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做了一场大梦。梦中皆是多年不曾记起的过往……
谢衣住进山中寺院之时,不过十四五岁年纪。
他幼失怙恃,乃是由一位族叔收养,照顾长大。这位族叔年过半百,并无妻子,虽非近亲,待他确是有如亲生孩儿一般,关怀备至。可惜,这位长辈这年也在行商途中遭遇了不测。如此一来,族中未免生出许多指点议论,只道此子命里带煞、刑克亲人,实乃不祥。这等无稽之谈,被一干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开之后,说得更是不堪,仿佛只要与他有半点牵连,便非要倒大霉不可。自此,谢衣的日子再也没了往昔的安宁。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谢衣年岁尚轻,却是智慧过人,心中主意拿得极稳。他明知亡故的族叔半生经营,所聚家产甚丰,身后又无嫡亲子女,顶会遭人觊觎,而自己孤身一人,势难防备,迟早落入旁人的暗算。是以料理完那位长辈身后之事,他便将家财一一变卖,搬离了故里。又在数十里外的山中寻了处小庙,施舍了些钱财,借居其中读书,倒是清净无比。
这一日,久阴放晴,雨霁天青,昭阳初升,山岭之中云雾缥缈,宛似轻纱,映着丹霞日色,端得美不胜收。谢衣闲着无事,便在附近山岭之中闲游,单间雨后青山如洗,松竹满眼浓翠,贪看景致,不知不觉便走得深了,眼前空山寂寂,微闻鸟语,却是不见人踪,更不复得来时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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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在此地住得有些日子,知道这林子并非极深,常有樵子猎户经过。何况若真是至晚未归,借宿的寺中,必也有人出来寻觅,因此心中倒也不并如何惶急。只是正值盛夏,天气炎热,烈日当头,他走得久了,不免口渴难耐,又走一阵,听到前头隐隐有淙淙水声,不由加快脚步,寻声奔去。
绕过一片树丛,眼前现出一条清可见底的溪流。谢衣大喜过望,不禁扑上前去饱饮了一番溪水。他心道:“水源附近,可遇到人也未可知。”稍息休整口,索性循着溪水,往上游一路缓缓行去。不久,水声渐大,转过山峰,竟然是一条匹练似的瀑布从山峰之间倒悬而下汇入溪流,日光之下,抛珠溅玉,飞瀑流虹,景致煞是动人。
谢衣站在当地看得入神,对周围的怪异动静一时竟全然未察,忽然一阵腥臭之气扑鼻而至,头脑一阵发闷,脚步竟有些站立不稳。就在此时,黑乎乎的一团事物忽然夹带劲风当胸袭来,谢衣毫无防备,登时被撞个正着,一跤摔倒,在地上滚出几丈,方才停住。这一摔力气极大,谢衣只觉天旋地转,喉头微甜,几欲吐出血来,勉强瞥了一眼那撞在胸口被他抱住滚出数圈之物,竟然是一只体型硕大的黑色猫儿。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谢衣仍是如坠五里云雾的当儿,那猫儿已极为敏捷地一骨碌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喵嗷”一声,化成一道黑影,纵身扑了出去。他顺着那猫儿扑出的方向一望,顿时大惊失色。原来一条碗口粗细、通体漆黑的巨蛇,盘在一株大树之上,正向他方才所立之处,垂下半身,伸着血红分叉的舌头“嘶嘶”作响,似乎正欲择人而噬。最为可怖的是,那蛇口开合之间,隐隐显吐出一股紫黑雾气,如有实质一般,聚而不散,显得怪异非常,想来定是其毒无比。
谢衣心道:“若非黑猫那一扑,只怕此刻我早被巨蛇一口咬中,当了一名糊涂鬼。”一念及此,顿时便吓出了一身冷汗。晃眼之间,那猫儿早与那巨蛇斗到了一处,此起彼落,令人眼花缭乱。那巨蛇身在半空,身子进退当真快如闪电,黑猫敏捷之上虽不落下风,但毕竟输了地利,每回进击必得纵跃而起,一来二去未免失了先机,看来仿佛左支右绌,险象环生。谢衣方才嗅了巨蛇身上腥臭气息,一时四肢虚软,头晕目眩,别说上前助阵,爬起身来亦敢吃力,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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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猫儿跳起一击未中,巨蛇不待它落地,张开巨口迎头猛扑,似乎已然闪避不及,谢衣不由“啊”的惊呼出声。千钧一发之际,那猫儿忽在半空拧腰探爪,风行电掣一般挠中了巨蛇一边眼珠。
