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一起走。
他在遼原悉聽風的嘆息。
12月15日,我在東京降下初雪的早晨驚醒,愣神地望著外頭,純白的雪地裡沒有戰場的硝火、破敗的箭矢、刀槍,也沒有刺目的赭色,可惜這還不夠證明我身處現實,唯有隨時備好在身邊的藥片才毋庸置疑。
赤腳踩在微涼的大理石磁磚,怕冷體質的我仍舊討厭保暖襪或是絨毛拖鞋的觸感,以及我不想多談的,那模樣看上去真的相當蠢。
客廳另一端銜接中島式廚房,文化石砌成的牆面,以我行走的路線無限延伸出規矩的長形相交垂線,像是在標量我這個人的一點一滴,我順手按下液晶面板的電源,來到冰箱前取出玻璃壺,裡頭的檸檬與其他庫存是夏末保留下的最後一份暖洋金黃。
過去,最靠邊的拉式長架上只會有罐裝啤酒、烈酒、原味薯片,和暫時吃不完、收拾整齊後的外食。
由此可以看出,我過分簡約的單人生活。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如今,長架依然是酒櫃般的用處,但冷藏區的層架分門別類的被塞滿,有冷凍食品,也有簡便的飯菜或下酒菜,隨時熱一下就是一頓。
倒出的檸檬水瞬間讓玻璃杯周圍具現了冰冷的白霧,不過在空調得宜的室內,相信我,你還是會渴望這溫度的涼水。
起先來到東京看屋時就已經肯定了這裡完善的隔音設備,現在充盈耳邊的吵嚷反而正是自家的電視牆,但也唯有每天早晨的刻意動作,我才會更加確認自己還跟著全人類一同踩在踏實的土地上。
由於開始降雪,我稍微俯身略過陽台雨遮,外頭的天空灰的像是老舊抱枕裡流洩的髒亂棉絮,與塵埃灰燼勾纏在一起,光用肉眼看就令人窒息。
我想起10年前我如何決定定居在此且年紀輕輕就計劃性的成功購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野望,只是為了掩飾自己害怕距離。
嘈雜的新聞台下方的跑馬顯示,今天是10年來第二早的初雪。我記得最早的初雪,是我和艾倫一起來看新居的那天。
我們和一般情侶沒什麼不同,多年過去,早已沒在特地慶祝生日這回事,當然並不是指漸行漸遠,而是他是個非常沉穩的孩子。
艾倫壓根不擔心,原因來自他有一位特別的情人,我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在世為人,他知道這點,也從沒質疑過我對他忠貞無悔的情感依賴。
相對,反倒是我對於艾倫超齡的體諒與包容始終抱持著隱性的畏懼。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您生日那天有空了嗎?"
"25號目前也還沒定案,要一路耗到月底才會結束。"
"嗯,如果可以改跨年那天去吃飯吧!讓他們最近好瘋一家餐廳,搞的我都想去了。"
"好,那時的話沒問題,一起去。"發送後我加了一個艾倫幫我購入的貼圖,從第一次隨意地點了一個友善的語尾,艾倫立刻回傳了支支吾吾,什麼我好可愛之類的話語,隨後發送了組貼圖禮物包給我,自那之後我時不時就會用這附有日常用語的浣熊。
我們之間無話不談,他是多麼乖巧的伴侶,但就出於人性本賤,我總會認為,他沒像一般年齡層的孩子那般依賴、那般索求,可能是我根本不具有之於他的重要性。
他的年紀還小,還沒摸索清楚愛情的全容。我是如何奢望的,未來就有多難堪。
今年又是一樣的,做了讓情人乾等的惡劣行為。
我知道我在試探,我習於一種愛情裡的輪迴遊戲,明知結局只有銷蝕與傷害,卻無法止步,只為消弭那得來不易後衍生的猜忌。但只是徒增大人的複雜與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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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天晚間七點,在接聽了艾倫與朋友們提前聚餐的通話後,那些雜亂參差的畫面又洶涌擠進我的腦子裡,你可以想像,一個平庸人瞬間患了超憶症(Hyperthymesia)的情景,爆炸的訊息量讓我頭痛欲裂,大致上就是我的症狀。
一個踉蹌失衡,我不小心掃下整個檯面的檔案夾,面對那些痛苦不已的記憶,我只能狼狽地撐起身子拿取放置抽屜裡的用藥壓制。
處事循規蹈矩的我,堅信自己那些被醫生診斷為創傷引發的焦慮加上臆想並非虛幻。
問起我是如何當作實際發生過的事深信不疑,不是什麼天啟感召,孩提時代意識到並非夢境的延續時,對清醒之後的現實生活部分帶來了很多的困擾。
深夜的痛苦嘶啞、夜不能寐的提心吊膽,諸如此類,長大之後雖然能夠分辨了,但免不了它晉升為心理障礙。
直到接納了由迸裂的手腕延伸出去的血管另一端聯繫著似是救贖、等著我去確認的蜃樓浮生,我才體認到這不是疾患,而是自己的一份秘密。
我在辦公室裡大概折騰了半小時,好在近幾日下屬排長假休息或是回老家、該走的都走了,這部門只剩我,沒人會來打擾,也所幸不會有人看見。
當你知道那一切不是病,你曾經經歷過失去摯愛的撕心裂肺,也就再也無法平淡去面對時間的流逝,畢竟,你不會知道何時會再度失去他。不管是以什麼形式。
24號晚上,從11點起我就陸續抬眼望向指針,直到三針交疊的那一秒,伴隨那些還未處理完的檔案對自己說了聲"生日快樂"。
大約間隔了半秒,手機即時的震動,在響第二回之前被我接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生日快樂!我最愛的利威爾先生,期待跨年見面!我好想您。"接連的兩個貼圖,一個哭臉,一個愛心。
我記得相當清楚而非閃逝的片段,他在我的懷中殞落,世界頓時一片晦暗,我早已和他一起葬在無名的戰場,本該是讚頌他的凱歌,我則在世人面前開始戴起和他如一的淺笑做為假面具,遮蔽那比哭還難看的孤寂。
"我也好想你,真想快點見到你。"已經騰在刪除鍵上方的指頭鬼迷心竅的無視大腦指令按了發送,本自覺恣意妄為的任性話語也覆水難收。
趕緊補了段"快點睡。"倉皇逃避,繼續懊惱著本能之中的劣根性,到底是執拗還是宿命?
