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艾伦的青春是从十五岁开始的。
那一年,晚春的柳絮洋洋洒洒,轻舞飞扬了南方这座温暖花城。艾伦坐在教室向阳的窗边,四月暖风夹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把一片白絮轻轻送上藏青色的校服外套。白衬衫托起少年宁和的脸,恬静犹如新海诚电影里的画。
作为刚从北方小城转来的插班生,艾伦来到这所精英中学的第一天就被不少本校生当做大熊猫一样围观——十五六岁扎堆的年纪,青春期的躁动总能让消息传得很快:
「高一(5)班转来一个北方小帅,长得挺好看。」
「是吗?能中途转到我们学校的很少,去看看......」
但这些无聊的闲谈只是高压学习中的调节剂,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两天,关于艾伦的讯息就被前来一睹芳容的同学以各种奇怪的收尾完结了:
「看上去很乖,不过没什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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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也不大气,像小门小户出来的。」
「穿上校服是比一般男生好看一点点,但校草就不至于......」
对他个人的评论艾伦毫不挂心,就好像大家谈论的所谓「乡下校草转校生」不是他一样。而对那些跑来认他当弟的外协学姐们,他从不会不给面子,只是走出教室问好再礼貌回绝。艾伦干净得像一张纸,没有其他人穿上这身校服就油然而生的拽气,也不像这个年纪许多有门路的转校生因为饱受关注而乐此不疲地交友。尽管父亲的工作调动让他第一次来到这座繁华之城,但他整个心似乎早已筑起了他的塔。正是由于他身上保留着小城镇最朴素最安宁的气质,让他转学后的第一任同桌米卡莎像护着一块宝一样小心翼翼地珍惜着和他的相处。虽然这让明恋着米卡莎的同级让十分不满。
艾伦生活简单,与大多数人保持着温和而距离适中的友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容易相处。相反,他是个很nice的人,花了一个月时间来熟悉城市,偶尔遇上迷路的老妇人,方向感都稀里糊涂的盟友还会一起傻呵呵地溜圈。
要说真正的朋友,只有米卡莎一个。少女在学校里出了名的冷冰块一枚,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双双遇难,只留下她一个人,还有足够挥霍几辈子的遗产。米卡莎是一个孤独的人,父母死后管家仆人走的走散的散,留她独自住在庄园般冷清的大别墅。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什么都没有了还好有钱。第一次见到米卡莎时,尽管少女面容高冷,但艾伦却冥冥中感觉他们会是亲切的同伴。而米卡莎也觉得艾伦和这所学校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在遇到他之后,自己孤单的生活似乎又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Chapter.2
一次偶然,艾伦走进了校门口那家手办店。小店面积不大,装饰却古朴温馨,屋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凉,像雨后的草木沐发出幽香。橘色短发的女店员正在门口打扫卫生,听到风铃的轻响便进来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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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姑娘眉目柔和,讲起话来声音暖暖的,「我家手办都是GK,喜欢的话请随意看看吧。」
「GK?」不得不承认,刚从小城镇过来的艾伦连手办是什么都不太有概念,突然冒出的新词他更是听都没听过。
「GARAGE KIT.」姑娘看出艾伦的疑问,笑了一笑解释道,「就是没有涂装的模型套件,是展现个性的真正意义上的手办。因为开模难度很高,还要人自己打磨、拼装、上色,所以相比其他类型,市场上已经不太多了呐。」
「可是,这些不已经是成品了吗?而且......好像还是用宝石粘上去的?」
「哦,那些啊......是彩色的锆石,还有水钻,不过不是粘的哦,是镶嵌。全都是我家老板一颗一颗镶上去的。」
「一颗一颗......」艾伦看着面前一整套栩栩如生的魔法少女小圆,从头发到眼睛,再到服饰肌肤,每一寸都被一小粒一小粒亮闪闪的水钻所填满,在柜灯的照耀下闪烁出灿金的光泽。「但,为什么不用机器做呢?」艾伦忍不住道出疑惑。
「机器虽然省事,可毕竟会很古板,不像手工自然细致啊。」女孩无意地轻叹一声,「我们家老板啊......做事像处女座一样偏执。之前他为了生计,把包镶、爪镶、钉镶、打孔镶、轨道镶等等这些有的没的镶嵌技法全学到了,就算现在生活好了很多,他还是会承接外面的手制镶嵌业务。老板他......真的很辛苦呢。」姑娘拨弄了一下刘海,端庄的脸庞上有着隐隐约约的忧虑和感伤。
