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京院典明的乔斯达家电影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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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扶一扶领带、扯一扯衣角、整理整理刘海、理顺头顶翘起来的杂毛，手放下来时再拍拍两侧的肩膀。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
等待佣人前来应门的五分钟里，花京院典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整套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动作，如同被一台被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花大钱买的名牌衬衣，不知为何领口会磨得他皮肤发痒，只有在重要场合才拿出来佩戴的领带，这会儿勒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二十五年以来，他头一次觉得西装穿在自己身上会这么别扭。
左顾右盼，在乔斯达家广阔的庄园领地上，花京院绝望地想要找到一只垃圾桶。他需要找个地方把他手里那把在晚高峰电车上被挤得破破烂烂的大丽花扔掉，空着手来都比拿着这么一把破烂送给承太郎要强。外侧一圈的几支花，花头已经歪斜，杆子将断不断；包花纸也已是皱皱巴巴，捆在花束上的丝带也不知何时被挤丢了。他就应该在下了电车以后再买花……可他下车的地方是终点站，周边虽说不至于寸草不生却也荒凉得可以，三天以前他已经踩过了点，车站周围压根就没有花店。他没得选。
或许真正正确的选择是压根就别买花。
他干嘛要默认承太郎一定会喜欢这些仪式化的东西？在他甚至都没好意思买玫瑰的情况下？
他还是对低估了晚高峰而高估了自己。
何况真正踏上庄园领地，他才发现目之所及，尽是成片成片的玫瑰花圃，种满了他没见过的稀有品种。就地取材不比手里拿着这么一把废品强？
可他又如何能料到空条承太郎的家会大得这般夸张、他要前往的根本不是单纯的别墅而是一座庄园、如果他想要给他刚刚交往一个月的对象送一把花他完全不需要大费周章、而他竟然走了20分钟才能从庄园的铁栅栏门前走到大宅门口？
早知道就不该只在终点站周围溜了一圈。
早知道就不该在上车之前把花买了。
早知道就不该把他的折叠自行车停在庄园门口……
早知道就不该的事情可太多了。
然而花京院典明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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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周末逛完水族馆，在电车站前分别时，承太郎提到一嘴下周六的晚上是乔斯达一家的电影之夜，问他要不要来。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欣喜地回家，上线和承太郎打了一小时副本，互道晚安后带着微笑躺上床，半梦半醒时忽然意识到不对：
第一，这是不是意味着承太郎要把自己介绍给家人？他们的关系进展这么快的吗？哪怕到目前为止他只亲过承太郎的嘴角？
第二，令他后背冷汗直流的第二——他其实见过承太郎的家人。何止见过，根本就是天天见。迪奥·布兰度，他所工作的布兰度律师事务所的顶头大老板，正是承太郎家大兄长的丈夫。虽然要不是因为大老板，他和承太郎可能都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但……
一个月前他开始和承太郎交往。这一个月里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向迪奥挑明，或者说他还不认为自己拥有向迪奥宣布自己是承太郎恋人的底气。分明还在要靠打电话互道晚安来让自己吃下定心丸的阶段，怎么这样突然、这样突然他就要去见承太郎的家人了？
能见到承太郎的家人当然是好事，他确实为此兴奋得睡不着觉。
但如果承太郎的家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呢？如果迪奥发现他们正在交往会说什么？他明天会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被开除吗？
承太郎不是个爱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他的人。
因此花京院典明什么都不知道。
手里的花束和公文包变得如有千斤之重，半是来自承太郎的压力，半是来自迪奥的压力。职场恋爱谁都知道谈起来会惹一身骚，其实和大老板的家人谈恋爱也好不到哪里去。望着那把如同象征着他还未开始就已经注定的、今夜的失败体验的花束，花京院一声叹息。
……要不让法皇想办法把这把花扔了吧？
法皇可是有着A Level的射程水平，他来不来得及在进入这栋大宅之前假装这愚蠢的选择从未发生过？如果扔了花，他可就彻底得空着手了。虽然昨天晚上承太郎下线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什么也别带”，但作为常识人，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带？
至少他没有自作聪明地带两瓶酒。他单知道承太郎家似乎很有钱，万万没想到承太郎家会这么有钱。以他的经济能力能买到的最好的酒，或许在承太郎家都不配拿来洗脚。他好像多少明白了点承太郎叫他“什么都别带”的意思……是看不上他会带的东西吗？他和承太郎之间的鸿沟就如此深不可测？
