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第五十卷:锱雨劫灰完整版) - 2

2019年01月04日09:531146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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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殷横野拄剑踉跄,儘管狼狈不堪,却不曾停步。下腹的伤口血流如注,在地上曳开一道长长的红线,瞥见聂雨色、雪艳青尚有一息,也没心思斩草除根。

  珂雪对圣源之力的侵蚀戕害,深深震慑了老人。他无法思索当中因由,只有先行避开的念头。

  出血到二进时便已顿止,黑雾重新裹住伤口,恢复气力供输,看来珂雪的影响是暂时的,只消远离那柄天杀的晶石刀,圣源之力便能恢复活跃。他得圣源之力的庇护不久,却仍能感觉珂雪对它的削弱,部分的散逸将永远无法复元。殷横野快步而行,脑海里已开始转着消灭狐异门,以及摧毁珂雪刀的盘算。

  武登庸在东军时,因战区分配之故,没能与神军直接接触。神军之事在独孤阀内遭到严密封锁,连独孤容、陶元峥等都未必知晓全貌,独孤弋与萧谏纸君臣未对武登庸据实以告,亦属合情,但他们手里肯定有几枚幽魔核;韩破凡曾正面击破一小股神军,韩阀内可能也有。

  幽魔核若与圣物同源,或可补充散失的圣源之力——思虑自此,殷横野终于露出微笑。萧老匹夫与耿小子费尽心思,找来了忒多本领高强的帮手,也只是教他解破圣物之谜,重得主眷,讽刺得无以复加。

  幽邸内门近在眼前,想起被那混帐聂雨色炸毁的珍稀古物,殷横野心头不禁一疼,几乎想回头宰了他。但不忙在此际,儒门九圣之首暗忖道。走出此间,天宽海阔,几时报仇都不嫌晚,何必急于眼下?

  走下阶台步入院中,本欲吟哦两句,内院木门忽缓缓开启。一人身披暗青色连帽大氅,手持过顶长杆,跨过斑剥的朱漆高槛,挡住了他离开幽邸的道路。

  殷横野的心微略一沉。

  他认得这张脸,只是没想到别后未久,此人竟枯藁如斯,彷彿凭空老了二三十岁。露出兜帽的厚重发丝白得无一丝杂色,却非霜银灿亮的样子,而是没有半点光泽,生机尽失,彷彿晒得干透的腐草蕈丝,成摞成摞的摊在万年山岩之上,不见光的暗处爬满苔藓,生与死都透着幽微绝望的气息。

  天佛血既已回到慕容柔手中,这人出现在此,其实并不奇怪。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怪的是耿小子凭什么以为区区一介手下败将,能阻止他离开?

  「性命既已不长,何妨浪掷于美酒佳餚,花前月下?凭你之身家,狂歌纵酒至命终,所费不过九牛一毛。我与你亡父也算是薄有交情,知他必不吝惜。」冷冷一哼,掩不住满脸轻蔑讥嘲:

  「你待如何,李蔓狂?」

               第二九三折

               有心若是

               如衣九曜

  来人正是云都赤侯府拓跋十翼座下,人称「病刀」的李蔓狂。

  风篁藉碧鲮绡之助,使天佛血回归镇东将军府,原本携佛血远避人烟的李蔓狂也消失无踪。殷横野一直以为他默默死在人不知处,毕竟佛血邪能专害有生,草木鸟兽皆不能抵挡,李蔓狂以血肉之躯,带着这枚邪门至极的妖物走这么远,实已大出殷横野之意料。

  凝视着眼前逆光而立、身形微拘的枯藁青年,一个他曾动过疑心、终是未予深究的问题浮上心头:为何李蔓狂到现在还能活着?

  佛血所经处生机灭绝,这是他亲眼所见。那个姓桂的山下樵子,不过是隔几日上山给李蔓狂送食物饮水,这都能活活给佛血耗死……贴身收藏着天佛血、形影不离长达数月之久的李蔓狂,何以此时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同自己说话?

