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界(BE)

2021年11月03日23:5414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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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风吹。

夕阳走在风的前面,走在每个人的前面,走在一切阴影的前面。草的海洋涌动着,那是一波又一波潮水,淹没,它尝试着淹没什么人。

潮水没能淹没的,在海洋的正中,在翻腾蜿蜒的山中,站着一个人,一个脸映着夕阳,背后追着月光的男人。他身边有一把刀,和他一样站着。

他面对着一块石碑,石碑上不懂写了什么,刻了什么,他能看懂。他嘴中默念着弥赛亚,具体是那本经典的哪个章节,他念了太久,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也不明了了。

他想起她,不如说一直在想着她,纵使周遭是虫豸的嘈杂,泉水的喧闹,与不知何处山石的清响,他也依然在想她。

他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了,就在他回忆的这些时间里。空气好像才是水,而他就看着白的黑的布翻覆,他,和她,和其他的一些什么人,都醉倒,沉溺在这样的水汽中,直到溺死,依然没有任何知觉。

他没什么实感,无论是空气,还是水,它们总分割了什么,分割了昼与夜,分割了生与死,分割了爱与恨。它们从此两隔,从此敌对。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在拆解成时、分、秒的时间里,她好像从未来过。他看不见她的身躯,瞧不见她的面容,她的名字是什么?他也忘却了,那几个词语究竟组成了什么,他也忘却了。

她没法再向他笑了。

他的思绪被高高在上的月亮吊起,从山腰,吊到峰顶,继而到中天。它还在拉扯着,扯得他也飞上了夜空,在繁星中回溯。他恍然觉得世界在倒退,月亮西升东落,凌晨二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草自由地从远方飞回,深深扎进土壤。

他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粲然一笑,就像某本书里说的那样,为自己还要存在,为自己还要没完没了地存在而抱歉。

——

——

那是战场,很血腥的战场。这其中有物理意义的血腥,也有更形而上一些的意味。生命在这片土地交接,从一方到另一方,又从另一方回来,如此循环,永无宁日。

他的记忆是从某一时刻就断掉了的,从哪一时刻,他已然不愿记起。他满腔满怀都是铁锈的气味,耳边只有嘶吼,不知道是自己的,抑或是从别的什么地方传来。

“易大师!易大师!”

他能听见一些别的嗓音,一些不属于他的,在记忆里的嗓音。

他没死,很幸运地没死。达瑞斯的刀没有斩到自己身上,自己的四肢和头颅依然完好地长在身上——即使已经千疮百孔。

他终于能睁开眼睛,从一片血红里寻找光明。但他站不起来,怎么也不行。不是什么部分动不了,他看到一个身影跌倒在自己身上,一个红色的,夹带着苍白的身影。

他是不会忘记这个身影的,或者说,这个身影的主人。

时间就在此停滞了,他也在此停滞了,连带着流淌的血液,也在此停滞了。站不站起来,走不走出去,似乎已经不重要。他只觉得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情感涌起,其中混杂着悲伤,愤怒,或者其他的什么情绪。很多,很多,但并不复杂,因为它们都是负面的,都是令人沉默的。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阿璃?阿璃?”

他的声音在颤抖,她也听清楚了。

“没事吧……”

她抬起头,也抬不起。

几个简单的音节,消耗了她大部分的气力。

“走,我们,我们走。”

他喘着气,带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匍匐着,没有动作。

“阿璃!阿璃!”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动起来了,在大脑没有反应过来的档口。

疯了,一切都疯了。风朝前方吹去,他提着刀,堪堪提着刀,在满天飞舞的肉块间穿行。他多想自己什么也不明白,但又认为自己什么都明白。他不明白什么是生死的界限,但在他的刀下,似乎他又非常明白。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衣服早已缠在了她的身上——还能称作衣服么?那是浸满了鲜血的几块破布,仍然在贪婪地吸收着血液,又从另一边泄出去。他紧紧贴着她,就好像自己也是一块布。他身上全是血,有谁的,他已经不明了了。

回去,目标是回去。

他带着她回去,回到一座高耸威严的城池里,藏在巍峨城墙的阴影里,与一群战士的荫蔽下。

他没跟任何人说话,但任何人都跟着他。他知道,她不能死。每个人都知道,她不能死。他想替代她,替代她去同那达瑞斯碰一碰,替代她闯一闯死神殿,大闹个一回。

医院是不远的,他向来来往于这里与城里的其他地方之间,这是天堂的道路,但他认为不是。

“阿璃,阿璃!挺住,你要挺住!睁开眼睛!”