他们的恋爱难道演演变成以跨越阶级为核心的罗曼传奇吗？
春日和煦的晚风之中，冷汗沿着花京院的后颈灌进他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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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了。还是让法皇把这丢人现眼的花束丢到外太空去吧。
做了个深呼吸，他低声开口：
“法皇。”
散发着荧光的、丝带一般的触手从他体内涌出，飘向他的左手虎口。然而就在此时——
“——诶？”
晚了。
决心刚刚落地，宅子的大门在他面前轰然打开。一如既往地戴着帽子叼着烟，承太郎出现在了那扇门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晚、晚上好——”
他“嗖”地站直，说话有些结巴，手腕一哆嗦，将花束藏在了身后。可还没等他努力用抽搐的嘴角挤出一个微笑以进行徒劳的掩饰，承太郎已经一挑眉毛——白金之星以迅雷之速绕到他身后，一把将花夺了过去。
花束被交到承太郎手里的瞬间，花京院的脑袋便像那朵粉色的大丽花一般耷拉下来了。
“……进来吧。”
承太郎的语气毫无波动。
他的恋人双脚在地板上退了两步，为他让出前进的空间。他注意到承太郎穿着海豚脑袋形状的毛绒拖鞋。
……该死。这是不是有点太可爱了？
明明只要他抬起头，就会看到他身高195的城墙男友正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煲着大概是今天的第20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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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京院。你还在门口站着干嘛？”
“呃……、是，是。对不起。”
他肩膀一颤，赶忙收回思绪，抬起头迈进大宅。身着他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女仆装的佣人，在恰到好处的时刻为他送来客人用的拖鞋帮他换上，另一位佣人亦熟练地取走了他的西装外套。配合着完成这一切后他局促地站在原地，直到承太郎朝着大宅深处摆了摆脑袋，他才像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疾步跟上。太要命了，他想。和承太郎约会的时候，他怎么从来就没觉得承太郎本质上是个早就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们绝大多数时候都只会去吃家庭餐厅啊！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好不容易习惯了承太郎的沉默，可到了这种他全然陌生的情境之中，这份沉默再次开始让他变得手足无措。他简直就是条第一次随着主人去新家的小狗！垂着耳朵、夹着尾巴，只能盯着主人的后脚跟，在不熟悉的环境中胆战心惊……咦？
承太郎今天穿的是他之前送的水族馆春季限定发售的章鱼宝宝袜子。
真可爱。真可爱、真可爱，承太郎永远是他心中最可爱的存在……可他却没胆量告诉承太郎他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爱。
他快要受不了自己了。他和承太郎真的有在谈恋爱吗？
说不上究竟是心累还是周六加班一整天导致的身体累，疲惫沿着乔斯达家昂贵的台阶地毯爬上他的脚踝，蔓延至他的全身。要是没答应承太郎就好了。最近几乎每个周六他都要加班——加班的原因竟然还是他要给迪奥正在办的案子收集资料——他其实有充分的借口让自己避开如此尴尬的场合。但没办法，他只是太想和承太郎待在一起了。
毕竟承太郎一旦出海，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简直是家常便饭。过去的两年里他可是领教了个够本，如今成为了恋人，他迫切地需要治疗他的承太郎不足症。……如果他这次没把事情搞砸、他和承太郎还有下次约会的话……
“为什么是大丽花？”
走在他之前一个身位，承太郎背对着他问道。
“因为觉得很好看……”
答案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没有比这更无聊的回答了。他哑了两秒，有些自暴自弃：
“也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看，想把好看的东西送给你。没想到电车上太挤了。对不起。”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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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只有这样的回应吗？
他听不出承太郎发出的这个简单的音节里到底蕴含怎样的感情。本就焦虑的状态下，思绪朝着负面滑坡，他隐隐觉得，承太郎大概是生气了。
他已经道了歉，但很显然，道歉屁用没有。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能原地瞬移，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间屋子。可他不会瞬移，他也不能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他已经答应了承太郎、他已经跟在了承太郎身后，如果他还想之后的日子里继续呆在承太郎身边，他最好能支棱起来，后槽牙咬碎了也得顺利度过今晚……
