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碧水重山,雨打樹葉。
天衡山西側荒郊野嶺,人煙稀少,然而水氣豐沛,常有陣雨,來不及入城的商人旅者,偶爾會借銅雀廟的屋簷避雨,倒也帶來不少香火。
熒和派蒙也是其中之一。
熒鬆開半乾的裙擺,地上是一攤小水窪,派蒙小手握住她背後的飄帶使勁擰,好半天才擠出兩滴水。
王平安在茶壺撒了把茶葉,注入熱水沖開,不一會兒,溫暖的茶香便溢滿整個空間。窗外雨聲滴答,有種與世隔絕的錯覺。
熒給銅雀上完香,問道,「王平安,你那本關於護法夜叉的書,進度如何?」
王平安手一抖,表情像極了被問起論文進度的須彌學者。
「……英雄呢,妳和仙師現在進度如何?要告白了沒?」
熒手一抖。
好傢伙。
兩邊進度同樣堪憂。
派蒙抱著茶杯,揶揄道,「還說呢,她剛才在望舒客棧一看見魈就跑了……連打招呼都不敢。」
「怎麼回事?這可不像我認識的英雄。」
「早上接了總務司那邊來的委託,請我幫忙送火腿給言笑,正好做給派蒙吃的杏仁豆腐多了些,就順路給魈帶一份。」
派蒙搖搖手指頭,「重點是,你猜怎麼著?露臺上除了魈以外,竟然還有一名沒見過的女孩子!談了足足有十分鐘這麼久。」
「除了我以外,魈很少對人類這麼有耐心。」熒托著頰氣餒道。
但凡聽說過降魔大聖威名,或與魈有點交情的都知道,他因忌諱自身業障,不常在人類面前露面。
熒有點挫敗,和魈目前進展只差捅破一層窗戶紙,在發現自己可能不是「唯一的特例」後,卻產生了想要獨佔他的念頭。
「還是我乾脆在杏仁豆腐下藥,把他迷昏,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好了。」
「……英雄,妳這樣我可要喊千岩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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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揶揄道,「喊千岩軍?王平安,你明明也因為崇拜降魔大聖而走上歧路,在這片提瓦特大陸,你恐怕是最懂我心情的知己。」
「英雄,妳就別再提那件事了……」
「他是知己?那我呢?熒,好過份,我明明也有在暗中撮合你們倆人!」
「是是是,因為沒遇到魈,多出來的杏仁豆腐都是妳幫我解決的,派蒙對我最好了--」
她和王平安,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接近那名孤凜的夜叉仙人。
王平安曾經有過一段假扮掇星攫辰真君、詐騙民眾的黑歷史,被魈好生訓誡一番,如今洗心革面金盆洗手,出錢出力修復銅雀廟不說,還一肩挑起傳承夜叉文化故事脈絡的重責大任。
而熒的部分很單純,望舒客棧初遇的一眼萬年,再到群玉閣上閃現相救,看見他隱忍的溫柔,想給予他人間燈火。
萬文集舍多的是這類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話本。然而要讓仙人走下神壇墜入凡塵,談何容易?
為了拉近與魈的距離,熒絞盡腦汁,才終於讓他收下洞天關牒,邀他得空來壺裡坐坐。
她的一小步,可是振興夜叉血脈的一大步。
雖然魈確實對她有些特別待遇,像是呼名而至的承諾、生日時送她清心或星螺,但總覺得少了點關鍵的火花,讓她遲遲找不到表白的時機。
找藉口與魈見面,看見他冷澈的雙瞳時,什麼話都嚥了回去。
「王平安,你是寫書的,看過這麼多資料,有沒有關於夜叉跟凡人談戀愛的故事?」
「這……」王平安欲言又止,「有是有,然而還沒有經過證實,對英雄您來說,恐怕沒有什麼參考價值。」
「現今這個進度,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剛才的畫面顯然給旅行者不小打擊,索性口無遮攔了起來。
