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5年8月,陕西,乾佑县地界。
茫茫秦岭,松山绿海,峰柱耸立,险谷相连。
在一条树影斑驳的山道上,一人捧着满怀柿子,正艰难行走。他脚穿草鞋,踩进坑坑洼洼的泥地里,动辄绊几块山石,踢几根枯枝,挨延缓之,面朝高处赶路。天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他汗湿的后背上,像一团团灼烫的火苗,顺着粗布衣衫蔓延。他侧起身子,恨不得贴紧道旁的古木,只为避开那些强烈的光束。道路曲折难行,他几乎每走十余步就会因为动作的幅度而掉下一颗柿子。
等他终于走到高处,看到马车边两位佳人的倩影时,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声。
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道长陈微。那两位佳人,也正是沈飞霜与玉清台。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飞霜听到陈微回来,停了手上的动作,转而提起一壶水,给了出去:“有劳陈道长,请喝茶。”陈微将柿子倾在马车的踏板上,自己坐在侧沿,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长吁短叹起来:“前时料想道路崎岖难行,不意到此连路都没有。山里雨水多泛,没过车轮,淹盖路标。教我们困在高处,还不知几时能走。”飞霜道:“我们自离鄂州,已行四十日,现在深入秦岭,想必距华山不远了,再坚持坚持,目的在望。”陈微道:“我本以为二十日可到商洛,复十日可到华山。怎料雨水凶猛,涝得不成样子,隘口堵塞,只得绕行,现绕经哪里,我都不知!”飞霜道:“走一步看一步罢......若能遇到个当地人,便可询问路径。”
边上的清台此刻冷哼一声,似是表达不满。陈微瞥了她一眼,见她抬脚踩在马车车架上,正以树叶刮去长靴边缘的污泥。陈微道:“好师侄,对师叔有何意见?”
清台不言,自顾自做事,俄而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拭脖后的汗珠。陈微道:“你不谈意见,我却有两句。盛夏天气,沈姑娘早已备足了轻便衣服,你非要穿着长衣长靴,是嫌不够热么?”原来清台生怕雨泥污她身子,进山之后便换上了一套宽松道袍,又绝不肯穿草鞋,便把脚硬塞进一双皂靴里。略显得不伦不类。纵然天气闷热,通身汗下,也不愿沾染半点污秽。这打扮在山里无疑非常扎眼。陈微怪道:“若说怕脏,不穿草鞋就罢了,沈姑娘亦穿着布鞋。但你这身绿墨道袍,是显得别人都不知我派中人云游到此?”清台又哼一声,慢悠悠走来,略过陈微,探手抄了几颗柿子,转身就吃,不为所动。陈微定定的看着她,一时语塞。飞霜忙解围道:“陈道长,莫怨她穿着随性。就我到这里,也犹恨雨泥污身,你瞧我腿上,是不是也满是泥泞。”陈微见飞霜穿了一件瘦短裙裤,裸露的小腿连同花鞋果然都改作土色,便道:“一会儿寻条小河,仔细清洗,换双干净鞋子。”飞霜道:“不了,这天气时晴时雨,若刚换好又淋一遍,更是糟心......”陈微慨叹道:“辛苦你了,身子未愈,还要远行,劳累颇多。”飞霜道:“哪里话,你们为救我丈夫,不顾风雨,千里救援。我岂能叫苦叫累,唯愿老天保佑,早日得遇星眠。”陈微点点头道:“赵老弟被掳已久,妖精又四处采生,若寻到此处山人,说不准有知晓踪迹的,一问便知......沈姑娘,咱们保留体力,顾好身子,届时可全力以赴。”拿起踏板上两颗柿子,拔去杆头,递与飞霜。飞霜接过称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清台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却是反唇相讥:“师叔,你车轱辘话说得比算命先生还溜。你前日起就自信满满,说不需要向导便进山,怎的今日教马车陷在这里?我们在商洛时,别人只要二两银子就肯做马夫,我都谈成了,你倒过来搅了,现在你告诉我上哪里再找?”陈微道:“放肆,你当我缺几个钱么。实是出行保密为重,不可节外生枝。”清台将嘴里柿皮一吐,一脚踢出三米远,没好气道:“保密保密,世上那么多道士,个个提心吊胆,个个要被人害。”陈微猛一砸踏板,喝道:“你愈发放肆,给我住口!”清台耸耸肩道:“行啊,我不说了,我就看看哪里来的人能害我。哪里来的人能带我们出去。”氛围陷入僵持。约莫一刻之后,三人将柿子吃尽。正当陈微起身要走时,远远见对面山头有人影攒动,心下惊喜,展目望之,有一众商旅似人群围坐在一处交谈。清台同时也见了,说道:“想必他们那山道方是正路,我们虽然岔了些,还不算太远,赶紧过去罢。”陈微想了想道:“我们原路下山,再从谷底找路绕去。”
此时他们尚不知,坐在对面山头的,正是将来会碰上的杨万海......
