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厌恶他。
总是过于浓重的烟味,自恋自负的劣根性,阴晴不定的脾气,神采飞扬的黄头发,一张刻薄的嘴巴。
还有他一遍遍提起又唾弃,视若粪土一样的、狗屁英雄主义。
午后,一场雨过,天暂且还没有明朗起来。
窄巷深处半堵塞的下水管道淅淅沥沥地漏着发腥的雨,在坑洼的地上积液,形成小滩水渍。然而即使是这样卑劣的地界,也仍是组成东京的一部分,那最微小的血管里,一样流淌着浮躁华丽的血液。同样是银座区,被流氓、毒贩、混混占据以及巷里随处可见老鼠肆窜的八丁目,跟前面那么多条姊妹街比起来,就像族谱里跟你关系最疏的那个远房亲戚,还带着淋病,走到哪都不受人待见。
撑伞过路的人大多行色匆匆,并未发觉那蔓延出水滩的一丝猩红。
有马嘴里泄出一声沉重的粗喘,“梆”的一下扔掉了手里的半截木料板。弓腰一根一根地扳开了地上已昏迷之人紧紧攥着怀里东西的手指头,把其中那个公文包抽出来。
里面是钱,一沓沓被白纸条横捆住的褐黄色钞票崭新整洁,有马用指头粗略点了一下金额,然后快速地合上公文包,收到外套里夹在自己胳膊下。
接着,他背靠着水泥墙,立刻掏兜拿烟打火,高高地仰起脖子,吸氧一般迫不及待地将那洁白的滤嘴几次叼起又放下。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信你嘴里的鬼话了。”
他的额头发着汗,身体也很热,有马甩了甩另一条胳膊,把前眉略长的刘海拨到一边,说着这话时眼睛锐利地刺在谷ケ崎脸上。
有马从对方眼前走过去,两根夹着烟杆的手指用力地戳在他胸前,恶意地将烟灰也抖落在前襟上,仿佛诚心想让那灰渍污染他雪白的卫衣。
谷ケ崎在那个时候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厌恶他。
上周,一个男人登门拜访他们。
燐童开了门,笑盈盈地把人请进门带到客厅,此人一身规整西装,任谁看都是一副安分老实的寻常上班族形象,他在面对几人的唯一一张单人沙发正襟危坐,扫过他们表情的视线谨慎克制。
几个东道主也看他,多少带着点好奇的成分在。通常请他们去做事情的以帮派或者团伙为主,就算遇上个人委托,也极少有今天这样单枪匹马找上门来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一群职业罪犯的眼神自然危险也放肆多了,男人被盯得不怎么舒服地挪了一下屁股,也不多废话,向燐童递出自己的名片,说话的时候也明显只看着他。
谷ケ崎已不记得那人的姓名了,也许是山田、斋藤之辈。他称自己为某家银行员工,由于公司内部政策强行要求的月绩压力太大,连续两月达不到指标就会面临被辞退的下场,每到月中,无奈的业务员们常因担心业绩而通过自掏腰包的方式向公司的理财计划里贴钱,他也不例外。三天前他还在上学的弟弟因遗传性血液病发作而住进了医院,为了付每月两次的化疗费,他动了想要把自己投进行里的钱取出来的念头。但公司的系统显示无法提前取出,哪怕只有本金也不行。
他想办法联系到管理层,一路越级向上申请,最后也只得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答复,原来公司的这项产品已经被秘密架空,之所以有着可观的年利率是因为管理层私下偷偷与高利贷勾结,以结果来看,这笔生意显然没有谈拢,团伙卷了所有关系者的钱收拾东西跑路了,警方虽已介入,但目前并没有任何进度。
关于再多的细节,可能是职权所限,男人支支吾吾地开始说不出话了——这大概也是他为何选择找上他们的原因。
“你总共存进去多少?”谷ケ崎问。
“一百万円。”男人抹一把冷汗:
“这是我从三年前跳槽之后攒下的所有积蓄了,所以想委托几位……”
“没有问题。”燐童笑得脸上出现一个很浅的可爱梨涡:
“不过顺便一提,我们的确需要预支佣金哦。”
谈到这个,对方倒一改刚才的态度,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并没有出现燐童想象中的为难或者窘迫。
“没问题!”他把搁在脚边的公文包打开,码在桌上的钞票,一叠十张一万円,他一共拿出来三叠:
“连本金一并拿回的一百万円,像在下之前跟诸位说的那样六四分,这里是先行预支的三十万。”
燐童依旧坐着,只很快地用眼睛扫过钱,端庄地笑了笑,并不动作。
“那么就麻烦几位了。”
男人坐立难安,似乎一秒都不想在这多待,于是他付钱、他们送客,临走前,男人有些焦躁地用手指摩挲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的公文包提带,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又转回身对他们说话——
“人命关天,各位请务必尽快处理,拜托了!”
