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尘染

2024年08月21日21:50344
  • 简介
  • 跟亲友一边打电动一边摸的练习,emm感觉质量低了些来着,希望看得开心~就这样吧,润啦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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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固执过往,于是腻烦于往昔的阴影;有人迎向前路,镇静而壮烈地欣赏消亡”

“啧…说是什么青山相逢远,且尽手中杯,结果就唠叨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衔烛百无聊赖地待坐在尚且湿泞的青石板阶上,看起来昨夜刚下过雨,倒也碍不着周遭现有的静,衔烛望向逐渐从沉睡中苏醒的街道,渐而明朗的光线弄花了衔烛的双眸,泛起一阵闪烁的黑斑点,惹得衔烛不耐烦地揉了揉干涩的眼,他只觉着那远边挪动着的风影还模糊着,一如街旁零落的桑梓,枝叶无所事事地摇曳在朦胧的视野中,捎来婆娑的回音,虽是寻常的到处可见,却又谨慎地不碍着人眼,仅仅是固执地占据眼前之人的视线敝角,平淡地仅是留了个念想,衔烛微眯着双眸,轻吐一口浊气,边摆出一副略有些不耐烦的神态,边不断抛接着手中那一块早已锈蚀不堪的令牌,那小而精致的物件,第一眼望上去,便被其上精巧的纹饰与外状所吸引,令一向喜爱华美之物的衔烛一时把玩不停,不甚欢喜,心想那齐溟倒也真是懂他的心思,可再一细品,只见得上面似是有着些许文字片段的镌刻,刚想细观研究之时,曾料想竟是残缺之篇,亦糊损不堪,费了半天心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得暂时搁置身后,但心里却不时忆着那晚离别时,齐溟所嘱咐的言语,万千叮咛此物切勿离身,假以时日会是自己寻得一线清明的关键,即便苦思冥想一夜仍觉得不明所以,甚至握持这令牌时,不免油然升起一股烦躁感,那股直达识海的燥烈令衔烛只感到无法抑制的烦闷,无名的空芜不断地吞吐自己心中那股无名的怨火,可无论何时何地想要弃置这块令牌的时候,自己那依然残损不堪的识海却又止不住地颤发出莫名的悲哀与不舍,种种复杂的感受令衔烛只觉着怪异,却也一时寻不到彻底解决的方法,只得当一个安慰自己的幌子,无奈地接纳下了这块物什,再说从那天玄阁出来,已是晨光微曦,想着再过段时候便要天明了,也不好再急着叨扰顾笙的宅邸以便稍作歇息,免得扰人清梦,便径直朝着那城外走去,虽是漫不经心,但这段时日在城中的生活,却也让衔烛对这座平凡却又落满古朴的城,泛起了兴趣的涟漪,于是便向着城门走去,漫步在街道上,衔烛见着了形色匆忙的城人正为着生计奔波于朦胧的“晨雾”中,见着了排排的僧众沿着浊暗的屋檐幽幽地回向庙院,飘起细细的香缕,响起悠扬的朗声,空寂的房屋渐而张开其干燥的喉腔,此起彼伏地发出这一天崭新的音调,而晨光正从无垠的另一面耀发其煌煌朝烈,应和着这微朦初醒的大地,如是这般,衔烛只觉着安心的舒缓,于是拂去了身上沾染的灰尘,自在随意地走出了城门,不时地轻嗅露汽之清新,沁入肺腑,交换出昨日的忧郁。

