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了。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曾侯白以为自己会悲痛万分,但他没有。倒不如说他在心里早已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母亲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永远虚弱,永远卧病在床,面庞年轻而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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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他就向父亲提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在外面到处跑,只有我的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每到这时,父亲曾烈都只是摇头不语,或者装作没有听见。儿童的直觉让曾侯白意识到其中有难言之隐,之后便不再发问,自然而然地将它列入敏感话题的列表里,在外人面前也尽量避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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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别的病人不同,母亲从不吃药,也没有医生到家里来。从没有人告诉曾侯白母亲到底得了什么病,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在遥远的过去,她也和别的母亲一样健康而有活力。会不会是自己的原因?曾侯白曾经这样想过,他总有把事情归咎于自己的倾向,认为身边的一切不幸或多或少总有自己的原因。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其他更有趣的事占据了他的精力,但在他心底深处,其实从未遗忘。
他和母亲的交流很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要说话都很困难,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要把耳朵凑到嘴边才能听清话语的内容。显然,没有人会和这样的人做长时间的交谈,哪怕那是他的母亲。在为数不多的谈话中,他们的话题也只限于吃饭穿衣这样的家长里短。
他见过母亲以前的照片,看起来其实跟现在差不多。相片藏在某个经年未动的抽屉里,无意间被百无聊赖的曾侯白翻找出来。相片上,她站在一脸严肃的父亲身前,年轻、漂亮,身材高挑而优美,没这么瘦弱,清丽的眉宇之间暗藏忧郁,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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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侯白看得出来,父亲很爱母亲,那种照顾时表现出的细心是绝不能表演出来的,何况这样的照顾已经持续了至少十年。换做别的任何一个人,都必然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厌烦的情绪。但在父亲的脸上,曾侯白从未见过。
对于母亲的死,曾侯白很平静,这并不是说他不爱她,或者对她没有感情。在无数个日夜,曾侯白曾经靠在母亲的床榻边入睡,握着她的手腕,硬硬的,很容易就能摸到手筋和骨头。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任由窗户的倒影从西边移到东边,从晨白变为昏黄。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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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下午,父亲刚喂她吃完午饭,一碗稀粥和一碗菜汤,一如往常,母亲只能吃这种食物。曾侯白曾经想过,如果这样的话人生会不会少了很多乐趣,不能像他一样找各种五颜六色的糖吃,或者抱着刚刚出锅的鸡腿一顿猛啃。他无法想象如此单调无趣的生活。出于好心,他曾经偷偷从厨房顺了点别的东西带给母亲,她却摇头拒绝。曾烈发现后还把儿子狠狠训斥了一顿。他从此认识到,初心的善意与否与事情的结果好坏之间未必总是一致。
父亲刚离开不久,曾侯白还是跟往常一样,坐在她的床头发呆。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母亲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胳膊挂在上面,过去她从未做过这个动作,这让曾侯白十分惊诧。
母亲动了动泛白的嘴唇,声音很微弱,看起来只是上下唇碰了一下。不过曾侯白能看出那是在说“白”,这是母亲呼唤他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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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耳朵凑到她唇边,仔细去听。
“最近……有打架吗?”她说。
曾侯白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后才意识到,那是在说他右手上的一道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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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右手,伤口微微刺痛。“没有,洗碗的时候划的。天气冷,皮肤干了就容易这样。”
“嗯。”母亲没说什么,只是露出难以捉摸的神情。曾侯白觉得她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话,但后来他认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她的手从肩膀移到他的后颈,手指冰凉而柔软。
“别这样。”曾侯白把她的手从身上拿下来,“我该走了,长老那边还在等我。”说罢他起身,把床头的杂物收到布包里。但是母亲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以母亲的状态来说,她应该用了全部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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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侯白停了下来,俯下身去回应。母亲的另一只手抱住他,将他拥入怀中,嘴唇如蜻蜓点水般轻触他的额头。这应该是他记忆中二人唯一一次亲密的举动,印象里,母亲从未做出过这种行为。
他僵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她。母亲已经躺了回去,胸口急促地起伏,刚才的动作对她而言几乎消耗了全部力气。“去吧。”她说。
过了几秒曾侯白才缓过来,将剩下的东西收拾好。“那我走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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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微微点头,目送着他离开,消失在门的另一侧。
曾侯白所说的长老就是村里的林先生,就住在他们家河对岸。这条河叫做林家河,附近的人家大多数也都姓林。按照常识也能猜到,自己家应该是个外来户。
先生大名林仲期,家中排行老二。林家祖辈早年是卖火腿的,靠着卖火腿赚的钱在村里置办了不少家产,也正因如此有财力供养他外出游历修学。多年后他回到家乡,因为见多识广被邻里尊为长老,大小事都要请教于他,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林先生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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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本地人的标准来说,林家的宅子相当气派。光是清漆黑瓦的围墙就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样式,大门常年敞开着,也无人看管,只有一道刻有云纹的影壁遮挡门外的视线。雪是从昨天开始下的,中午刚停。门前和门内的积雪已被打扫干净,只有瓦片上还挂着薄薄的一层。
教书的房间位于宅子东翼,一处竹林掩蔽的庭院,虽处深冬却仍绿意盎然。曾侯白进来的时候,不少学生已经到了,都是和他一样约莫十五岁的同龄人。林先生还未到,顽皮的孩子便在附近嬉戏打闹,用竹枝攒成不同形状的武器相互斗法。曾侯白径直落座,瞟了一眼邻座的男孩,他脸上有两道浅伤,已有愈合的迹象。
“林牙,昨天的历史课你还记得多少?”曾侯白装作无意地问道,忽略对方脸上的伤口,因为那就是他自己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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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作“林牙”的孩子转过头,下巴慵懒地撑在手上。“我没记,只记得北方的博格人入侵,李文来将军大败敌人水军那段。那段比较有意思。”
曾侯白骗了母亲,其实两天前二人刚打过架。不过此刻,除了还留有些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