而杨万海听着众旅人的奇谈鬼话,亦不知自己将要面临的一场大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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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陈微收拾了东西,请飞霜坐回车厢里,牵马慢慢下山。来到谷底,但见一条小溪潺潺流淌,便让歇息片刻,放马饮水解渴。
清台掬起一捧水,洗净了脸,又从车厢里拿出锅子,舀水煮沸,半凉不热时便灌进壶中,随车存备。飞霜听着溪水叮咚,动起了洗澡的心念,但毕竟荒郊野岭,旁边还有陈微在,不太方便。悄悄的唤来清台,说道:“今日走了这么久,你想不想洗个脚?”清台道:“你不说,我还想跟你说呢,我都热死了。”飞霜道:“你穿靴子,怎能不热?我穿布鞋,都觉得像蒸笼。”清台笑道:“那走呀,我们去踩踩水。”飞霜又道:“非是我古板,但我不常在人前露脚,你能不能叫你师叔走远些?”清台道:“哦,小事。”转头对陈微道:“师叔,你别过来!往那边走远些!”飞霜忙道:“你干嘛?”清台道:“怎么啦,你不是让我叫的嘛?”飞霜尴尬一笑:“若你们素来如此交流,他不记怪就是了。”清台道:“走走,我都等不及了。”
两人走到水边,正欲脱鞋褪袜,北面山隘忽然传来呼救声,仔细辨听,还是一个年轻女子。
那头陈微跃身上马,紧赶过来,对二人道:“听见了么?”清台道:“是个女子。”陈微道:“谷底偏离正道,应是当地人采药遭了山贼,我们速去援救,还能问路。”
清台听此,不及多想,施起神行法,双脚蜻蜓点水般沿溪流直飞而去。陈微提醒道:“师侄,切莫轻敌!”然而清台自持法术,怎会把普通盗贼放在眼里,身影一闪,早已消失在隘口。飞霜道:“陈道长,我们也快快过去。”陈微拉飞霜上马,于其后驱马追赶。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等到他们转至山隘,见一处河坡上人影晃动,四个贼汉,裹头赤膊,各背兵器,正殴打一个采药女子。任凭那女子哭告哀求,打得她鼻青脸肿,还扯去她衣服,撕作满地碎片。
清台救人心切,从河面一跃而起,袍袖一抖,射出折扇,旋飞如龙,打散四贼。 四贼诧异,皆擎出兵器,喝骂道:“你是何人!敢救这妖妇!”清台道:“说什么妖妇,我看你们才是妖物!”贼汉道:“你这贱厮好不懂规矩,俺们替天行道,轮得着你多管闲事。”清台怒道:“你们也配?叫你们顷刻去见阎王!”推开折扇,只一挥,霎时刮起狂风,四贼匍匐在地,有不支的,被刮进河里。那领头的叫道:“且慢......且慢!听俺们一言!”清台道:“你们白日行凶,欺凌良妇,还有何话可说!”领头的道:“俺们是行凶,她却不是什么良妇,女侠明鉴,女侠明鉴!”清台将折扇一合,狂风顿消,便问:“你道怎的?”领头的眉眼闪动,紧瞅左右伙伴,慢慢站了起来。清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几人在河坡交谈,陈微、飞霜停了马观望。陈微道:“我师侄脾气虽大,本领不差一点,对付几个贼人还是绰绰有余。”飞霜问道:“陈道长,你能否告诉我,那几个贼人的装扮和兵器?”陈微目光一扫,答道:“四个人,浑身赤膊,头裹布条,有持长枪的,有持铁锤的,有持带环铁刀的,还有一个方才掉进了河里,我没看见。”飞霜道:“他们的头巾是什么颜色?”陈微道:“青色。”飞霜想了想道:“应是汉中天师教的四颠汉,不知为何跑到秦岭来了......俗名张正、张随、黄实、黄空。我在四川时有所耳闻,他们离经叛道,追求献祭人牲的升仙法,被逐出师门。”陈微一听,大为惊讶:“他们莫不是要拿这个妇人祭牲?”