“我仍然能够看到那篇山川,无独有偶地,那鲜活的大地上,尚有一个陌生的孩童日继夜往地回望着那份山海,只是…”顾笙怔怔地呆立在庭院中,成年累月地走,成年累月地张望,目光悠滞地远望向那一片静白的天空,一如既往,他暗自祈求,却只引来重复地哀叹,挣扎着,似是想从白纸般的远方,自他那空芜的视线中,将其所见,将其所愿融汇于思维中抽离出点,织造为线,可这并没有实现,在他那平稳,悠长的视野里,顾笙只觉着了不着边际的迷茫与空寂,是啊,那份空白,那份本应耀放于笔墨下的惊鸿一笔,终归还是落了残损的缺憾,时至今日,他仍添画不出任何一抹形音色象,这是一团无从定性的概念,顾笙从始至终都明确着,那是一团无从接近的虚渺的魂灵徘徊在这片尘世中,可这虚渺并不是荒谬的虚无,它又的的确确存在着实质的形体,留存在这万事万物中,顾笙不禁猜想倒,是生生流传不息的水?还是时刻拂动涟漪的风?可…风又该作何样态,是树在晨昏中的摇动?是云在天幕中似假似幻的梦?亦或是,自己浑浊的双眸被飞扬的尘沙迷住,而无所适从?他不知道,于是便继续思考,沿着悠远的时间,沿着阳光和季节,一路风尘雨雪,回转到思之极处,而再回过神来,那院中的海棠开得正旺,耀烈的日光铺杨在天空的花海中,缭乱的前端飞散出阵阵纷繁的图案,洒在干洁的地面上,落入顾笙的眼眸中,只觉着有了些干涩,便眨了疲惫的眼,重获滋润的视野再次透过纷乱的图案去体验,顾笙看到…斑驳的阴影在他的身上流转,飘动;他听到,远处那不绝的蝉鸣嘈杂个不停,近处那嗡鸣的蜂,潜入着氤氲于身旁的热浪,跳进欢欣的日光中,不知所踪,顾笙抬起了手,轻抵在额头,急切地想要遮挡那恼人的灼热,于是再次望向四周,树下的窗廊静悄悄地,玻璃上的幻影仍沉寂着身形,追求着,渴求着,去看满树盛开的海棠,再去透过那一切的空隙去寻找,却不知所望,只得再次回到自身,顾笙苦笑,吐出一声抱歉的无奈,将此前所有的渴求与迷惘咽回肚中,回身打开屋门,在那之前顿了一下,却又径直地走入,割裂了刚才的迷恋与不舍,而不愿去苛责……

顾笙缓步踏入书房,嗒…嗒…随之而来的便是传来年代久远的木门那一声吱呀的“委屈”和不知何处悉嗦的动静,顾笙听了只觉着好奇,四下张望着,终于是从那桌椅的旮旯里瞥见了一个瑟缩的身影,那身影通体漆黑,圆滑丰润,前端长有两个形状扭结的“角”,其中一个却略有残损,稀散的光线照射于其身上,倒反射出几个明耀的光点,再去细看,便觉察到其上还有些许墨青,雅金的花纹参杂,甚至还奇妙地勾勒出极为粗糙的耳.目.口.鼻的形样,顾笙远远地打量着,却并没有显出霎时的惊慌,其内心反倒觉察到一丝安心,是属于本源般的温慈所展现出来,顾笙轻伏下身子,微笑着轻声呼唤着,向着仍抖筛着身形的小生物缓招来着手,那身影听了顾笙柔声的轻语,倒也慢慢冷静下来了性子,不时地发出“咕”的糯声回应着,于是便慢慢地从阴影里探出了身形,迈过日光斜照在地板上的那道影子,走向顾笙,顾笙蹲下身子,轻轻地抱起那生物,至于离地时,小家伙还惊惶地蹬冲着其“模糊”的腿,发出一声“咕唧”的尖俏,顾笙见状淡然一笑,将手缓缓伸向其光滑的“皮肤”,然后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纤细的爪指在其光润的躯壳上游离,漫无目的,却又满心欢喜,小家伙不时发出绵长的呼噜声,轻轻地应和着顾笙而颤抖,“是嘛…城里城外的人,都唤你作“骸”嘛?