  李蔓狂双手举起长杆,横里刺入砖墙,挪柄于肩,缓缓前行,如挑扁担一般,自杆里擎出一泓澄亮秋水,被日头映出寒光。殷横野这才认出是李字世家的斩马剑「上方」,名字里虽有个「剑」字,却是长逾九尺、无半分弯弧的罕见直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青年浑身上下,只有眼神不见衰老,无嗔无怒,透亮清澈,一如古老厚重的霜刃。锋锐不是他的追求,刚直无曲才是,他所做的一切不为恩仇喜怒,而是理当如此

  「我不问你为何要夺天佛血……」他的声音瘖哑如磨砂,可想见天佛血所造成的伤害。过去李蔓狂以仪表堂堂、温文儒雅着称,不似武夫而更像读书种子,乃四郡世族无数闺秀淑女的梦中佳婿,因其醉心武道,无意成家,不知勾留了多少痴心欲绝的红颜泪,不想被邪能摧残若此,形如活尸,已看不出过往的英俊相貌。

  「也不想知道你为何对啸扬堡、对何堡主下此毒手。行恶如斯,毋须再问,唯有一字。」

  殷横野几乎是世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能言善道,策反崔滟月不过就是三两句间,凭藉着这张巧舌如簧的嘴皮,连同列三才榜内的刀皇都没逃过他的阴谋算计。

  然而在李蔓狂之前,他连「哪个字」之类的快利搭腔都没用上,因为这个人浑身气势所凝、意之所向,明白告诉你他不想听。你的答案无足轻重,无论是忏悔、辩驳,抑或巧言推诿,都没有丝毫意义;刚直之前,只能与刀问对。

  在李蔓狂带着天佛血逃入荒山以前,殷横野几乎试过了能想到的一切说帖:威逼、利诱、攻心、激将……李蔓狂却不为所动。身为刀侯首徒、慕容柔倚重的布衣武僚,李蔓狂绝不愚笨。然而,理应能打动聪明人的那些物事,他毫无兴趣,目光彷彿超越了利害得失机巧算计,出乎意料地指向极其单纯之处,于武学上或许是刀法,于佛血的去留则更为简单。

  故殷横野的话他充耳不闻,无有迷惑。对李蔓狂来说,殷横野的存在,自身就是佛血之敌,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它落入殷横野之手。

  这使得殷横野突然失去言语的兴致,面带冷笑,闭口乜斜。

  伴随激越龙吟,李蔓狂走到阳光下,「上方」终于离鞘,单手掖于臂后,刃尖指地,持刀如执枪,刀环所系的两条素白长絛迎风飘扬,大有将军策马吹角声动、沙场血战即将展开的苍凉。《蔷薇刀韵》一十八式无疑是大开大阖的战阵刀法,然而在三才五峰的异能之前,同样没有胜算。

  像李蔓狂这种死脑筋,总以为「有理走遍天下」,要到被力量彻底摧折,可怜的尊严所剩无几,才知自己什么也不是。

  (你的道理,能让你撑到第几招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殷横野嘴角微扬,不无恶意地揣想。

  李蔓狂拉开兜帽的结子,解开襟扣。

  他的连帽大氅形制怪异,几乎罩住全身,行走之际不露靴尖,却非长长曳地,在身后拖着一束葬污泥泞的那种。兜帽以下有几层云肩似的褶子,看来挺威风的,只是色泽青灰相间,风尘僕僕,没比叫花帮的百结衣好到哪儿去。

  襟扣全解,青氅应势两分,露出嶙峋单薄的苍白胸膛,氅内李蔓狂竟是赤裸上身,裤靴的材质似与外氅相类,裤是武裤、靴是快靴,衬与结实清瘦的身板,敞向两边的数叠云肩宛若鹰羽鹏翼,掀于脑后的兜帽既似冑甲护颈,又像是旗靠,生出一股凛然骄气,直如统军大将,顿时豪迈英武了起来。

  李蔓狂长刀一掼,「上方」斜入青砖,刀映日光,青氅浮现出七彩虹晕,隐见鳞纹。殷横野想起曾在何处遇过这种布料,只是当时所见乃是一条带子,散发淡淡银光,料不到举世闻名的碧鳞绡织成一领连帽斗蓬时,竟会是这般模样。

  (这是……九曜皇衣!)

