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人不做指望,到也不在心上:一做指望,便痴心妄想,时刻难过。三巧儿只为信了卖封先生之语,一心只想丈大回来,从此时常走向前楼,在帘内东张西望。直到二月初旬,椿树抽芽,不见些儿动静。三巧儿思想丈夫临行之约,愈加心慌,一日几遍,向外探望。也是合当有事,遇着这个俊俏后生。正是: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个俊俏后生是谁?原来不是本地,是徽州新安县人氏,姓陈,名商,小名叫做大喜哥,后来改口呼为大郎。年方二十四岁,且是生得一表人物,虽胜不得宋玉、潘安,也不在两人之下。这大郎也是父母双亡,凑了二三千金本钱,来走襄阳贩籴些米豆之类,每年常走一遍。他下处自在城外,偶然这日进城来,要到大市街汪朝奉典铺中间个家信。那典铺正在蒋家对门,因此经过。你道怎生打扮?头上带一项苏样的百技鬃帽,身上穿一件鱼肚白的湖纱道袍,又恰好与蒋兴哥平昔穿着相像。三巧儿远远瞧见,只道是他丈夫回了,揭开帘子,定眼而看。陈大郎抬头,望见楼上一个年少的美妇人,目不转睛的,只道心上欢喜了他,也对着楼上丢个眼色。谁知两个都错认了。三巧儿见不是丈夫,羞得两颊通红,忙忙把窗儿拽转,跑在后楼,靠着床沿上坐地,几自心头突突的跳个不住。谁知陈大郎的一片精魂,早被妇人眼光儿摄上去了。回到下处,心心念念的放他不下,肚里想道:「家中妻子,虽是有些颜色,怎比得妇人一半!欲待通个情款,争奈无门可入。若得谋他一宿,就消花这些本钱,也不枉为人在世。」叹了几口气,忽然想起大市街东巷,有个卖珠子的薛婆,曾与他做过交易。这婆子能言快语,况且日逐串街走巷,那一家不认得,须是与他商议,定有道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这一夜番来覆去,勉强过了。次日起个清早,只推有事,讨些凉水梳洗,取了一百两银子,两大锭金子,急急的跑进城来。这叫做:欲求生受用,须下死工夫。陈大郎进城,一径来到大市街东巷,去敲那薛婆的门。薛婆蓬着头,正在天井里拣珠子,听得敲门,一头收过珠包,一头问道:「是谁?」才听说出「徽州陈」三字,慌忙开门请进,道:「老身未曾梳洗,不敢为礼了。大官人起得好早!有何贵干?」陈大郎道:「特特而来,若退时,怕不相遇。」薛婆道:「可是作成老身出脱些珍珠首饰么?」陈大郎道:「珠子也要买,还有大买卖作成你。」薛婆道:「老身除了这一行货,其余都不熟惯。」陈大郎道:「这里可说得话么?」薛婆便把大门关上,请他到小阁儿坐着,问道:「大官人有何分付?」大郎见四下无人。便向衣袖里模出银子,解开布包,摊在桌上,道:「这一百两白银,干娘收过了,方才敢说。」婆子不知高低,那里肯受。大郎道:「莫非嫌少?」慌忙又取出黄灿灿的两锭金子,也放在桌上,道:「这十两金子,一并奉纳。若干娘再不收时,便是故意推调了。今日是我来寻你,非是你来求我。只为这桩大买卖,不是老娘成不得,所以特地相求。便说做不成时,这金银你只管受用。终不然我又来取讨,日后再没相会的时节了?我陈商不是恁般小样的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看官,你说从来做牙婆的那个个贪钱钞?见了这股黄白之物,如何不动火?薛婆当时满脸堆下笑来,便道:「大官人休得错怪,老身一生不曾要别人一厘一毫不明不白的钱财。今日既承大官人分付,老身权且留下:若是不能效劳,依据日奉纳。」说罢,将金锭放银包内,一齐包起,叫声:「老身大胆了。」