「你想想看,如今魈是夜叉一族的獨苗,他又是這種打起架來整個荻花洲陪他一起煩的孤傲個性,哪個正常姑娘吃得消?我和他這事要成了,將來成親時定包給你大紅包、讓你坐主桌。不但如此,還會努力延續瀕危的夜叉血脈,你也能有更多題材寫書……怎麼樣,這筆交易很划算吧?」
「什麼是主桌?」派蒙問道。
「主桌就是……會有很多特別好吃的!仙跳牆、醃篤鮮、蓮花酥,什麼都有。」
「那派蒙也要坐主桌!」
「英雄,妳要是拿出剛剛一半的氣魄,直接對著仙師表白,說不定現在孩子都有了……嗚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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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安瞳孔震動,望向熒的身後,用力咳起嗽來。
「仙……仙師!」
「繼續,我和魈的孩子怎麼樣?再說點五百摩拉的,我愛聽。」
派蒙拉拉她的手臂,指向後方,「不是啦熒,真的是魈……」
熒的笑容僵在臉上。
外頭雨聲滴答,魈的髮絲微潤,仙袖滴著水,身上的淺薄白衫透出膚色,勾勒出腹肌的曲線,一路向下延伸進腰帶。
「魈,你怎麼也來銅雀廟?」派蒙率先打破讓人窒息的尷尬。
「偶然路過此地,聽見我的名字。」魈雙手環胸,纖長睫毛微搧,眸光清冷,「你們在談論我的事?」
熒若無其事地、生硬地轉移話題,「……王平安寫書遇到瓶頸,我在跟他聊聊層岩巨淵發生的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靈感。」
王平安擠出微笑,「是啊是啊,仙師您放心,無名夜叉與人類術士聯手封印淵底之事,我定會好好寫進書裡,讓後人知道諸位的獻身與付出。」
「夜叉降魔乃是分內之事,不須費心撰書美化……」魈看向銅雀石像,雙眸微斂,輕嘆一聲,「罷了,你們隨意。」
縱是修羅,亦有牽掛--層岩巨淵一事後,魈對於凡塵人間的看法已經大不相同,他漸漸不再抗拒與人類交流,也逐漸縱容熒對他的干涉。
魈的目光落在熒身上,熒心平氣和地與他四目相交。
他握著和璞鳶的手微顫,槍尖沒有妖魔的血,顯然是從望舒客棧直接過來。
最後是魈率先挪開視線。
「魔物不會因為下雨就休息,既然無事,我先走了。」
「哎等等、等等!仙師既然來了,就坐下喝杯茶吧,等雨停再走。」
王平安熱情地搬了張凳子過來,魈難得沒有馬上隱於風輪兩立,而是在熒對面落座,王平安轉進內間替他準備茶具。
四人坐在廟宇廳堂,門外是被雨幕壟罩的世界,門內則是寧靜安閒的氛圍。
魈靠著和璞鳶遠眺,熒則在撰寫冒險日誌,中間隔了隻正在剝花生殼的派蒙,彼此安靜得很有默契。
「妳們,方才來過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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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蒙把剝好的花生給餵給熒,「哇!魈怎麼知道我們去過客棧?」
「笨呀派蒙,魈是仙人,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怎麼可能沒注意到我們。」熒敲了敲派蒙腦袋,「我收到了言笑的訂單給他送火腿,順便帶杏仁豆腐過去給你,見你在忙,便把食盒託付給老闆,先離開了。」
「是啊,魈,我們看見你在跟一個女生說了好久的話,她是誰呀?」
「路過無妄坡,偶然間從魔物手上救下的凡人罷了。」魈頓了頓,補充道,「她是小冥生前在輕策莊的玩伴,向我問了些事。」
哦,是對小冥感興趣啊。
等等……
魈為什麼要主動解釋這個話題?
熒心中掠過一絲可能性。
明明到了望舒客棧,卻沒去找魈,所以他才跟著兩人來到銅雀廟?但魈要是真在意她,怎麼可能聽見剛才的虎狼之詞卻毫無反應?