她闭着眼,她少有地没听他的话。

“不用管我了,易,回前线去,回去……”

“闭嘴!你是想让我说的,让我的誓词都变成谎言么?”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

“你爱我么?”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爱!怎么可能不爱!我无法停止对你的爱,我怎么可能——”

他噎住了,他说不出话。

“爱我的话……就让我顺利地走吧。我自己明白……没用的……”

“放屁!这是什么狗道理!爱你就要放弃你的生命?我做不到!”

他的嘴唇被一根手指压住了。

“抱歉,我已经没法再吻你了。”

她沾了血的手指涂在他的唇上,荡漾开异样的殷红。

“我可以,我可以。”

他低下头,步履踉跄了一下,但他们的唇依然是接上了,柔柔地,缓缓地。他的身体在用力,但他没法再狠狠地掠夺她的嘴,他做不到。

“在战场上爱,在战场上死,”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微弱得他几乎要听不清,“我满足了,我满足了……”

“不,不行,不!”他嘶吼着,晃动着她的身躯,“你不满足……你不满足!睁开眼睛…睁开啊!”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她嘴角的笑意没有消逝,摇摇头。

他的脚步加快了,没有在意经过了什么,又撞坏了什么。他终于站在医院的正门前,站在一群忙乱的医生前。

“救她,救她……”

他只说了这句话,他的声音沉着得令人胆寒,身上的血令人几要晕眩过去。

他看着医生们,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放在病床上。她紧闭着眼,唯一能让人知道她还活着的,只有若有若无的鼻息,很轻,轻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但他能感觉到,唯独他知道。

“阿璃……醒一醒,醒一醒。”

他陪着她,他在狂奔,她躺着狂奔。他不断轻声呼唤着她,但那回应他的声音逐渐在远去,逐渐在消失,他隐约发现抓不住她了,他可能就要抓不住她了。

“易,休息吧……”

“不,不,我不能,你看着我,看看我啊!”

“我……我还是你的女人么?”

声音已经从另一头,大海的另一头,日夜的另一头,未知的另一头传来。他恍然,她似乎变成了他不熟悉的样子。他眼前,出现了一些散射,出现了许多的散射。她的身影在他的眼里崩溃,又在他的眼里重组。他们在水里飘荡着,互相紧握着双手。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是……一直都是……”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流下,流到他的嘴角,滴到她身上,融合在血水里,微微变淡了一点。这是咸的,与腥味混合得很好。

“那就听我的话……松手吧……”

“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压抑着,脚步已经不像脚步,只是在拖着自己,拖着自己残缺不全的精神,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我爱你。”

她被送入急救室,她的声音留下,留在他的脑海里。金属的大门就在他眼前合上。他走到了尽头,似乎也走到了另一个地方的尽头。

他身子是软的,就那么垂在半空,活像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他靠在墙上,盯着泛白的墙,灯光打在上面,没有很亮,也反射不出什么生机——他想到了,她的皮肤也是这样的,惨白,像刚出生又刚死去的圣女。

“易,会没事的。”

他不懂谁走到了自己旁边,或许很多人,也可能完全没有人。他呆愣着,眼光透过一边的玻璃,能望见忙碌的医生和护士。他远远看着她的脸,那有一种魔力,他看见,她的脸在寻求自己,她总能留下来,总能活下来的。

他没说话,他的双腿自己动了起来,不知怎的,打开了急救室的门,走了进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易大师?”那是一个护士的声音。这声音很像她,他想,他觉得那就是她在叫他。

“请您不要进来,我们正在——”

护士要去拦住他,他拨开了。脚步很沉重,从未有这样的沉重过。但他是坚定的。

“易大师,可以请您暂时在外面等候吗?如果在这里,恐怕会影响我们正常的手术进程。”

“我就在这里。”

医生皱了皱眉头。

“可——”

“我就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细不可闻。他安静地呼吸着,和她的起伏一样,呼吸着她的呼吸。

“状况如何?”

“很……不乐观,”医生没隐瞒,他知道这没用,“已经上氧气了,您夫人她失血过多,现在正在输血,只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医生看着他,他看着医生。

他说话。

“继续说。”

“只是,”医生咽下了口水,“您夫人已经昏迷,需要,需要用上心脏起搏器了。”

“用。”

他不接触伤口,于是没有洗手,很着急,也很忍耐地,接过来一把手术剪。她的衣服很好看,染了红也很好看,粉色夹着白色,白色夹着粉色,红浸上去,有些古典画的美感。

剪子开合着,它在她的胴体上游走,在她的皮肤上翻动,雪白而细腻的肌肤就那么缓缓地,缓缓地卸下了面纱,卸下了防备。那就好像一件艺术品的揭幕,伪装与粉饰渐渐散开,散成一片,一片,又一片。他仔细地将它们叠到托盘里,摞成一沓。