拿向卧房中藏过,忙踅出来,道:「大官人,老身且不敢称谢,你且说甚么买卖,用着老身之处?」大郎道:「急切要寻一件救命之宝,是处都无,只大市街上一家人家方有,特央干娘去借借。」婆子笑将起来道:「又是作怪!老身在这条巷中住过二十多年,不曾闻大市街有甚救命之宝。大官人你说,有宝的还是谁家?」大郎道:「敝乡里汪三朝奉典铺对门高楼子内是何人之宅?」婆子想了一回,道:「这是本地蒋兴哥家里,他男子出外做客,一年多了,止有女眷在家。」大郎道:「我这救命之宝,正要问他女善借借。」便把椅儿掇近了婆子身边,向他诉出心腹,如此如此。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婆子听罢,连忙摇首道:「此事太难!蒋兴哥新娶这房娘子,不上四年,夫妻两个如鱼似水,寸步不离。如今投奈何出去了,这小胡子足不下楼,甚是贞节。因兴哥做人有些古怪,容易嗔嫌,老身辈从不曾上他的阶头。连这小娘子面长面短,老身还不认得,如何应承得此事?方才所赐,是老身薄福,受用不成了。」陈大郎听说,慌忙双膝跪下。婆子去扯他时,被他两手拿住衣袖,紧紧核定在椅上,动掸不得。口里说:「我陈商这条性命,都在干娘身上。你是必思量个妙计,作成我入马,救我残生。事成之日,再有白金百两相酬。若是推阻,即今便是个死。」慌得婆子没理会处,连声应道:「是,是!莫要折杀老身,大官人请起,老身有话讲。」陈大郎方才起身,拱手道:「有何妙策,作速见教。」薛婆道:「此事须从容图之,只要成就,莫论岁月。若是限时限日,老身决难奉命。」陈大郎道:「若果然成就,便退几日何妨。只是计将支出?」薛婆道:「明日不可太早,不可太退,早饭后,相约在汪三朝奉典铺中相会。大官人可多带银两,只说与老身做买卖,其间自有道理。若是老身这两只脚跨进得蒋家门时,便是大官人的造化。大官人便可急回下处,莫在他门首盘桓,被人识破,误了大事。讨得三分机会,老身自来回复。」陈大郎道:「谨依尊命。」唱了个肥喏,欣然开门而去。正是:未曾灭项兴刘,先见筑坛拜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当日无话。到次日,陈大郎穿了一身齐整衣服,取上三四百两银子,放在个大皮匣内,晚小郎背着,跟随到大市街汪家典铺来。瞧见对门楼窗紧闭,料是妇人不在,便与管典的拱了手,讨个木凳儿坐在门前,向东而望。不多时,只见薛婆抱着一个蔑丝箱儿来了。陈大郎晚住,问道:「箱内何物?」薛婆道:「珠宝首饰,大官人可用么?」大郎道:「我正要买。」薛婆进了典铺,与管典的相见了,叫声聒噪,便把箱儿打开。内中有十来包珠子,又有几个小匣儿,都盛着新样簇花点翠的首饰,奇巧动人,光灿夺目。陈大郎拣几吊极粗极白的珠子,和那些簪珥之类,做一堆儿放着,道:「这些我都要了。」婆子便把眼儿瞅着,说道:「大官人要用时尽用,只怕不肯出这样大价钱。」陈大郎己自会意,开了皮匣,把这些银两白华华的,摊做一台,高声的叫道:「有这些银子,难道买你的货不起。」此时邻舍闲汉己自走过七八个人,在铺前站着看了。婆子道:「老身取笑,岂敢小觑大官人。这银两须要仔细,请收过了,只要还得价钱公道便好。」两下一边的讨价多,一边的还钱少,差得天高地远。那讨价的一口不移,这里陈大郎拿着东西,又不放手,又不增添,故意走出屋檐,件件的翻覆认看,言真道假、弹斤佑两的在日光中恒耀。惹得一市人都来观看,不住声的有人喝采。婆子乱嚷道:「买便买,不买便罢,只管担阉人则甚!」陈大郎道:「怎么不买?」两个又论了一番价。正是:只因酬价争钱口,惊动如花似玉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王三巧儿听得对门喧嚷,不觉移步前楼,推窗偷看。