  指剑奇宫的镇宫至宝,龙庭山之主的爵位象徵,鳞族的荣光之证。

  为何韩雪色手里的九曜皇衣,会在李蔓狂身上?

  猝不及防,殷横野思绪一片混乱,李蔓狂沉静如恒,一金一银的浅淡眸子微蕴光华,提气吟道:「岁去年来剑似花,常生刺蔓倚孤墙,香幽不向攀枝客,蕴藉凋残亦凤章!」声虽瘖哑,却随功力远送,一振臂,皇衣如蝠展翼,飞挂枝桠。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诡波震盪以半身赤裸的枯发青年为中心,四向迸溢开来。

  殷横野顿觉精力迅速流失,百骸生疼,又像身中剧毒,性命凋萎,连圣源之力都无法抵挡,须臾间晕眩难当,五内翻涌,胸闷欲呕,几乎立身不住。这感觉他非常熟悉,只消经历过一次,终身绝难忘怀。

  ——天佛血!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半身精赤的李蔓狂重新执刀,摆开架势,裤靴之间,并没有能藏着这么一枚石头的地方,几可确定天佛血不在他身上。

  况且,慕容柔不会甘冒奇险,让耿照和李蔓狂带着邪物,离开他层层保护的眼皮子底下。以镇东将军控制成狂的脾性,此事绝无可能。

  邪能侵袭的痛楚如此真实,殷横野甚能感觉圣源之力逐渐崩逝,比起珂雪的抑制之能,佛血对黑雾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佛血的威力,我们俩是亲身经历过的。纵有此物——」耿照以指尖轻敲腹间,示意脐内的骊珠。风篁点了点头。「也无法抵挡太久,遑论接近。风兄可有想过,何以令师兄李大侠能携此物,不为所害?」

  早在三乘论法之前,耿照即计画以碧绫绡带回佛血,曾于密议时问风篁。豪迈不羁的落拓汉子抓了抓落腮鬍,这个问题他起码想过八百遍,要能想通的话,还用得着蹲在这儿发愁么?灵光一闪,眉结顿开,屈指连叩桌面,笑道:

  「耿兄弟如此问我,想来定是有答案了,快说快说。」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佛血对李兄造成了什么影响,使他体内,也产生了一样的邪能?」耿照字斟句酌,抱臂沉吟。「这么一来,就能说得通了。佛血能消灭一切生机,独独不能消灭自己——

  「要说天佛血是杀不了李兄的。他就是另一枚活生生的天佛血。」

  三进院里,胤野听见一把喉音嘶哑断续,直如索命催魂,自风里幽幽荡至,不由微怔,歪着螓首细细辨别:「他是在……吟诗么?」

  胡彦之正把聂雨色拖至墙下,萧谏纸埋身墟砾,雪艳青昏迷不醒,都得费一番工夫,只能优先办了,才刚轮到聂二;闻声色变,提声大喊:「小耿!」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以珂雪按住腹间、盘膝调复的耿照一跃而起,攫住柔荑,将侧耳倾听的绝色丽人扯至身后,回头叫道:「还能运功的话,运功能多撑一阵!」双手虚抱,挡在众人身前,运起十成功力刺激骊珠。

  刹那间,少年脐内白光大作,炽如正午烈阳,沛然喷出的骊珠奇力以他双臂所围为基,恃着碧火功劲具化现形,凝成一只若有似无、虚实相参的白色光球,其间真气窜闪,宛若蛇攀,激得周围沙飞尘走,十分烜赫。

  当耿照向自己请益帝心化形的诀窍时,武登庸并不以为他能在忒短的时间里练成。

  但耿照要的非是「不败帝心」,而是具现的法门。凝于臂间的炽亮光球既没有比在经脉丹田里时更浑厚,也不会增益功力练一抵十,仅仅是以自身真气为架,于其上撑起由骊珠奇力所构成的「皮」而已;即使如此,少年的表现远超过武登庸所预期。除了天赋资质,老人想像他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定下了常人承受不了的心血苦功。

