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飞了檐上的鸟鹊,
敲门声停了,片刻,仍无人应答,
——笃笃笃,声音更加急促起来,
“来了来了嘞——”
吱——,王婆擎着烛,开了门来。
来人没有带灯,一开门,跳动的烛火便照上了她惨白的脸颊,让王婆一惊。
“阿唷,萍儿,怎么不点灯来哩?简直吓人一跳,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
王婆斜眼打量着她——依旧披着她的素帔,眼眶红肿,眼中的惊恐随着烛火跳动着。
“你这是……?”
“王婆,那混球现在还不着家,我怕要是他宿醉回家,发疯来,非将我……将我打死不可……”
崔萍惊怕地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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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先进来再说吧。”
王婆叹了口气,眼睛却是滴溜溜地转着。
领着进了院子,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袄子,进屋点上了厢房的灯,便牵着她的手握住了。
“他仍旧还是打你?”
崔萍倚着墙,也缓缓地坐在了床沿,惊魂不定。
“是……王婆……你得为我做主啊……”
她摩着王婆的手,希冀地诉苦起来,
“自从嫁过去,他一天一骂三天一打……我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说话间,几乎害怕地颤抖起来,
“前些天他去庄上喝酒,回来就……就将我拎在地上打……呜呜……”
老婆子抚着她的背——崔氏几近瘦脱相了,背上尽是骨头。
崔萍瞪着泪眼,看着王婆,期待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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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当初是你荐我过去的,你今天一定得要为我做主啊。”
“你这话怎么能怪我呢……俗话说嫁一鞍配一马,要不是你……”
满是老茧的手嗔怒地缩了回来,叉在腰间,但看着她憔悴的脸,又缓缓放了下去,
“我……我实在也没想到他是个登徒子、浪荡户,再说当初是你嫌东嫌西——最后不就是看上他木匠家有钱进嘛。”
王婆瞥着她,语气鄙夷着,
“何况现在,旧相好发迹了……倒是刮目相看了,只是让你这眼珠,又瞧不上穷木匠了吧。”
“王婆……”
“罢了罢了,快初更时了,你先好好歇息歇息,明天再想法子。”
王婆带上了门,独自进屋睡觉去了。
留下崔萍,怔怔地看着烛台发呆。
烛台上长着斑斑铜锈,反光处,照映着她现在的模样,邋邋遢遢,裹着不伦不类的素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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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一个,休一个,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见一个,爱一个,说话不算,赖皮蛤蟆。嘻嘻嘻………”
一群小孩在桥上跑着,一会儿又哄笑着跑开了,有的被父母一把拽进门里,在院子里细细地数落着。
河边,崔萍不管这些,自顾自地捶着衣裳,片刻,端起盆,怀抱着站了起来。浸水素帔的衣摆沾染着泥渍,在地上拖行着,些些泥点甩到褶裙上。
她又伏下身来,用手揩着泥点。
“……穿的真是不伦不类。”
“你听说了吗,朱家村那个穷书生升了大官了。”
“啥子官?”
“听说升了太守哩。”
“阿呀,怪不得那崔氏像癫了一样——走走走,她要过来了……”
街坊邻居埋着头,声音窸窸窣窣着,与蟋蟀的叫声混在一起,
“我没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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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拽了拽织锦的水袖领口——已经褪色了。
“我……我没疯……我没疯……那……那是我应得的!”
崔氏走进了陌生的家门,去后院将衣物一一地晾晒好。
烛火跳动着,嘻闹着,好像在挑逗着崔萍,
“连你也嘲笑我!”
“疯了!”
纱布声停了,崔萍收好纺锤,预备去择菜。生活虽然累,但她一直过着这种清贫日子,倒也惯了。
但,往往贫苦不能人能消亡,希望的断绝才能让人毁灭。
砰——柴刀嵌入了门口裂开的木桩里,咚——粗黑的大手将门推撞到了墙上,扬起一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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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好了没有?”
“锅里在烧,我正预备去择菜,然后……”
砰——,拳头砸了下来,崔氏的头撞在桌面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老子天天西庄跑东庄窜,忙得要死,你倒好,天天在家享清福?!”
“是,奴家知错了。”
崔氏一声不吭,低着头,缓缓地倒退出门去。
“还不快去?!”
木凳飞过来,正正磕在崔氏的小腿骨上,凳角上沾着血——咕溜溜滚落在地上。
崔氏撩起裙看,腿上的伤口结痂了,但确被硬生生蹭脱一块肉,留下一个难看的凹陷。
“崔萍啊崔萍,你好命苦啊!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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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朱家之时,我记得妈妈说,做个好媳妇,替爹娘争口气,是这样说的呀……”
“可谁曾想,后面才知是爹把我卖了,赚得了几两银子……”
“十五嫁人,守了五年清贫,现在真是里外不是人了………呜呜……”
疼痛令她细想不得,只得继续去伺候房内那无徒了。
崔萍一生中从未觉得一天是如此漫长,腿上的伤让她走路娘跄,却始终一言不发。额上的瘢痕,腰间的淤青让她不敢再开口。
她知道,没有人窜和着洞房,自己不肯他也奈不何,但便是遭来了一阵又一阵毒打。
她在坚持什么?不存在的贞洁吗?她有时候也在想,倘若像朱家村小翠那样,关了灯,几个人按着,之后便顺了命了。倒也是一件幸事。
自己本是一夫之妻,如今这般,本是一个蒂,倒结了两个瓜,有什么脸见朱买臣。
崔萍觉得世间是如此荒唐,那时,偏偏寻状元的队伍,窜到了王婆门前,
哄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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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朱买臣家在何处啊,我们特来寻他哩。”
崔萍那时候还会呻吟叫唤,又遭了打后,每每躲在王婆家里。
“王婆,你问问他们,寻朱买臣是做什么事?”
“阿唷,衙役老爷们,朱买臣是隔壁村的穷书生哩,就是朱家村,前个月他上试去啦。”
为首的尖腮龅牙脸谄媚道,
“什么穷书生?那可是我们朱老爷,如今呀,进会稽太守了——”
“走,我们去朱家预备着朱老爷回乡。”
“——啊?”
藏在门边的崔萍顿觉天旋地转,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近黑,便自顾自的回家了——她实不想知道王婆是什么脸色。
时间到了初更时分,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月光打过破烂的窗纸,被撕得稀碎,散在地上。
她裹着袄子,半躺在床上,脑中的回忆慢慢朦胧了起来,眼皮也渐渐发重了。
“崔萍啊,你真是瞎了眼,本是出阁菜,现在倒好,当了落树花,尽受天折罚……”
“唉——”
叩叩叩,
骨节敲击在木门上,
“开门来~~”
崔氏被惊醒,房内的烛早已熄了,月光依旧,屋内只看得空中若有若无的雾气。
“怎……恁聒噪……”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啊夫人~~开门来~~”
叩叩叩,敲门声细如蚊鸣。
“王婆呢,王婆难道没听见什么敲门声么?”
裹着叩门声,游丝般的声音传来,
“夫人磨蹭为何?”
咚咚咚!
“恭请夫人~~大驾~~”
咚咚咚!
崔萍吓一跳,先前窸窸窣窣以为是老鼠啃板,现在忽如雷动了。
披着袄子,崔萍点了烛火,举着烛走去了院子里。
咚咚咚!
“啊——夫人——开门——”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崔氏疑惑,站着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门……门外何人,怎恁急切?”
“男有男行,女有女伴,夫人心怯,还是让我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