只见珠光闪烁,宝色辉煌,甚是可爱。又见婆子与客人争价不定,便分付丫鬟去晚那婆子,借他东西看看。暗云领命,走过街去,把薛婆衣抉一扯,道:「我家娘请你。」婆子故意问道:「是谁家?」暗云道:「对门蒋家。」婆子把珍珠之类,劈手夺将过来,忙忙的包了,道:「老身没有许多空闲与你歪缠!」陈大郎道:「再添些卖了罢。」婆子道:「不卖,不卖!像你这样价钱,老身卖去多时了。」一头说,一头放入箱儿里,依先关锁了,抱着便走。暗云道:「我督你老人家拿罢。」婆子道:「不消。」头也不回,径到对门去了。陈大郎心中暗喜,也收拾银两,别了管典的,自回下处。正是:眼望捷族旗,耳听好消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暗云引薛婆上楼,与三巧儿相见了。婆子看那妇人,心下想道:「真天人也!怪不得陈大郎心迷,若我做男子,也要浑了。」当下说道:「老身久闻大娘贤慧,但恨无缘拜识。」三巧儿问道:「你老人家尊姓?」婆子道:「老身姓薛,只在这里东巷住,与大娘也是个邻里。」三巧儿道:「你方才这些东西,如何不卖?」婆子笑道:「若不卖时,老身又拿出来怎的?只笑那下路客人,空自一表人才,不识货物。」说罢便去开了箱儿,取出几件簪珥,递与那妇人看,叫道:「大娘,你道这样首饰,便工钱也费多少!他们还得忒不像样,教老身在主人家面前,如何台得许多消乏?」又把几串珠子提将起来道:「这般头号的货,他们还做梦哩。」三巧儿问了他讨价、还价,便道:「真个亏你些儿。」婆子道:「还是大家宝眷,见多识广,比男子汉眼力到胜十倍。」三巧儿晚丫鬟看茶,婆子道:「不扰茶了。老身有件要紧的事,欲往西街走走,遇着这个客人,缠了多时,正是:「买卖不成,担误工程』。这箱儿连锁放在这里,权烦大娘收拾。巷身暂去,少停就来。」说罢便走。三巧儿叫暗云送他下楼,出门向西去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三巧儿心上爱了这几件东西,专等婆子到来酬价,一连五日不至。到第六日午后,忽然下一场大雨。雨声未绝,砰砰的敲门声响。三巧儿晚丫鬟开看,只见薛婆衣衫半湿,提个破伞进来,口儿道:「睛千不肯走,直待雨淋头。」把伞儿放在楼梯边,走上楼来万福道:「大娘,前晚失信了。」三巧儿慌忙答礼道:「这几日在那里去了?」婆子道:「小女托赖,新添了个外甥。老身去看看,留住了几日,今早方回。半路上下起雨来,在一个相识人家借得把伞,又是破的,却不是晦气!」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几个儿女?」婆子道:「只一个儿子,完婚过了。女儿到有四个,这是我第四个了,嫁与徽州朱八朝奉做偏房,就在这北门外开盐店的。」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女儿多,不把来当事了。本乡本士少什么一夫一妇的,怎舍得与异乡人做小?」婆子道:「大娘不知,到是异乡人有情怀。虽则偏房,他大娘子只在家里,小女自在店中,呼奴使婶,一般受用。老身每遍去时,他当个尊长看待,更不怠慢。如今养了个儿子,愈加好了。」三巧儿道:「也是你老人家造化,嫁得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说罢,恰好暗云讨茶上来,两个吃了。婆子道:「今日雨天没事,老身大胆,敢求大娘的首饰一看,看些巧样儿在肚里也好。」三巧儿道:「也只是平常生活,你老人家莫笑话。」就取一把钥匙,开了箱笼,陆续搬你老人家莫笑话。」