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想要什么人，不二心中早打定主意：不要比他高过十厘米，但比他还爱笑，开口讲话来温柔如水，连指尖都带着腼腆最好。反正找一只掌中莺观赏饲养，一定要各种遂了自己心愿，苛刻一些也无妨他享受这个挑选的过程。朋友在大学院，同他讲援交的大学生自有一个平台展示自己，说着就要掏出手机与他看一看一列列花枝招展的名字，他笑一笑，说我要靠缘分碰，比如，比如——茶水间进来一个男人，茶发，戴眼镜，宽肩直腿，着一件一条褶皱也无的衬衣，面容冷清如林中深井——他就不错。
胸口还别着一枚名牌：てづか。不二默念，知道大约是哪两个汉字。大学生看见老师也在，小心礼貌地问好一句，接了半满手中保温杯就离去。他像一团盈盈雾，不二想，这才发觉自己大会错意，他高大矫健，声音低沉如烬，不说可否探知到一丝温柔，甚至有些冷漠。这里哪条都不符合他梦中情人的要求，居然还教他一见钟情了一下。
大约邂逅就是如此不讲道理。他挪开放在又合起来的门上的视线，呷一口美式，挑眉打量起友人。那是你的学生吗？
不是，是龙崎老师的学生。也喝一口咖啡，好像明白了不二心中所想，再开口之前还甩了甩手指头。你想包他？趁早算了，他可连校长都敢教训，哪里会一点钱就心甘情愿给你做姘头。
啊呀，你说的真难听。不二皱眉，摆弄起自己的手机绳来。我不找援交的还不行？我要恋爱。
朋友当他是说着玩，不二也当自己是说着玩。
至少在茶水间的咖啡还没喝完之前，不二确实觉得自己是说着玩。
2
不二周助此人，就喜欢玩，不那么喜欢太严肃。他老爹常年在国外找钱，挣大把大把的美元回家，叫他很有资本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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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很聪明，知道什么该玩什么不该玩，大把大把的钱都花在陶冶情操上，三天两头应一些“艺术家局”，虽然真的有多艺术倒也不见得，但肯定不缺漂亮女孩围在身边。不少人看他不爽，好像给他这么些好条件就一样能风光无限；又忌惮于不二人缘好，总有人乐意替他出头，恨也只能在心里恨，恨得牙咬碎了，不二还是照样舒坦。
如此，不二玩了几年，没玩出什么事，也没玩到多快乐无边。年龄稍小时，逮到什么新奇的都还能钻研一阵子，后来见到什么都容易倦了。一次朋友邀他喝茶，出了个主意，叫他去谈恋爱试试，别再餐桌上做绅士吃完饭就送人回家了，也不拘男的女的，反正接吻的触感都没有差。
不二知道这个朋友刚谈上一个，喜欢叫人一起体会也难免，但自己心里还是门儿清，他身边并没有什么能叫他爱那么一下下的人。不过身边没有，其实还可以往外头找，所以他稍微萌生随便养一个来的念头，以前没做过的事，大抵还是有些好奇，只是最终搁浅在他条件苛刻上面，还是孤家寡人。
他还是比较相信眼缘，比如在茶水间见到那位てづか。
是写作“手塚”，不会那么巧他就姓手束吧。感觉尚可，但是不知道本人性格到底怎么样。不二自己正回味无穷，忽然听到移动电话铃声。
“不二吗，你上次说想把你那空的屋子租出去，给你找到人，明天下午两点让他去看房？”
还是调侃他包不到手塚的朋友，这回又跟他谈起事业来。行呀，他回道，我随时有空。
3
不二在青春台有块地，盖了个改造起来还挺方便的平顶房子，地上总是做画廊和小咖啡厅挣点小钱，负层做live house，租给地下爱豆和乐队，偶尔也办私人party。这场子附近还有他名下几间公寓，是爸爸朋友的产业，说可以便宜卖点给他，据说是还什么人情。
有人给那就收着，不二买掉一整个顶层，原本打算做个民宿赶赶潮流，后来又觉得自己不擅长经营这些，还是低价往外租。他的房客几乎是从小地方来上京读书的学生，还是因为便宜，互相介绍地来了，大家当他是房东更多像慷慨朋友，没多给他找过麻烦，现在还剩两间，他也并不为空屋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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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点有人来敲门，不二还带着点午后迷蒙的困乏，眼睛睁不太开，听见外面说是幸村助教介绍来的才打起精神。
一开门，看见个直挺挺的男人站在外头，只觉得有点眼熟，男人踏进来一只脚时他彻底想起来了：噢，这是茶水间的手塚。
他给手塚倒上茶，间隙中这才认真打量他一会儿。手塚很高，很挺拔，好像坐下来之后也没放松，头发略长却不散乱，表情那么滴水不漏，难以从一张仅仅是再次相遇的形容中探知到他真实的脾气。衣服是很整洁，裤脚都一尘不染，不二总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他的手表有些旧，表带上已有部分断裂后翻过来的皮面，但鞋刷得干干净净，今天幸好是晴日，没出现任何泥点。