  耿照双臂缓缓打开,光球却未消散,而是慢慢张成了一片刺亮光膜,形体吞吐不定,若现若隐,以掌心和丹田三点连成一线,做为横轴,由头顶百会到胯下会阴的一直线为纵轴,如风筝般撑起一面骊珠气盾。

  而佛血邪能,便在盾成的一瞬间横扫而来。

  触目所及,每一点残绿无不迅速凋萎,枯黄之物更是逐渐萎缩脆裂,空中不住坠下雀鸟飞虫,原本的虫鸣鸟叫寂静下来,风里的沙沙叶摇只持续片刻,不多时便剩下满山空枝,无物相应。

  胡彦之几能听见四肢肌肉急遽缩紧的响声,彷彿被架在火上烘烤,浑身水气转眼逸去,已无法以「痛苦」来形容,恨不能立时死去,嘶声叫道:

  「小……小耿!你……你有挡住么?怎么……怎能如此难受?」一旁见三秋反复低吟:「我招了,我招了……人是我杀的,都是我干的……哎育,歇会吧,不都认了么……想死呢,谁来给我一刀?哎育……哎育……」重伤的萧、雪更是痛醒过来,连昏厥亦不可得。

  耿照竭尽所能输出奇力,苦苦撑住「气盾」。在蛁元与珂雪双双加持下、好不容易才收口的腹创再度迸裂,血蛁精元尚且抵挡不住邪能,岂能有癒合之力?鲜血浸透衫裤,蜿蜒直下,在立足处积成了浅浅一洼。

  「开……开始……」聂雨色的俊脸发青,扭曲到骇人的地步,吐出这莫名其妙的两字似乎耗尽了仅存的气力,其实并没有。他把绝大部分的力气用于两处:保持清醒,还有在心中默默数数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停顿。这个活儿,只有擅长一心多用的聂二公子能够胜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从一数到一百。

  不快不慢,不拖不减,精准地从一,数到一百。

  超过此数,所有人都会死;若耿照先撑不住了,所有人也会死;受伤太重而熬不足数的,只能看着死。在李蔓狂重新披上宝衣前,在场无分敌我,全都在失速奔向死亡,一百是经他推算后,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同时也是李蔓狂拿下对子狗的时限。

                ◇◇◇

  精赤上身的白发青年倒拖长刀,俯身急掠,直刀连同瘦削的手臂盪开巨大的半弧,几乎是在他一动的瞬间,刀尖已至殷横野额前,然后才爆出可怕的风压;刀刃之所至,连空气都一分而二。

  殷横野以「分光化影」避开,直接现身于斩马剑内侧,在它的长度和重量均难转圈处。这是所有长兵器的梦魇,但现在也是殷横野的——

  更剧烈的邪浪迎面而来,差点要了他的命。殷横野在施展「分光化影」遁走的瞬间意识到,李蔓狂的身体正是邪能的发生源,越靠近源头,这见鬼的侵蚀力量就越强大,这使得欺入长刀内围的战术形同自杀。

  而李蔓狂并不是初次对上殷横野。

  「上方」挥动,刀臂总成的攻击半径,几乎涵盖了「分光化影」的移动范围,除非殷横野全力逃逸,否则李蔓狂至少有一半的机会能够击中。

  铿然一响,殷横野现身于刀刃之前,及时以手中长剑格挡,连人带剑被抡飞出去。李蔓狂刀势将老,却顺势转了个圈,足尖一点,和身扑至,当中竟没有半分迟滞;殷横野尚未坠地,斩马剑再度斩落!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自啸扬堡一战后,身负三五异能的殷横野,几乎忘了李蔓狂是如此娴熟的长兵器高手,无关乎武儒宗脉李字世家的《蔷薇刀韵》十八式——李蔓狂的父亲李霿淞曾与殷横野印证刀剑,殷横野对这路刀法甚是相熟——而是比之于他故步自封的父亲,李蔓狂的刀如脱缰野马,不是狂无所止,而是奔放自由。

