个地下室全是尸体，一眼望去至少有几十具。
瞳忍住作呕之感，细细打量地上的尸体，若是人尸，莫说上百年，放上数十年也早该腐烂得面目全非，可雍家地下的藏尸全都栩栩如生，每具尸体上的表情皆能看得一清二楚，几近活人……尽管每人的姿态表情各异，但都能看出来他们死得极其痛苦，石化的眼珠子里仍然透着骇人的惊惧。
石化……瞳的心里浮起深切的不安，流月城中除了他无人有能力让人石化，这里藏的究竟是？
瞳依次查看地上的石尸，看服饰有平民，也有低阶和高阶祭司，男女老少都有，简直像有人刻意为了凑足人数而干的，瞳一路细看，到了两具石尸前，只觉天旋地转，偃甲肢都不足以让他站稳，他一手扶在其中一具男尸的肩膀上跪了下来。
那男尸手中握着的平安锁上的图案，与他身上的玉佩是一样的，收留他的前任大祭司沈昊说过，这是他家的家徽。再看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的形貌，莫不是与他有九成相似，女尸虽眉头紧皱神情十分痛苦，嘴角却是笑着的。
幸福地笑着的。
玉佩，平安锁，都不是贫瘠的流月城说有就有的，为了自家孩儿能有，每家每户都得靠仅有的产出托人到下界去买。只是，母亲的玉佩给他戴上了，父亲手中的平安锁，却永远留在了他手里。
只因他睁眼看了他们一眼。
父母一直是瞳的忌讳，他不敢问，周遭的人更是视他为妖孽不会提起。他自小饱尝人情冷暖，纵使有过祭奠父母的想法，也早已埋在了内心深处。他依稀听说过当年他害死父母后，善后之事是由大祭司沈昊亲手打理，之后的很多年他从未对瞳提起过安葬细节。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如今，沈昊尸体下落不明，他的父母却与许多被石化的人一起藏在雍家地下深处。
流月城，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