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从梦中惊醒。
梦里他穿越了几千万年的光阴,从星河下辽旷的平原跋涉过荒芜的岁月,已经逝去的阴寒刺痛他的眼睛和骨髓——他一个人站在冰川之上,极光的绚烂光芒自多少光年之外映照在灵魂最深的地方;他赤着脚默默走在烈日下的沙海中央,滚烫的沙子灼伤皮肤,蒸腾的热度灼伤口腔和心脏。他睁着眼睛看着每一个昼夜交替,它们恍恍惚惚,在斯芬克斯嘲弄的视线里变得怎么都看不清楚,而那些日升月落又如此清晰,银河里每一个光点都却是还烙在虹膜上的残像,这颗星和那颗星之间昭示着某种不可言的秘密。
他仰躺在床上,眼睛愣愣地瞪着天花板,意识和身体还有一半挣扎在光怪陆离的梦里。艾伦急促地自空气中汲取了两口氧气,好让自己从流淌在全身的麻痹感里彻底清醒过来。他的眼前仍旧隐隐发黑,一只手的手指有些发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让自己能够彻底平静下来。
他翻了个身,伸出一只手去摸索放在枕边的手机,按亮的一瞬间惨白的光从屏幕彼端的另一个世界里亮起来,在他鼻梁的一侧和眉骨下方打下浓重的阴影,黑与白泾渭分明。
6.19,03:37。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他长出了一口气又平躺回去,抬起手臂撩起刘海,小臂直接抵在前额上,两块皮肤亲亲热热地挤挨在一起,夹在中央的一层薄汗传递着只有自己身体才懂的东西。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还是有些发颤,连带着打在他脸上的光也跟着像病人般痉挛不已。艾伦出了好一会儿神,单手在手机上一下一下地戳了好久才重新把它塞回枕头下面。他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儿裹起来,侧过身去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丁点儿光线重新湮灭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而那黑暗里面没有窥探的眼镜和潜伏的暗礁,一切都十分平静,看起来那样好。
God's in his heaven --- All's right with the world.
他的呼吸很快变得平和又均匀,意识在纯粹的夜色里深深地坠入无人抵达的海沟。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抱歉——韩、韩吉小姐?”艾伦慌慌张张地撞进门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韩吉正站在桌前翻着让的报告,而让正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子后面冲他挤眉弄眼。他一时间有点摸不清头脑。居然不是利威尔,这让他做好的一切准备到头来都是白费,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是要松一口气还是失望,他乱糟糟的大脑理不清眼前的状况,更理不清自己的状况。
“啊——”韩吉很夸张地叫了一声,把手上的报告翻了一页,“你居然还有闲情先跑到这里——你再不过去利威尔可就要来杀人了,我可不想被你连累遭殃——话说回来,你昨晚去干什么了”她冲艾伦眨了眨眼睛,“半夜利威尔打电话到我这里说要找人——听说你还有胆子扣了利威尔的电话,短信都不回一个?”