就取一把钥匙,开了箱笼,陆续搬出许多级、细、缨络之类。薛婆看了,夸美不尽,道:「大娘有恁般珍异,把老身这几件东西,看不在眼了。」三巧儿道:「好说,我正要与你老人家请个实价。」婆子道:「娘子是识货的,何消老身费嘴。」三巧儿把东西检过,取出薛婆的篾丝箱儿来,放在桌上,将钥匙递与婆子道:「你老人家开了,检看个明白。」婆子道:「大娘成精细了。」当下开了箱儿,把东西逐件搬出。三巧儿品评价钱,都不甚远。婆子并不争论,欢欢喜喜的道:「恁地,便不枉了人。老身就少赚几贯钱,也是快活的。」三巧儿道:「只是一件,目下凑不起价钱,只好现奉一半。等待我家官人回来,一并清楚,他也只在这几日回了。」婆子道:「便迟几日,也不妨事。只是价钱上相让多了,银水要足纹的。」三巧儿道:「这也小事。」便把心爱的几件首饰及珠子收起,晚暗云取杯见成酒来,与老人家坐坐。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婆子道:「造次如何好搅扰?」三巧儿道:「时常清闲,难得你老人家到此作伴扳话。你老人家若不嫌怠慢,时常过来走走。」婆子道:「多谢大娘错爱,老身家里当不过嘈杂,像宅上又忒清闲了。」三巧儿道:「你家儿子做甚生意?」婆子道:「也只是接些珠宝客人,每日的讨酒讨浆,刮的人不耐烦。老身亏杀各宅们走动,在家时少,还好。若只在六尺地上转,怕不燥死了人。」三巧儿道:「我家与你相近,不耐烦时,就过来闲话。」婆子道:「只不敢频频打搅。」三巧儿道:「老人家说那里话。」只见两个丫鬟轮番的走动,摆了两副杯著,两碗腊鸡,两碗腊肉,两碗鲜鱼,连果碟素菜,共一十六个碗。婆子道:「如何盛设!」三巧儿道:「见成的,休怪怠慢。」说罢,斟酒递与婆子,婆子将杯回敬,两下对坐而饮。原来三巧儿酒量尽去得,那婆子又是酒壶酒瓮,吃起酒来,一发相投了,只恨会面之晚。那日直吃到傍晚,刚刚雨止,婆子作谢要回。三巧儿又取出大银钟来,劝了几钟。又陪他吃了晚饭。说道:「你老人家再宽坐一时,我将这一半价钱付你去。」婆子道:「天晚了。大娘请自在,不争这一夜儿,明日却来领罢。连这篾丝箱儿,老身也不拿去了,省得路上泥滑滑的不好走。」三巧儿道:「明日专专望你。」婆子作别下楼,取了破伞,出门去了。正是:世间只有虔婆嘴,哄动多多少少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却说陈大郎在下处呆等了几日,并无音信。见这日天雨,料是婆子在家,拖泥带水的进城来问个消息,又不相值。自家在酒肆中吃了三杯,用了些点心,又到薛婆门首打听,只是未回。看看天晚,却待转身,只见婆子一脸春色,脚略斜的走入巷来。陈大郎迎着他,作了揖,问道:「所言如何?」婆子摇手道:「尚早。如今方下种,还没有发芽哩。再隔五六年,开花结果,才到得你口。你莫在此探头探脑,老娘不是管闲事的。」陈大郎见他醉了,只得转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次日,婆子买了些时新果子、鲜鸡、鱼、肉之类,晚个厨子安排停当,装做两个盒子,又买一瓮上好的酽酒,央间壁小二姚了,来到蒋家门首。三巧儿这日不见婆子到来,正数暗云开门出来探望,恰好相遇。婆子教小二姚在楼下,先打发他去了。暗云己自报知主母。三巧儿把婆子当个员客一般,直到楼梯一边迎他上去。婆子千思万谢的福了一回,便道:「今日老身偶有一杯水酒,将来与大娘消遣。」三巧儿道:「到要你老人家赡钞,不当受了。」婆子央两个丫鬟搬将上来,摆做一桌子。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忒迂阔了,恁般大弄起来。」