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決定性的晚上,快樂變得稀薄,笑容是酒瓶上輕薄的包裝紙,輕輕一揭便劃破。
善逸清楚意識到雙方的改變,潭主不再是滿足的樣子,自己也只是佯裝著享受。
火車上祂變回蛇鑽進善逸的衣領時就消失不見,善逸左摸右摸,硬是摸不到蛇的蹤跡。潭主還能把自己搞丟嗎?一定是用什麼手段回山了。善逸如此安慰自己。
回到鎮上,他一一派發各種跑腿買的物品或東京土產:醬菜鋪德嬸要的九州料酒、洗衣百合姊的新款凍瘡膏、木工大吉先生的桐油,這趟也算半跑腿之旅了。
其實有點感謝這些雜務,讓他對那晚後的東京行程可以稍微分心。木下先生拿到電氣白蘭,喜不自勝的要善逸下次店休來找他,可以分一杯淺草的滋味。怕醉的話乾脆住在鎮上一晚也可以。想想這趟其實回來的比預計早,善逸就答應了。
回到家進門,善逸把爺爺的刀顎供在神龕上,連同主公的牛奶糖一起。想到爺爺不愛吃甜,就撤下整盒,只供幾粒。主公送的東西,爺爺一定也要有一份。
剩下的善逸打算去找雛鶴小姐轉送,當然更有可能的是須磨小姐先摸過來吃糖。如果看到須磨小姐來再問問潭主的狀況吧,但不覺得會是鬧脾氣這麼可愛的答案。整理了旅行後的雜物,便去巡藥田。土壤看起來還可以,可能是要入冬轉冷了,沒什麼小動物出現。去東京一趟也沒幾天,藥田沒什麼狀況,是好消息。
山裡變得更冷了。掩起圍巾又想著潭主。祂會冷嗎?去年正是因為冷才結緣的。
那時說要溫暖祂,倒是沒有任何遲疑。
那時也沒想到,自己會越求越多,祂比想像中還要好,但是我......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小學校的孩子們睽違一週見到善逸,個個消息靈通的知道他去了趟東京,紛紛老師老師的嘴甜。你們倒是平常也給我尊敬一點呀!說歸說,從東京帶回來的菓子點心還是發個精光,簡直像被土匪打劫。善逸掏出玩具繪想作為壓軸,上面浮世繪風的謎面:茶館的前輩藝妓,猜一物。謎底是竹林的麻雀。因為看似容易得手其實不然。嗯?這是給孩子看的嗎?小川夫人銳利的視線殺過來,這本玩具繪就成為給木下先生的伴手禮。
小川夫人小聲招善逸過去,問他跟善逸結伴去東京,鎮上傳得沸沸揚揚的美男子真是產屋敷家的人嗎?善逸有點警覺,佯笑說是啊。
是嗎?小川夫人不置可否,淡淡地說
「你們出發時我也看到他了。我只是覺得奇怪,你一頭金髮就被傳聞說得很難聽,怎麼這位大爺又是銀髮又是紅眼就沒人說話了?」
對......善逸陡然心驚,連自己也沒注意到,潭主非人的外貌竟沒有引起非議。自己從小被當作異人備受矚目,理應發現大家對潭主的反應不尋常才對。
也就是祂使用了什麼障眼法,但對小川夫人不起效用。
她淡漠的說「我不知道你們交情到哪裡,只是對貴客不要失了禮數。」
善逸出了教室,小川夫人仍在門邊遠遠目送。
她知道多少呢?想著見到潭主得示警一下,但又懷疑能再見到祂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木下百貨店生意興隆,夥計被吩咐過,看到他趕緊迎進屋,竟然連後藤先生也在。善逸驚詫一問才知道,原來後藤先生來鎮上時也是常客。說的也是,畢竟這是本鎮唯一拿的出手的店。
雖然後藤先生肯定喝過,不過人來就是客,木下先生還是倒了三杯電氣白蘭兌冰塊水。只是仿烈酒不是真的白蘭地,所以只敢叫白蘭。但是這香氣跟酒勁帶來的麻冽感,真不愧是淺草的滋味,好想再坐進神谷bar現場喝啊......。木下先生也不管兩人是否知道這酒的來歷便開始炫耀,聽得後藤先生睥睨一笑:只是電氣白蘭就這麼感動,要是喝到真的白蘭地那還得了,你要是來東京我可以介紹你......