燐童笑着点了个头,带上了门。
有马抓过一叠钞票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摘掉烟头,手指滑到桌上拈起男人留下来的那张名片,仔细查看:
“这地段……那附近有银行么?怎么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
他微微蹙眉,像在努力回忆。
“——喂,你们有谁知道这儿吗?”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报出上面的地址,把名片扔回了桌上,转头问。
燐童握着平板电脑从玄关走回来,伸出卫衣袖的指头在屏幕上点点按按,头也没抬地回答:
“不知道,用词条查询显示这家公司一个月前就被下市了,搜索刚才那人所说的相关案件,关键词下的条目也是零。”
他说着,罢了又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蓄谋已久的话,做得干净些也无可厚非。”
谷ケ崎靠近,重新捡起名片:
“……那看来只能去走一趟了。”
燐童看了一眼全程都坐在飘窗台上兴奋地对着外面天空自言自语的时空院,又转过头:
“时空院先生和我今天有别的行程。”——很明显说给谷ケ崎和有马听。
“嘁、烦人。”有马翻了个白眼:“那就我和谷ケ崎去好了,不过调查区区一个破银行而已,真的用得着两个人么?”
“听刚才那位说,连警方介入都毫无进度,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谨慎一些,总不会是件坏事。”
燐童把平板收到了自己衣服里,轻轻说。
“那群铁废物、能派上用场才奇怪吧。”
有马顺了顺头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那就开张干活了。”
男人留下名片上的地址将他俩引领到了银座区。
——可爱、高贵的银座,工作日的它像一场尚未开始的狂欢,把喧嚣全部避在暗处,那些只是零星有车辆经过的漂亮街道此时十分空荡,偶见着装鲜丽、活力十足的小博主带着他们的拍摄团队进出于那些浮夸精致的SNS打卡地,或三两成群、富裕闲散的年轻女性,在各家奢侈品门店中穿梭。
谷ケ崎的眼睛在白天有些畏光,他套着兜帽,举着开了定位的手机走得略微靠前一些。
有马并不像他那么紧绷,那双猫似的细而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午后的怠惰慵懒,他的视线慢慢地滑过步行道旁的店面,步伐节奏悠闲。即使物欲并不如何旺盛,他也不介意多欣赏几眼这类浮华物件。
太阳也以一种很巧妙的方式投上有马的脸孔,他的头发一经过照射,显出半透明样的温暖光泽,有马微微地眯着眼,并不自知此时的阳光将他打造得仿佛一块未经打磨的上好琥珀原石,瑕不掩瑜地流光溢彩着。
经过沙龙香工作室的门前,身着黑白背心衬衫打着领结的优雅女店员也感受到了这股吸引力,主动拿起摆放在展示桌的试香瓶,把昂贵的液体喷洒在有马身上。
他一顿,停下了脚步。
“先生要进店多试一下么?我可以推荐几款最符合您气质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有马的视线很淡地瞥过面前那一堆瓶瓶罐罐,插在裤兜里的手动了两下,掏出那张名片:
“你认识这个地方吗?”
谷ケ崎在走出一段距离后才站住脚,回头等有马与店员交谈完。
只见有马又跟对方说了些什么后,便匆匆地离开了,他快走了几步,跟上谷ケ崎。
“……扫兴,一听我要找名片上的地方就立马闭嘴,一问三不知,警惕得要命。”
有马“啧”了一声道。
“不用,是我们走错地方了。”
谷ケ崎指了指阳光下已被开到最亮的屏幕:
“那个总行的旧址在八丁目。”
——他们要找的目的地很快便给两人头上浇了一瓢凉水。
这是所伫立在旧街出租公寓区之上的建筑,门头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否被人为拆掉了。明明该是几个月前才弃用的场所,当下看起来却仿佛带着荒废了许多年的痕迹,公寓楼的第一层是一家汗蒸房,里面空无一人,玻璃被磨花的接待窗口里,一个头发灰白、身型佝偻的老妪背对着他们坐在那,用手迟缓地翻着暖水壶旁的大账本。除此之外,四周再无显著人迹。
旧住民楼没有电梯,一个单元一个单元走过去,满目可见的只有黑洞洞的楼梯口,发锈的铁框架与从地下室返出来的阴湿空气混合到一起,给人一种轻微窒息的错觉。
“是这一栋。”谷ケ崎确认了一下楼梯口边露着大半水泥砖缝的号码柱。
有马深深地皱起眉头:“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先上去看看吧。”
在汗蒸房老妪夹带了探询的浑浊注视里,两人开始往上走,把楼梯一步一脚地踩得“哐哐”作响,踏在这镂空的铁架楼梯上,显得格外掷地有声,同时也不得不让人疑心这破玩意儿究竟还余有多少承载量——
与地址对应的门牌号码已经被锈得几经难以辨认。
拉下一半的卷帘门锁有着明显被人为破坏过的痕迹,谷ケ崎走过去上下活动着尝试扳了扳,纹丝不动。
“打不开了,门没坏的时候应该是要遥控的。”
他甩了甩手腕,环视四周,发现楼梯间的一角堆着好些杂物,谷ケ崎便过去查看是否有能用得上的工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喂。”刚要走,有马就叫住了他。
“怎么了?”
