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たえちさ」未亡人|下篇

2023年02月18日17:516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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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亡人|下篇

1.

白鷺結是在父親的墳前,愛上了她的母親。

那是一年沒什麼特別的夏天,母親像是突然想起來似地開車載她到山上,結原先以為要出門踏青,一路上興奮地看著窗外的景色,但很快就發現路上的風景不同以往。

山間模樣大同小異,但她感覺那一日的樹與木與草和以前見到的都不一樣,彷彿被什麼黑壓壓的東西纏繞住。她就這樣呆呆地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綠,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不知為何,結覺得一旦開口,有些什麼就會成真。

當她們抵達時,結看著陌生的環境,恬靜的山景長了支巨大的柱子,那純白(但看著總是霧濛濛的)的塔像是倒插在山丘上的劍,以劍為中心延伸出去的柏油路就成了血流,四竄到日本的平地。母親一手抱著山下買的花束,一手牽過結。「走吧,我們去看爸爸。」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她們走進一個立滿石板的庭院,有些石板被框在漂亮的柵欄裡,有些則像學校課桌椅似的排排並列,它們都面向開闊的山麓。

結的爸爸是這其中的一塊。

母親鬆開手,將懷裡的花束拆作兩份插進兩側銅樽,她屈下膝,被黑絲襪包覆的膝頭抵在地面那塊大理石邊緣,結看著此時與自己同高的母親,再看面前的石碑,完全不能理解二者間的關係。

結不是沒有思考過自己沒有父親這件事,在過去,常有人向她投以同情,為她缺少父親參與成長的童年感到遺憾,那目光像是白鷺結一出生就缺了胳膊,所有人在認識白鷺結以前,首先認識到她沒有父親。

愚笨的向她投以關心,高明的則佯裝若無其事,這些形色卻千篇一律的態度,在結眼裡卻自始至終都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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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來說,沒有父親只是一個事實,好比一些人出生就有胎記,另一些人則沒有,她不理解非得受關心與可憐的必要。若說這疑惑源自母親給予她足夠豐厚的愛倒也沒錯,但結更像是她根本沒有需要父親的意識——自己只是沒有胎記的人。

雖說如此,結從不和人提起這些念頭,也不展露丁點端倪;當人們可憐她時,她便強作堅強;當人們佯作平常時,她便假作心領神會。

結將這"沒有父親"的悲劇放在眉眼上,不掂在口舌,人們喜歡悲劇,卻不喜歡悲劇的瑣碎,一旦變成語言就會喪失魔力。結只以身體演繹,適度地添加幾勺不幸作調味,人們就會滿心歡喜地下嚥,以"真是堅強的孩子"作佳餚的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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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結眼前的爸爸只不過是石頭、泥土和雜草,她甚至心想這也許只是母親高深莫測的玩笑。

「突然這麼說一定讓妳很混亂吧。」在只剩蟬鳴鳥叫的沈默中,母親突然開口,「畢竟一直以來都只有我們兩個,以前是,未來也是,妳感到混亂也很正常。」

結再次看向母親,她的母親卻沒有繼續說話,迎上她的目光微微笑著,剛才的話遙遠得像從山間角落傳來,又或者只是誰的夢囈。不知不覺,白鷺結同樣跪倒在地,但她的屈膝不為黃泉之下的父親,而是母親,二人間重現的高低差使幼子心中油然的敬意變得高昂,她看著白鷺千聖的側臉,石碑反射了午陽映在母親身上,像是墓碑中的世界捕捉了母親,而包覆母親雙腿的黑絲是父親自地底伸出的手,企圖將母親拽往另一側的世界。

然而,儘管母親被那個世界緊緊擁抱,卻依然紋風不動。結看著那張由慈悲及悲哀構成的臉,在這之間彷彿存在著超越生與死的精神性,使母親浸淫在死之中卻能不被帶走。

「我們回家吧。」母親笑著摸了摸白鷺結的頭髮,食指輕輕捲過髮尾,滑過孩子的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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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對媽媽來說,躺在裡面的人是誰都無所謂。"結閃過這個念頭,一瞬間,剛才所有的念頭被午陽融化,流進孩子每根血管、神經、肌肉,最後達到大腦。

在那一日,白鷺結很明確地意識到:母親是自己"這一方"的,即使她沒有這一份自知。年幼的孩子茅塞頓開,自己長久以來玩弄的演繹不過是班門弄斧,最深奧的演繹應該是連自己都深信不疑。

即使未來發生任何的事,我做錯了多少事,母親都會深愛著我,因為她本身正是這樣的人。結心想。

她順從地跟著離開墓園,站在出口的男人向她們脫帽致意。母親微微點頭回意,白鷺結看著這一幕,想道眼前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人,較之自己的父親,似乎更理所應當地與母女二人有聯繫。不過這之間的關聯究竟是什麼,白鷺結也不知道。

