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うた]
I often take these night shift walks when the foreman's not around,
夜班工头不在的时候 我经常去散步,
I turn my back on the cooling stacks and make for open ground,
我背对冷却塔 走向开阔的场地,
Far out beyond the tank farm fence where the gas flare makes no sound,
当汽油无声的燃烧时 远离油库的围墙,
I forget the stink and I always think back to that Eastern town,
我遗忘了这里的腐臭 总想回到东部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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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说要你别再唱了,小子!”
坐在拖拉机驾驶位的碇田勇才刚摘了棉帽上的塑料扣,刺骨的寒风便立刻跟上了他们的行驶速度,霎时像是有无数双手掀打着老人家解开的防风帽檐。碇田勇任它们在自己耳边上下翻飞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他大概是觉得,就算是寒风的代言人说话的声音也比儿子碇贞夫的歌声要动听吧。
这样想着,本间俊介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放在以前,类似材质的衣服他连碰都没有碰过,每当新的天气情况出现,千鹤子总是知道要给全家人准备什么样的衣服穿,本间和儿子小智也确实很少因风寒而生病。“亡妻是家里的功臣。”这句话只适合在心里说说,更何况他们还坐在四周毫无遮挡的农用拖拉机上,沿着颠簸的田间小路向北行进,拖拉机的引擎声叫嚣着与刺骨的冷风兵戎相见,只可惜它的对手是可以奏响这世间一切物体的家伙,没一会,老旧的拖拉机引擎便败下阵来,彻底淹没在无情的寒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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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间只觉得世界的声音都随着风的侵蚀灌进耳朵里,风用它毫不吝啬的拥抱奏响单调露骨的乐章,甚至在碇借给自己的外套上撕扯、割裂,留下震耳欲聋的音符。而碇贞夫就是在这般恶劣的环境里大声唱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外语歌谣,跑了调的歌声代替老式拖拉机的引擎继续与寒冷的冬天较劲。
要不是他的老父亲碇田勇及时吼住他,这家伙晚上睡觉前一定会肚子疼的。本间俊介哀怨地看了碇贞夫一眼,算是在行动上站在了碇老先生那一边。
碇贞夫倒乖乖地闭了嘴,他盘着双腿坐在本间身侧,伸出通红的指节去戳本间被冻得冰冷的面颊。
“做什么。”本间没好气地拍开他烦人的爪子,摘下自己左手的手套还给他。
“我不要,你都戴着吧。”碇贞夫在天寒地冻里笑出一口惹人眼球的牙齿,他帮本间理了理没法再扣紧的衣领,突然煞有介事地重启了自己聒噪的大嗓门,冲坐在前面正飞舞着两只帽檐耳朵的老爹大声抱怨道:“都怪老爹呢!要拿车来接就用家里的皮卡啊!拖拉机算怎么回事?”
“皮卡坏了!”碇田勇没好气地哼哼,“说了三次了!坏了就是坏了!要是你们打声招呼再回来,我早就拿去修啦!”
“这算什么借口啊!根本就是懒得去修,一直拖到现在吧!”
本间俊介在这没什么营养的家常吵闹声里昏昏欲睡,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在寒冷的环境里反而更容易犯困——这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大抵是因为碇一直陪在他身边:碇贞夫是个越冻越精神的家伙,就在刚刚,他贴过来的冻得通红的指腹还带着热。这不得不让本间感到骇然,那温度轻而易举地融化了附着在本间皮肤上冷暗,清晰地在后者的触觉神经上传递属于生命的信号。一个鲜活的、热切的生命就在自己身边,在此刻的冰天雪地里,本间似乎是靠着这样的认知活下去的,他不禁想象:如果碇的皮肤似自己般冰冷,自己还会挣扎着睁开眼皮,与这不曾会过面的陌生世界促膝相谈吗?