“别扒拉了、过来搭把手。”
他说着,等谷ケ崎回来,四只手一起攀住了卷帘门的边缘,有马数了三个数,两人同时把门用力往上推,在两个成年男性的力量撼动之下,那一层铁皮卷帘门终于“咔咔”地响着、有了一点要滑落的迹象。
“往后退!”谷ケ崎突然提声叫着,一把扣住有马的手臂向后拽,由于刚才力道过于粗暴再加上环境常年受潮,最顶上的接线盒带着大片大片脆弱的墙皮瞬间脱落,直冲人的天灵盖砸。
原本站得靠后的谷ケ崎反应快些,连忙拽着有马往后倒,后者让他拉得一个踉跄、谷ケ崎的重心也被他的重量带偏,下一秒随着轰然倒塌的卷帘门,两人双双摔在了楼梯口。
虽说勉强躲过一劫,但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的墙皮和水泥灰使得他们周围的空气顷刻间便尘土飞扬。
他两惊魂未定,这边又吃了一嘴灰,有马立刻蹿起来,扶着墙埋在角落里,恶心得破口大骂:
“他妈的、呸……呸!”
腥臭受潮的石灰在呛到嘴里的瞬间就与唾液混合到了一起,容不下一秒抢救的时间,有马简直要反胃了,一边吐一边嘴上还片刻不饶人:
“妈的……什么鬼差事!真是便宜了那个怂货、回去第一件事就让燐童提佣金……”
外层被彻底破坏的玻璃门不堪一击,谷ケ崎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抄起一张铁皮轻松撬断了门锁。
里面的空间已经被损毁殆尽,砖砾瓦块碎得到处都是,几乎让人插不进脚,但明眼人依旧能辨别出四周物品的陈设摆放并不像是一家银行的前接待厅该有的样貌。
“进来。”他回头招呼道。
两人挑着能下脚的地方小心地走进这间屋子,再往里看,深处还有一条不长的走廊,分布着两三个目测像是办公室的房间,去路也已经被塌下来的高大置物柜彻底堵死。
半张纯色的塑料片一角从砖茬的下面露出来,有马眼尖地发现了,他拽出来一看,果然是个划痕累累的大文件夹。
“——喂、谷ケ崎。”
他才翻开看了几眼,面色便沉下来。
“怎么了?”
“……”
有马嘴唇嗫嚅着,读出文件夹里的内容:
“——三月二号、美浓花店,月利、本息均已还清。”
“——三月五号、内町足疗店,月利拖欠,待跟进。”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四月三十号、绿森咖啡店,本息已连续拖欠两月。”
这一条的最后被某人用水笔标红,打着一个鲜艳的三角符号。
他又向后扒拉了好几页,无一例外地全部写满了周边商贩的进账记录。
“喂,谷ケ崎。”
半晌过去,有马的嘴动了动,眼依旧黏在文件上。
“……嗯?”
“这家银行从一开始就只是个空壳挂名吧,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收贷那些用来洗钱的。”
他的眼睛从文件上移开,直直地盯住了谷ケ崎的脸。
“……”
他沉默了。
有马的推测不无道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看来要联系那人才行。”
“为什么?”有马立刻问道。
“他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有马放下账本:“你现在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透过对方勾着卷儿的刘海,有马看见那双色素浅淡的眼睛里毫无戏谑的成分。
“绿森咖啡店”后的鲜红三角形带着一种不安的意味晃进他们眼里,即使两人并不了解这个符号背后代表着什么。
“那些人本来就在下大盘棋,他作为员工一定是从刚入职就被骗了。”谷ケ崎说。
“……”
这回换有马说不出话。
“我觉得这人不可信。”
无声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滋生起来的时候,还是他率先打破了沉静。
“为什么?”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没钱了,但那三十万的预支金交的倒是很爽快。”
“……你的这点理由,站不住脚。”
“他要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为什么不先拿那些钱顶医药费?你睁眼看看、这鬼地方哪像个银行的样子,就算是皮包公司要挂名,不想被条子上门查水表的话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后台运作,这么简单的道理,谷ケ崎、还要我给你补课?”