手塚在看不二提前为所有房客准备好的资料，不二在看手塚。
看了不知多久，不二已几乎看完他暂且想要看的，手塚还一字一句认真读书，读到为住客提出的要求。那个时候不二忽然笑了，又想起自己曾经的戏言，他觉得手塚可以一条都不符合他原来那个找寻对象的条件，干脆就为他新造出一些什么出来。
我看完了，我觉得没有问题。手塚说，房子也很好，谢谢。
不二叫他随便签张合同。我就住在你隔壁，他也随便开口，有事情可以立刻来找我，半夜也没问题喔。
半夜能有什么事情非要找房主。手塚在当时还想得很平常，他心中仍然只有对找到廉价新居的感激，想快点把行李搬过来，离开之前那间已经不太好住的旧屋子。
4
手塚搬家没花多少时间，不二也没有。他和手塚说自己住在隔壁的时候就飞快地打算好，今晚他就撤掉隔壁出租的消息，好可以来和他的眼缘做邻居。做邻居当然也意有所图，这有的是机会让他得以靠近一点手塚，看看他每天喝什么茶，喜欢几点打开屋内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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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说不清这算不算喜欢，如果说算，就还是轻浮了一点，他取了个折中的说法，觉得自己这是对手塚比较“感兴趣”，感的是哪方面另说，反正不影响他本来就无处可放的爱的那点分量。
无疑，时间也证明了他的眼光的确不错，手塚只比他大四个月，倒像大四年那么多，懂得的事和选择的事都给不二避免了无数麻烦。他清晰地意识到这点时，手塚躺在他的床上，叫他明白了幸村说的不错，男人与女人没有什么差，手塚轻抚他的头发，或许还是男男女女中最好的那一个。
因为感觉正好到了，所以没什么可怪罪的。这是手塚对自己躺在不二床上的见解之一。他记得关灯之前，他是想来隔壁借一把水果刀。他确实将不二当初说半夜也可以怎么怎么的话当客套，但这次是出于他相信邻里之间应该和谐相处，不二也说到做到，给他找来一把，只是缺了套壳，没拿稳，苹果还没削，先削掉他一点表皮细胞。
不二含着他流血的手指，诡异的刺痛叫他灵魂好像从天灵盖飞出去了。灯让不二成为蜜色，离得太近，他感到一股眩晕，在眩晕里将不二重新审视了一番：他有漂亮的蓝眼睛，短暂的几次会见里成为最叫人记忆犹新的焦点，头发很柔顺，说话也好温柔，好像永远爱笑，永远容易满足，做出的一切选择都不会带来悔恨。
手塚接受了他的亲吻，被按在床上被迫驰骋。他没想到，不二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其实手腕上也有些力气，扶在自己胸口，按得人心慌。但最后完事他发觉不二脸上有些潮湿，像朵朝露玫瑰，也许是痛到哭，嘴唇是发抖的，嘴角却依然向上翘，他有种出于对所有值得心疼的事物都付出一点感情的动容，像云朵落进花园，亲吻玫瑰的额头。
不二知道自己得逞了，手塚好像爱上他，呼吸里都有自己的气味。如果还有下一次，他希望可以是手塚将他裹挟在床上，也叫他魂魄从头顶飘走，不让这一次很好笑的眼泪白白流下。那个喜欢与否的问题好像也暂且得到解答，但他说不清自己喜欢手塚什么，肯定是有一点的，也许是过热但规律的呼吸，或者能叫他安静的手心。
躺了一会儿，不二先开口：你那苹果还吃吗？
手塚想，不了。但他没有出声，他总觉得不二可以听见他心内一些琐碎。
后来也没有躺到半夜，他俩下楼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水果切。不二瞧见手塚拿上了光热费的单子，他自然而然，伸手将那张有点卷曲的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让尴尬的气氛稍微好了那么一些。我给你付啊，他说，既然你住在我这里。
每一个住在你这里的房客你都给付光热费吗。手塚说，推了推眼镜，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别的什么含义。不二这时在他眼里只剩漂亮这一个词，一些不知好坏的东西裹住了他的心，他想他回答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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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二叫他如愿以偿。我不该给你解决这些问题吗？电梯门开了，里头的灯比楼道还亮，像打开了什么希望之门。你住我的房子，我用你的身体；你给我缴房钱，我也得付出一些，不对么。