“顾笙温柔地看向怀中柔蹭着他的“骸”,轻声地向着这个小家伙细语着,“多么…拙劣的名字…”顾笙不满地啧了一口气,他的手顿了顿,虽面容依旧温文尔雅,却不免浮现上了一抹哀忧,即便依旧是在微笑,可这微笑背后却盈满着惶恐,沉稳的爪指进而表现出冰凉而沉缓的颤抖,将爪指穿插在“骸”的躯体间,忽地一阵似水般的柔曼缠上了顾笙的指尖,冰凉,潮湿,娇嫩,却又传来一阵舒缓的安心渐渐向焦躁的顾笙袭来,顾笙轻呼而出,他闭上眼睛,四周荒寂的黑,他的思绪四处飘离,不知所踪,无名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不知所措,忽地,顾笙好似望见了彩蝶在植丛间盘桓,那膀上平稳而灵动地闪烁着光芒,思绪再向前探去,听到了那时隐时现的鸽哨,沉稳,悠长,渐离得近了,扑棱扑棱的振翅声便迎向头顶,顺带着若有若无地撒下几片白羽,引得鼻头有些瘙痒,再又渐离得远了,在那眼前黑暗的极处,却又像闪烁的萤火,四散开来,很久….于是顾笙再次睁开眼,视野再次迎来舒心的光明,那“骸”依旧蜷在顾笙怀中,时不时用那粗糙勾勒的“眉目”小心翼翼地看向沉默的顾笙,似天真的孩童一般,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人,却也是察觉出了顾笙的忧郁,便用那他那如果冻一般弹嫩柔滑的头部蹭了蹭顾笙的爪指,发出一阵欢欣的呼噜声,是懵懂的安慰嘛?顾笙不知,但也只有这般纯净到一无所知的生物才能洞察他混沌的内心了吧,顾笙如是这般想到,却也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倒是你啊,虽没个实在的眼神,却看得比身旁人还透彻?”,顾笙伸出爪指刮了刮眼前“骸”的触肢,越看越觉着讨喜,便继而换着花样地揉搓了起来,欢喜之情难以抑制,继而溢出言表,那“骸”似是也一时经受不起这番宠抚,急切地扭旋着身子发出求救一般的“悲鸣”尖音,那躯体时而被轻柔地压扁摊散开来,时而又被团成圆润的模样四下揉转,就如是这般过了些时日,那“骸”终于无力地吐出一声“咕”的喉音后,便疲乏地躺平了四肢,认命似地任由兴奋至极的顾笙逗弄,不时地用弹性十足的触肢象征性地拍打一下顾笙的爪指敷衍着顾笙的动作,作出无声的控诉,“化睛之墨,神思若离…”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词句突兀地乍现在顾笙的灵感中,脑海中袭上一片嗡鸣,莫名其妙,却又恰到好处,仿佛是由数以万千飘渺的回响所凝噎,由所有濒临湮灭的魂灵所举荐,那形单影只的言语徘徊于顾笙的思缕,也指向“骸”的骨血,使得顾笙一时紧戚着眉头,就如是这般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终于舒缓开来,“墨离…倒是个不错的称讳…”顾笙望向那“骸”,渐缓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柔声道,“你觉得如何?”,那盘在顾笙腿枕间的“骸”好似听懂了顾笙的言语一般,慵懒地抬起头瞥了顾笙一眼,便继而立起身形摇晃着跃向地板,发出欢欣的声音,在站定后又微微摇动着脑袋,缓步向顾笙的腿部柔蹭着示好,大抵也是欣然接受了这一称呼,待得墨离再抬头望向端坐在枕椅上的顾笙时,一抹煦朦的光线却恰然地遮盖了顾笙的半边面容,只剩得唇齿仍在翕动,却也听不清切音节,唯有窗外的燕雀与海棠依旧,空中飘舞着飘渺且不知所在的声音,歌声?步音?啊…亦或那张早已见得熟悉的脸,“在门外看那么久,倒也耐得住?”顾笙的目光缓缓地离开尚在地板上鼓闹着玩耍的墨离,离开了被日光熏得微烫的垫枕,移到那窗外的花树上停了一下,便径直地回转到那向外斜开着缝隙的门,“先别急着讨笑,嘶…进来再说!”那门外人听罢骤地发出一声急切的不耐,催促着顾笙放出迎客的口令,“罢罢罢…进来吧,外头的日子倒也确实毒辣,就不牢害先生了”,顾笙微眯着双眼,一脸无奈地看向门口,却也终是不愿害惨了他,便松了口,向着门外招了招手,见罢,门外的齐溟终是长舒一口气,匆忙理了理因灼热而松懈的衣物,甩了甩尚且暴露在灼烈日光的手,径直迎向木门,自那耀目中走出来,迈过倾泻于门槛前方的斜阳,走近顾笙,踩得梨木地板轻声发出吱呀作响,“来得倒也干脆,怎么?