就是不肯放過這孩子。或是其實不想放過自己,逼迫自己去接近明明可以忽視的一切,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平凡無奇渡過來日、餘生。
只可惜意識從小就從內部分崩離兮,其實不曾拿定過主意,而是等回過神,自己已經沈浸在艾倫的生命裡了。
手機意外的又震動一次,是一句同樣簡短的敷衍,這是他的習慣,每當我囑咐他的作息,他就會以這種方式報復我的嘮叨。
每年這時候正是學期排山倒海的課業,他還是個尚處關鍵時期的孩子,明年就是驗證偏差值的時候,而如此全神貫注的生活卻意外多了我的存在。因為特權,所以可以待在這年紀的他身旁。
我不是,那麼值得你愛的人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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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幕頂端忽然間發出警示,提醒使用過度的容量,我將可以剔除的繁瑣全數銷毀,與艾倫的對話記錄則無差別全數拷貝一份上傳雲端,從這一年年初開始的照片也整理備份,儘管騰出的空間照我這樣的使用方式一定撐不久,仍舊堅持把和艾倫的照片盡量留在相簿裡,好隨時點開來對著他的模樣會心一笑。
各時期的畢業照各留了一張,從他好友那搜刮來的不計其數,尤其他的青梅竹馬,如一的難纏,耗了我特別久的時間拉攏。
冗贅的授課方式使他打瞌睡、偶爾的分神或是聊天後的懼怕點名、以及翻牆之後的點滴,全是他不在我身邊時的,我偷偷參與他生活的足跡。
所有人都不記得,只有我。
只有我尤為執著於這些時光,就算是我的同僚、老友,到這把年紀了我也無法說服自己肯定--他們不會在下一秒一個個消失在我眼前。
好像也還不錯,由我一個人來擔負的確符合我前世的英雄形象。
即便我現在,不是一個你值得傾心、抱著風險接近的存在。
這樣的念頭不時、反覆浮上腦海。
時間很快便推移至25號當天,艾倫說校園有舉辦耶誕演唱會,人聲鼎沸正熱鬧著,通話在幾乎淹沒他嗓音的狀態下結束,但,這天下班的街景使我感知到的並非節日的溫馨、祥和,而是充斥著紛擾與越漸鮮明的動亂。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平時在熟悉不過的路途變得曲折,幾台呼嘯而過的警車之後我才意識到周遭的不安定,消防車刺耳的警報大作,幾條街遠的地方紅光漫天,由那方向四散奔走撤離的人群尖叫、逃竄。
視野快速的移轉,為了跟上我最先接收到的資訊,同時失衡的心律開始支配我的感官,我清楚多的是群眾恐慌的情緒傳染,但一些無法以現今科學解釋的畫面再度涌現。
遠處傾倒的燈飾、光雕在我眼裡不是被焰火焚毀,而是由高過建物的巨大怪物碾斷。
又來了…我開始分不清是眼前正在發生還是摻雜了過往來瞎攪和。
都過去了、利威爾,都過去了,眼前的都只是記憶中的一部分。我不斷在內心覆詠,可當我重新邁步,腳尖卻已朝向了警方極力控制的區域。
別去,那不是你可以插手的。
越是這麼想,身體卻違心的,甚至心神開始分歧。我習慣了,前世習慣了他人加諸的背負,甚至到了無法放手的地步;我習慣了,這種現實無法控制記憶的時候。一直配戴在身上的小型銳物為的就是預防此類情形發生。
內心掙扎拉鋸,我捂起眼眸設法阻斷部分知覺,接著將手伸進口袋裡利落一滑,總算奪回了雙腳的控制權。
我拔腿狂奔,使勁跑離了那地方,跑了不知多久,直到被寒冬的冷空氣浸泡,氣管開始連呼吸都生疼,我才緩下腳步。
我蹲在一家服飾店的屋檐暫時躲避恐懼感的侵襲,氣溫還沒驟降到東京往日的冰點,但看見天空不斷紛飛下的細碎粒子,腦海閃爍過那些我不願正視的哀戚後,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淌滿血還濕潤的手掌摸進口袋試圖撈找手機,卻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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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艾倫…」欲要撥通那不需翻找,一直都設置在優先聯絡的號碼,卻顫慄的連手機都掉進雪地裡。