巨蛇盲了一边眼珠,巨疼难当,扭曲几下,蓦地然从树上飞蹿而出,缠上了猫身。黑猫应变奇速,立时一爪叉住蛇颈,将那三角蛇头按进了土里,毒牙虽然难以咬落,长可逾丈的蛇身仍是将它紧紧缠住。一蛇一猫滚到一处,黑猫长毛贲张,利爪连抓,将巨蛇碗口粗细的身子挠得鲜血四溅,可惜伤不到七寸之处,一时也难置对方于死地,反是巨蛇吃疼之下越绞越紧,将它浑身骨骼勒得格格作响,终于渐渐衰弱,口鼻溢出血来。
眼看救命恩人几乎性命难保,谢衣只觉一颗心突突乱跳,几乎要从腔子中跃出一般,也不知忽然从哪里生出一股大力,猛地爬将起来,冲到溪边捡了一块大石,扑上前去照准蛇头发疯似的一通猛砸,直到把那巨蛇头颅砸得稀烂,再不能动弹分毫,方才丢开石块,七手八脚扒开蛇尸,将大猫拖了出来。伸手一探,觉出一息尚存,他不禁长出了一口气,松懈下来,方才感到全身酸软,“噗通”一声委顿于地,似乎再也提不起半分气力。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饶是如此,谢衣却绝不肯放任那黑猫不管,勉强查看了它身上伤势,只见猫眼闭合,胸腹雪白皮毛一片鲜血淋漓,一时也辨不出是谁的血,心中顿时冷了半截,再仔细一看,竟暗暗吃了一惊,方才情急之下未曾留意,原来眼前黑猫赫然竟生了三条长尾。
物之反常者为妖,谢衣自也是心知肚明。原本一猫之力竟能和那异蛇相斗甚久,他已隐隐觉出非同寻常,此刻见了异状,心中倒也不感惊怕,只是暗暗打定主意:“不论它是异兽或是妖类,救我性命乃是千真万确。眼下我岂能做那忘恩负义之徒,弃之不顾?”当下脱了外衣,抱起黑猫裹了一裹,便一路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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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心中惶急,但也不敢在林中乱闯,沿着溪水一路向下游奔了一阵,幸好遇到一名进山砍柴的樵夫,将他带了出去。待回到寄居的寺院时天已向晚,寺中僧人见他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猫儿奔了进来,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神色狼狈不堪,不免极是差异。谢衣将经过择要说了,不过对大猫身上异状却是全然略过不提,为防他人发现实情不能容它,也不敢请人帮忙疗伤,只得暂时将它安置在自己房中。
稍后,谢衣以温水洗去黑猫身上血迹,才发现它并无外伤,只是一路或许颠簸触动了伤势,中间又呕出几回血来。他不由大急,一念电闪而过,忽地省起昔日胡乱翻看过的闲书之中一记止血之方,忙去向寺院中略同岐黄之术的老僧讨来一味三七,嚼碎之后,强用米汤灌那猫儿吞了下去。
也不知方子是否真有效验,服下之后,黑猫果真不再吐血,不过仍是连眼皮也不曾抬过一下。谢衣不免忧心如焚,夜深睡下之时,又恐它夜半出了甚么意外无人照拂,索性便将它置于榻上。只是吹熄灯火,越发觉得黑猫气息奄奄,似乎随着都会断绝一般。谢衣躺在一旁,又如何能睡得安稳?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凭他如何性情坚忍,终究不过是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年,想他自幼孤苦伶仃,关怀体惜过他的亲人皆因不幸辞世,又不曾有甚么真心相待的朋友。那黑猫虽是异类,与他萍水相逢,危急关头却救了他性命。一人一猫共同死里逃生,相处不过半日,他内心深处已将对方当成了一位患难之交,不知不觉生出一股温暖亲近之感,一想到它可能要在漫漫长夜之中无声死去,心里不免极是难过,伸手抱住黑猫,轻声说道:“猫兄,你这般神通广大,可别这么轻易死去。否则谢某……”话说到一半,竟是情难自已,滴下了两行泪来。一时间黑猫似有所感,居然真用毛绒绒的长尾在他臂弯轻轻甩动了两下。谢衣深信它颇通灵性,必然听懂了自己言语故而有所回应,心中一宽,浑身的倦意顿时涌了上来,过不多时,便眼皮一垂,沉入梦乡。