那天,艾伦买回了一只小小的起司猫,东西不算贵,但可爱精巧。男孩把它放在床头,手托住脸静静地看。他想象不出女店员所描述的手办店老板是什么样子,他只能透过那人纯手工打造的这只小猫去窥测每一件创造倾注的心血。莫名地,艾伦对眼前的手办和那家店都有了一种奇妙的好感,他决定明天再去看看。于是他真的去了,还碰上了那家店的老板——一个从今往后陪伴了他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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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午后的清风来自天空之色,手办店木质门框的玻璃上挂着一串风铃,风吹人动,摇曳中清雅的铃音丁玲作响。男人坐在位于店尽头的桌子旁,眼下正要对一件软陶花瓶进行装饰改良。台面上纤尘不染,散落着成片的五彩碎钻。
「你好。」艾伦走到桌前,主动向男人打了个招呼。
男人闻声抬起头,黑色的眸光沉静安和,面容清瘦却干净非常,像钢笔在白纸上勾出的木刻。
「嗯。」他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用镊子夹起一枚3mm的碎钻,动作精细地往打好的孔洞里镶。
「昨天我来过这里,您不在。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您是怎么工作的。您忙自己的就好,我不会打扰到的。」艾伦礼貌地说明来由,见男人不动,他轻走一步以便看得更清。男人身上飘来浅浅的皂角清香,普通的UNIQLO长袖衬衫挽至手肘。他把宝石对准瓶体细小的孔洞,肩头精瘦隐隐颤动。视角延伸到聚焦的眼线和安静的神情,魅力清净而认真。
刚才那一小下抬头,让男人确定眼前的少年并不讨厌。他感觉到男孩窥探作品又窥探自己的小动作,没有嫌恶,就这样由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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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本地人。」名叫利威尔的年轻男人手上的活没停,一点一点地上钉。
「嗯,刚转学到这里一个月。我以前在北方读书的。」
「哦?」男人稍有兴致,「怪不得看起来文绉绉的。」
「......什么?」
「没事。」
艾伦环视了一下店内四周,又把视线放到了男人手中的艺品,「您手里拿的这个......不像是手办。」
「的确不是。帮别人做的。」
「做镶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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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工钱怎么算?」少年的心思单纯止不住好奇,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呃......对不起。我是想问......呃......」
「五分钱。」男人直截了当,这下轮到艾伦惊了。利威尔拿起手边的瓶装水灌了一口,上眼皮抬起看向男孩,「十个。」
「......」艾伦咽了一口唾沫,企图消化那人说出来的数字。
「我是说,五分钱十个。懂了吗?」男人拧好瓶盖,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会......那,镶嵌这一个花瓶,也赚不了太多吧......」
「听起来是有点吓人,实际还好。」利威尔拿起镊子指向瓶体的孔洞向艾伦解释,「镶满这件料大概要一万颗水钻,五分钱十个点,那么一万个点就有五十块。做这一件,需要半天时间。」
「也就是说,大一点的瓶子您做半天能有五十块,而平时出售的小一点的手办,可能做得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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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
「哦......」艾伦点头理解,完了又小声补上一句,「可赚的都是辛苦钱啊......」
「嘛、还好,赚点外快习惯了。」利威尔撑着腮对男孩浅笑了一下,好像还有话想继续说。这时门口风铃声响起,有人进来了。
「您好,欢迎光......」未完的话被退回嗓子眼里,在利威尔看到来人之后。
「米卡莎!」艾伦抢先一步唤了女生名字。
利威尔别过脸去,低头继续做手中的东西。
「艾伦。」米卡莎回应了男孩,接着她看了一眼利威尔,深色的眸光分别在那两个人以及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男人只管镶他的钻,艾伦杵在一边,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氛围在三人之间涌起,说不上难受,但就是特别奇怪。