兩人一句接一句,善逸一杯接一杯,腦袋早就暈了,也不排除他就只是想試試喝醉的滋味。
趁木下去小解,後藤拿出主公的信,原來是為了這個?
後藤大概理解主公想表達的意思,他也知道善逸的顧慮,但說著無功不受祿把人推遠,這輩子也無法建立關係的,正所謂有來有往嘛。
『付出與給予是一體兩面。』與其想著怎麼還倒不如想著怎麼給。
是嗎?善逸糊著腦袋收下信。木下搖晃回來,電氣白蘭之後是溫過的本釀造,配烤魷魚乾。吃吃喝喝到深夜,善逸在木下家的客房讀主公的信。如果善逸拒絕是因為想留在山中,絕不勉強。
但如果是礙於接受恩惠,那是想多了。桑島一生經歷波瀾壯闊,他認為能多看看世界是好事。如果想要報答他守在山裡,反而不是他的期望。
善逸揉著腦袋,收到主公的信實在意外,但就如他自己親眼見的印象,主公對待他人的真心誠意絕非矯飾,像春風一樣溫暖,就算他這樣彆扭的小鬼收到也不會覺得討厭。
自己一直苦於給予,但有時接受就是給予;爺爺是不是對產屋敷家感情深厚,希望他能接續著緣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一直覺得對爺爺有所虧欠。去長崎學成之後,換個方式為產屋敷家效力,這是爺爺考慮後覺得雙贏的做法嗎?如果這是報答的機會?其實我應該去長崎才對嗎?信中提到爺爺擔心把自己困在山裡,就算他沒有離世,也曾計畫把善逸送出去——
在木下家的客房,善逸縮在被窩裡小心不要讓眼淚鼻涕沾到棉被。
去長崎還是不去?要跟潭主討論嗎?可是祂毫無音訊。因為蛇要冬眠了嗎?祂需要冬眠嗎?去年大晦日還跑出來?還是因為今年比較冷?善逸繼續整備田土與防寒措施,希望明年開春可以即時下種,就算心中焦慮,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偶爾有鳥掠過頭頂,都覺得孤寂。山徑偶爾會遇到獵戶鄰居,大多有點擔心善逸獨居寂寞過頭,還會拿些自家做太多的醬菜過來交換,這些溫暖讓善逸很感激,但也更襯出家裡的寒冷,一切似乎回到潭主出現前的樣子。
回家的路上一片無聲,不同尋常的氣氛讓善逸警覺起來,有一隻灰噗噗的山雀在枝椏上叫他
「喂~你們吵架啦?」
是上次襲擊他的傢伙。善逸警覺起來,那隻鳥卻飛下來停在他肩上,好像模仿交情很好勾肩搭背的搭擋一樣:既然你們吵架了,那你就不在他的保護範圍下吧?給我頭髮,之後換我罩你如何?
聽牠這樣說,潭主感覺一切無礙......善逸有點放心。這山鳥雖然襲擊過他,但感覺這次沒什麼惡意,還是不要招惹為妙,頭髮的話給一點也是可以,就當過路費。姑且拔幾根頭髮給祂,把鳥捧在手上:「不多的話直接送你不用關照!況且我們沒有吵架。吵架是對等的人才能吵的。」山雀覺得善逸拒絕自己絕妙的提議,實在不受教,也沒耐心勸誘,拍拍翅膀飛走;遠遠還要貶潭主一句:吵架這種事只要有一方是混蛋就能吵啦!善逸覺得這話沒有參考價值,說起來對方也是精怪,哪了解凡人跟神靈打交道的顧慮。
潭主對他不高興,這能算吵架嗎?他可不覺得自己有那個膽識對潭主發作。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大家都在,但是不會現身。
目送山鳥飛走,善逸漸漸覺得這座山是不是大家都在躲自己?這種鬧彆扭的想法很要不得,善逸想快點回家弄燒酒喝。牛奶糖也可以勻點給鎮上的年輕女孩子們,反正再放下去須磨小姐也不會跳出來說要吃。即將入冬的風吹過臉上,像蛇鑽入衣領那麼冷。
物盡其用,自己也是,要去需要自己的地方。雖然才對潭主說拒絕了,但是,祂不在的話這約定也是形同虛設......話說回來這是約定嗎?祂又需要自己嗎?這個月以來善逸漸漸明白自己的心,如果無法互相付出或承擔便會不安。想要當個有價值的人。可是自己能付出的只有人類的幸福,祂又不需要。
潭主不在這樣也好,不然每次見到祂都像服了迷藥一樣什麼都不管。況且祂不在,自己也不用面對食言的事(才不算食言呢)......就外人來看可能會覺得他很賊吧?不,善逸自己也覺得自己很賊。沒有潭主在才決定要去長崎。這樣的自己反正配不上神明,祂不在我真是鬆了口氣。善逸想著,一腳踏空。
潭上有薄霧,月光暗澹。
他坐在潭水中央曲起的大蛇身上,像坐一截伏木。蛇身半潛,蛇首探出水面看著他。
善逸身上只有單薄的寢衣,腳踝浸在水裡;跟潭主抱怨我會冷耶!