不过，或许还有个更好的办法，就像把大象关进冰箱一样简单：
一，找一根房梁；
二，用法皇把自己吊死。
……花京院典明啊花京院典明。你到底能不能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积极地、正面地思考问题？你可是在和全世界最可爱的承太郎交往啊？你可是拥有被承太郎认证过的交往权的男人啊？
他都快被自己消极笑了。当初他和承太郎告白的时候，可是要比现在多出一百倍的勇气。他不能仅仅因为在闯入不属于他的阶级的世界时未做足准备，就变得如此如履薄冰。大老板没什么可怕的，他在事务所的表现向来不错，迪奥从没和他翻过脸；花没送好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承太郎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的人。以前陪妈妈逛商场的时候，闲得无聊他听过半节公开的餐桌礼仪讲座，万一有上桌吃饭这个环节，他应该不至于出太大的糗。至于看电影就更不需要什么技术了，如果看不懂大不了他就闭嘴。一切都会顺利的，花京院。一切都会顺利的。
挺胸，抬头。
你本来就比承太郎矮一头，不要再只盯着承太郎后脚跟上的章鱼宝宝了。
“离晚餐估计还得一个小时。我还有研究报告要写，你自己到处转转吧。等会儿我去叫你。”
“转转——”
他终归还是抬起头望向了承太郎的后背。承太郎穿着那件他很喜欢的白色高领薄毛衣，贴近领口部位的卷发发尾被压得有些变形。走过转角，承太郎带着他进入一间比他的整个公寓还要大的书房，让白金之星取走他的公文包放在沙发上，复又绕到书桌后方，在电脑前坐了下来，注意力汇聚在了屏幕上。
两手一空，仿佛连他自己都失去了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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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转转。”
“哪里都行。”
“布兰度先生呢？”
“不知道。死了最好。”
他险些被承太郎的回答噎死。虽说这也不奇怪——提到迪奥，承太郎九成九的情况下都是这种态度。但这恶狠狠的语气……承太郎果然是在生气吧？他还是让承太郎生气了？
“我知道了。……我自己找地方打发会儿时间。
”
他不敢再多向那张书桌前迈出一步。他们一个星期没见了，他却还没找到任何触碰承太郎的机会，目前看起来也很难找到。他转身，缩起肩膀，走向门外。
承太郎却又在他背后补充：
“图书馆在四层，放映室在地下一层。你可以去挑挑喜欢的电影或者书。”
他立刻停住脚步，可悲地不肯放过任何能和承太郎对话的机会：
“挑电影？我吗？”
“按规则这周轮不到你，大概下下周可以。因为只能挑收藏区里有的片子放，你还是提前准备一下比较好。免得那崽种废话。”
“‘那崽种’——”
“布兰度。”
“呃、好。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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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
承太郎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脑上。
识趣地退出房间关上门，在走廊上踌躇之时，花京院直被这宅子里的寂静弄得心慌。雕花的房柱间廊灯昏暗，墙壁上挂着乔斯达家先祖的油画，表情暧昧地将他团团包围。乔斯达家的佣人们此刻如幽灵般不见踪影，他的周身只剩下了气流穿过走廊时微弱的流动声。
那些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推理小说中会出现的豪宅也不过如此了吧？这样庞大的、城堡一般的宅子里居然有人住，住的还是自己的男友——要是他穿越回去告诉三年前的自己，那个自己一定会嘲笑现在的他得了精神病。
图书馆在四层，放映室在地下一层。历史这般久远的古宅，图书馆的藏书八成他看不懂，去了大概也没什么意义。到放映室的收藏区转一圈，没准还能找点和承太郎的共同话题。该选择向上向下一目了然。
掏出手机，确认电量还算充足，花京院叹着气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去完成承太郎给他的任务吧，挑一部电影，下下个星期大家一起看。
其实他知道的，承太郎安排他下楼已经足够算得上体贴。他当然也可以选择到院子里溜达一个小时，但他不想辜负承太郎的心意……他没有理解错误，对吧？承太郎邀请他来参加电影之夜、要他去电影收藏区打发时间，都是承太郎对他有所关怀的体现。毕竟……
那他该挑什么才好？果然还是和大海相关的最好吧？但是乔斯达家的其他人会爱看吗？他的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
……等等。
承太郎刚刚说什么来着？
下下周会轮到他。
下下周，下下周……
也就是说，下下周承太郎还会约他来参加家庭聚会？
……咦？咦？他可以那么理解吗？也就是说，承太郎的意思是……
花京院的脚步停在了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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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意到脚边散落的大丽花的花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离开房间之前，白金之星已经拆开了鲜花的包装，把那束已经变形了的、看着有些滑稽的大丽花小心翼翼地插进了承太郎电脑旁的花瓶里。
[newpage]02.