不对么？手塚不知道哪里对，但又想不出反驳的措辞，只知道不二走进电梯后轻轻握了他的手，握到电梯下行到终点，希望之门又开启，有别的住户在等，他又松开了。
5
买了东西回去，这次没碰上别的邻居，但不二也再没去碰手塚那给他自己攥出热汗的手心儿了。
手塚一路上也还是没想明白不二想负担他的光热费是什么意思。买他一晚上吗？他就值一个月的光热费？他好像能接受一段感情开始得很仓促，很奇奇怪怪，但不想变成个自营商品，他虽然从未做过这类人，也未接触过以此谋生的家伙，但活到了这个岁数就肯定略有耳闻，此等人的结局往往就是被狠狠抛弃，即使穷得只剩钱了，也买不回来自己曾经睡过的一张陌生床单。
手塚当然不喜欢这样，他的话比别人少很多，少的那些都去补上了骄傲。所以站在门前，他又推推眼镜，跟着不二走回了刚才自己受过伤流过血享受过性爱的房间。
哎，你不回你屋啊。不二发现他跟进来，说得好像两人住在同一间房，此时仅仅分居两个卧室。
那时只开了玄关的灯，手塚就往里头走，公寓都是一样的格局设计，他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不二的床了。找到之后，他想也没想就往上坐，手里还拎着购物袋，但袋子已经碰到地板，没让他小指继续被勒出红红印子。不二还在玄关挑一双更喜欢的拖鞋，见他这么理直气壮，也没叫他起来，甚至好像就没这人似的，幽幽哼上小曲，随手捞起电视的遥控器按了红色开关。
NHK播着十点档电视剧，闪闪烁烁的光正打在手塚脸上，他一抬头，好像看见土屋太凤，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山崎贤人，他为自己这没有别人知道的会错意感到一点局促。但这种无聊的错觉就是时常发生，比如现在，不二将电视声音调大，这遥控器一拿一放的动作他看了一会儿，就突然生出一些义无反顾。
不二好像收拾完自己，换了睡衣、抚平被风吹乱的头发，第三次拿起了遥控器。可以换你想看的啊，比如新闻什么的。这次他直接把遥控器递给了手塚，依旧没打开顶上的灯，荧光叫他俩都有些失真，气氛更不那么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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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个就行。手塚说，一点思考的间隙也没有，明摆着他心思也没在电视上。
不二嗯了一声，尾音拉得很长，长到他也往床上爬的时候都没收声，搞得好像是他手脚并用在床上发生的惨叫。
看了十分钟电视剧，手塚觉得好像不二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他不看像土屋太凤的山崎贤人了，开始用余光看不二。只有电视在亮，玄关的灯打不到不二的身上，他爬到床最里头去，用窗帘披上肩，旁边是一只固定在墙上的杂物架子，放了几本不厚的书，再往里堆了几只毛绒玩具，有皮卡丘、他叫不上名字来的漫画人物大头、NITORI结束售卖的白海豹抱枕、三丽鸥的蓝白狗（他不知道叫什么），这些东西配上那个忽闪忽闪发亮的方块，一切开始散发奇特的味道，像手塚之前尝过的不二的口感。他低下头，眼镜向下滑一点，一半视线模糊掉了，干脆就摘下来丢到床头柜上。他往不二身上压，咬人家热热的耳朵。
嗯嗯，你要轻点噢。不二说，自己从那堆毛绒玩具里摸了一个来，往自己脑袋后面垫。
手塚想他说的一定是下半身的事，但他还是局限在耳朵上亲吻。咬只是一开始吸引注意的手段，他也不是从哪里学的，只因为不二肉体的味道又开始像他没吃下的苹果，一种奇怪的亲密和得不到的驱使油然而生了。
不二抱着他的头，用带着浓浓人性的姿态抚摸他的发顶。
他有点懵，不二好像接受了仅此而已的接触。
但是一般来说如果真的止于金钱交易，好像又不会存在此等温情。
我睡这儿了。手塚松了口，他希望自己的房主也能松口，堪堪在一旁躺下，这床好像都比他那间房自配的要宽上一些，不然，怎么会要他觉得好像直接躺进了苍天里面？
而不二笑了笑，没出声，从床尾扯上之前踢散的被褥盖到他身上。遥控器好像掉进床缝里，不二伸手去够，压到手塚半边身体也没说抱歉。把音量按低了一半多，他抱着腿，就贴着手塚故意侧过去的小腿，坐在床边换了个台。倒是恰好，这次真的有土屋太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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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早上醒来，手塚发现电视还开着，正好播早间新闻。他对着女主播的职业微笑放空一会儿，觉得好像自己已经和不二开始恋爱。