救命我不知道——艾伦在心里叫苦不迭,脸上仍陪着笑匆匆冲韩吉点了点头:“抱歉,回头再聊——”他把尾音留在空气里姑且做个简短的道别,转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
他忍着头疼冲进电梯,颤抖的手指差点按错了楼层。他头晕脑胀地扶住电梯门,绞尽脑汁思索着怎么都不肯到他脑海里来的对策。他闭上眼睛,利威尔,利威尔,利威尔,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名字,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呼吸。他在期待里莫名生出一点畏惧,这样的感情也并不妥帖,各种情绪似乎都有那么一点儿,像打翻的调色板,黏黏糊糊的一团整个儿堵在心里面。他的心脏拼命跳动,简直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甚至都要搞不懂要踏进利威尔的办公室时应当先迈出哪只脚。他把手放在门上踌躇了好一会儿,然而真的打开门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准备好。
听到他的脚步声,半倚在沙发上的男人偏过头来,向后伸展开的肩臂线条优美流畅,撇过来的眼角余光似乎比白炽灯的光线还要炽烈。艾伦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那样赤裸裸的视线灼伤,就像是患上无法治愈的眼疾,他整个视野里只剩下那个淡漠的侧影,利威尔的眼神带着切实的重量砸在他的脸上。他觉得眩晕、头痛,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剧烈的不适感甚至比刚刚醒来的时候更严重。
艾伦强作镇定,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想要说话时才发现喉咙干涩,明明前一刻还与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问好攀谈,下一秒他就变成了在沙漠里走了一天一夜、正渴求着清水滋润的旅人,然而他迎来的不是水源,而是被什么人硬生生塞了一把沙子在嗓子里面,又痒又涩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张开口只感受到嗓子里淡淡的血腥气。
他最终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无论有过多少次预演,相遇的剧本翻开来的时候却总是怯场,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他只能听凭利威尔的吩咐,他冲他勾勾手指他就会乖乖地走过去,尽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空气上。利威尔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拖进怀里,接吻的时候艾伦眼角的余光撇过桌上那叠资料,角落上有两个小小的名字,它们规规矩矩地站在空白的角落里,却亲亲密密地肩并肩挨在一起——他蓦地想起很多人、很多场景、很多画面——磷火和星星一起闪烁的夜晚,花瓣上的血渍被雨水冲淡,死掉的斑羚翻着空洞洞的腹腔,女孩坐在窗前,手指走过书页中开出的鲜花上面,转身都困难的小铺子里的货架上满满当当,唱片架的上面是牛奶和糖果——每一个里面似乎都有他们,而切实看去,他们两个又从未同时出现在任何一个里面。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利威尔——先生。”
他们分开来,鼻尖几乎碰在一起,他们在这样近的距离里相望。艾伦湿润的眼睛看着利威尔的脸,他的视线描摹着他脸上的每一条线条,额头,颧骨,下颌,嘴唇,鼻尖,眼睛。多么熟悉的脸。多么陌生的脸。他颤抖的嘴唇终于吐出这几个简单的音节,被最熟悉的声音念出来的最熟悉的名字反而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陌生。他紧张不安地来回卷着自己的衣角——这最简单的、最复杂的、最愉悦最苦痛、最轻又最沉重的——他的名字。
“我本来有别的话想要问一问你——但是你今天很奇怪。”利威尔的手指捧着他的脸,指腹摩挲在他的喉结与下颌之间的那块皮肤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利威尔的手指有一点凉,蹭着那里的感觉并不太好,但是艾伦没有躲开。他任由利威尔像哄一只猫咪那样对待他,他们的额头贴在一起。
“出什么事了?”
艾伦摇摇头。他轻轻挣开利威尔的手,低下头来把脸埋到他肩窝蹭了蹭,伸出手环住利威尔的腰。利威尔一只手按在他后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另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结果还是像在对付一只猫,艾伦模模糊糊地想着,甜蜜的倦怠感从心底里涌出来。他的脸正对着玻璃窗,外面是冷冰冰的水泥钢筋,它们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即使只露出了一点儿头来也要以一种凛然的姿态翻着白眼看着他。艾伦心里抖了一下,干脆闭上眼睛,又在利威尔身上来回蹭了蹭。
“利威尔先生。”艾伦埋在他衣服里的声音闷闷的,莫名多了点懊恼的语气,“我想和您在一起。”