下山的過程,籠罩在木與樹與草的黑變成和剛剛不一樣的黑,不帶有任何一絲不詳,反倒有著人性似的色澤。結看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景色,如果要讓女孩打個比方,那就像是女人的長髮。

「媽媽。」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嗯?」

「放暑假的時候妳能不能陪我?」白鷺結說,她轉向母親,這是她第一次向母親索求什麼。「我們一起到外面住好不好?就在山上。」

母親沈默了一會兒,搭在方向盤上的手自左手小指至右手小指按順序敲一輪。

那年暑假,母親帶著她入住了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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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很快迎來了第二次的死。那伴著結長大、老得已經瞎眼的大狗在月末長辭,白鷺熟練地打理死的事務,她購置了一處動物用的墓園,母女二人遙望著焚燒LEO的火爐,黑煙竄進藍天之間,被整片天空分解、稀釋,最後吞進藍之中。

白鷺結看著那光景,再看向她的母親,在女孩心裡對於母親愛的構想逐漸明朗,簡直像是被大火啟發似地,她明白了那年在父親墳前的一切感受,母親的悲傷看上去無比真摯,正如同在影視中的每一次演繹。結心想,總有一天我也會是這抹煙,而母親也會這樣看著我,不會死去。

結記得每一次母親的演出,儘管家裡少有白鷺過去作品的擺設,但如今的時代只要有心,這些東西並不難找。

她曾和朋友一起看過母親的舞台劇,白鷺千聖演繹的莎樂美善妒,偏執而瘋狂,尚幼的孩童懵懵懂懂,面對著結,只能含蓄聊表白鷺千聖的美,然而結卻讚嘆他的意志、傾心他的落魄。在那對初戀尚有模糊想像與憧憬的年紀,白鷺結早已情定白鷺千聖,他甚至有預感這份起步過高、顯得難以逾越的愛將會糾纏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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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結能長到青春期的年紀,也許會意識到這份感情的不尋常,但在那世間一切感情懵懵懂懂的幼年,對她而言,並沒有區分正確與否的必要,母親的嬉笑怒罵即是構成她人生的全部,她甚至在蓄意打破玻璃時,看著母親慍怒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恐懼與愧疚,只一面佯裝懊惱,一面偷偷瞧著白鷺千聖微皺的眉頭,那皺摺、擔憂與憤怒交雜而成的容貌是前所未有的可愛。

在這點上,結彷彿繼承了母親的才華,她心知擺弄同樣的把戲是莽夫的愚行,結既不過度追求白鷺千聖的注意,也不一昧尋求快樂,她是稱職的役者——也許,比白鷺千聖天賦異稟。她脆弱、任性、孩子氣,大多時候保持乖巧,白鷺結仔細地維持那比例,分毫不差,如此一來在這無數的犯事中,結能欣賞到一次次可愛的母親,而母親會一次次原諒她。

2

在洋房的日子總是快樂,母親教她讀書、教她辨認花草、在大蟲子飛來時替她趕走。白鷺結每做對一件事,白鷺千聖就會餵她一顆牛奶糖;每犯一次錯,就會捏捏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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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住在洋房裡,是彼此的玩伴、是彼此的情緒、也是彼此的唯一。

白鷺結在後潭看著自己的倒影,和母親越來越像——是的,她們曾經也是彼此的肉體。

洋房的一切都鬱鬱蔥蔥、盎然蓬勃。鳥兒在枝頭啁啾,魚兒跳出水面;月亮是開在天空上的一朵花,星星是它的花粉;下雨像是雲轉動了音樂盒,一下落就會敲出各種旋律,嘀嗒嘀嗒。放晴了就會看到動物們跑了出來,鳥、松鼠、青蛙⋯⋯母親牽著她的手,她們看見了兔子。

她指著兔子,「媽媽,是兔子啊!」

「真懷念。」母親笑了起來,兔子跑到她的腳邊,母親蹲下身,替牠順了順毛。

「我們能養牠嗎!」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可我們不會總待在這兒顧牠,讓牠自由自在的吧。」母親說,「這讓媽媽想到以前認識的人,也許可以問問她。」

那個人長得很高,比母親還高;頭髮很長,也比母親還長。白鷺結看著那雙碧眼,比後潭鮮活,當她抱起她時,自己好像就能伸手碰到天空似的。

她不是第一個來到洋房的朋友,丸山是第一個,松原也來過。和白鷺千聖的友情帶她們來這裡,而兔子帶來了花園。

白鷺結想,因為是兔子,因為母親和花園不是朋友,所以後來的每一次才會在花園的手指、睫毛和嘴唇看到媽媽的手掌、眼睛和舌頭。

花園是一個高明的人,比母親更高明,她不說謊,很坦蕩,她的一切都是自然的,就像她的到來是為了兔子而不是為了母親;她不演戲,是因為戲台子就造在她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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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雨細細地下,大家都睡了。結躡著腳出來,她看著窗外的雨,聽著洋房裡座鐘的走步聲。

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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