又来这打发时间?”顾笙斜着身子以一种惬意的方式倚靠在椅枕上,撑着头笑着上下打量那不断擦拭着额头汗水的齐溟,“先不谈这个,刚去春风楼整了一壶万艳醉,来一口?”说着,齐溟便四下摸索着腰带,解开那捆束着一个精巧葫芦的绳带,又左右寻望着,走向位在屋内清凉角的橱柜,从中取了些陶瓷酒盅,便又回到顾笙身边,挑了个舒适的姿势和位置坐下,“你之前不是不建议我喝这玩意儿?说是什么….”顾笙见罢,没好气地白了齐溟一眼,打趣着说道,齐溟听了,便理直气壮地说道:“事殊世异嘛,况且这段时日桑柔城四周倒也安宁,怎么?这种日子你还想累死累活地在外面奔波?”边说着,齐溟便干净利落的盛满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送向顾笙,抬了抬眉角示意着,顾笙见了,倒也不再推辞,还未望向那杯中酒,一股清冽的酒香便已先发而至,确是好酒,顾笙心里如是这般想到,便轻捧起来,浅笑着回应满怀期待的齐溟,饮了下去,第一口,那曾预想的辛辣却只有一瞬,而后便是回味悠长的醇香,细感之,便是若琼浆香冽回甘,若玉液豪烈曲回,直惹得醉魂酥骨,层次颇丰,一时竟也舍不得离口,待得一杯饮完,那空净的杯中却仍然四溢着酒香,未减分毫,“酒…是好酒,但稍来的事?却未必见得。”顾笙细抿着唇齿间的留香,轻启道,“谁有那本事,能来扰你的清闲啊~”齐溟听闻,也轻放下了尚余半满的酒盏,好奇地用手支仰着头,打趣地问道:“玄府宫宫主大道通玄,龙德园钦征御画,还有那汇通天下的春风楼掌柜,哪一个拿不出手?”,“不过是些浮名,吊着给外人撑撑面子也罢了,却是跟我沾不得半点亲近。”顾笙听闻,自是觉得一时经受不住,连忙止了滔滔不绝的齐溟那张嘴,轻笑地作态回道,齐溟见了,倒也不回话,只是望向那盘在地上不断追逐自己影子,闹腾着的墨离,勾了勾手,轻声呼唤着,墨离见了,先是摇晃着身形,好奇地望向齐溟的方向,一副想要看清来人的动作,而后竟是一下从地上腾跃起来,继而发出一声尖锐的“咕”声,惊恐地甩动着躯下那光润的四肢,不断扒离着四周的空气,作着逃离之态,却也只是在地板上胡乱地打着滑,止不住地转起了圈子,齐溟见了,一时不知作何言语,只得尴尬地掩着面容,哼出一股沉闷的郁气,向着身旁别过头嗤笑连连的顾笙发出无奈的目光,转而向着墨离摊开手掌,证明其上空无一物之后,再次发出了“嘬嘬嘬”的声音,那尚才惊慌地以至于失却具体身形的墨离见了,也缓而平静了下来,慢慢地从地上的“一滩水”凝聚起来,摇晃着身形发出欢欣的呼噜声蹦向齐溟,而又跃入齐溟的怀中,盘起身子安静了下来,齐溟见状长舒一口气,温柔地抚摸着墨离,“说起来,近日倒是碰见一个有趣的…朋友?”,顾笙听了,那身子顿时一滞,沉声道:“怎么,那位大理寺少卿找过你了?”,“那倒没有,皇都近日不太安宁,倒有的些忙了…”,“那是那群守烛人来惹你的魇?”,“那群在墓里待得锈蚀了脑子的呆子们,哪还有那闲情逸致出来重见天日?”