《怒海潜将》——算是和大海有关，可也仅仅“算是”。军队的事情，承太郎可能不会太感兴趣；
《海豚湾》——没有比这更差劲的选择了。承太郎看完了只会心情恶劣，排除；
《碧海蓝天》——经典之作，承太郎很喜欢，他知道，因为他们已经在花京院公寓的小沙发上一起看过了。沙发很迷你，花京院买的时候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一个一米九五的壮汉挤在这沙发上看电影，腿贴着腿、屁股挨着屁股，害得他一个年轻气盛的雄性生物在心里大呼救命。片子演到结尾的时候，这个一伸手就能把他头拧掉的壮汉抽抽鼻子，悄无声息地落泪，令他大吃一惊，忙不迭递上抽纸，咬紧了嘴不敢让承太郎意识到他的情感变化，最终以必死的决心伸出手去，僵硬地将承太郎抱到自己胸口拍了拍。
那不是他和承太郎在一起的时候第一次感到眩晕。
承太郎身上洗衣液的气味好闻极了。
再怎么害怕暴露自己的意图，他果然还是想以承太郎的兴趣为优先。虽然这给他挑片增加了不少难度，但对一个电影宅来说，再难的挑片任务也是易如反掌。承太郎一定是怕他无聊才建议他到这地下室里来的。
《大白鲨》——这倒是不错。和《星球大战》一同划分了新旧好莱坞界限的经典作品，很有观赏意义。但他认为不错不代表乔斯达家的其他人会认为不错，想都不用想，就同他和承太郎看《帝企鹅日记》时一样，承太郎会忍不住向他讲解其中出现的海洋生物的构造和习性。他爱听，乔斯达家的人未必爱听。而让承太郎忍住并不容易忍住的事，除了在床上，花京院没有类似的兴趣。
——Stop stop stop，花京院典明。
还床上呢！你们到现在亲过嘴吗？
花京院典明，25岁。和喜欢的人交往一个月了，至今没有亲过嘴。
……唉。
他的肩膀坍缩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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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风暴》——就这部吧。惊险、刺激，标准的好莱坞商业作品，主演还是乔治·克鲁尼。他记得承太郎挺喜欢乔治·克鲁尼，而他恰好也喜欢《从海底出击》。和海洋有关，又大概率能满足所有人的口味，剧情他有些忘了但不打紧，明天回家了在流媒上提前看看，万一不好看再另行准备。
架子最左侧的倒数第二层放着几乎全套的科恩兄弟，看得出乔斯达家至少有一位是科恩兄弟的拥趸。实在不行他还能挑《阅后即焚》。如果仍旧不幸遭到驳斥，他还可以选《影子大亨》；《老无所依》大概率所有人都看过了，《老妇杀手》评价一般，倒也值得一看，再不行就《巴顿·芬克》。不过有人可能会觉得无聊，而他不能冒“让承太郎的家人对他感到失望”的风险。哦，他没看到《巴斯特·斯克鲁格斯的歌谣》。是还没来得及买吗？也许下周来他可以带一套蓝光碟片当伴手礼。如果能让自己送的礼物也加入这些收藏，他会不会有效提升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正式成为乔斯达家一份子的概率？
向后退了半米，花京院再次欣赏起了眼前高至地下室屋顶的影片收藏架。承太郎提及“放映室”和“收藏区”时他皇帝的金锄头了一把，以为最多不过是个宽敞的房间和一套高级木材做的收纳柜，谁知下了楼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完全按照电影院规格建造的私家放映厅，只不过没有上野电影院那么多那么密的座位。而“收藏区”则是两面从地下二层升上来的铁艺架子，高度与房间相若。看构造，应该是播放电影时，如果不想影响影片的声音效果，只要按动某处开关，就可以让架子缩回地下二层，让声音可以正常在影厅内回荡。
有钱人家真是充满了奇思妙想，花京院不得不叹服。而当他在从左数第三列第四排架子上看到《蓝丝绒》的胶片时，他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有钱真好，有钱真好啊！
……那么，想必现在放映厅里播放的，也正是胶片材质的《诺斯费拉图》吧？
带着饥渴的神情，他转过身去又望向了变幻着画面的大荧幕。
半个小时前，绕了一大圈、循着声音终于找到放映室时，踏进门内拐了个弯，他便注意到了荧幕上的那位影史留名的吸血鬼。他驻住脚步，颇为意外，却也还是出神地看了好一阵，影像流动间，默片配乐没费什么功夫就让他灵魂出了窍。