“别睡啊阿本,会感冒的。”本间听到碇凑过来的窸窣声,他们离得太近,近得仿佛天地的声音都在远去,本间被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结界包裹,它正在缓慢地收缩,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引擎的铿锵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彻底偃旗息鼓,本间俊介跟着惯性撞到碇贞夫的肩膀,被身上厚实的衣服面料软绵绵地弹了回去,“嘭”地一小声,那皱缩的结界像是被毛绒绒地撞碎了,瞬间有昏黄的光从本间俊介身后打了下来,裸露在外的脖子也感受到一股带着水汽的暖热。本间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温暖中猛然睁开了眼,千鹤子的身影消失了,她从前总是在朦胧的清晨用手掌覆上本间的后颈,泛着生命潮汐的掌心在本间最脆弱的一小片灵魂中荡起微波,他会慢慢醒来,第一眼就看见她。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但以后再也看不见她了。
跟着碇贞夫跳下车的本间有些踉跄,等站稳了,这位来自异乡的男人才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店铺。说是看清了,其实是就着上了雾的玻璃猜出来的,本间听到从后厨传来锅具声响,吵闹得有些温柔。是家庭餐馆吧。他瞬间想到了邻居井坂,现在正是饭时,估计井坂也在遥远的东京公寓里忙前忙后。
似是被熟悉的感觉驱走了身体上的僵硬,本间俊介被碇贞夫带着走进热热闹闹的餐厅里,随即有头戴白帽子的老师傅从后厨的门帘中走出招呼他们:“呦!碇!把孩子接回来啦!”
这仿佛是去把自家刚上幼稚园的小孩接回家的语气,让本间冻得有点麻木的喉咙生生哽了一口味增汤,他失礼又惭愧地在众人关切的目光声中拍开碇抚在自己背后的手,接过了老店长送过来的热毛巾。
“真抱歉呐,这家伙老家在东京,还不习惯咱这呢。”碇贞夫笑着向周围的人赔罪,随即开始逮着什么人穷打招呼,“诶呦,好久没见啦!您健康就好呢!”
看他穿梭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样子,本间不禁猜测:他搞不好真的认识这里的所有人。
“那孩子就是千鹤子的……”忙里偷闲的老店长嚓了根烟,靠在偏门叠得老高的啤酒箱旁和碇田勇聊着天,“唉,不是之前听你说了嘛,可惜可怜的……”
“你们呀,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这两天膝盖痛得不得了,新潟恐怕就要下雪啦!”
“惠子婆婆,您就甭在那儿讲啦,电台前两天分明就说过了,最近都没有雪要下的。”
本间俊介一个人坐在最里面靠窗的座位,直到手头的一碗味增汤喝完了,碇贞夫才端着自己的餐盘颠颠地靠了过来,愣是把刚要起身的本间挤得坐了回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武叔!——再给这小子添一碗热汤呢!”他毫不客气地冲走过来的老师傅端了碗,本间只好在他身后点头道谢。
“好喝吗?”说完“我开动了”的碇对着餐盘里的饭菜狼吞虎咽,竟还顾得上含含糊糊地问本间,“喝得习惯吗?”
“只是豆腐味增汤而已,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本间脱掉厚重的外套搭在椅背,感觉肩膀瞬间轻松了不少,“一会儿还有多久的路?”
“哦噢,你放心,没多久啦。”碇贞夫叼着半条烤鱼在嚼,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都怪老爹那个不靠谱的,车子坏了不赶紧去修。这得亏是没有下雪,不然咱俩今晚还不如睡在车站的旅店呢。”
“……你看起来真的很高兴。”本间俊介说。
“诶?是吗?大概是因为回家了吧。”碇贞夫忽然停下了正往嘴里扒拉米饭的筷子,扭头冲本间说了句没头没尾的,お帰りなさい。
“……”本间无视了碇沾着饭粒的嘴角,扭头向窗外看去。没下雪的新潟沐浴在橙色的余晖中,裸露的土地被覆上一层厚重的褐色。这和他印象里的新潟完全不同,在尚有千鹤子的记忆里,冬天的新潟应该是洁白的、刺眼的,万物被雪的光芒映衬得更加明亮。而现在,冬天短暂的光照即将宣告今日落幕,本间俊介隔着沾了水汽的玻璃眺望远去的太阳,他知道,即使现在立刻放下筷子出发,他也不可能追得上她了。
“武师傅啊,今儿咱还唱歌吗?”店里有喝醉了的客人大声问道,随即从四面八方传来了不同程度醺醉的应和。
“等这锅出。”名为武的老店长用烟屁股指了指忙碌的后厨,“咱家小伙子嗓子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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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一会儿就来呗!反正都是武师傅您起个头的事。”