蛇故意下潛一點:是嗎?我倒是覺得心很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心冷嗎?為什麼心冷。
我不來找你,你就無聲無息不出現,還想著我不在正好。
那是......我要去哪裡找你?
你以前還會滿山問魚問鳥,甚至來潭邊找我,現在呢?
直接去長崎?
善逸回不了話。雖然可以辯解說冬天根本沒有動物,或上次去大潭被祂打回票,但是去長崎這件事還真沒話說。
潭主繼續說,我對你哪裡不周到了?根本隨傳隨到,你還一副心死的樣子。
等等,什麼心死?我哪裡心死了?
你完全放棄跟我好的機會,現在只是吃喝睡敷衍我。
哪有敷衍?我完全跟以前一樣......不如說我們在一起除了這樣還能做什麼。
大哉問。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生氣。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果然也這麼覺得。善逸落寞的說,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能給你了。你一直問我想要什麼,我才想知道,你想要什麼?
能給的我都想給你,但是有什麼是我能給的起的?
大蛇愣了一下臉色稍緩,不知為何被安撫了。
祂突然咬上善逸的肩膀:笨蛋。你已經給我了。
善逸痛醒,人已經在家裡。夢是真實發生的嗎?如果是真的,潭主說自己已經給祂想要之物,美好的像妄想。但如果只是夢,自己又是如何回家的?
他好像已經習慣這種移來移去的狀況,以前擺酒招待潭主的几上擺著木芥子娃娃和一個匣子,潭主說要送他守門的。本來已經拒絕這個娃娃,現在卻覺得有收到真好。
這座山有各種山精動物,多個座敷童子也沒什麼......吧。娃娃底下壓著對摺紙片。打開是一捧灰色羽毛。紙上寫著『敢拔你一根頭髮,叫他還三片羽毛』。
「那是我自己給他的哦~」善逸試著呼喊潭主,沒有回應。
紙片簡單說明匣子是大山主神的匣子,想要的事物會出現在裡面。『無論你拿出什麼都給你。我不食言。』
潭主的意念出現在心中,這個匣子轉贈給善逸,希望他能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你想要什麼?」一再詢問卻又說他的回答不是究境,這是最後殺手鐧了吧,如果開匣後自己真想去長崎,祂就放手的意思?還是看出自己心意已決,所以是餞別禮?但是如果這時候又說我不去長崎了,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這個匣子姑且就放在佛壇,每天給爺爺上供就會看到,還有木芥子娃娃跟羽毛。如果自己去長崎了,那這娃娃就可以守門。這娃娃真是買的好。羽毛跟匣子的組合很熟悉,不就是那個剪舌麻雀的故事嗎?對麻雀有恩的爺爺,選小箱子裡面是黃金,貪心又剪了麻雀舌頭的老婆婆開大箱,被裡面的妖怪吃掉了。
又不是小孩子了,誰還吃童話這一套。可是善逸卻繼續把匣子擺著。
如果要去長崎就得先寫信知會主公,討論行程後才好安排山裡的事。手上藥草要輾粉的輾粉,要烘乾的烘乾,得先做完出貨才行。還有整理行囊......。鎮上工作也要交割,房子不能賣掉,要請誰看顧,等等等等......沒時間處理匣子的事啊。但又忍不住想,匣子裡會是什麼。
我會想要什麼。抽象的東西能給我嗎?