“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也不会找上我们吧!”
谷ケ崎低吼道。
对方突如其来的激动让有马怔愣一瞬。
“你又在犯什么疯病、脑子被砸坏了?!”
他反应过来,同样毫不示弱地一把揪住谷ケ崎的衣领。
谷ケ崎拍开他的胳膊,紧锁着眉头,像在自我纠结似的地用力揉太阳穴,半晌,他重新抬起头:
“——那各退一步、如果你还要固执己见的话。”
“固执己见的到底是谁啊你个混蛋!”
“闭嘴!”那尖锐的分贝吵得谷ケ崎耳膜生痛。
“剩下半天时间,先把八丁目走完再说。无论如何,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垂下了眼睛,比起与有马对话更像是在提醒自己。
“用不着了、我来告诉你,没必要。”对方这句还算中肯,有马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习惯性连讽带刺地说。
谷ケ崎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过那个文件夹收到自己外衣的内兜里面了。
——虽说两人从同一地点一齐出发,但后半段的调查任务还是被有马和谷ケ崎做成了分头行动。
这天剩下的时间他俩走遍了八丁目所有的情报窝点,换来的结果却是无一例外的令人失望。
两人这时都开始觉得这次的委托也许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更棘手一些。
谷ケ崎乘的地铁在西日暮里站停了,他埋着头、逆着汹涌的人流回到进站口——与有马汇合,他轻车熟路的脚步停在吸烟室门前,隔着厚重的钢化玻璃,谷ケ崎伸出手,屈起瘦白的骨节笃笃笃敲了三下。
门内背靠着他的人立马按掉烟头,开门出来。那一身浓重烟气瞬间侵袭进谷ケ崎的感官里,他摸了一下鼻底,止不住地皱眉。
“……你在这等多久了?”他心下不大爽,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咄咄逼人。
“离下地铁刚到这儿十分钟、别他妈说的好像我一直没挪过窝似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有马将他的潜台词摸得很透,他掸掸手,白了谷ケ崎一眼。
“你那有问到什么吗?”谷ケ崎转了个话题,并不想在人流湍急的大庭广众下跟他对峙。
“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有马暗自咬了咬牙,“这帮混蛋属老鼠的吧,果真还挺能藏。”
“……算了、今天先往回走,人要变多起来了。”
“着什么急,吃了饭再回去,我饿死了。”
下班高峰点的餐厅和居酒屋对他们而言是断然不能踏足的,回程出地铁站的时候有马一路喊饿,嚷得谷ケ崎心烦的同时也开始觉得腹中空荡。
谷ケ崎和有马最后达成的共识是便利店解决,二十分钟后二人便坐在站口小公园的长椅上了——人手一只饭团各自专心地大嚼特嚼。
有马吃到芥末金枪鱼,刚咬两下就开始嘶嘶哈哈地叫,谷ケ崎一回头就看他鼻头通红,着急地大口灌下啤酒。
“要换吗。”
“……不换。”
受到了硬邦邦拒绝的谷ケ崎并不恼,有马那张被辣得涨红、还非要强撑的难看脸色已经足够调剂他的心情,和手里剩下的半只啃完了馅料的饭团。
这时,几个迅捷的流线型影子闪到他脸侧,谷ケ崎转头一看,是两三只麻雀停在长椅那金属漆有些剥落的扶手上。
他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把饭团换到了另只手上握着,试探性地伸出胳膊,贴近它们。
不知是否得益于公园的生活环境,麻雀们出乎意料的不怕人,其中一只扑扇了两下翅膀,便真的轻快地落在谷ケ崎的手臂上。
他也有些讶异地眨眨眼,用食指从饭团捻了几粒白米,托在指腹上,小心地送到麻雀喙边。
对方先是矜持地喙理了两下自己翅尖的羽毛,然后才转头,向这位陌生人类给予的食物进攻。
小小生灵的力气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微不足道,谷ケ崎放松状态下毫无防备的手指被进食的麻雀啄得一晃。
但紧接着他便立刻稳住了手,好叫它安安稳稳地继续啄食。
谷ケ崎嘴角忍不住浮出一抹笑意。
“……”
有马也注意到这边的动作,像被某种不知名的隐形力温和地制住一样——他无言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鸟为什么偏去找你?”