碇田勇揣着个方方正正的小玻璃瓶走了过来,他把这不知名的小东西搁在刚吃完饭的碇贞夫手边,说了句言简意赅又意义不明的:“喝口。”就往外走。老人家踱几了步又折了回来,冲发呆的本间补充道:“小子也喝口,我在外面等你俩。”
“……什么?”等老碇走出店门,本间这才一头雾水地问道。
“佳酿。”碇贞夫拧开瓶盖抿了一口,随即龇牙咧嘴地递给了本间,“悠着啊,特别辣。”
自打到了新潟,碇贞夫的说话模式就彻彻底底地脱离了东京,大概是这里偏北,靠近东北的缘故,陌生的口音总是在提醒本间身处异地的事实,小智不在这里,井坂不在这里,他甚至连千鹤子的佛龛都看不到。本间俊介与东京的唯一链接便是身边的碇,而此时此刻的碇,则完完全全属于新潟。
本间学着碇的样子,仰头吞了口透明的酒下去,那团液体的火焰顺着食道一路烧灼到胃里。被寒冬冻得僵硬的灵魂咕嘟一声坠落到融了冰的海洋中,本间俊介从未想过——火焰竟是如此温润的,像是把他的身体当成了密不透风的屏障。
那透明的火焰没有丝毫摇曳,在他体内稳稳当当、安静地燃烧着。
“一口就得了,不然胃不舒服。”碇贞夫从本间的手中拿过玻璃瓶,等他把堪比泥土厚重的外套穿好,才继续小声说道,“他们要唱歌了,我怕你嫌吵。”
“嗯。”本间起身和他一起离开,“没什么不好的。”
是我不好。他没说出口,任碇贞夫拽着自己的袖子离开了位于镇子边缘的小餐馆。他们把人们刚刚起势的歌声隔在门里,相继跳上那辆四面透风的农用拖拉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应该是被逐渐聚拢的矮山挡住。老人家不由分说地打着了引擎,没了寒风的追逐,来时铿锵有力的摩擦声反而像是被削弱了几分。本间和碇面向西方远去的太阳坐着,看它随着车子的摇晃颠簸在群山间与他们躲藏嬉戏,在他们的虹膜留下浅浅的、莹绿色的刻痕。本间俊介挪开了眼睛,想起自己曾经来过这里,那是很久之前的一个夏天,他坐在车上,目线越过千鹤子朦胧的面庞落到遥远的彼方。而现在,山似乎变得矮了,村庄的呼吸也变得稀薄,他和碇正坐在车上跟着发动机的声响颠簸得左摇右摆。本间俊介知道,明年那些掩藏在褐色土地里的庄稼就又会被人照料着再度生长出来,树依旧挺拔,高山郁郁葱葱不输往年。而他……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不会再愿意眺望远去的太阳,不愿看见她从最后一座矮山后探出头来。她就像是在怜惜他这个可怜透顶的男人,浅浅地瞥了本间一眼,只留下褐色的冬天给他。
真决绝,真让人孤独。
忽然,远远地,本间俊介在她残存的余晖中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影。矮小的,独自伫立在荒芜的田地中央,那身影听到了身后远处的引擎声。隔着恍若半个世界的距离,本间竟能看清他转过身时的姿态。本间俊介下意识地倾身向前,手指于再度追上来的阵阵寒风中紧紧扒住了金属围板。
孩子。
那是一个孩子,像小智那么高、那么瘦弱的孩子。
孩子歪着头,无声地目送本间离开。本间俊介伸出手指的瞬间,那孩子抬手摘下了头顶的圆帽,把最后一点黄昏彻底兜进帽子里。
黑夜就像那孩子漆黑的圆帽。群星与月亮,大地和人们,都被困在其中。
[chapter:(2)智]
“あら……您醒啦?昨晚还睡得好吗?”吉子正坐在主屋的暖炉边剥橘子,从庭院里已经扫成一堆的枯叶来看,她应该是很早就醒来开始收拾了。本间俊介看了看木质柜子上的挂钟,不到七点一刻,昨夜他和碇贞夫睡在后者念书时用的次卧,听碇说,家里的主卧其实是姐姐在住,虽然她嫁到了远在南边的鹿儿岛,父母还是执意要把姐姐的房间留出来。碇田勇和碇吉子则为了方便腿脚,选择了靠庭院最近的偏屋作为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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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盼着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了,直接就能住下,让远嫁的闺女安心吧。这样就算是吵了架回了娘家,也会因为家里的支持和爱有了底气……嘛,姐姐总是要回到鹿儿岛去的。”他和碇睡在床边的榻榻米上,两铺床被紧紧地挨在一起,原来就算是大大咧咧的碇贞夫也在自己的卧室堆出了一个独属于他自己的小天地来。本间俊介在被窝里仰卧,转着眼珠四顾这间拥挤的居所,目光最后落到勉强放在角落处的暖炉上。温暖的、橙黄色的光,像是他们在来时最后瞥见的那缕夕阳——被好端端地盛放在特殊材质的容器里,和那团坠落在他灵魂深处的火一般,稳稳地散发光芒。
看了有一会儿,本间意识到自己渐渐地有了睡意,他本能地看向趴在自己身边的碇。男人从厚厚的棉被里探出半个身子,还穿着不合气候的单薄短袖睡衣,本间觉得碇就像从来不知道“冷”的感觉是什么,还是说因为他出生在孕育了寒冬的城镇,就该潜带着太阳的温度呢?
