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不寻常的电话打破了平静的一切。
丰川祥子本来并没有打算接听,或许是厌倦了推销员的喋喋不休,又或许是本能的想要避开那些可能打乱生活的变数。总之,祥子对陌生来电老是有种说不出的抵触。可唯独那天,她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闪烁的数字,手指竟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然后她被告知,素未谋面的远房亲戚无端离世,留下了一位年幼的女孩。而自己作为女孩仅存的成年血亲,不得不负责担当起那位女孩的监护人,并抚育她长大。
措手不及的消息让丰川祥子头痛欲裂,放下电话时,轻飘飘的手感甚至让她怀疑这是个梦。祥子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在记忆深处搜寻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却只捞起一片空白,她也就明白这大概又是哪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远亲吧。手机屏幕逐渐暗了下去,映出祥子茫然的脸,电话那头说,那孩子现在正独自呆在福利院。令她费解的是,为何这通电话会打给她这个早已与丰川家族断绝关系的人,而不是直接联系本家?
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去福利院看看情况。
于是在福利院的会客厅里,丰川祥子第一次见到了若叶睦。浅绿色长发的女孩身着深色条格连衣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直到祥子靠近时才缓慢地抬起头。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浅瞳,不禁让祥子微微发愣。
“若叶…睦?”祥子试探地唤出这个名字。女孩没有回答,依旧用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注视着她,眼神里既没有期待,也没有抗拒,像一潭死寂的湖水,即使投入再大的石子依然泛不起一丝涟漪。若不是祥子捕捉到女孩几乎不可察觉的颔首,她几乎要怀疑坐在面前的是个精致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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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川祥子没由来地感到烦躁——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工作人员将一叠文件递给她:“手续已经办好了,您签完字就可以带她离开了。”
祥子刚要伸手,动作却突然凝固在半空中,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询问最关键的问题。她缓缓收回手,转向身旁的女孩。
“睦……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女孩点点头。
祥子深吸一口气:“你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吗?”
工作人员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手表,但最终还是识趣地退后几步,为两人留出空间。远处传来孩童们嬉戏的笑声,衬得会客厅里的沉默愈发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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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不知道。”
丰川祥子望着她低垂的侧脸,心头泛出一阵阵苦涩。她早该明白的,也早该想到的,在她感到烦躁的那时,不正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与面前女孩的身形逐渐重叠着吗?她厌烦那个从来没有选择余地的自己,同样也为没有选择余地的睦而感到悲哀。
“没关系的。”祥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她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我们可以先试试看?”
工作人员适时地递来钢笔,笔尖在纸张上洇开一小片墨迹,祥子下意识地调整握笔姿势——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很难忘掉,即便多年不动笔,她还是写得一手漂亮字。
签名落下的瞬间,她忽地想起小时候在书法课上老师说过的话:“墨迹干了就擦不掉了。”
走出福利院时,暮色已经覆盖大半个天空,冷风扑面而来,卷着枯叶擦过两人脚边,祥子拢了拢衣领。身后的女孩安静得像一道影子,只有鞋跟偶尔敲击地面的声响提醒着她的存在。祥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离自己两三个身位的女孩。