最后是米卡莎开口打破了僵局,也道出了她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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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哥哥,下午要开家长会,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你知道我很为难......」米卡莎明显没把艾伦当外人,话里透出的信息量让艾伦有点脸蒙。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少有的低敛,虽然看到艾伦出现有了不太美好的预感,但她在男人面前尽量把自己孤傲的一面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会去的。」利威尔的脸偏藏在侧影里,看不出表情,声音也平淡无波。「只是,请你以后不要再跟人提你和我的关系。」男人斜眼瞅了一下站在旁边的艾伦,眼光收回,「这次就算了。」
米卡莎把深红色的围巾拉起来遮住半张脸,「对不起......」然后她转向艾伦,「不早了,我们去上课吧。」
艾伦看出这两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似乎还有一些秘密......他想知道却不能再问。
和米卡莎走出了店门,在门被关上的前一刻,他听到米卡莎犹豫了好久才开启的话语,「代我向阿姨问好。」然而自始至终,男人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Chapter.4
「喂!你要干什么?!」放学后小树林里,艾伦被一群男生围住,打头抓他衣领的正是同级不同班的外号马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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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你个转学生挺嚣张啊.......说,你对米卡莎做什么了?」让怒火中烧,揪着艾伦的衬衣猛地拽向自己。
「哈?米卡莎?!什么也没做!衣服都被你扯破了快给我放手!」艾伦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掐让,让身后一群马仔怕老大吃亏见状围了过来。
眼见事发不妙,艾伦正想着怎么从这帮人里脱手,不料拽着自己领子的手却被人须臾间强制掰开,某人一个用力就把禁锢着艾伦的让一脚踹翻在地。不知何时过来的利威尔把艾伦护在身后,吃痛的让捂着腹部对男人不服地喊,「你......你是谁?!多管闲事......」
「我不知道你跟米卡莎什么关系,但因为这个女人你找艾伦麻烦......我绝不允许。」利威尔站在艾伦身前,用眼神巡视了一圈围着他跃跃欲试却又怂包得不敢上前的小弟,对踉踉跄跄站起来的让警告。
「你不允许......你什么人?!」让捂着腹部摇摇摆摆,看向男人的眼神里各种气不过。
「米卡莎的哥哥。」
「纳尼?!」
「利威尔·阿克曼。米卡莎·阿克曼的哥哥,来开家长会,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够明白了?」此话一出,不光是挨揍的让震惊了,艾伦也心上一紧——他明明记得,那人是不希望给人知道他和女孩关系的,现在却自己......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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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带着几个男生走了。利威尔为艾伦整理好被扯乱的领口后没说什么,转身去教学楼开家长会。
只是那一天,艾伦因为这个男人失眠了。
Chapter.5
周日早晨,艾伦不自觉又晃到了那家手办店。利威尔不在,佩特拉哼着歌曲打扫店面。「随便坐吧。」经过一周有意无意的光顾,女店员和他俨然成了熟人。尤其留意到少年在店里和年轻的老板总是眉目传情,她也大抵明白今天等不到利威尔艾伦绝不会走,可也实在百无聊赖。
「待会儿阿姨买菜回来,一起吃午饭吧。难得周末不是吗?」佩特拉洗掉扫把上的灰尘,晚春空气里的细小尘埃在光影中弹出一个个跃动的点,平常的一个早晨。
「呃......哦......」艾伦笑了笑不太好意思,没说答应却也没拒绝。
玻璃门外略过一个缓慢的身影,佩特拉放下扫把开门,「阿姨回来啦!」艾伦听到声音走出去,在看到佩特拉口中的「阿姨」时,整个人都懵掉了——那不是脑智力好像有点障碍、经常迷路和他一起兜圈的妇人吗?来这边上学的一个月以来,他早晚经过菜市场或是固定的地铁口,有时就会碰到这个和他主动说话、希望把自己带回附近某坐标的妇人。第一次艾伦也不熟悉,他带着这个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妇人走了好多冤枉路才找到她想去的地点。后来的几次,几乎也是同一时间,妇人认出这是帮助过她的好好男孩,于是总来请求同样的事情。艾伦看出这个妇人在智力方面有缺陷,虽然说话反应都比一般人慢,但给人感觉还是很敦厚善良,于是总乐意帮她。万万没想到,这妇人是米卡莎和佩特拉口中的「阿姨」,也就是......利威尔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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