飞霜眼睛虽盲,但素有心眼法门,能窥他人灵魂善恶。当下一照那妇人,发觉其心火黑白混杂,难以捉摸。转对陈微道:“此人心火飘摇,或善或恶,还需细察。”陈微道:“如此说来,背后定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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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间,那头变故突发,河里那贼偷的上岸,从裤袋拿出暗器击发,半空闪过一线银光,正中清台后腰。清台吃痛,当即拔出暗器,见是一枚银针,尖头涂绿,尾有四棱,便知必有毒药。方想以内力逼出时,面前贼首挑起长枪,冷哼道:“我乃张正,今日取你性命!”挺长枪攻来。
清台以扇去挡,阵脚已乱。旁边两贼复擎铁锤、铁刀夹攻。清台后跳丈许,还想念咒,奈何毒性猛烈,已入肺腑,踉跄一步,险些栽入河里。发暗器那贼此时绕到左近,探手从头发里抽出一条软鞭,打个圈形,套住了清台脖颈。大笑道:“我乃黄实,今日教你两个都做祭品!”
清台顿时被制,眼见刀刃加身,飞起双腿,朝面前贼众一通胡踢。张正略收枪杆,就清台裆下一刺,复猛一抬,勾了清台腿股绊翻。黄实适时将鞭拉住,强拖倒拽清台而去,另两贼张随、黄空便持兵器扑上追砍。
在此千钧一发,命悬一线之际。飞霜果断出手,自马背腾空,横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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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需知,飞霜前时所失武功,盖仙门道术,于肉体上的轻功、剑术却无衰损。只见飞霜半空掷出宝剑,正中黄实右臂,套索松落,清台即释,忙翻滚躲刀。飞霜降落踩住张随肩膀,双脚用力一夹,钳住张随头颅。黄空见状,紧握铁刀,跃起劈将来。飞霜轻笑一声,向后翻个筋斗,脚踢张随,教他凑前两寸,脸接刀刃。只一簇串红花开绽,张随眼球迸裂,颧骨斜卷,扑倒在地。
黄空忙收铁刀,未及回神,飞霜盲杖已到,杖头击碎喉骨,黄空连退数步,也跌翻了。
张正亲见两贼失利,怒不可遏,使一条长枪,挥扭突旋,须臾杀来。飞霜使盲杖招架,战不过数合,那枪筋一松,飞霜找准机会,拨开枪尖,飞身略过张正,落去河边。
黄实此前被剑打中右臂,方挣起来,紧忙掏出暗器机筒。不意飞霜即至,臂上又挨一杖,痛得龇牙咧嘴。那头张正调转枪尖,复是奋力一刺,飞霜侧身躲闪,枪尖竟入黄实胸膛。黄实痛吼不已,手上慌乱,导致暗器误发,百十银针如蜂群袭来,飞霜拔出杖中剑,以剑身猛挡,银针折射而散,“叮叮”乱响,倒有十之二三还于黄实自己。黄实口鼻喷血,登时毒发。
张正见伙伴惨死,心里哀怒交加,急要伸手抽枪再战。飞霜岂能令他如愿?扬脚发力,踢起枪杆,杆尾一抬,直碰得他下颚粉碎,满嘴齿崩,张着个血口,颓然跪倒。飞霜接过长枪,于手腕上翻转一圈,把牢枪尖,便将他钉穿在地。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此时尚留一贼黄空,淌着鲜血,爬起要逃。陈微赶来揪住,但见他喉骨碎了,说话含糊不清,已无可问话,撇去一边。清台气鼓鼓追来,拾起铁刀,发狠杀了。
