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素世呻吟着睁开眼时，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没有知觉了。
睁眼，视线内是陌生的天花板，鼻腔能闻到这里熏了香，但并不是长崎素世喜欢的调性。她眨眨眼睛，有些吃力地想找找自己的手臂。
而后，就瞧见一蓝一绿两个脑袋，一左一右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正香。
好像是在医院……唔，只记得昨天来医院检查了，在等结果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
小祥和小睦怎么会在这里？
她尝试将手臂抽出来，抱得紧紧的人一下被这动静惊醒，若叶睦淡金色的眸子愣了好一会，才似乎带上点欣喜。
“soyo，你醒了？”
长崎素世瞥一眼睡得正香的丰川祥子，点点头：“嗯，我……我怎么了？”
若叶睦将病历塞进长崎素世手里：“医生说，是压力过大引起的短期间歇性失忆。”
说着，她的神色变得担忧起来：“soyo……”
长崎素世看见若叶睦张口，念出自己的名字，却没有说更多。
一定是吓到小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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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哀伤，若叶睦是个很细腻的孩子，昨天自己在校园内晕倒，今天又从虽然打扮很漂亮但不难看出是医院病房的房间内醒来，一定让若叶睦很担心。
她想伸手摸摸若叶睦的脑袋，但被这人实在抱得太紧，一下没能成功，然后长崎素世就瞧见若叶睦像忘浇水的小黄瓜一样肉眼可见地萎靡起来。
不是讨厌你啦。
长崎素世叹了口气，从丰川祥子怀里抽出手臂，轻轻摸了摸若叶睦的头：“谢谢小睦的关心，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我都知道。让小睦担心了呢……”
若叶睦偏过头，让长崎素世能摸得更顺手，小巧的少女的耳尖贴在掌心，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但若叶睦那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一点小狗似的腼腆来，让长崎素世觉得偶尔这样好像也不错。
“素世……”
丰川祥子不知何时睡醒的，落在长崎素世身上的视线有些奇怪，于是长崎素世下意识地停下手：“小祥，睡醒了吗？”
“啊……嗯。”丰川祥子将视线从二人身上扫过，看起来一切正常，若叶睦眼下带着一点浅浅的黑眼圈，长崎素世也很正常，并没有昨夜的模样。
昨夜的长崎素世醒了好几次，抓着自己的手臂哭求，偏执般地要丰川祥子给出相信的承诺。那模样有些吓到丰川祥子，她好声好气地哄睡了不安的少女，收到若叶睦的简讯。
若叶睦问素世睡了吗，她想过来陪陪她。因为夜晚的长崎素世一见到若叶睦就会开始说浑话，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能陪在长崎素世身边。
“感情真好呢……”
大概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吃味，下意识地将心底话说出口，看见长崎素世的表情变得慌乱丰川祥子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她急忙朝两人道歉，若叶睦摇摇头，长崎素世脸红红的，将头偏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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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没来得及说……但其实我已经有交往的对象了。”
听见了长崎素世带着幸福的微笑这样说，丰川祥子心底泛出一点酸涩，她不清楚为何，大概只是因为她怜悯眼前的人，为何命运要将厄运降临于她身上。
“诶～”丰川祥子带起假面，兴致勃勃地追问道，“是谁是谁？千早爱音吗？”
毕竟那家伙和素世感情很好嘛，监控中也能看到，两个人经常会在家中独处。既是一辈子乐队的队友，又是“不退出同盟”，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呢。
毕竟千早爱音也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如果是那家伙的话……
“不是哦？”长崎素世摇摇头，手指抓住耳侧垂落上头发绞起来，“是吹奏部的朋友……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长崎素世提到恋人时声音都柔软几分，丰川祥子有点发愣，居然不是……接着，她下意识地看向若叶睦。
睦她，好像和素世告白过？我怎么会提起这个话题。
但再次有些意外的，若叶睦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诶？”这下轮到长崎素世惊讶了，“小睦是怎么知道的？我应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吧。”
“上次吹奏部的同学在聊天，我听见了。”若叶睦说，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soyo，我祝福你。”
“啊，没想到……不过谢谢小睦哦，”长崎素世带着害羞的笑容，“你也会很快遇到其他喜欢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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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若叶睦语气平淡到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诶？”长崎素世有些慌乱，她并不想伤害自己的好朋友，但感情并非勉强就能得来的。