利威尔的手顿住了,没有说话。艾伦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他有些不知所以,茫然地抬起头来,发现利威尔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下一刻利威尔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办公桌旁,把他按在上面很以一种强硬的态度吻他。艾伦觉得撞在一起的牙齿和被咬了的嘴唇都很疼,几乎要压过宿醉后的头痛——可是他说不出话来,利威尔不肯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们再度分开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利威尔像是要在他身上发泄什么一样,这个吻简直暴力到令人发指,艾伦抹了抹出血的嘴唇,心安理得地坐在利威尔的一堆文件中间。
“头还疼?”利威尔的手顺着他的腰线来回抚摸,艾伦有点紧张地把手伸过去掐断利威尔猝不及防把手伸进他的衣摆里的可能性,一边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多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利威尔看着艾伦的脸,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那就睡一会儿。”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在这儿。”
艾伦悚然一惊,有些仓惶地摇摇头:“刚起床,不想睡。”
利威尔点点头:“那你就最好清醒着听我讲话。昨天那样的事,不许再有第二次。”
昨天的事?什么事?他只能从自己身体的不适上和韩吉的只言片语里来猜测他过得疯疯癫癫的昨夜,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一边想象着自己是怎么在酒吧里发疯的。
“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艾伦很认真地点点头。可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不太像是这个时候的自己会说的口气,更大的异样被更直接地暴露在已经察觉到什么的利威尔面前。
利威尔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他一只手扣着艾伦的手指慢慢把玩着,动作温柔,可他的眼神简直要令艾伦毛骨悚然——并不阴郁,可是艾伦读不懂。利威尔任何细微的举动都会在他的虹膜上无限放大,里面隐含的意义也在他擅自的臆测中变得鲜明而又无法捉摸。
“你有事瞒着我。”
艾伦看着利威尔。相遇的兴奋感已经像潮水一样渐渐退去了,他整个身心都被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疲惫淹没——过于熟悉的疲惫,他每天每天都要品尝好多遍。他的每一步都踩在空白的剧本上,神明把他扔进没有尽头的玩笑之中,要他在封闭的迷宫里找到一条出路——艾伦觉得自己还没有疯掉就已经是莫大的奇迹,这或许是命运唯一的一点怜悯,又或者是他没法不接受的最恶毒的惩罚。
他摇摇头:“我做了个梦。”他顿了顿,还是吐出了后半句话:“我梦到我失去你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有些东西,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就好了。
可是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挽回。后悔有什么用?那个时候他别无选择,此时此刻他仍旧别无选择。一个梦境说出来多么轻松,如果真的是梦境有多好。那该有多好。
他低下头来吻了吻利威尔的脸。
※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韩吉抱着一叠文件在艾伦身边坐下来,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胳膊——他笔下正在写着的实验记录上猛地留下一块墨渍,稳稳当当地糊在他写好的字的正中央,“时间只能正向流动是个伪命题,那只是因为我们的意识这样认为?”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这怎么可能?”艾伦漫不经心地随口应道,把注意力都放在手头被破坏掉的报告上,思忖着怎么能让那个墨点显得没有那么难看,“这个基础理论、我是说、就算不考虑原理,我们身边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证明这个事实——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
“看,就像你说的,只是‘我们身边’感知到的东西在指向时间的方向,”韩吉不肯善罢甘休,锲而不舍地继续戳了艾伦两下,满意地看着艾伦无奈地放下笔听她讲话,“在我们所知道的物理法则里没有任何一条阻止了时间的逆行,对于每一个方程式,时间是正或负它们都是成立的——你不觉得这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吗!我们认同了几千年、几万年甚至更久的所谓的‘真理’说不定并不存在!”韩吉手里的笔转了两下,看向艾伦的眼神甚至有了几分得意。
“……”本想反驳几句的艾伦却在短暂的沉默后苦恼地皱起了眉。韩吉的说法在他意识里仍旧是无稽之谈,可是这条太过平常的原理——简直像呼吸一样时时刻刻都必须存在着的、根本不会被质疑的原理上——似乎的的确确,生出了、或者是暴露出某种藏在内部的裂纹。它没有佐证。
他思忖再三了才犹疑着开口:“那、比如说,因果论和热力学第二定律?”然而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逻辑上的疏漏太明显,要驳倒它毫不费力了——果然,韩吉像是已经做好十足的准备一般,在他想要改口之前抢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它们都建立在时间只能正向的理论之上——‘事物总是向着更加混乱的方向变化’前提条件是时间在向前,‘熵随时间增加而增加’,你看,这一条本身就是完全建立在时间上的吧?