本间并未来得及开口同碇说“我有些困了”,他只是看着眼前幼稚得仿佛在参加社团合宿的碇,自然地坠入了梦乡。
“承蒙您照顾,房间点了暖炉之后很暖和,即使是在后半夜也睡得很香呢。”本间回答,继而走到吉子身旁坐下。醒来之后碇贞夫便不见踪影,身旁的铺被冰冰凉凉的,碇贞夫不是那种有叠被子习惯的家伙,本间只好把团得看不下去的被子摊开,想着一会儿若是出了太阳还能晒晒。
“那小子在和老头较劲呢,醒了就去车库摆弄皮卡啦。”老人家看透了本间的心思,先一步解释道,“说你折腾这一路有点累,能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吧。有做梦吗?”
“嗯?”本间放下喝干净的茶杯,没有任何转折便出现的问题让他愣了一会儿,“没有。”
“那感情好呢。”吉子说话间带着明显的本地口音,直爽又慢悠悠地,“做梦呀,就容易多心呐。”
本间这才如梦初醒般想到,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确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想千鹤子的事了。可即便现在想起,“因旅途劳累而短暂地忘却了亡妻”,听起来似乎也不再是非要当自己的暴君、逼迫自己时刻去反省的事了。碇的家里很暖,只要不太靠近庭院的侧门,在房间里便不用披着外套度日,没了多余布料的压迫,本间俊介的肩膀少有地轻松。
橘子也很甜,他就着茶和糕点小口地吃着,感受那份甘甜在嘴里蔓延,听到拿了红薯回来的吉子说:“等什么时候天暖了,可以带您家的小朋友来呀。”
“本想这次带着他来的,他很喜欢用落叶烤熟的红薯,家里每次有机会这么做的时候,小孩子就总要蹲在旁边瞪大眼睛来看。”本间穿上鞋子,帮吉子把枯叶聚拢到一块,这般回答着,“是碇君的提议,这次他要我自己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在碇的家人面前,本间总是下意识地改口称呼他“碇君”,像是回到了他们还在警校同班的时候。
“他那是惦记你呀。”吉子说道,“惦记你,惦记你和小千。”
本间划了一根火柴丢到枯叶中去,看那橙红色的火舌迫不及待地舔舐着枯叶,却来不及帮他接老人说句说话。
“小子念书时经常给家里写信,他姐姐嫁得远,他又一个人跑去东京念书了,”吉子坐在一边的矮凳上,拽着根漆黑的金属搅棍去拨枯叶烧灼而成的灰,“没过一阵子就突然在信里大吵大嚷着,字都写得飞起来,当家的还好一阵嫌弃。识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自己在东京找到家了。”
说到这里,本间和老人家相视而笑,碇贞夫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信里。那应该是他把千鹤子介绍给我的时候吧。本间应着,见老人家点了点头。
“后来家家户户装了电话嘛,情况好了很多,书信到底是走得太慢啦。可有时候就会想,怎么没有电话的时候,大家也没有那么心急呢?像是有了电话,本不怎么着急的事情也变得心慌起来了。”吉子说,“那孩子就总是打电话过来,让我们这群老人家习惯,这要是平时不打电话,等突然接到电话的时候,就不一定是什么事了。”
“是呀。”本间俊介点点头。工作忙的日子,他会在晚饭的时间给家里拨去电话,有天千鹤子应该是在和他闹小女孩的别扭,竟说实在不知道要和刚在一起的老公聊些什么。本间只好一边撕开泡面的包装一边笑着说,不如和我讲讲你今晚写了什么新的食谱吧。那时的碇应该就在自己身边,没准手里还拿着刚取下来的热水壶。
碇那时也在微笑着吗?本间有点记不起来了。
“有天他像往常一样打电话到家里来,那阵子我刚给他邮了些甜柿子过去,还以为他要和我说那事情。”吉子抬头看向掉光了叶子的大树,树顶正零星地停着几只圆咕隆咚的麻雀,似是被烟味呛得烦了,没一会儿便三两成群地垫着爪子飞走,“结果那孩子在电话那边哽了好一会,告诉我小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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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自己选的家人去世了。吉子复述了碇贞夫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对于那时的记忆,本间一直很混乱。事情虽已过去两个月,但实在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去反刍整件事的经过,若是有人问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倒是能坐下来安静地思索——葬礼无非就是那些事,双亲去世让本间很早就有了经验,可再往前,记忆便像被什么东西冲垮了。本间俊介的一部分灵魂坐在千鹤子的副驾驶位,和她一同经历了死神的迎面撞击,破碎在那条他再也不会回去的路上。