气氛尴尬起来，丰川祥子正想着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就看见自己沉默寡言的半身摇摇头，说：“我已经，遇到了。”
……说话大喘气真的很吓人啊！
丰川祥子猜到了什么，但长崎素世浸在蜜糖里的头脑并没有感受到，她只是笑眯眯地祝福小睦要幸福。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丰川祥子这下不知道说谁迟钝好。无论是迟钝的恋爱中的笨蛋，还是守着无望暗恋的笨蛋都是自己的朋友，她只能揉揉压麻的腿站起来，趁早终止这场对话。
“睦，我们去办一下出院手续吧，素世刚醒来，也需要安静。”
……
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长崎素世盯着手中的报告单有些发愣。
今日休息，MyGO的队友们来接了自己出院，下午排练了新曲，平和的日常就这样度过，没有丝毫问题。
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呢？压力过大？可是自己并没有觉得最近有哪里不舒服。
唉，觉得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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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识地放空，把大脑变成水缸里吐着泡泡的赤红金鱼，过了良久长崎素世起身，准备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食物。
虽然下楼很麻烦……但姑且也出去走走吧。
“欢迎光临。”
店员的声音和风铃响一同吹散伸手夜风的潮气，温暖的室内让她想抖抖羽毛。
低头在货架前比较着两种相似的商品，思考是奶茶味还是开心果味，忽得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轻轻晃了晃。
“素世？好巧啊。”
抬眼，疑惑的自己撞进三角初华半眯着的紫色眼眸，她脸上带着惊喜的，与营业的完美笑容完全不同的真诚。
不知为何，长崎素世感觉自己有些放松。她和三角同学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啊，初华。你也在买东西吗？”
总之先礼貌地回复，突然中断的思路让长崎素世举着两种甜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三角初华点点其中开心果味的那一盒：“我推荐这个口味哦？奶茶味会偏甜呢。”
既然这样也无法推辞了，即使自己更想吃奶茶味的甜品，长崎素世仍将它放回货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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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我要尝一尝初华推荐的口味了。”
算了，偶尔试一试应该也不错。
并肩站在并不算宽敞的货架间，身边的人比自己要高上一些，长崎素世不得不稍抬起头才能礼貌地直视三角初华的眼睛。
“啊，没想到都这个时间了……”三角初华忽得瞄到了墙上的时钟，而后颇为抱歉地对长崎素世合掌，“素世，对不起哦，快到约好的排练时间了，我要先走了。”
故意将语速稍微放慢一些，三角初华心情愉悦地看着秒针即将走到整点，于是转身欲走。
步伐不算快，至少绝对不是急着赶时间的人应该有的速度。三角初华只是等待着，将自己的蛛网编织得更密不透风。
她即将到收网的时候了。
“初华？初华……”
只是在三角初华即将走离长崎素世的视野时，她如愿以偿地听见了背后传来颤抖的，呼唤的声音。少女的声线略带点迷茫，细听能发现抖得不成样子，像是绷紧的细弦，只等待毁灭的时机来临。
三角初华会仁慈地赐予她毁灭吗？当然不。
她转过身，比自己矮上一些的少女微微昂着头，迷茫刻写在面容，那双楚楚可怜的，永远包含着雾气的蓝色眼眸中映出猎手的身影。
“怎么了吗？素世。”她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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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念到名字的人稍上前一步，似乎想来抓住她，但她笨拙地抬起脚，近乎蹒跚学步的孩子，直直往地上栽。三角初华上前接住她，少女就乖顺地倚在她臂弯里，像只被遗弃的，渴望归宿的狐狸。
长崎素世不说话，所以三角初华扶着她站好，无视长崎素世的视线，拍拍手将掉在地上的购物篮捡起来。
放着些餐点，分量并不多，长崎素世大概是出来采购晚餐。三角初华拎着购物篮去结账，而后把打包好的物品递给长崎素世。
没有伸手去接，长崎素世的眼神中带着非常熟悉的迷茫和无助，三角初华只得握住她的手，举起，将长崎素世攥紧的指尖一点点掰开，像给宠物套上项圈那样套上便利袋的提手。
握住有些发凉的指节，用自己的手指略带怜惜意味地抚摸过泛红的掐痕，三角初华耐心得像是在照顾不能自理的病人。
“素世不说话的话，我要走了哦？”
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看看时间，三角初华很慢地转身，衣角带起一点气浪，她等着猎物撞上蛛网。
被人拉住了，衣角微微地颤，狐狸撞进猎人的陷阱，斑斓的蝴蝶在蛛网上颤动翅膀，带起来的是捕猎成功的信号。
三角初华转身，于是犹豫着只敢试探性地抓住一点点的那一小块布料很快随着动作从长崎素世指尖滑走。亚麻色的发丝稍遮住了些那漂亮的蓝眼睛，少女想要躲进石头底下，却被便利店的灯光推上舞台。
“怎么了吗？”三角初华的语气中带上了点溺爱的无奈。
长崎素世从发丝的缝隙间看她，三角初华并没有生气，秀气的眉轻微挑着，像是在面对不省心的顽童。于是长崎素世被这目光狠狠烫了一下，极快地将头埋起来，盯住了那被自己稍微抓皱了的衣角。
不要走……说点什么，要说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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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着口，想要说些话，话语却堵在咽喉吐不出来。急切，心底的声音在催促她快点抓住救命稻草，她却只能被话语噎住，努力的结果是吐出了一声乞求的哽咽。
