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俊基住進來的第九個月他們終於開始交往。他不再打探趙天佑過去的事情，也沒再過度追問他的工作（他真的只是個模特兒），反正他現在擁有趙天佑了，不必因為虛假的幻想而憤怒。又過了一個月他才終於知道根本沒有所謂的前室友，那房間空了好久，直到他以衣物和存在來填補。他完全算得上第一個與趙天佑同居（模特兒在此笑得別具深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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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的韓俊基一樣出門上班，卻開始帶著手作的便當。午餐時間陸續有同事調侃他交了個賢慧的女友，而他將一片切好的蘋果放進嘴中，不置可否。趙天佑在家的日子裡，他也會早一點離開公司，回家與趙天佑共進晚餐。如果他到家時趙天佑還在廚房忙碌，他就從背後摟住他情人的腰，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別撒嬌了。」趙天佑會騰出一隻手拍拍他的頭，像安撫一隻沮喪的寵物，「再五分鐘，你去擺餐具。」韓俊基早就知道他會這樣說，他甚至知道接下來他們會共進晚餐，一起洗碗，然後在洗澡之前或之後，在家裡隨意找個地方做愛。他們反覆度日，重複演出近乎俗爛的戲碼，偶爾的即興發揮（一起烘焙，或出門逛街）也大抵收攏向既定的結局，關上燈時表演落幕，太陽升起就重新來過。他們再也沒在家看過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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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韓俊基問，坐在餐桌邊的他把一塊棕色的餅乾扔進嘴裡，特製的減糖配方，還帶點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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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趙天佑坐在他的對面，面前是一盤黃色餅乾。他們磨合許多稜角，卻從未在這個細節上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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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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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趙天佑故意拖長尾音，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想說的是『引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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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個字眼會讓你更高興的話。」韓俊基淡漠地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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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記了。」趙天佑大笑，眨著眼睛說道：「但你搬進來之後，你一直都給我一種⋯⋯很古板的感覺，過度保守？所以我想要是能捉弄你那一定會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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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俊基沒接話，自從犯下隱密的罪行之後他幾乎忘了自己也曾有過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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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呢？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想上我？」趙天佑將手掌撐在下巴，歪著頭朝他笑，韓俊基卻因此感到頭痛，他的伴侶確實很懂得如何激怒他。「這是一種情報交換嗎？」他挺直背脊端起架子，雙手在桌上從容地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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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趙天佑顯然被逗樂了，伸手拆開韓俊基的手掌，逕自把玩起他的手指。「說吧，你還想要什麼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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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俊基搖搖頭，執起趙天佑的手，以拇指撫過那些指甲、那些閃閃發亮的戒環，然後將他的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像信徒感念上神憐憫。趙天佑忽地睜大雙眼，韓俊基卻垂首避過。時序剎那轉動，幽深的渦流將他緩慢包覆，他手邊漂來暗紅的果實。不，不是這裡。他再往下沉去，怒浪越發猖狂，攫走他的體溫，奪去他的呼息。他看見天空濃雲密布，卻乍然破開裂縫。一縷光線義無反顧地朝他墜下，曳引他的靈魂直到他濕淋淋地上岸。對了，他生了場病，幾乎賠上尊嚴，但終究得以活命。他似乎將某部分的自己忘在海裡了，然而當潮水退去他急欲找回的並不是他失去的碎片。他抬頭仰視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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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曉得原因，」韓俊基低聲呢喃，「但也許我從來都沒有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