“至于因果律——‘先有因,后有果’里面的‘先’和‘后’,本身就是‘时间向前’,更何况‘原因’和‘结果’之间是人类添加的某种必然联系,没有什么证据能够佐证——用一个前提得到了两个结论,再用这两个结论推导出了前提——那么这个前提的正确性,一样不能够被证明。”
“等、等等,”艾伦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三言两语说服了,然而他内心里仍旧排斥着这荒谬的论点。就像是突然有人告诉他1+1≠2并且从未等于过2一样,他甩了甩脑袋来让自己更清醒一点。他心里有种奇妙的预感,一旦他被说服,他的生命将被彻底颠覆,重归于混沌且无法还原。
“可是……我们自己也好,我们所能感受到的一切也好,都说明时间的的确确实在向前流动的啊——就算你说单纯的感受并不等于科学,可是我不认为这一点有什么争议——这样讲,如果按你的说法,时间逆行同样没有任何佐证,所以没有人可以证明你的论点是正确的。”
“唔……但是理论上来讲是有办法证明的吧,假设时间只是因为我们希望它永远正向它才会‘正向’流动,那么如果我们把一个人大脑中有关感知时间的部位破坏掉,这样对于这个人来讲,他的时间大概就会变得不确定,至少也会无法保证‘正向’的绝对性——不过类似的实验是不可能被允许的,所以现在也不过只是我的一种猜想——但是在同样没有实验佐证的情况下,我可以用理论说服你,但是你甚至不能说服你自己。”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艾伦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声,他的笔尖一下下敲击在桌面上。韩吉没打算放过他,她还在说话:“不过这将意味着时间不是连贯的——它是一个一个的节点,将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联系在一起的只是我们的意识,而如果我们的意识愿意,它完全可以把昨天和明天联系在一起,你从昨天醒来,你的意识就会把你引向明天——今天并非不存在,只是你的意识没有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艾伦重新抽了一份报告,可是写了两个字笔画就滞涩在了纸面上。他烦躁地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可是心思却已经无论如何都不能转移回报告上。这太荒谬了——然而真的是绝对的不可能吗?某个一直坚信的真理一旦被质疑——自他面前流经的河流突然换了一个方向,他划着小舟在湍急的水流中央无所适从——就像那些假设真的已经发生过一样,他的世界里太阳突然从西边升起。
“我说,”艾伦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韩吉放大的脸。艾伦猝不及防,几乎把手里的笔甩出去——然而他的肩膀被按住,韩吉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看着他的脸,“这么有兴趣的话,不如咱们来做个实验如何?比如借他们的仪器处理一下大脑、把感受时间的那部分破坏掉?我保证不会对其他方面造成任何影响——”
一只手从他们两个中间伸过来,修长好看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韩吉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个——早上好啊,利威尔。”
“嗯。”利威尔握住艾伦的手腕,“你的早上来得挺晚——我不介意让它更晚一点,永远不会再出现也没关系。”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艾伦居然能忍受你这样恐怖的脸——别别别冲动,我保证我刚刚的话是玩笑。”韩吉举起手来,“不过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咱们一起申请个关于这个的项目?”
利威尔没理她。他看了看时间,把艾伦从桌子前面拖起来:“时间到了,你的加班到此为止,报告留给韩吉。”他不去里会韩吉的大呼小叫,在走出房间之前很仔细地把围巾给艾伦围好,在艾伦带着点羞赧的笑意同韩吉告别道歉的时候把艾伦的手收紧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他们的背影在灯光背面纠缠在一起,脚步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长廊,听不分明的私语声一路留在他们经过的地方。两人踩着微弱的灯光,并肩走进无边的雪夜之中。
那个时候一切都那样好。没有任何的不满足,生活里满是上帝的恩典,就连梦境都是暖洋洋的,肌肤相亲的热度。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但人生不会总是顺利。这句人人都懂的废话也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艾伦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让似乎曾经试图抢走他的杯子和酒瓶,但是都以失败而告终。他关于那个时候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只记得简直要烧起来的脸、沸腾的血液和空洞洞的胸腔里静止的心跳。
“韩吉小姐,我不明白。”但有一点他还是记得的。他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曾经这样同韩吉讲。
而那个时候韩吉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全是担忧,就像他是被独自留在家里却连拿勺子都不会的幼童。她说:“艾伦,我们还是活着的。”
生活还要继续。那短暂的几分钟时间里艾伦似乎无比清醒,简直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他甚至可以在自己心里替她补完下半句。然而这并不能解决他的问题,甚至让他更迷惑了。没有实感的活着,真的算是活着吗?