  刀、剑、枪、戟……等运使长兵的技巧,在李蔓狂身上打破门户框架的限制,超越份量长度等器物所限,以务实简鍊之姿,重新定义了「人刀合一」。这部分的变化极可能是来自赤目刀侯的影响。

  殷横野在彻底掌握圣源之力前,极小心地使用三五异能。若连最简单的分光化影都无法随心所欲,凝功锁脉、阴谷含神等也就更不消说了。

  李蔓狂的武技,加上佛血邪能的持续侵蚀,让眼前的情势变得极其严苛。老人不确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在邪力彻底摧毁圣源之力前,必须让李蔓狂重新回到那件衣服里,无论是死是活。

  身在半空而刀尖已至,殷横野起心动念间,「阴谷含神」易改内外五行,化飞坠之势为横移,只被斩马剑黏飞几绺灰白鬓丝:「凝功锁脉」一出,挥刀斩落的李蔓狂于焉顿住,从半空中跃下的速度变得极慢,尘沙、枯叶、一分为二的空气……俱都凝结不动,看起来既滑稽又诡异。

  比起李蔓狂,挂在树梢的九曜皇衣更远,殷横野决定冒着邪力遽增的危险,先解决这枚行走的人型天佛血,谁知动念之际,非但「分光化影」使之不出,困住李蔓狂的锁限亦突然消解,李蔓狂落地一踉跄,身子未稳,斩马剑已旋扫而至,藉此一拧之力恢复平衡——长兵极重的致命缺点,反被他利用成为杀着。

  殷横野应变快绝,迳以长剑接下斩马刀,儒门《御风凌剑》连绵而出,以快打慢、以繁制简,如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令令然乎若风兮,边打边退,顷刻换过十余招,斗得势均力敌,彷彿重现当年与「啸开岩壑」李霿淞之战。

  三五异能失效的瞬间,殷横野彷彿感觉有什么被打开了似的,那是直接侵入脑海的奇异波动,却听不见声响。他只在当日沉沙谷外的追击战里,从秋霜色的「破野之弦」上感受过。

  肉体所承受的痛苦使他越来越难思考。但无疑是有人开启了阵法,应是咫尺千里、缩地成寸一类,送来秋霜色的弦外玄震——不说聂雨色亲镇幽邸,连九曜皇衣都出现在此,风云峡是铁了心与耿小子同进退了,秋霜色躲在什么地方使小手段也是理所当然。

  危机骤临,又将这场比斗推回纯粹的刀剑对决。

  殷横野身处劣势,只能一味抢快,连换《天行四式》、《知止剑法》等上乘儒剑,绕着斩马剑游斗;李蔓狂并未死守大门,以上方斩马剑的惊人身量,竟也被拿来抢攻,显然他清楚邪能的威力,吃定殷横野纵使抢了出去,一时半刻也脱不出影响范围,但背向斩马剑的代价他却承受不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打破既有成法框架,务实利用每分优势,此即为李蔓狂之所以难敌处。

  但,他到底在急什么?若换了是殷横野身负邪能,怕是连打都不用打,只消堵死大门,用上最最赖皮的防守之势,拖也能拖死对手,毋须冒险流血。

  除非,李蔓狂等不起。

  「……小耿!」胡彦之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无法区分疼痛是来自幻想,抑或浑身肌肉真的萎缩至此,从齿缝里拼命挤出嘶嚎:「不……不能了……伤……」便紧闭唇齿,若非如此,只怕要失控惨叫起来。

  痛醒的雪艳青和萧谏纸再度昏迷过去,已数不清是第几轮,没有人有余裕能察看,连见三秋都不再发出声响。

  再这样下去,伤者必死无疑。没有人能挺过这样的折腾。

  「多……多少……」耿照苦苦支撑着,勉力吐出两个字。

  「六……十二……」聂雨色哑声回应。「暂……暂停……继……续……」意思是暂停一会儿,说不定能再继续。对子狗也是人,被这种鬼玩意照下去,便是三才五峰绝顶高人,一样是死路一条。