反正昨夜他没被赶回自己的房间，就躺在略大的床上，被不二带着香味的肉体稍微挤了半晚。不二也还在，没有醒，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平静呼吸，他思考一会儿，努力没碰到睡在外头的不二，脚尖踮地，在橱柜发现一个煮蛋器，冰箱里也有蛋，他把它们组合起来插上电，开始冒烟之前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倒不是落荒而逃，他就是去洗个脸刷个牙，隔壁的门都没关严实，飞快结束了一切又跑回去。
不二就在这个罅隙中醒来了，蓝眼睛上一层雾，收拾着床头柜上打开的冈本盒子。
不二冲他笑，早餐喝茶还是喝牛奶？
手塚盯着他修长生白的手指如何飞舞。都行，他说，和你一样吧。
那就喝牛奶了啊。不二决定下来，一边说就一边又去摸冰箱。
早餐在沉默中开始，早间新闻还没结束，几个主播在一起叽里呱啦，房间里好像不止两个人似的。手塚也很久未和别人一起在这个时间点吃饭，脸上都挂着明显的局促，但不二自在得很，这自在很快也影响到身边人，很快，手塚也想起来他的嘴不仅能进食还能说话了。
我今天上课到五限，你要是有事找我，可以去D栋7楼……你知道在哪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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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的呀，你看漂亮不。不二剥了一个漂亮的白煮蛋，指甲印都没在蛋白上留下一个印，他举起来显摆给手塚看。
手塚点点头，他觉得不二平时说话的声音其实要比床上叫起来好听，眼镜背后一双细长的瞳仁甚至有些深情款款。他没觉得自己是在做戏，只能说很多事来得莫名其妙，自己嘴上说着可以去哪里找他，实则就是希望不二没事干真的就来找一下。
不二哪不知道他想什么东西，玩心正得到大满足，精打细算起来他学校五限是到什么时候来着，真就要抽出自己金贵的时间去瞧瞧他有点近视的莺。
嗯嗯，那中午出来吃饭。眨眨眼，漂亮白煮蛋被他倏地掰得四分五裂，裂也裂得像白玉珠片。我陪你吃学校食堂好吧，你们学校的牛肉咖喱好好吃。
手塚想我不爱吃那个，但他会做人，就说好的。
不二说到做到，二限刚结束，手塚收拾好书本笔记，一出门就瞧见那双蓝眼睛靠在不远处楼梯口。不二换了身衣服，穿一件白底有红青条纹的卫衣，气味又变成淡水樱花，应季漂亮，和昨晚在他身上热情颤抖的不像同一个。我来啦！他拽住手塚袖子，路过的人看他，他也不睬，可能别人比起他灵动的这一两秒更讶异于手塚也有人等了。
去吃午饭吧，手塚说，去晚了你想吃的那个牛肉咖喱可能没有了。他也知道应景，说话语气都软了下来。
好呐，然后晚上我们就回家吃吧，煮一个寿喜锅。
手塚觉得他没有什么拒绝的必要，也答应了这个要求。不二知道D栋在哪，却还是和他在食堂相遇了，下午上完课回家，他记得不二想吃寿喜锅，却也还是多买了一些东西。早上打开冰箱，他发现不二没存什么吃的，两排鸡蛋、两包切好的4枚装火腿片、两大盒牛奶、一些果冻和辣椒酱，冷冻柜里塞满薄荷巧克力冰淇淋，于是他买了些日常吃的菜和调料，装满两大袋子带回了不二的屋子。
不二给他家门钥匙是用丢进楼下信箱的，搞得有一些冒险游戏，这种小巧思出现得莫名其妙，手塚的心跟着七上八下，他把锅架起来烧水的时候都还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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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锅吃得挺好，他又睡在这，不二今天好像不需要他做爱，拉上被子安静地躺入他的怀抱里。我猜你一定有习惯记账，不二说，吐息从睡衣领口钻进去打在还没焐热的胸膛，都记着吧，有空我一起算给你呀。你煮饭也好好吃，有一点点像我姐姐煮饭。
手塚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夸人，或者说怎么还有人这么夸一个和他睡觉的人？他除了裹紧不二也没有别的事能做，但他知道这一次是他自己想的，和人吃饭能多吃一点，吃饱之后能睡得更舒服一些。
7
他俩这段关系好像这才正式开始了，前面两个晚上就是试用期。手塚在自己被有钱人包养了和自己有了个慷慨的男朋友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觉得这样也不错，不二让他在家里买菜做饭、晒晒衣服、半夜起来发现踢被子就给盖回去，而笼中鸟是不做这些事的。不二喜欢报销，那就让他报去，大家在一段关系中分别承担了一部分，他没有那么小气，没因为自己是上面那个就非要掏干净的口袋给不二送什么鲜花香水。想通之后，一切都变得顺利且紧贴起来。