陈微观清台脚步不稳,问道:“师侄,你中毒了么?”清台道:“我当他们有何事禀告,原来是诱敌偷袭之策,稍不留神,中了暗器。”陈微道:“你快打坐运气,将毒逼出体外。”清台点点头,在空地上运行周天,激发真气,逼出毒素。然而前时经历了打斗,体内负担加重,终究还是遭受不住,两眼一黑,将要昏倒。陈微连忙搀起,以掌推其背,输送真气,过了少时,清台面色转好,才堪痊愈。
却说那采药妇人见三人均是修道炼气的高人,心下好生欢喜,站在一旁反复的打量。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飞霜道:“你是何人?怎么独行来此?”妇人回道:“我叫小环,是乾佑县溪水村的药工,趁今日天气放晴,过来采点药材。”飞霜道:“他们为何要追杀你?”小环眨了眨眼道:“盗贼抢劫,还要缘由么?万幸有你们,教我躲过一劫。”此时清台插话道:“他们说你是妖妇,会引来妖魔,所以才捉你哩!”小环诧异道:“天大的笑话,他们自己算什么东西,还诬我是妖妇......高人,你们见多识广,必知此话不可相信。”飞霜道:“空穴来风,令人奇怪。那你们山中究竟有没有妖魔作乱?”
小环闻言一怔,低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神色已黯:“确实有的。村旁有座泥尸山,山中旧建有妓院乐园,半年前飞来一帮妖魔,占山为王,掳掠村民做仆,不肯便杀......目今已圈牢三四十人之众。”飞霜道:“你亲眼见过没有?”小环道:“见过的。我就住在山脚药铺里,常见到数道青烟,往来穿梭。”
三人一听“青烟”,顿想起星眠被捉走的场景,很是着重,忙道:“你那村子,往哪里走?”小环惊喜道:“莫非高人愿意前去降妖?我替全村人拜谢!”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磕头称谢。清台一把拉起她道:“不必行此大礼,降妖救人,乃是我们的本分。你只需领我们上山去,随后我们处置。”她竟然哭了,以手揩泪不止,道:“天可怜见,得遇高人,若能救村子于水火,我来世定当牛做马,以报大恩!”清台道:“好了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启程。小环,你收拾东西,坐上我们马车一齐走。”转头看看陈微,陈微会意,上马离去。不一时,牵回马车。飞霜捡了双剑,在水里清洗过,收鞘回杖。众人坐上马车,便向溪水村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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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溪水上游,村落便到,沿路览之,是一个旧朝行营,屋宇颇多,扩展千米,群山间凡是平地缓坡,均有耕田。然而人迹罕少,一片萧条之景。
小环道:“瞧,这么多房子,这里原本很热闹的......连年战乱,加之妖魔肆虐,逼得大家背井离乡,只剩老幼妇孺留守。我那家药铺,还是靠过路旅人买药,才保存至今。”
马车转过街角,来到一处依山而建的木楼前。店外竖立旗杆,高挂“药”字白旗,两侧石狮坐立,拱卫扇式黄门,其首横着匾,书写“百病全医”。
陈微叹道:“可想也曾辉煌一时。”停下车,将马解了,欲去马厩。小环道:“高人,你待我添点草料。你们先去店里坐。”主动接过马缰,自牵去了。
三人进入店里,见大厅空空荡荡,桌椅都叠放在角落里,只有柜台还有马扎可坐。便拿来坐了,倒上一壶水。陈微对清台道:“师侄,你觉得山中妖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