長崎車票?爺爺的整把刀?飛黃騰達的機會?該不會是爺爺的日記,裡面寫著跟我的種種回憶......如果匣子裡的東西顯示我就只想要潭主,不就被山神之力認證是個卑劣的傢伙。
好想確認。可是又怕看到裡面是什麼。
佛壇上的匣子像長了眼睛一般,就算善逸背對著也能感受到存在感。想到那是潭主送的東西,就捨不得收起來。如果不開,自己就能告訴自己,選擇長崎就是選擇爺爺,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但是善逸半夜睡不著,喝乾了家裡的燒酒後還是爬到佛壇前摸著匣子,信都還沒寫倒是先準備行囊了。這段期間都沒見到蛇,善逸摸著匣子想著潭主掙扎不已,這是綁著流蘇的匣子,可是神物。這可是潭主送我的禮物,不開就太拂心意了。我會很在意到底裡面是什麼。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趁著酒意開了,匣子裡是濕潤的蕨葉,水邊常見的那種。善逸的手指摸到熟悉的觸感,手一勾發現是一條小白蛇。善逸認得那是潭主的蛇身。善逸嚇出一身冷汗,要說沒料到是騙人的,但沒想到真的可以......
可以給我?先不說潭主是否能跟他去長崎,要是祂不在了,這座山怎麼辦啊?耳邊響起潭主的聲音:
『無論你拿出什麼都給你。』
真的嗎?
『我不食言。』
真的嗎真的嗎?
我笑納了哦......
善逸的大腦像是從理智的水中撈起的渣滓,道義流光光,只有慾望留在網中。想法被強制鬆開,善逸感到全身鬆軟,臉部肌肉像棉花糖一樣,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啊、啊、啊......彷若失去頭腦一樣傻笑,因為我喝醉囉。善逸小心把蛇拿出來,這就是屬於我的蛇了。照理說如果潭主不願意,蛇應該會閃躲咬人吧?但祂卻閃都不閃。
因為是山神的匣子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無法抑制的笑意不斷擴散,比中了彩票還要開心。
雖然想過祂能越過遙遠的路徑跟自己去長崎嗎?
但是如果經過山神的神力......
用這種形式,應該是可以的吧?
這樣啊。我不是想要祂陪我去長崎,是想要佔有祂啊。真是大不敬啊,可是我不管。
但是潭主離山會如何呢?祂跟山之間是有什麼連結嗎?
這樣一想,善逸就看到蛇身上有從地底延伸的光。好似月光凝結,摸上去冷冷涼涼。如果這條索能延伸,祂就能跟我走。有這打算,月光索飛了起來,善逸看到地面裂開,他已經脫離室內來到山體深處,沿著發光的線,飛往深深的地底。善逸伸手去摸,想嘗試把索拉長。長崎有多遠,這索就得有多長。延伸開來的月光索變的細細一條。善逸摸向光的源頭感受那股力量。
不對啊,如果是我的蛇,那這條綁著祂的索就得斷掉才行......是我的蛇,沒有被山綁住的道理。
善逸扯斷那條索。一扯之下,小白蛇扭曲起來,善逸突然發現那條索從祂體內延伸......說不定是內臟?那是內臟嗎?小白蛇扭成麻花,像被投入油鍋的魚一樣奮扭竄動,善逸尖叫起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小時候孤兒院有同伴把蠶寶寶毛毛蟲弄死。那種死前痛苦的姿態......善逸叫得像自己內臟被扯出來一樣,白蛇扭曲間鱗片豎起,照理說蛇鱗間有皮膜連著沒有縫隙,但是鱗跟鱗之間露出了血肉,光是摸著善逸就痛苦得要命,怎麼會這樣,連摸蛇都不敢。因為把祂從該有的地方偷走,小偷!善逸流下淚來,怎樣都好,自己可以代為受刑......
既然山神的神力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那現在拿自己的身體換潭主也行,這座山需要人柱也行......這樣一想,肚子就裂開了,腸胃扯出來。
善逸捧著破碎的蛇想攏住祂的鱗片,又痛得不斷尖叫。現在是誰比較痛?
窗外血月豎起巨大的瞳仁,大蛇猛撞門戶,像當初敲窗。只要撞入,就能直入善逸的心。
善逸抬起淚眼看到窗外的紅瞳,巨蛇便像洪水般破窗而入。
潭主直接佔據了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