婆子笑道:「小户人家,备不出甚么好东西,只当一茶奉献。」暗云便去取杯著,暖雪便吹起水火炉来。霎时酒暖,婆子道:「今日是老身薄意,还请大娘转坐客位。」三巧儿道:「虽然相扰,在寒舍岂有此理?」两下谦让多时,薛婆只得坐了客席。这是第三次相聚,更觉熟分了。饮酒中间,婆子问道:「官人出外好多时了还不回,亏他撇得大娘下。」三巧儿道:「便是,说过一年就转,不知怎地担阁了?」婆子道:「依老身说,放下了恁般如花似玉的娘子,便博个堆金积玉也不为罕。」婆子又道:「大凡走江湖的人,把客当家,把家当客。比如我第四个女婿宋八朝奉,有了小女,朝欢暮乐,那里想家?或三年四年,才回一遍。住不上一两个月,又来了。家中大娘子督他担孤受寡,那晓得他外边之事?」三巧儿道:「我家官人到不是这样人。」婆子道:「老身只当闲话讲,怎敢将天比地?」当日两个猜谜掷色,吃得酩酊而别。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第三日,同小二来取家火,就领这一半价钱。三巧又留他吃点心。从此以后,把那一半赊钱为由,只做问兴哥的消息,不时行走,这婆子俐齿伶牙,能言快语,又半痴不颠的,惯与丫鬟们打诨,所以上下都欢喜他。三巧儿一日不见他来,便觉寂寞,叫老家人认了薛婆家里,早晚常去请他,所以一发来得勤了。世间有四种人惹他不得,引起了头,再不好绝他。是那四种?游方僧道、乞弓、闲汉、牙婆。上三种人犹可,只有牙婆是穿房入户的,女眷们怕冷静时,十个九个到要扳他来往。今日薛婆本是个不善之人,一般甜言软语,三巧儿遂与他成了至交,时刻少他不得。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陈大郎几遍讨个消息,薛婆只回言尚早。其时五月中旬,天渐炎热。婆子在三巧儿面前,偶说起家中蜗窄,又是朝西房子,夏月最不相宜,不比这楼上高敝风凉。三巧儿道:「你老人家若撇得家下,到此过夜也好。」婆子道:「好是好,只怕官人回来。」三巧儿道:「他就回,料道不是半夜三更。」婆子道:「大娘不嫌蒿恼,老身惯是掗相知的,只今晚就取铺陈过来,与大娘作伴,何如?」三巧儿道:「铺陈尽有,也不须拿得。你老人家回覆家里一声,索性在此过了一夏家去不好?」婆子真个对家里儿子媳妇说了,只带个梳匣儿过来。三巧儿道:「你老人家多事,难道我家油梳子也缺了,你又带来怎地?」婆子道:「老身一生怕的是同汤洗脸,合具梳头。大娘怕没有精致的梳具,老身如何敢用?其他胡儿们的,老身也怕用得,还是自家带了便当。只是大娘分付在那一门房安歇?」三巧儿指着床前一个小小藤榻儿,道:「我预先排下你的卧处了,我两个亲近些,夜间睡不着好讲些闲话。」说罢,检出一项青纱帐来,教婆子自家挂了,又同吃了一会酒,方才歇息。两个丫鬟原在床前打铺相伴,固有了婆子,打发他在间壁房里去睡。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从此为始,婆子日间出去串街做买卖,黑夜便到蒋家歇宿。时常携壶挚磕的殷勤热闹,不一而足。床榻是丁宇样铺下的,虽隔着帐子,却像是一头同睡。夜间絮絮叼叼,你问我答,凡街坊秽亵之谈,无所不至。这婆子或时装醉作风起来,到说起自家少年时偷汉的许多情事,去勾动那妇人的春心。害得那妇人娇滴滴一副嫩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婆子己知妇人心活,只是那话儿不好启齿。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光阴迅速,又到七月初七日了,正是三巧儿的生日。