这一晚,谢衣身上疲累已极,但心中有所牵挂,总也睡不安稳,次日天色微明,便已醒转,睁眼只见那只黑猫正安静伏在一旁,眯着一双金色的眼睛盯住了他看。他大喜过望,伸出手去想抚摸一番,未料猫将脑袋一偏,恰好闪了开去,再回过头来,脸上神色竟似有些不屑。谢衣一怔之后,不禁哑然失笑道:“是谢某一时欢喜极忘形,望猫兄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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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猫看起来伤得不清,初时颇为虚弱,一日之中倒有半数时候蜷在帐中呼呼大睡。后日渐渐恢复,清醒之时,也是意外的安静,除了拉长身体伸伸懒腰,便是偶尔在房中桌椅之间极轻巧纵跃。既无离去之意,对屋子主人也是爱理不理,若有外人来访,更是躲得全然见不着踪影。
谢衣原本担心这“仪表非凡”的黑猫被人发现,将会惹出事端,眼见如此反而松了一口气,对于它那副冷漠高傲的脾气,非但毫不介意,反而觉得甚为有趣,时常想要抚摸亲近。可惜那猫儿极通灵性,总是看出他的心思,先一步躲了开去。虽说如此,一人一猫这般日日相对、同寝同食地过了数月,彼此之间自是多了几层亲密。
这一日,谢衣睡到中夜,忽觉有人伸手相推,恍惚睁眼一瞥,竟然是一名陌生的黑衣男子。他一惊而醒,待要出声,口唇已被那人牢牢按住。他不明底细,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睁着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借着映入室内的月光打量起来人。那人原是个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宽袍大袖,剑眉入鬓,目如朗星,自有一股雍容气度,只是眉梢微微分叉,未免教他面相多添了几分凌厉。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谢衣不由在心中暗自嘀咕:“半夜私闯别人居所,来人多半不是善类。这般相貌堂堂,却当了个鸡鸣狗盗之徒,着实可惜。然而山寺之中又有何物得盗了?莫不是迷失了道路误入此间?”转念又想:“若是夜半行窃,哪有故意惊醒主人的道理?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些甚么……”正在胡思乱想,忽听那黑衣男子道:“别出声。有件事,本座终须教你知道。”说着伸出二指在他眉心一点。谢衣眼前陡然金光闪耀,一阵天旋地转,蓦地里冷风拂面,睁眼时置身之地竟从自己居所换成了一处屋顶,大惊之下张口欲呼,但被那人在身上下了禁制,不仅半点发不出声音,便连身躯也是动弹不得,只觉那黑衣男子按着他肩膀,在耳边压低了语声,冷然道:“下面一切,你可看仔细了。”
谢衣心里清楚,黑衣男子必是向他用了法术,能有如此能为,绝非普通强人,听他语带胁迫之意,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我当真闭上眼不肯看,你真能拿出甚么神通相强吗?”他心中虽有不满,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意欲何为,看他揭开几片屋瓦,果真依言望了进去。一看之下,不禁有些愕然,屋中之人原是庙里的监院与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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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在庙中住得久了,自是晓得首座乃掌管修行,寺院禅堂之首,是方丈以下最有权威之人。监院虽不如首座地位尊崇,但也是身为执事之首,总管全寺大小事务。如此深夜,两个大和尚聚在一处似乎有些争论,均是神情不善,想必是在商议极为重要之事。谢衣不由得好奇心起,想听两人争些甚么。
只听那监院和尚大声说道:“那姓谢的施主分明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