不敬仙師、荒唐放肆……
都沒有。
熒悄悄觀察魈的側臉,他的薄唇抿在茶杯上,喉結隨著吞嚥的動作輕微滾動,找不出任何破綻。
魈順著她的目光望過來,鎏金雙眸波瀾不興,「為何盯著我看?」
為什麼?因為她很好奇,清冷仙人染上情和欲,有了依戀和牽掛,孤冷的神情融化柔軟,會是什麼模樣。
這話當然只能在心裡講講。
「稍早……王平安跟我說到一半,有個夜叉與人類相戀的故事,但無法查證真實性,正巧魈也在,不如你來做個確認?」
振筆疾書的王平安聽見自己被點名,抬起頭來,「哦,那是我之前去輕策莊踏查時,當地耆老茶餘飯後說的故事,仙師若不介意,就幫我做個鑑定吧?若是真的,我就去蕪存菁寫進書裡,若是假的,我也能放心作廢這份資料。」
「但說無妨。」
於是王平安模仿璃月港的說書人,以紙張代替摺扇,唰地擺起架式。
「話說五百年前,在輕策莊以北有個產茶的小村落,因水源被螭血汙染,妖魔群聚,有一名夜叉奉帝君之命,前去盪平妖邪、設置鎮石,因故受傷被人類女子所救,兩人相知相戀。孰知……」
王平安吊人胃口地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夜叉仙眾雖有大威能,卻因殺業深重而易生心魔,那名夜叉在大婚之前,心神瀕臨崩潰,破除鎮石干擾地脈,繼而引發強震,登時山崩地裂,滾石泥流淹沒整座村莊,幸虧村民撤離得早,將傷亡降到最低,而他的未婚妻,卻因留下來抵禦他而亡。帝君得知此事,親自前往當地,為避免螭血污染擴大,以岩尊像鎮壓。那村莊便徹底成了廢村,罕有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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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沉重的故事。」派蒙抱著熒的手臂。
見魈陷入沉思,熒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魈?」
「仙師覺得如何?」王平安問道。
魈的指尖輕抵茶杯邊緣,「五百年前群魔四起,各地戰事頻傳,那次毀村的地震我有印象,夜叉與人類相戀確有其事,然而關於細節,我知道的並不多,無法判斷真偽。」
「這樣啊,看來又是一筆不能用的資料了。」王平安失望地垂下肩膀。
「那還不簡單。」熒雙手叉腰,「我也曾幫過稻妻某位作家實地訪查,前往霧海之島為故事取材,這種事盡管包在我身上。」
派蒙抓抓頭,「但那次霧海之行好危險,流血狗追著我們滿山頭跑,妳還差點被紅色的雷劈到海裡呢。」
「我也去。」一旁安靜聽著對話的魈開口說道,「既然與夜叉有關,我也應當去做個求證。」
熒想起層岩巨淵那時,魈起初不願意與眾人會合,然而當煙緋一提到她有危險,魈便馬上答應了。多虧了王平安和派蒙助攻,如今也是一樣的場面。
魈他到底怎麼想的?
王平安順水推舟,對著兩人雙手合十,「那就麻煩英雄和仙師兩位,替我跑一趟當地取材了。」
「打算何時啟程?」魈看向熒。
「雨停之後,我們就動身吧。」
熒心說不急。
這裡都是理解魈的人,又無妖魔侵擾,讓他的閒適再延長一會也無妨。
這場雨下了很久。
王平安把凳子搬到魈旁邊,拿出最近雕刻的儺面,向他請教花紋代表的意涵。後來王平安去內間整理其他文件,魈便對著那半成品,用小刀雋刻細節。
少年背影如松,青髮微潤,專注手上細微的動作,在被秋雨淡化的山林間,氤氳出一幅飄逸水墨。
熒突然感到口乾舌燥,喝了兩杯茶,才勉強壓下心中的熱意。
想把玩他的堇紫飄帶,想沿著他的蝴蝶骨勾勒肌理曲線……種種念頭,被雨聲被茶香逐漸稀釋。
雨停之後,他們啟程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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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策莊北邊山勢陡峭,經常有土石流發生,因此人跡罕至。駐紮在此地的千岩軍曾參加過群玉閣一戰,一眼就認出熒和魈來,向他們行了個軍禮。
「幾位這是要上山嗎?」
「聽說幾百年前地震造成坍方,有不少遺跡被埋在下面,我們受人委託,想去探查一番。」熒說道。
「前方道路崎嶇,如果是一般人,我們依規定是要攔下的。但既然是旅行者和降魔大聖,總務司下達過指令,璃月境內,務必要全力支援二位的行動。」