顾笙一时不解,自他对身旁人的理解,一般不及天灾人祸,寻常琐碎,那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可一番下来,每每的猜想均与答案风马牛不相及,一时竟也不知再起何言,只得试探着咬出一个词:“那…”,“是那里面的东西出来了~”,齐溟见了顾笙那困惑的模样,也觉着不便再打迷下去,免得坏了今日着一番好心情,便缓缓地应了,而顾笙明白,天玄阁阁主历来皆珍视其言语的重量,是非分寸,语度及量,都自始至终毫厘不差地把握着,以往问及时,齐溟佯装平静的脸上总是抑制不下其情绪中四散的凄哀,他总是在心惊胆战地回避这份话题,以至于顾左右而言他,每每此刻,四周的空气都氤氲着一股无形的沉郁,而无论再去如何追问,却只得迎来含混的言语,是噤若寒蝉,亦或不知所归的颤抖,齐溟似乎只想让这句简单的答案成为只属于自己的答案,他不敢让它成为一则故事,他究竟在惧怕什么,顾笙看不清切,他只知道这份言语的重量时刻寄付于齐溟的识海,这成了一份焦虑的痛苦,乃至于一份不得不熬的疲乏与孤独,而今日,齐溟终于是从那早已被时间折磨的萎靡的胸腔中,咳喘出一句腻满尘土的语句,即便其语调平静得异样,顾笙却是觉得意外,而后便是无边的安心,他撇过目光望向盯着墨离失神的齐溟,那目光他见过,也时常见过,在齐溟身上,也在于他自己,常常静然,而后渐渐迷惘,渐渐空荒,最后不知所望,顾笙起了身,缓缓走向齐溟,迈过那道斜竖在二者之间的烈阳,走近他,缓缓地伸出尚且显着冰凉的爪指摸了摸齐溟的头,一丝一缕,轻柔地整理着齐溟的发梢,爪指穿插在齐溟的发间,轻轻地颤抖着,而后顺势而下,柔曼地划过齐溟的面颊,发出舒缓地摩挲声,提起爪指轻捏着齐溟脸庞右侧的肌肤,交触着二者彼此的温度与感知,“先生平日说书说得舌燥,今日却这般寡言,不如这样…”,齐溟听罢,那绷紧的身子也舒缓了下来,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微笑起来,继而恢复了先前那般轻柔体贴的声调,“如何?”齐溟试探性的问道,“不如我来为先生讲一则故事,除去这番,屋中笔墨,茶食等类自行取用,就当免了这次的茶水钱如何?”,“那倒…免了,你倒也是好记性,一则逸闻翻来覆去讲着也不厌,”齐溟听罢,笑弄地反出一句玩笑,“可你也反反复复地听了不是吗?”“什…”齐溟霎地一下绯红了脸,正欲出声反驳,抬头却只见到了顾笙温柔地望着他的模样,便也不想扫了他的兴,随即不再言语,顾笙莞尔一笑,帮着齐溟理了理衣襟,便清了清嗓,轻启唇齿开口道:“三十年前,那书生被匆匆化了尘埃,自是引来一片唏嘘,可村人皆不知,那晚寒凉夜,却只有一个半疯半癫的老夫子在窗外窥得了一切,夜凉风寒,这老夫子恰巧起了频泄之意,便急着趁黑摸索到屋外,偶然一瞥见着那书生屋子竟突兀地闪起一阵流光溢彩,直冲云霄而四散,那华光沉稳,悠长,于夜空中飘飘荡荡而绵延无边,一时竟紧密地连结着大地与新月而无法割舍,那光逸散而扩展,直至天的深处,直至地的尽头,那老夫子见了一时心生好奇,正欲向前看个究竟,却不禁反应到,这书生屋子流光四溢,甚至不断传出似若浪潮,亦若雷哮般大类种种,不可名状之奇异声响,可周遭的村人却依然安稳入眠,丝毫没被惊扰,这使得那老夫子心中油然升起的一股强烈不安,似一股无形的大手态度强硬地欲将这老夫子阻了回去,于是他匆忙系了裤带,轻手轻脚地踏着尚且湿润的泥地攀到了书生的屋门外,往内偷瞄了一眼,也恰恰是这一眼,让这老夫子失了心神,只那一眼,那老夫子的视野被刺激得不得安宁,那老夫子的魂灵被压抑得不得喘息,于是慌忙回了屋子,不敢再深究,久久不得入眠,也恰恰是这一回经历,让这老夫子变了性情,说话开始疯言疯语,村人一时觉着好奇,觉着是这老人受了风寒一时侵染了心火,特地多日过来嘘寒问暖,他儿子昼夜伴其左右,寸步不离地守着这老夫子,深怕出了闪失,可老夫子一概不受,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情面地将村人尽数赶了出去,青年们觉着不解,却也只得愤愤离去,妇