我伸手想撿起,卻發現眼前的景象又跟那些片段重疊,落在地上閃亮的不是螢幕而是斷了刀身的金屬握柄,本是西裝的袖口是一截皮革布料。
心頭一驚,我倒抽一口氣跌坐在軟綿的雪上,但隨即而來的便是那過激的呼吸頻率,喉嚨像是被人生生繫上了結,吸不到空氣的錯覺使我刨著脖頸,掐抓出一道道紅痕。
來往間熙攘的人群發現了我的不對勁,我感覺到有人靠近到身邊,神智不清的我一開始作勢想揮開,不過身體也無法允許我這麼做。我大概是癱在別人的前胸,有人將紙袋之類的東西按在我的口鼻,過了段時間,我才緩過氣。
「先生…先生、你還好吧?」
我幸運的碰到幾名友善、機警的年輕人,他們詢問我需不需要去醫院,我婉拒了,這種情況不是硬撐,是真正的,已是家常便飯,況且主治醫生說過這不會死人。只是,需要調節。
他們幫我拾起遺留在地的物品,勘照一會確認了我不是為了敷衍他們,才放心的離去。
我由衷感謝這意外的插曲阻斷我連日的慌亂,在逐漸沉寂的街道走上了一段時間後,我撥通了艾倫的電話號碼。
「您在哪?」
「我在…」我在…什麼人都沒有的地方。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我假想著艾倫永遠如此溫和的輕聲,即使電話那頭是空洞的機械音。
只想著,現在就想要見到艾倫。
街景不斷在變換,百貨公司的玻璃櫥窗此刻變的冷清,上頭的面板不斷更換著男模的側臉,我想起孩子抱著我、將頭貼在我心口時的安適模樣。
我不自覺的將手輕觸上冰冷的帷幕,感受由掌心傳來的清晰刺骨,多想你現在就在我懷裡,或是能夠馬上去到你身邊。
我上了夜間巴士,本想就這樣一路度過這寂寞的季節。
聖誕,聖靈降誕之日。
我不止一次的思考過一個人誕生於世的理由,以及自己為何偏在這神聖的日子降生,我不認為來世我就能彌補什麼,窗外的細雪飄忽,一點一點附著於行駛中的玻璃,看見寒冬的結晶如神經的脈絡延展開,千年前的思緒也跟著成千上萬的細胞穿刺神經。
今生不比前世來的輕鬆,相反,可能要比有所依仗的去奮戰來的痛苦。
夜車還未到達終點,途中我就認出了熟悉的地標,為了付錢才發現連公事包都忘在公司,慶幸身上僅存的一點零頭,一切都相當剛好,不多不少,讓我一路來到孩子的住處。
心之所向,身之所往,連世界都會為你指引出一條路,指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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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蹣跚撐到大廈,對於時常來訪的熟面孔,經過管衛後自行搭上樓。剛出電梯,還沒得摁到門鈴電子鎖就開了,也顯示出系統住宅的好處。而我瞥見,原先面露欣喜來迎接的人,在與我短短幾秒的四目相接瞬即失色。
他向我衝過來,沒多說什麼話,急忙地撣掉我肩上的雪,順過我微微濕涼的髮絲。
也許,我的臉色真的相當不好。
--吻我。
我的內心如此吶喊。
而他,穿越川流不息的所有,如期的安撫著比他年長、而懦弱的我。
額頭相抵相磨,他不重的咬著我的下唇嘀咕了聲好冰。
「咳咳。」卡露拉站在門邊看到這一幕想必依然會尷尬,但她隨即表露同是對於兒子的傷腦筋模樣「被鄰居看到可不太好,先進屋吧。」
「才不會,他們出去慶祝了啦。」艾倫拉著我的手,半是拖行我僵直的軀體。
「那麼晚了,身子都涼透了!快進來坐,真是的艾倫怎還勞煩你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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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有的事,是我很想見他。」
艾倫是耶格爾夫婦倆最寶貝的小兒子。
對於他們的感謝,是用一輩子也還不完,在我見到10歲的艾倫那年。
剎那間,所有設想過的迴避被我拋諸腦後,對於保有前世記憶的我該給他全新的發展空間,然而現實是我恬不知恥的衝上前和驚魂未定的父母強求了親臨宅邸的約定,登門拜訪的那日,我伏地下跪用了最敬重的姿態簡潔闡述了我需要艾倫這孩子的理由。懵懂的綠眸子裡多的是怯生的驚恐,顯而易見的,過去的一切他沒有半點印象。
剛開始,別提一個陌生人的荒誕理由,更不論年紀,還同為男性,他們高度警覺卻從未有過驅離的打算,也接納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