真是沒想到層岩巨淵一事帶來這麼大的影響,熒有點感慨。她跟千岩軍要了張這座山的地圖,便抬腿越過繫在樹木間劃分界線的繩結鈴鐺。
五百年過去,此地重新長出茂密森林,光線幾乎被掩蓋而顯得幽靜。
山道入口不遠處,矗立著一棵巨大蒼白枯木,枝椏陰影下是一間小廟。
據一旁的告示牌文字判斷,這廟由倖存者後代建成,撫慰因地震罹難的亡魂。由於當年的亡者幾乎全被土石流掩埋,連衣冠塚沒有,只好以石碑刻下姓名。
「……夜叉銀雉,為護法而殺生,然積孽業障,心患成魔,引天雷毀地脈,其妻採茶女茗氏,護村民逃於獸徑,為抵禦夜叉而殉身……」
熒輕聲念道,聲音不喜不悲。
「這和王平安說得差不多嘛……」派蒙歪頭,「要繼續往前嗎?」
「既然還有路,就代表還能前進。」
樹葉聲沙沙作響,魈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頭頂的巨大枯木,枝椏交織成網,恰好擋承接住巨岩落石,蔚為奇觀。
像是特地長在這邊,擋住原本會砸在這邊的落石。
「魈,怎麼了?」
「……無事。」
沿著石階走了一段上坡,地形逐漸破碎,就連夾道的樹木也稀疏乾枯了起來,散發出讓人不快的氣味。
前方出現了輕策莊也見過的岩尊像,熒對此還有點印象--據說古時惡螭盤據此地,被帝君斬殺後,螭血汙染大地,招致邪穢聚集,才會派夜叉過來盪平妖邪,孰料卻引發另一樁悲劇。
自旅行者來到提瓦特起,接觸過的異相和秘境不計其數,但像這樣壓迫感十足、前方風雨欲來的詭譎氣氛,還是數一數二少見的。
「前面的區域看起來好危險,真的要去嗎?」
派蒙躲在熒背後,熒搖頭,她才不會在這種時候打退堂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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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我寫了封信,請王平安幫我帶去給往生堂的鍾離先生。」
魈一怔愣,垂眼神情複雜,「上回已經麻煩過他了,這次若是又……」
「麻煩?我可不覺得對鍾離先生來說,讓你活下來是件麻煩事。難不成,魈也覺得上次群玉閣救我、現在跟我來這一趟,是麻煩事嗎?」
「……並非如此。」
「那就別鑽牛角尖了,走吧。」
面對熒的積極,魈向來難以招架,況且她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多虧了鍾離,才沒讓魈殞命淵底,那次之後熒學到一件事,遠行之前一定要向家長報備。向他人求助並不可恥。
熒在萬民堂和新月軒幫鍾離買單了這麼多次,跟他換一次保險不過分吧?
這話她沒說出口,免得魈又要說她不敬帝君。
斷垣殘壁,荒煙漫草,前方的濃霧讓人望而卻步。但她手中有劍,身邊有魈和派蒙,探詢真相的路上無須害怕。
霎時間大地劇烈搖晃,地面裂開大洞,周圍的岩石樹木落了下去。
魈下意識風輪兩立,閃現空中,攔腰抱住了傾落的白影。
派蒙正要飛過來,被倒下的樹幹擋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魈和熒被捲入裂縫。
「熒--魈--」
02
熒醒來時,被困在一個狹小空間。
四周是木板牆壁,從簾子外隱隱可以窺見昏暗天色,外頭籠罩著微涼薄雨。
「派蒙,妳在哪?」
「魈--」
她出聲喊道,卻沒有得到回應。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熒使勁掙扎,絲絲寒意自腳底板爬上,似有形體般,她雙腳一蹬驅逐這股寒氣,簾子隨腿風揚起,隱約瞥見門外一道人影靠近。
熒停下動作,屏息以待,趁其不備準備掀簾時,狠狠踢去一腳。
那人隔著轎簾紮實地接下她一踢,順勢握住腳踝,避免她踢到牆板傷了自己。
「是我。」
轎簾被掀開,看到魈的瞬間,熒的腦內嗡嗡作響,一股陌生的情緒湧入胸腔,佔據了她的思緒,又酸又澀,眼淚簌地掉了下來。
腦海閃現許多畫面。
茶梗在碗中懸浮、戴著面具的夜叉血流如注、黑色長辮少女揹著茶簍、牆上掛著喜氣的紅色燈籠。
燭影明滅,長辮少女從面具青年手中接過一根髮簪。
--等我回來。
--好。
幻影中的夜叉走向深山,接著是雜訊般的破碎畫面。
腳踝上傳來少年指節的觸感和溫度,熒歛回神識,心中一悸,連忙收回腿,連聲道歉,「抱歉,我沒看清楚是魈。」
「無妨,妳沒踢傷自己就好。」
魈注意到她臉上的淚痕,抿唇低聲問道,「妳受傷了?」
「我沒事,就是腳有點麻。這裡不太對勁……派蒙也不知道在哪。」
「妳……」
為什麼哭了?