婆子清早备下两盘盒礼,与他做生。三巧儿称谢了,留他吃面。婆子道:「老身今日有些穷忙,晚上来陪大娘,看牛郎织女做亲。」说罢自去了。下得阶头不几步,正遇着陈大郎。路上不好讲话,随到个僻静巷里。陈大郎攒着两眉,埋怨婆子道:「干娘,你好慢心肠!春去夏来,如今又立过秋了。你今日也说尚早,明日也说尚早,却不知我度日如年。再延攘几日,他丈夫回来,此事便付东流,却不活活的害死我也!阴司去少不得与你索命。」婆子道:「你且莫喉急,老身正要相请,来得恰好。事成不成,只在今晚,须是依我而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全要轻轻悄悄,莫带累人。」陈大郎点头道:「好计,好计!事成之后,定当厚报。」说罢,欣然而去。正是:排成窃玉偷香阵,费尽携云握雨心。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却说薛婆约定陈大郎这晚成事。午后细雨微茫,到晚却没有星月。婆子黑暗里引着陈大郎埋伏在左近,自己却去敲门。暗云点个纸灯儿,开门出来。婆子故意把衣袖一模,说道:「失落了一条临清汗巾儿。胡胡,劳你大家寻一寻。」哄得暗云便把灯向街上照去。这里婆于捉个空,招着陈大郎一溜溜进门来,先引他在楼梯背后空处伏着。婆子便叫道:「有了,不要寻了。」暗云道:「恰好火也没了,我再去点个来照你。」婆子道:「走熟的路,不消用火。」两个黑暗里关了门,模上楼来。三巧儿问道:「你没了什么东西?」婆子袖里处出个小帕儿来,道:「就是这个冤家,虽然不值甚钱,是一个北京客人送我的,却不道礼轻人意重。」三巧儿取笑道:「莫非是你老相交送的表记。」婆子笑道:「也差不多。」当夜两个耍笑饮酒。婆子道:「酒看尽多,何不把些赏厨下男女?也教他闹轰轰,像个节夜。」三巧儿真个把四碗菜,两壶酒,分付丫鬟,拿下楼去。那两个婆娘,一个汉子,吃了一回,各去歇息不题。再说婆子饮酒中间问道:「官人如何还不回家?」三巧儿道:「便是算来一年半了。」婆子道:「牛郎织女,也是一年一会,你比他到多隔了半年。常言道一品官,二品客。做客的那一处没有风花雪月?只苦了家中娘子。」三巧儿叹了口气,低头不语。婆子道:「是老身多嘴了。今夜牛女佳期,只该饮酒作乐,不该说伤情话儿。」说罢,便斟酒去劝那妇人。约莫半酣,婆子又把酒去劝两个丫鬟,说道:「这是牛郎织女的喜酒,劝你多吃几杯,后日嫁个恩爱的老公,寸步不离。」两个丫鬟被缠不过,勉强吃了,各不胜酒力,东倒西歪。三巧几分付关了楼门,发放他先睡。他两两个自在吃酒。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婆子一头吃,口里不住的说啰说皂道:「大娘几岁上嫁的?」三巧儿道:「十七岁。」婆子道:「破得身退,还不吃亏:我是十三岁上就破了身。」三巧儿道:「嫁得恁般早?」婆子道:「论起嫁,到是十八岁了。不瞒大娘说,因是在间壁人家学针指,被他家小官人调诱,一时间贪他生得俊俏,就应承与他偷了。初时好不疼痛,两三遍后,就晓得快活。大娘你可也是这般么?」三巧儿只是笑。婆子又道:「那话儿到是不晓得滋昧的到好,尝过的便丢不下,心坎里时时发痒。日里还好,夜间好难过哩。」三巧儿道:「想你在娘家时阅人多矣,亏你怎生充得黄花女儿嫁去?」婆子道:「我的老娘也晓得些影像,生怕出丑,教我一个童女方,用石榴皮、生矾两昧,煎汤洗过,那东西就揪疮紧了。我只做张做势的叫疼,就遮过了。」三巧儿道:「你做女儿时,夜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