这里面也许不包括性。他俩上床还是不二说了算，想的时候就摘下手塚的眼镜，从泛红的眼角开始吻，不用怕对方接收不到他的讯号，一会儿手塚就脱光他的家居服。不二也没像真找援交少女的死大款那样一天不花这钱就难受，时间一长甚至形成规律，一周睡两三次，都是看完十点钟的电视剧。
手塚也无所怨言，他觉得挺健康的，还剩避孕套钱。虽然这钱不是从他的钱包里拿，但仔细想想，这里面也总有一张福泽谕吉是从他那间已经不怎么去住的屋子收来的房租吧。
他这些奇怪的念想没和不二说过，很神奇，不二在床上搞的花样越来越多，他心里那个不二却好像越来越纯洁。虽然他对不二的了解还是只停留在有钱有闲上，但是这一丝丝的有钱有闲好像也遮不住背后的迷人，或许是天赋，他想，像他也有种能够飞快适应改变的天赋。他见过不二在附近走两步就到的画廊和live house，那天正巧一个地下爱豆漂亮妹妹过生日，开场前排队从门口到下一条街，花里胡哨的花篮摆出来，把画廊的门给挡住了，没人去理睬它，手塚就站在对面看宅男们鱼贯入场，等外头没人了，就立刻从后面转出来一个工作人员，把花篮也撤到地下去，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
那天手塚就在想，表面是这样毫无痕迹，其实他们在下面狂欢，他和不二或许也是一样的，表面上平平淡淡，但各自都还是真的怀抱一股热情。不是如此，也就没有日日夜夜反复下去不变的陪伴，他想，不二执着于他，总归还是有些原因的。
晚上吃蒸鱼，不二拿着一个碗在旁边调酱汁，筷子搅得风生水起，眼睛还是放在电视上面，播着之前他录的一个吃饭综艺，很意外的，手塚很喜欢看。你尝尝行不行，他把小碗举到还盯着火的手塚眼前，一抬下巴，叫他试试看。
手塚立刻就闻到刺鼻的呛，你放了多少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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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不好吗。不二噘嘴，手塚不尝他就只好自己尝，筷子沾上一点放进嘴里，口腔进了东西，他再说话也含含糊糊，我不辣吗。
手塚叹了一口气，你喜欢就行。
你好顺着我噢。
……有什么问题吗。手塚说，他心想，也不是因为菜钱都是你出。
不二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酱汁摆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嗯嗯，给你打一百分。
手塚关了火，蒸的时间足够了，揭开盖，房间里升起一股涣散的薄云。吃饭了，他喊对着电视又看起来的不二，趁热吃，电视等一会儿再看也行。
他那样子像极了教育小孩的老妈，不二一回头，又看见他穿着白底红花围裙的全身，哈哈笑了起来。怎么办啊，手塚！
啊？手塚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好像有点喜欢被你教训。不二说，一边说一边来到手塚跟前，蓝眼睛飘忽在静止的视线里，你可以对我说狠话的啊。
手塚有些恍惚，大概将他的细眼睁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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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继续说，在床上也可以。
……他又黯然下去。
8
和不二相安无事了一阵子，手塚理所应当地逐渐熟悉了这个来去神秘的同居人。不二可以说是个与众不同的角色。他不爱用“奇怪”这种给人第一反应并不太友好的词汇，如此形容，仅仅因为无法用任何生来见过的某一类人将不二归纳入定。不二爱吃辣的，他冰箱里没有了粮食也不会没有辣酱；不二总是笑，仿佛世间没有可令他愤怒的东西；’不二很好说话，从不硬要求他做什么，如果他因为课业要忙一晚上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二从来都一声不吭。
这让手塚形成了一种随心所欲的居住风格，很多时候，一些突然的念头从脑袋里冒出来，大多数其实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来由，它们叫他回去自己那间房，不要和不二过夜。他就一声不吭地回去，好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