“冷吗?”她尽量放柔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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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叶睦摇了摇头,单薄的身影似乎下一秒就能被大风刮走。祥子伸手握住睦的手,冰凉得像是浸在了雪水里,内心的担忧闪过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恼怒。
“睦,不要对我说谎。”她没有怪罪女孩的意思,祥子其实明白的,怎么可能有人会对初次见面的监护人敞开心扉?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女孩不用那么听话懂事,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祥子叹了口气,把那只小手整个包裹进掌心,睦的手指纤细得仿佛一用力就会折断,却又僵硬得像是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
路灯忽然亮起来,昏黄的灯晕笼罩着两人。祥子看着女孩被照亮的脸庞,那上面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她紧了紧握着的手,感受到掌心里那点凉意正在慢慢被自己的体温捂热。
祥子在未来的几年里才会意识到,这个陌生女孩的出现,就像钢笔在纸上留下的那道痕迹——看似轻巧的一笔,却再也无法抹去。
“到了。”丰川祥子掏出钥匙,金属碰撞声回荡在走廊里,显得格外清脆。门开时,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暖黄的灯光漫过木质地板。祥子将手中的购物袋放下,从里面取出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浅蓝色绒面上印着几朵白色的小花。她依稀记得在超市里挑选商品的时候,睦的视线在这双拖鞋上停留了片刻。
晚饭是在街角的家庭餐厅里解决的。祥子望着厨房里有些落灰的餐具,暗自庆幸着不必在女孩面前展现自己糟糕的厨艺。她不确定睦是否会做料理——即便可以,祥子也不会让她去下厨。
“要去洗澡吗?”祥子指向浴室的方向,“热水往左拧到底。”她看着睦抱着新买的睡衣走进浴室,磨砂玻璃门合上的瞬间,整个人才像被抽走力气般靠在墙上。
自己现在是一个孩子的监护人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那句“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说出口时,祥子不确定究竟是在安慰女孩,还是在说服那个手足无措的自己。
哗哗的水声唤醒了祥子的思绪,她开始整理采购回来的物品:牙杯底部还贴着价签,毛巾在塑料袋里卷成一团,梳子…梳子……啊,忘记买了。
水声戛然而止,祥子抬起头,看见睦站在浴室门口。过大的睡衣袖子盖住半个手背,她的发梢还滴着水。祥子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暖风搅动着房间内的空气。
“客房很久没有打扫了。”祥子用干毛巾擦着睦的头发,“今晚先睡我的房间可以吗?”她闻到女孩发间飘来的洗发水香气,是自己平时用的那款。
睦点点头,几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水渍,又在领口洇开深色的痕迹,消失不见。
祥子铺好备用床铺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睦已经钻进被窝,只露出小半张脸。祥子关掉顶灯,黑暗立刻填满了房间。她小心地躺在床的另一侧,弹簧床垫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祥子。”夜色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祥子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这个沉默的女孩会主动开口,更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地叫出自己的名字。这是睦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没有敬称,没有距离,发音有些生涩,像在念一个陌生的外语单词。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自己好像并未做过自我介绍?
压下心头的疑惑,她回应到:“怎么了?”
“谢谢……”睦朝祥子这边挪了挪,把自己缩成一团,“门牌上看到的…名字,很好听。”这是她今天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祥子感觉到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她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睦的眼睛里泛着湿润的光泽。
祥子犹豫着要不要让睦改口叫自己姐姐,话语在舌尖转了几圈后又咽了回去,她实在是不忍心磨灭女孩好不容易出现的交流意愿。
她有太多想问的事情堵在喉咙,关于她双亲的离世、关于福利院的日子、关于那个突然将她们联系在一起的电话。但每个问题都像立在悬崖边的石子,轻轻一碰就会坠入深渊。
床垫传来轻微的震动,睦换了个姿势。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冷吗?要不要…我抱着你睡?”