  一百本就是推算里的极限值,是假设在内外完好、兼由骊珠盾挡去小部分邪力的情况下,普通人能承受的程度。这会儿连耿照自己都说不上「内外完好」,殷横野也一样。

  年轻的盟主忍受着超越己方所有人的痛苦,做出了决断。

  「撤……!」他运起元功叫喊,兽咆般的吼声震地而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撤————!」

  李蔓狂和殷横野几乎是同时听见,殷横野一怔,忽明白李蔓狂抢的是什么;精赤上身的白发刀者却连一瞬也没放过,彷彿盟友喊的不是自己,捕捉殷横野出神的刹那间,一把磕飞长剑,四刀翩联,于他两侧腰腿各抹一记,第五刀更笔直地刺进了胸膛!

  殷横野握住刀尖,身蜷如虾,几被斩马剑挑飞。李蔓狂顺势一送,人刀倏分,斩马剑带着殷横野射向院墙,他则藉反弹之力扑向树梢,泼喇喇迴风一扯,重新穿上皇衣。

  九曜皇衣的抵御之能并非取决包覆性。只消披着,哪怕敞开襟扣,周身便彷彿吹起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隐形泡泡,将内外隔绝开来。

  「这玩意以前管叫『水行衣』。」交付皇衣之时,韩雪色向耿照解释:

  「九曜皇衣这么骚气的名儿是后来才取的。顾名思义,你能穿着这件斗蓬潜入水里,周围会真有什么东西把你包起来,只是看不见而已。穿着它,能在水底跳着行走,感觉非常特别。」显然奇宫之主是亲身体验过。

  说话时旁边聂雨色直翻白眼,啧啧有声,甚是不耐。耿照转念即悟:奇宫肯定有条「只限宫主能穿」的规定,严禁门人踰矩。忒好玩的物事老子没份,还得听你说有多好玩,想来也颇难为他。至于外人能穿否,当初制定宫规者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故无明文禁止。

  「皇衣刀枪不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韩雪色无视聂二的消极抗议,怡然道:

  「那圈看不见的护罩能抵御金铁死物,不管穿着、披着,或拎在手里,都能管用,但不害有生。穿着它你能同别人击掌欢呼,能摸小猫小狗,骑马赶路,不用怕他们被远远弹开。」耿照忍笑听完,连同皇衣,敦请风篁如实转给李蔓狂。

  邪力一断,三进内众人齐齐瘫倒,血汗俱下。耿照感觉血蛁精元立时又恢复了作用,腹背伤口又麻又痒又疼,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疗当中,珂雪亦重现晶芒。血蛁精元并非是一视同仁地疗癒全身伤口,耿照腹部的刀伤足堪致命,蛁元便自行集中抢救,恍若有生;而其他在抵御邪力时重又爆开的大小金创,如心口、腰腿、臂上等处,只有出血略见和缓,并没有收口癒合的迹象。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世上一切之物皆有其极限,蛁元自不例外,能分轻重缓急已属难得,亦暗合天地循环、损则有孚的大道。耿照于此无求,将刀轻轻搁在萧老台丞胸口,潜运碧火功与骊珠奇力,二者同与珂雪产生共鸣,柔煦光华增亮数倍,片刻萧谏纸竟轻咳两声,骤尔甦醒。

  胤野对珂雪瞭解至深,从未见过宝刀的神效能被催谷至此,以萧谏纸的伤势,便能醒转也该是迴光返照,却被硬吊了一缕残命回来,还能再支撑一阵,不禁对少年脐间的异华留上了心,若有所思。

  萧谏纸神识恢复,只看一眼就明白耿照在干什么,一推锋刃,低道:「别尽干些没用的。先恢复你自己,得有个能站能走的人,了结……此事。」皱纸般的枯掌在刃上按出鲜血。耿照知他心硬如铁,不敢违拗,见刀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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