良久,他还是发出了这句提问。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谁知道呢。”
谷ケ崎开口道,声音有些轻,仿佛怕吓到站在自己胳膊上欢快地啄食米粒的麻雀们。
其实那些小麻雀并不起眼——看上去也是灰扑扑的,一丝艳丽的羽毛都找不见,麻雀们吃完米粒,似乎也愿意让人摸两下了,谷ケ崎伸着指肚轻轻地揉搓着它们丰润的背毛,心里好像也被这微小的毛绒触感抚慰。
三两口解决掉了吃食,他俩将包装纸和空掉的啤酒罐握在手里捏成一团,然后像投篮一样扔到了离得最近的回收桶里。
2.
——这座到出站口只有步行十分钟距离的小公园并不禁烟,又紧挨着日暮里最四通八达的地铁站点,他们晚上做完事情回来经过的话就会时常地来坐坐。
今天不同于寻常的夜间流程,因为他们眼前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了。
一阵嬉笑声在距他们很近的地方响起来。
谷ケ崎手里的麻雀似乎吸引了一群晚归的小学男生,他们背着大到跟身型不相符的书包,每个人头上戴一顶小黄帽,挤在一堆,凑到两人所坐的长椅边,眼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好奇。
“……”
两人对视了一眼。
“请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小学男之中,有一个鼓起勇气站出来问道。
“摸吧。”谷ケ崎刚将胳膊伸过去,那麻雀却立刻扑棱着翅膀从他的手心飞走了。
“啊,跑掉了!好可惜……”
小学男下意识张开手徒劳地空抓了两把。
体型娇小的鸟类行动起来格外轻捷,仰头一看的功夫,麻雀们早已飞上了较高的枝杈。层层遮盖了傍晚光线的叶片将它们渲染得与树影别无二致,在微弱的风里摇曳,看不真切,像自然给予它们的保护色。
鸟飞了,几个小孩并没像想象中那样散开,而是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他俩。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叔叔……或许你们现在有时间吗?”他们之间的其中一个再次发出提问。
有马的面色黑下来:“叫谁叔叔呢、臭小孩。”
戴着小黄帽的脑袋们立刻往回缩了缩。
“怎么了。”
为了说话的时候配合他们的身高,谷ケ崎俯了俯身子。
“其实我们跟同伴说好了今晚放学以后,约在这个地方一起玩奥特曼的!”
得到了回应的小孩们激动起来,二话不说纷纷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自己的手办:
“可是同伴们去参加社团活动了……我们缺了人,玩起来也没意思了。”
他们越说到最后,声线越是黯淡。
“你们要玩什么?”谷ケ崎问。
“泰兰特击败奥特五兄弟的故事!”他们兴奋地说:“我们已经有了佐菲、奥特曼、杰克、艾斯……啊,就差赛文和泰兰特了!”
见他愿意与他们说话,没等谷ケ崎张口,小孩们便已十分熟练地自动爬到他身边的长椅上坐着了,一个个都兴致勃勃的样子。
有马扫过一眼几人拿出来的桩桩件件——制作精良、细节丰富,一看便知是本家出产的正品模型手办,而绝非什么县学校门口的駄菓子屋外面挂着的塑封廉价仿制品。
他歪头又给自己点了支烟,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脸侧:
“你们都决定好自己的角色了吗?”他突然发问。
他们面面相觑,看着有马的眼神里依旧都带着点畏惧。
但即使如此,其中一个小男孩还是回答了他:
“都分好了!我们午休的时候用猜拳决定了谁该扮演谁,只有堪田还不乐意,就因为他自己抽到的是泰兰特!”
见同伴这样说,另一个寸头男孩马上不服气地撅起嘴出声反驳他,似乎有点难为情——大概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堪田:
“谁不乐意了……愿赌服输!再说我不是都把中午的苹果汁让给你了吗!还说得这么起劲……”
揭了对方短的小男孩咯咯笑起来。
有马注意到被他捏在手里那个外形与奥特五兄弟们相比实在称不上漂亮的怪兽模型。
“……所以你们做了交易,让他把泰兰特换给你?”有马看着两人问道。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拿着泰兰特的小男孩和被称作堪田的寸头男孩一起点头。
“作为交换,堪田就把他的苹果汁让给我了。”他咧嘴笑着说。
“你看起来倒是很高兴,不过是苹果汁而已,有那么开心吗?”
小孩们的笑容有着独特又明亮的传播力,有马也被感染到了,他禁不住笑了笑。
“哦,也不全是因为苹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