熒知道這不是她的眼淚,這種感覺像是在稻妻被有樂齋附身,有「東西」臨時借用她的身體,她跟著共情了。
熒抹了抹眼角,「可能是剛才掙扎時,沙子進了眼睛,沒什麼大礙。」
「我看看。」
魈捧過她的臉,仔細檢查。絕美五官突然放大靠近的,熒心臟狂跳,不合時宜地心想--要是突然吻他,魈會作何反應?是驚愕、抗拒、還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站得起來嗎?」
「……可以。」
魈搭住熒的手,攙扶她起身,彎腰走出這個狹窄空間。熒回頭,這才看清原來剛剛被困在一頂半毀的轎子,門簾被割得破破爛爛,沾滿泥沙。
再一眨眼,轎子便消失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前方的濃霧散開,天氣放晴。眼前是一座被山巒擁抱的小農村,天藍如海,雲白如絮,民宅稀疏散落在山坡上,茶葉梯田間傳來採茶者的歌聲,旋律單純而富有活力。
怎麼看都不像是因為地震而被掩埋的廢村。
場景變化的幅度太過古怪,不祥的預感襲上熒的心頭。
「這是……怎麼回事?」
「受螭血汙染之地,地脈生變,引發時空錯亂是常有之事。但,如果有這種規模的異常,千岩軍和璃月七星不可能毫不知情。」魈沉思道,「也許,我或妳是觸發這個異變的關鍵……看來,數百年前那場地震,並沒這麼單純。」
「我在鶴觀遇過類似的事,踏上島嶼時雖然看得見村民,但那已是數千年前的亡魂,因為神靈降下的裁罰,不停重複最後一日的幻影。」
魈看了一眼來時路,那株大樹和小廟已經消失,只有一個提字「春茗莊」的牌坊,劃出了村內外的界線。
「稍等片刻,我去確認一下。」
「我也去。」熒拉住他,「現下也不知道派蒙安不安全,要是連你都陷入危險,我……」
魈的目光落在熒的手上,似乎在琢磨什麼,接著便回握住她。從手甲傳來少年的體溫,熒不禁心跳加速。
魈低聲說,「前方不知還會出現何等異變,跟緊我。」
「好。」
熒應聲握緊他,魈瞥了一眼,沒開口說話。
像這樣握緊彼此的手,還是第一次。
兩人沿著小路走出牌坊,只見前方的蓊鬱樹林中濃霧四起,再一眨眼,兩人又回到原先的道路上。
前方茶田綠意盎然,採茶歌聲縈繞於耳,美得虛幻,像是有人將時光刻意停留在此刻,不願往前。
「兩位看著眼生……也是來觀光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身後傳來脆生生的嗓音,是一名黑色長辮少女,手上挽著裝滿茶花的籃子。
雙方自我介紹了一番,少女自稱阿茗。
魈和熒對視一眼,這不正是當年那名夜叉的未婚妻?
「這裡很美,對吧?」阿茗淡淡笑道,「這幅景色,我已經看了好幾百年。」
熒一怔,「……妳的意思是?」
「我被困在這裡,重複著同樣的一日,已經不知幾百個晨昏了。我曾經和其他人說起,都被當成玩笑話,沒有人願意相信我。二位反應如此冷靜,看著應當是知道些什麼。能否告訴我,村外現今是什麼狀況?」
事情一下子複雜起來,熒不知道從何說起。阿茗見到她為難的神情,心中便已經有了答案,她溫婉一笑,「倘若我想的沒錯,春茗莊已經不在了,對嗎?」
「……妳為什麼這麼想?」
阿茗指向魈腰間的儺面,「我未婚夫也有一個類似的面具,他為了鎮壓汙染春茗莊水源的妖邪而來,但他說已經太晚了,即使施加封印,百年內必然還是會發生巨變,遷村是遲早的事。」
「妳未婚夫,是銀雉?」魈問道。
阿茗眼睛一亮,「你們見過他?」
「我們聽朋友提起過他的事情,沒見過他本人。」
阿茗搖頭,憂傷地說道,「我們就快要成親了,但我怎麼也找不到他。」
--成親。
阿茗看起來對「明天」一無所知。
王平安說過,夜叉就是在大婚之前走火入魔,殺了未婚妻。這裡的時空會停滯反覆,想必跟銀雉脫離不了關係。
「說實話,我們也被困在這了,一但走到牌坊外,就會被送回村裡。」
「兩位不嫌棄的話,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先休息一下?」
熒看了魈一眼。
他是夜叉仙眾,對魔神殘渣或妖邪異變格外敏感,只見他點頭應允,看來阿茗身上並無危險。
春茗莊鄰近翹英莊,多的是老弱婦孺,有著和輕策莊相似的樸實寧靜,卻多了一絲雅致茶香。據說青壯年都去了璃月港,偶爾會有觀光客來這邊旅行或體驗採茶。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阿茗家坐落在山腰間,格局氣派,盡覽整片茶園的翠綠風光。
一進門便看見掛在架上的兩套嶄新大紅喜服,針腳縝密,戲水鴛鴦栩栩如生。熒也是頭一回看見璃月傳統風格的婚服,大方地直誇好看。
阿茗難為情地笑了笑,「我原本不擅長女紅,但每天這樣反覆重繡,倒也還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