“呜……”
低着头的长崎素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于是三角初华很惬意地欣赏起这幅绝望的模样。长崎素世的手指还维持着捏住的动作，指尖被她捏得发白，居高临下能瞧见少女颤抖的肩膀，她整个身体随着拉住衣角的动作倾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又无比清晰的挽留的弧度。
便利店里算不上安静，路人穿梭的声音，店员谈论的声音，开门声外面传来的车流声，种种嘈杂的声音汇聚于此，却没有人为长崎素世而停留。
她站在人群中，孤立无援。
于是三角初华伸出手臂，近乎将长崎素世整个人包裹在怀里。属于偶像的纤细而漂亮的手，一只轻轻拍打着长崎素世僵硬的脊背，一只轻轻落在她后颈的下方，如同从背后扼住喉咙般，拇指摩挲着脖颈处突出的骨头。
如此珍贵的宝物，想不通若叶睦竟然会将她颇为大方地分享出来，不是那家伙的作风啊。
“素世不说话，那我只能自己猜咯？”
长崎素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处，这是个倚靠着很舒适的地方，像是荒原里的狐狸巢穴。但温暖而安全的庇护所同样也代表着，长崎素世向外张望的可能性完全被剥夺了。
“嗯……”
长崎素世落入安心的拥抱，大概是三角初华是这几天唯一没有对自己释放恶意的人，她的怀抱令人十分安心。
“这样啊，素世是不想让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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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一声闷闷的回应，三角初华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水，然而那双漂亮的紫色眼眸低垂着，落在长崎素世发顶的视线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清晰的，猎物入瓮的满足。
或是安抚，或是示威。三角初华轻抚着柔顺的亚麻色长发：“我还要排练呢，素世知道这是很任性的请求吧？”
长崎素世立刻变得慌乱起来，三角初华的手臂更箍紧一些，没有让她从怀抱中挣脱出来，即使原本能瞧见少女哭泣着朝她请求的模样。
“不过嘛……没关系的。”
贴近长崎素世的耳朵，三角初华用近乎呢喃的，柔软的声音说道。
“因为我，不会伤害素世的。”
胸腔的起伏平稳的可怕，怀中的少女却像是被击穿了一般抽泣起来，她身子抖得厉害，三角初华便在长崎素世剧烈起伏着的背脊上轻轻拍打，一下又一下。
直到长崎素世哭得越来越凶，甚至吸引到偶尔路人的一瞥，安抚的拍打也感同身受般加重一丝力道。她精心替长崎素世整理额前有些乱的发丝，手指穿梭在亚麻色的发丝间，动作缓慢地，一缕缕地梳理着。
“哭吧，素世，哭出来就好了。”
近乎无限的包容，三角初华带着完美的面具，直到泪水将三角初华胸前的布料染成深色一片，长崎素世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渐渐止住哭声。
“对不……”
想要向三角初华道歉，长崎素世的脑子乱糟糟，她只是见到一点温暖就笨拙地扑上去，稍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偶尔能捕捉到店员投来的问询的目光，她想要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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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落在唇上，抬头向上看，三角初华的发丝在灯光下漂亮得不像话，她笑着摇摇头，口型说着“不用”。
不需要道歉。
于是受伤的人心底又泛起酸涩，委屈得想哭。她下意识地不想松开手，在三角初华的包容里找到港湾，于是心甘情愿地，向陷阱更深处走去。
“初华……”
抱住了面前人的腰，没有被推开，没有被拒绝。长崎素世重新躲入荒野中的巢穴，三角初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好受一点了吗？”
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与长崎素世共同经历了痛苦似的疲惫与理解，三角初华安抚着受惊的孩子，宛若裹着蜜糖的毒药。
“素世，你……想要做什么呢？”
想要，做什么？长崎素世只是迷惘地睁眼，视线停留在灯光，停留在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停留在三角初华金灿灿的发丝上，却没有一处能让她的目光聚焦起来。
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下意识地拉住了能给自己安全感的人，脑袋被泪水冲刷后只剩茫然和空白，或许在等待有人提笔为她写上答案。
时间凝固成琥珀，三角初华只是耐心等待着，但长崎素世没有答案。于是猎手露出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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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和我做爱吧。”
轻飘飘地说出来了，三角初华仍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长崎素世的瞳孔震颤一下，原本沉重而了无生气的僵硬如潮水退去，支撑她的骨头似乎被这句话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松弛。
原来是这样。长崎素世得到了答案，原来自己想和三角初华做爱。她不知道正确与否，但三角初华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一同在空白的纸上写满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