她的腰肢,她的腹背,她的乳房,她的丰臀,一点一点展露在这些人,展露在他的面前。伤口简单处理过了,没有流血,也可能是流干了,还能隐约见着缝线的痕迹。他觉得有些燥热,即使已经无数遍地瞧见过她的肉体,每每他再见着时,都会在心里悄悄地赞叹,微微地惊奇。身体的棱角都隐匿在朦胧的白雾里,柔嫩的肌肤消解了骨骼的锋芒,她是一匹绸缎,又是一缕烟,从他的指缝间滑过,又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他会抓住的,他相信,他会抓住的。

她的乳房,他不由得看去,视线无可避免地停在那一对山峰沟壑之间。他的目光带着侵略性,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艺术家审视一件艺术品,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就是这样的情感,就是这样的淡漠的悲哀。她的乳房上裹着胸罩,就如同许多其他女人一样,在纯净的湖面上突兀立起来一堵彩色的高墙。但她也是美的,这与其他女人不一样。紫色的布料,还有蕾丝,总的来说是平凡的组合,然而又那么特别。他想起来了,这是他送给她的,在过去的某个时段,某个带着油画般醇厚而香浓的时段。

热恋,他们还在热恋。就如同油画上刚刚升起的太阳,洒在满江的水上,泛着温暖,而荡漾的光。他就站在画里,在树荫下,在大河边,在草坪上,他为她打扮,在高高的小麦边为她换上全套的新衣。他们似乎留在画里,画里每个角落都是他们的身影。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愣了一下,忽然不愿意破坏这样的美,不愿意打破这平静的画面。

但没有任何事物是愿意被遮蔽的,她也一样。他的剪刀在恍神的那一刻之后,便毅然地行了过去。

急救室是安静的,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但他听不到她的,她身上的一切都是那么静谧,那么寂寥,或有什么东西碰触上去,也不过掀起数秒的波澜,旋即又归于平淡。

她的心脏还在跳动么?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心脏如今在哪里,她对他的爱——或是他对她的爱——如今在哪里。他害怕了,他畏惧了,他看着医生为那光洁的肌肤抹上啫喱,淡黄的膏状物质迟滞了晕开的光,让它变得有些尖锐,有些刺人。

他感觉过了很久,欣赏美的时间总是很久的。然而他没注意,墙上的钟也没注意,这一切只有一分钟,抑或是两分钟。他似乎独立在忙碌的手术室内,独立在心急火燎的医生护士中。他的目光还想停留,多一秒,几秒,但已被硬生生打扰了。

一片白色的纸,从她嫩白的乳房上滑下去,滑下来,直到他的脚底。他捡起来,甚至也没捡起来,他只是拈起一个角,他知道这是什么,他寻找它,比寻找她还要久。

他还能说什么呢?已经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吐露出他的心迹了。他终于找回了当年遗失的秘籍,就在她的身上,就在与他日夜相处的身上。他想发怒,他本可以发怒的,心却无比的冷静,太冷了,以致于有些淡漠的凄哀。

遗失的秘籍回来了,但和已经遗失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也要遗失了,又和没有遗失有什么区别呢?他想留住的,从来留不住。就如这张纸,就如她一样。于是他又不甘了,人类从来就没有停息过不甘,也没有停息过受命运的嘲弄——如同玩笑一样的,秘籍回来了。但生命可以开玩笑么?

他抚摸着她的脸,他再次沉静了。

护士拿着心脏起搏器,很礼貌地,请着他。他让开,放下手中的剪刀,离开她的脸庞。那两块冰冷的电极按在了她的乳房上。他在想,她会感到冰冷么?

电流流过来了。她的身体因刺激而挺起,电极压平了两座高耸的山峰,如同天地的造化,她是脆弱的。由山岳化作了大海,由大海而变作了寂无。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护士按上,又极快地弹起。她伴着抬起的机械,身形反弓起,又倒回床上。她的身体,那柔软稚嫩,光洁如新的身体,激烈地迎合来,又平静地恢复下去。她的乳房因此而颤抖,又宛若跳动的心脏。然而她的心脏依旧是平静的,和她的面容一样。

起搏器的档位调到了最低,这对她来说是不够的。

她在跳动,她的腰肢挺起,她的脊背弯曲,她的乳房因此而耸立。那一颗,两颗鲜艳的红樱桃,也在微微的电流下昂首。她活像在迎合,迎合着不知谁的爱抚。她走在生命的终焉,却宛若在生命最热烈的境况,释放着自己明亮的光和热。

他看着她,他多么想回到一个时间,某个时间。他与她单独地在一起,在一个没有消毒水味,没有多余人的地方。他就那么抚摸着她,她就如现在这般迎合他,接受他。他们鱼水交融,享受着生命至高但禁忌的喜悦,能让他们忘却一切,忘却苦难的喜悦。

流出来了,在电流反复的撞击下,从那最隐秘的洞穴里,渗出了海水,从这片寂静的大海里,流出了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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