什么时候接到医院的电话,他记得;碇开着车,他们一齐到了抢救室门口,他记得;小智被什么人送了过来,应该是老师,他记得;医生走出来说了什么,他记得。
这样看来,他应该都记得才对。但小智什么时候停止了哭,碇贞夫什么时候眼睛也变得同自己一般通红……那期间他们都做了什么?本间俊介却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能想起来的就只有无尽的疲惫,包裹在他的躯体之上,似乎成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扒下去的皮囊。
还有小智。那段时间他只能缩在什么人的臂弯下面,本间没有时间去关照他太多……总不能苛责小孩子,让他们不去落泪,只是大人们在葬礼上有太多事要忙,没机会也没有理由去纵容更多眼泪流出来。
这次来新潟之前,本间和碇抽出时间把小智送到了外婆家里,临走的时候,智从里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被碇贞夫拦住。
“爸爸。”孩子小声地啜泣着,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呼唤父亲而已。
“碇君说,”本间看向吉子,看向那双苍老的眼中熟悉的温柔,与记忆里碇贞夫看向小智的十分相似,“我需要做回‘本间俊介’一段日子。”
没有千鹤子也没有智,孑然一身的本间俊介曾是什么样子,他自觉也要迫切地回想起来。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新潟是个好地方呀。本间没来由地这般说着:冬天来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小孩子只要穿得厚些,总归是要扎进雪地里玩闹一通的。
可是小智愿意和自己一起来吗?小智……是会在自己不称职的父亲面前也能轻松跑去雪堆里打滚的孩子吗?本间对此没有任何信心,直到碇贞夫在他眼前挥舞着沾满润滑油污渍的线手套,本间俊介这才从自我怀疑的漩涡中脱身,只来得及没头没尾地数落了他一句:“回来得可真是时候。”
“诶?”嬉皮笑脸的碇有些发愣,见本间不理他,便只好像一旁的吉子寻求答案。
“本间先生是说你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又恰着烤红薯快好的时候回来。”吉子笑着把手里的搅棍塞到碇的手里,自己则要去给当家的准备新的茶。碇贞夫嘟嘟囔囔地蹲在本间身边,动作麻利地把几个热腾腾的红薯从灰里面扒拉了出来,等他脱了手套龇牙咧嘴地去拿,才发现身旁的本间一直盯着自己看。
“嗯?”碇贞夫皱了皱鼻尖,一副“阿本这是在干嘛呀”的神情。
“真拿你没办法……”本间伸出指节,把一小撮灰粘在了碇皱巴巴的鼻尖上,“自己吃吧,我刚吃过东西,还不饿。”
“阿本去哪里?”见本间撑着膝盖站起,碇贞夫忙不迭地把烤好的红薯放到一旁的竹篮中,本能地就要跟过去。
“后面的空地,很近。”本间套上外套,回过身对碇说,“所以,你就别担心了,我需要自己待一会。”
本间俊介能听见碇在自己身后的咕哝:“老妈到底和你又说了什么啊……”听起来就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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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会撒娇的家伙啊。本间心里想着:平时可真看不出来,这才刚回到家里不到一天,就又变成孩子了。
说是空地,其实是在秋收结束后短暂陷入沉睡的田地。本间这样的市里人将其称为“空地”倒也无妨,并不会有哪寸土地把他这略显失礼的话听去,它们只是沉默地占据这座小镇的大部分。人们借着自然的恩惠在其上开垦、劳作,在自给自足的基础上与它们一同挣扎着生存于此。
没有了房屋的遮蔽,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往人的衣领里钻。本间俊介沿着土地开垦留下的痕迹向中央走去,陌生的泥土踩在鞋底,带来从未体验过的松软的触感。不远处有稻草人低垂着头,姿势像是随时准备好要去拥抱谁。可在冬天这空旷的荒芜中它又能拥抱什么呢?本间俊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土地里,鼻息间呛着泥土的味道,竟想就此栽倒这厚重的泥土上。他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