女们觉着老者可怜,却也只得叹惋了一声便作罢,自那之后,那老夫子开始变得蓬头垢面,自早到晚都拿着一根折了豪的秃笔杆到处挥舞着,可那墨料却是极为怪异,有时是辰砂,有时是屠户剩杂的骨血,有时甚至是不知何处而来的浊物,那老夫子在自己身上尽情挥洒着他畸态的才华,将自己涂抹地标新立异,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照耀”地一览无遗,于是曾经对这老者伤惋的人不复存在,以至于敬而远之,直到临终前,这老者才终于恢复了一时的清明,他对这自己的儿子说起那晚的奇异,他叹息着,他敬佩着,那被村人琐话数年的,无名无姓的那位书生,即便其生命已在漫漫长夜夭折,即便其才华已在风霜雪月中耗尽,他的画作,那崇高的艺术理应浩然万古而不死,毫无疑问,那书生才是真正的千古大家,说罢,那老者忽地呕出一声嘶哑的濒息,随即失了光彩,仿佛终于完成了负担在其心口的一项伤惋,终于熬过了纠结残岁,惶惶不安的痛苦,误解与孤寞,然后急着去寻求永恒的解脱了…”顾笙说完,缓步走离听得入迷的齐溟,似是有意等着顾笙消化这一繁杂的思绪,于是回踏于屋中,搅扰着屋内的那道淋漓的残阳,而齐溟依旧坐在那里,依旧静止在被墙庇护的幽暗里,一动一静,无处逃脱的缄默由此深隐在二者的内心,而在某刻顾笙回向齐溟面前时,齐溟忽得搭住了顾笙的手,顾笙回眸,却因俯视而看不清切齐溟的面容,可即便如此,齐溟咬紧牙关,流溢着哭腔与不甘的情绪,却依旧真切地传到了顾笙的耳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手腕处那无绪且轻微地颤动,这种颤抖,精致地无法去用理性理解,去用理智判断,是啊,纯粹是情感,毫无杂质的宣泄,“那…后来呢?”,“我亲爱的朋友啊,故事的结局总不会太过完美…”顾笙伏下身子,轻轻捧上齐溟的双手,为他轻拭去眼睛的凝泪,“为人者终将踏入一个更为纷繁且残酷的世界,如若沉浸在一切之一切都美好的泡影中,那时…只会怕太过娇嫩…”“如若宁愿大梦黄粱一场?”“那即便是梦,也终将萌生尘世的缺憾…而于心不忍”,齐溟望向顾笙,那双眼睛于此刻所看到的一切,皆溢满着哀婉与苍凉,仿佛什么也不想再说,周遭的所思所想随晚风悠远飘入屋中,沉闷地撞上屋内的缄默,一声声似无言的尖啸,拖着空旷的回响,刺入二者跌宕的心魂,“时辰不早了,那话怎么说来着?嗯…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呵,你啊,倒真是脑袋转得够活络?”“怎么?你平时都是在那台上巧舌如簧,吊人胃口的那位,今日这番难得尝了这听众的滋味,嗯?不好受了~”顾笙听了齐溟没好气的回应,倒也不恼,反而煞有介事地装着戏谑的姿态,委屈巴巴地抱怨着,“…”“坏心眼的家伙。”,而后,随指节与骨骼的合鸣传出“咚”一声清脆的碰响,只见顾笙负了手,微笑地等着后知后觉的齐溟颤动着包上自己那点愈发红润的额头,而后痛苦地扭结着面容,紧戚眉头,略带愠怒地嘟囔着含混的言语控诉顾笙孩童气一般的行为…顾笙不语,而将视线转向窗外正旺的海棠,停留了一会,便继续飘远,自离开一切的实在与五感,飘进残烛的晚霞,飘向祈求慰藉的迷惘与彷徨,而此刻,在他的眼中,那纷乱的花海,那满地的浓荫,正随着其逐渐昏暗的视野而轰然崩去,跟随着他不知所措的魂灵,陪伴着,围拢着,逐段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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