那一天一直积攒到现在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可是为什么同样堆积起来的问题没有融化在酒精里呢?
那一天之后他一直在想,为什么死掉的不是自己?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那个人本该是自己。为什么利威尔偏偏在那一天一定要同他换班,为什么偏偏就在那一天出了事故,为什么偏偏就是那个地方发生了爆炸,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
他又想起那个下雪的夜晚,利威尔握着他的手,他们的手都放在利威尔的衣兜里。那时候已经很晚,雪纷纷扬扬,街上行人稀少,他说要在雪地里走,要一路走回去,利威尔就和他一起,两个人一道慢慢悠悠地晃在街上,影子映在白雪里面,被拉得很长很长。走着走着他说饿了,街边的小店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雪花在灯光里面舞蹈,他们两个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找到的零钱只够买一个汉堡一杯牛奶。都是成年人了,两个人还偏偏要像小孩子那样凑在路灯下面咬同一个汉堡。他咬在他留下的牙印上面,他们两个用一根吸管喝同一杯牛奶。利威尔拂掉他头发上的雪花,他的手指那样温暖。
可是为什么他会死呢?为什么他一定要死呢?
这个问题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多么自私,无法承担被留下来的痛苦,所以才会有这样卑鄙的期望。他宁可死掉的人是自己,无知无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挂念,之后发生的一切统统与他无关。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又辣又苦,呛得他直咳嗽。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这东西有多么好喝,但此时也唯有这东西还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他不知道那天他是怎么回家的。他脚步踉跄,不知道搀着自己的那个人是谁。踏出酒吧门口的时候眼前简直是换了一个世界,喧嚣的人声和嘈杂的音乐同时按下了静止键,而外面的世界陷入沉睡,偶尔经过的车辆也只是从他面前经过。世界这般静谧,他那样想念利威尔。
他向前踏了一步,虚软的腿脚踩在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那一刻红绿灯和车灯路灯亮着的窗户竟都化作山河湖海扑面而来,湿冷的夜风吹在脸上,他忽然间被某个答案击中,那力道是那样惊人,他做不出任何回应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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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相信那种话?”让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不认识他一样,“韩吉小姐总是有些怪念头——你虽说固执到不可理喻,但是在这种问题上不是一直很正常吗?”他以一种很嚣张的姿势坐着,脚踩在另一只凳子上,说话的时候夸张地嚼着嘴里的一颗葡萄,最后“噗”地一声把核吐在烟灰缸里。艾伦没搭话,他托着腮,眼睛盯着让出神,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一支笔——直到手里的笔被抽走他才像是恍然从梦中惊醒,他向后撤了撤身子,皱着眉看着凑过来的让。
“喂,你该不会真的一直在想这些东西吧?”
“……就跟你提一句你还这么多话。”艾伦白了他一眼,把笔夺回来,“你该去实验室了。”
“……”让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看艾伦,犹豫了好一会儿跟他说:“我知道你挺傻的,但是不能别人说啥你就信啥,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碰的。”话没说完他就被艾伦扔过来的纸团砸在额头上。最后让也只是看着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艾伦看着让的背影,他关门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他真的不相信吗。
过去。时间逆行。波函数坍缩和发散。
艾伦收起了那副作出来的轻松表情,紧紧抿着嘴唇,那一天和韩吉的谈话仍旧深深地烙在心里,连同利威尔抚摸他头发时传递过来的温度一起。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薛定谔的猫——所有的可能性同时存在,箱子里的猫生和死同时存在,只有你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波函数坍缩,死掉的猫实体化,才将最后的结果展现在你眼前——死掉的猫无法活过来,这是由你的观测——也就是你的意识决定的,而并非是因为时间的不可逆性。
“如果你的意识能回到观测之前——波函数将重新发散,你的那一天会被重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到过去。”
波函数将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