空气凝固了几秒,祥子听见睦的呼吸声短暂地停滞,然后是枕头与发丝几乎不可闻的摩挲声,是一个摇头的动作。但下一秒,祥子察觉到衣角传来细微的拉扯感。
她低头看去,睦的手指正捏着她的睡衣下摆,指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既想抓住什么,又生怕扯坏了布料似的。
“这样就好……”睦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
祥子不再说话,只是把手覆盖在那只捏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上。睦的手还是有些冰凉,像深秋里最后一片不肯落下的树叶。有些伤痛不需要言语,有些温暖不需要拥抱传递,就像此刻衣角传来的力道,真实地诉说着女孩的矛盾与渴望。祥子静静地躺着,感受到身旁人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这让她想起以前家里的那架三角钢琴,轻轻按下琴键,就能让整个房间都沉浸在温柔的共鸣里。
夜更深了,祥子摸着手心里渐渐回升的温度,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若叶睦是在学校的温室里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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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样照料着自己种的黄瓜苗,给它们浇水松土。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照得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蹲的太久,起身时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栽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老师打电话给丰川祥子的时候,她正在公司开会。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瞥了一眼,又是陌生号码。犹豫过后,祥子还是悄悄溜出会议室接了起来。
“请问是若叶同学的监护人吗?”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几分焦急,“她晕倒了,现在在校医室……”
推开校医室的门,祥子第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女孩躺在窄小的病床上,额头上贴着退烧贴,校服下摆还沾着泥土。校医说是低血糖加上贫血,建议她带睦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以防万一。
祥子俯下身背起睦,女孩乖巧地贴在她的后颈上,呼吸扑在祥子的脸庞,带着不正常的灼热。睦很轻,轻得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可祥子的心却沉甸甸的,沉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平时吃饭怎么样?”医生翻着检查报告问。
祥子张了张嘴,怔住了——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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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每天早出晚归,经常加班,有时候根本来不及给睦准备便当,只是塞给她一些零钱,让她自己去便利店解决,更不用提那些加班时只剩睦独自一人的晚餐……自己也从来没问过睦每天都吃了什么,而睦从来没抱怨过,她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病历卡上的“轻度营养不良”几个字格外刺眼,祥子无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她望向躺在床上的若叶睦,女孩的烧还没有完全退去,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祥子用沾湿的棉签轻轻擦拭睦干裂的嘴唇,指节不小心碰到睦的下巴,似乎比上个月更尖了。
这一切仿佛都在无声地控诉着祥子的疏忽,自己果然照顾不好睦,她懊悔地想,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律师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监护权变更协议已拟好,随时可以来签字。]
这些天她一直在忙这件事,她通过律师联系上了丰川家族。虽然自己这辈子都不愿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但是为了若叶睦,她只好拜托律师去沟通,将若叶睦的监护权转交给他们。至少若叶睦在那里,起码会有佣人天天关心她的衣食住行,而不是像如今的自己这样失职。
若叶睦在退烧药的药效下睡得昏沉,不知道在梦中呓语着什么,滚烫的手指突然攥住了祥子的衣袖,眉头痛苦地紧蹙在一起。
祥子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地抱起了女孩。小时候母亲总是像这样抱着自己,用下巴蹭着自己的头顶,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于是丰川祥子也把睦环抱在自己怀里,学着早已过世的母亲那样,用手指慢慢梳理她汗湿的刘海,嘴唇贴着她的额头,感受着她有所下降的温度。
“不要、送我走…”睦呢喃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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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愕然地看着怀中昏睡的睦,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想跟……祥……在一起…”
“祥…不要、不要丢下…我……”
丰川祥子的手悬在半空,狐疑着睦是怎么知道的。记忆闪回那天清晨,茶几上的监护权转让文件被风吹落到地板上,自己明明在洗漱间听到纸张飞散的声音,可等到祥子探头出来看,文件已经整齐地压在纸巾盒下,而睦蹲在阳台给新栽的花朵浇水,背影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于是照顾睦的那晚,祥子彻夜未眠。
她坐在睦的床边,看着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烧也慢慢退了下去。窗外的月光透过帘子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银线。祥子盯着那道微光,思绪亦如被风吹散的纸页,纷乱无章。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睦时的场景,那个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不哭也不闹,别人问什么才回答什么,就像精致的小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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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她竟然差点亲手把睦送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祥子终于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监护权转让的事情,取消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会继续照顾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律师似乎有些意外:“您确定吗?丰川家那边已经……”
“我很确定。”祥子打断他,目光落回熟睡的睦身上,“她需要的是我,不是丰川家的佣人。我会按照原本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