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在大荧幕上看到一个世纪以前的电影竟会是在此地！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他在这黄昏所感受到的压抑几乎一扫而空了。
承太郎家是天堂吗？是的吧？
身体牵引着他准备坐下来慢慢欣赏影片时，屁股刚刚沾上卡座，他忽又弹了起来，提醒自己他还有任务在身，电影之夜可不是从现在就要开始。虽然承太郎收下了他的花，他最好别针对这事儿过度解读，正确的补救措施是他应当更积极地表现自己，圆满完成承太郎布置的任务。哪怕他心底清楚这只是承太郎为他提供的活动建议，但他干嘛要跑到院子里去欣赏玫瑰花，反而错过还能继续和承太郎一起参加乔斯达家电影之夜的机会？
活动一番身体，做出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他观察起了放映室的环境。视线逡巡室内一周，他突然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刚刚进入房间时会觉得奇怪：
放映室里有九套沙发卡座。但就他目之所及，他没看到任何一套卡座上露出什么人的脑袋。
屋子里明明没人，却在放着电影。
还是这种在非爱好者看来，会觉得颇为怪异的早期恐怖默片……这可真有点像什么惊悚片里的情节了。
可他只是禁不住笑笑：大概是在测试设备吧？也许对贵族来说，一个普通的电影之夜都会在细节上下足功夫。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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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胶片和碟片吸引了过去。整整两面顶到天花板的影片墙！这比他大学图书馆的影像区、他家附近的碟片出租店都要气派太多了。承太郎究竟守着怎样的宝库长大啊？
……如此想来，明明家里有这样庞大的库存，这样珍贵的藏品，承太郎却肯陪他去进行“家庭餐厅→音像店→蓝光机and chill”这种典型的宅男式约会——虽然他们真的只是心灵上chill了一下而已——毫无怨言，还似乎乐在其中，从未对他作为庶民的朴素生活方式挑三拣四，否则他也不会在第一次来到承太郎本家时震惊至此。他的承太郎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天使？
因为知道他是电影宅，所以在确定关系后会来邀请他参加家中的电影之夜，会建议他到地下室的收藏区来打发时间。承太郎的体贴在比他理解得更早的时刻就已经开始了。
所以承太郎家是天堂、承太郎就是天使。逻辑合格、推理正确，此为真理。
“唉。好想再去约会……”
他在光影的包围中自言自语，黑白画面如银河在他眼前闪烁。
他看到了记忆中承太郎冲着他微笑的幻象；洗衣液的气息又钻进他的鼻腔。今天他只嗅到了承太郎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离得太远，他没能嗅得明白。
双手在身侧攥了攥，既然他已经完成了选片任务，他想，不如现在还是回到楼上去，他可以在承太郎的书房里当一颗盆栽。如果承太郎在生他的气，他可以原地跪下抱着承太郎的小腿求饶一万次。在天使面前，尊严就是狗屁。他想和天使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他一刻都等不及了。
向右转，迈步，出发。
可也就是在下一瞬间——
影片配乐戛然而止。
只剩下放映机转动的沙沙响声，霎时统治了整个房间。荧幕上的画面没了音乐辅助，此时更显诡异，他颈后的汗毛like竖了起来。
咦？
张了张嘴，他刚要发出疑问，却忽地听到有人声从最前排中间的卡座附近传来：
“干嘛要把声音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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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如他，纵使能一个人在家吃着薯片连刷一晚上恐怖片，这一刻也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