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猴爪/The Monkey Paw of Happiness

2025年03月24日09:489123
  • 简介
  • 桑丘的願望以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形式實現了。

    像一個抓住蝴蝶的小孩,握得太鬆,就會讓蝴蝶飛走,握得太緊,就會殺死蝴蝶。我是被您抓住的蝴蝶,請您合掌,如同虔誠的信徒禱告那樣,我希望在您的掌心留下不滅的靈魂印記。

    本篇堂丘為具有血緣關係的父女,現代paro,包含亂倫、替身意象、象徵主義、夾帶著一些文學私貨和大量意識流,請慎閱。
    -
    -
    -
    -
    -
    -
    斷斷續續地寫了接近2個月,再也不寫長篇折磨自己了。(力竭)

    花了很多時間去思考行為和思考的邏輯性,盡可能的把桑丘心理狀態上的轉變描述得合理一點,希望看起來不會太突兀。

    結尾仿照了 Sylvia Plath The Bell Jar的開放式結局。

    寫完這篇最大的願望是希望能讓這篇文章讀上去像看了一部電影那樣,起承轉合,最後留下難忘的餘韻。(因為字數太多了,感覺要讀完一遍真的要花上看一部短篇電影差不多的時間(~40分鐘)。Pixiv說讀完要花2個小時,但我不太相信就是了。)

    希望大家能喜歡。
字号
粗細
行距

親愛的。這是桑丘推開門後聽到的第一句話。

她還來不及去思考這句話是從誰的嘴巴說出,又是在對誰說,坐在病床旁的男人便用一種生硬、尷尬、而難以啟齒的語氣,吞吞吐吐的,用像是向無罪者宣告死刑的聲音開口:

呃——唉。桑丘小姐對吧?請坐。

是的。醫生,請問父親他——

堂吉訶德先生——你的父親——他……唉,他的精神健康狀況有些讓人擔憂的地方……啊,你還好嗎?

是的,醫生,請您繼續。

嗯,簡單來說,他失憶了。更具體來說,除了失去部分記憶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的認知上……出了一些,嗯,問題。正如你剛才——或者你可能已經意識到了。

不,我不知道,醫生。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請——請您,清楚的,仔細的,說明,可以嗎?拜託您了。

來,桑丘小姐,你先深呼吸,冷靜一點,來——吸氣,吐氣,吸氣,對,很好,吐氣,吸氣,吐氣——你做的很好,現在有好一點了嗎?

……是的,不好意思。

好的。我們已經進行過反覆的檢查和確認了,他對於一般事物的認知沒有任何問題,但……唉。

醫生,請您直說吧。

……唉,你的……父親,他一直堅稱你是他的——他的妻子。

醫生,你說得像是我瘋了一樣。

一直沉默寡言的堂吉訶德語帶不快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從病床上起身,右手拉著點滴架走向桑丘,舉起左手,泰然自若地攬住她不住劇烈顫抖的肩膀,動作行雲流水,像呼吸一樣流暢而自然。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她就是我的妻子,我很清醒。

-

「喂?」

杜爾西內婭接起電話,另一頭卻沒有傳來任何聲音,漫長的寂靜讓她不得不再次確認手機畫面:還在通話中。但她仍只能聽見模糊的空白,再多也只能聽到一些嗄啦嗄啦的背景雜音。

「喂?有什麼事嗎。」杜爾西內婭不耐煩地說。她發誓,要是對方五秒內再不發出一點聲音,她一定會立刻掛掉電話。

「……杜爾西內婭。」

終於,電話另一頭傳來了桑丘的聲音。她像是好不容易才嚥下了口水一樣,慢吞吞地開口,電話那頭的聲音比她記憶中的更要低沉。

「……父親他……他出了一些事。」

「一些事?」

桑丘難得的轉彎抹角讓杜爾西內婭皺起了眉。她的姊妹總是心直口快,既不會選擇用詞上的修飾,更不會掩飾。更不用說,桑丘對於有關堂吉訶德的事總是鉅細靡遺的,她對他的一切從未有過如此籠統的描述。

「有什麼事?該不會父親又一聲不吭就去了哪個國家,還是說又因為模仿什麼故事情節而受傷——」

「他失憶了。」

桑丘的話像一根釘子敲在舌頭上,這次換杜爾西內婭陷入了沉默。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父親現在還好嗎?」稍稍冷靜後,杜爾西內婭一邊問,一邊回想起上次見到堂吉訶德是什麼時候——想不起來了,或許是前年的春節吧。自從因為升學和工作而搬離 P 市之後,她就幾乎不怎麼回家了。

「只是掌心和腿上有一些擦傷而已。我們遇上了一場小意外……我差點被車子撞到,是父親拉了我一把。我們都沒受傷,但父親他……他突然就昏過去了。他昏迷了幾天,在這期間醫生已經來來回回檢查過好幾次了,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但在他醒來之後,他就——嘶——呼……失憶了。雖然大部分記憶都還在,對生活不會造成任何問題,也認得出所有人,但還是有一點點……記憶錯亂的問題。」

杜爾西內婭聽見桑丘的聲音在顫抖,她不時深呼吸,吐氣,像一個在海裡載浮載沉的人,靜默與黑暗一望無際,只能看著星空計算生命的倒數。

「杜爾西內婭……我很抱歉。」

「不,桑丘,這不是你該道歉的事。我知道你總是對父親很上心……你無須為此自責。」

杜爾西內婭忍不住出聲安慰。她不習慣做這種事,更何況對象還是桑丘,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更不習慣聽到桑丘如此破碎的聲音。

電話那頭沒有任何回應。

「需要我幫忙嗎?」杜爾西內婭問。

一陣沉默之後,電話那一頭再次傳來了桑丘的聲音,她的聲音像砂紙胡亂地摩擦玻璃一樣沙啞:「……不。沒關係,我一個人可以處理好的。」

「知道了,我相信你。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幫忙的話,就儘管開口吧。」

「嗯,謝謝你,杜爾西內婭……對不起。」

桑丘十分難得地向她道了謝,這讓杜爾西內婭有點驚訝,但在她還來不及說出什麼之前,通話就已經被掛斷了。在桑丘最後的道歉中,背景隱隱約約傳來了堂吉訶德的聲音,模糊不清的,讓杜爾西內婭沒能聽清他說了些什麼。

至少和桑丘沉重如懺悔般的聲音相比,堂吉訶德的語氣聽起來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有精神,光是這點就讓杜爾西內婭放下了心頭大石。

-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父親,你叫我嗎?」

桑丘掛斷了電話,推開門,病床上的堂吉訶德正用一副無奈的表情看著她。

「嗯,我想讓你幫我拿本書……不過桑丘,你還想跟我玩多久角色扮演的遊戲呢?」

堂吉訶德邊說,邊用手上的叉子戳著桑丘削好的蘋果玩。桑丘駐足在門前,挺直了身子,活像一座城堡的守門人,盡責而與其主人疏遠。堂吉訶德因為這異樣的距離感而皺起了眉頭:他們明明是比任何人都還要親近彼此的關係。

「我也希望這只是個遊戲……書的話,我晚點會帶幾本過來的,這裡沒有書。」

桑丘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語調上的起伏,頂多是一絲無奈。她的雙手避開了堂吉訶德的目光,被用力地壓在身體和門之間,指甲無聲無息地刮著時間留在門上的劃痕。

「您剛才也聽到了醫生說的吧?我是您的女兒。而您,堂吉訶德,是我的父親。」

「桑丘啊,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過一部電影嗎?叫《楚門的世界》那部——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丟進了那個世界一樣,生活的處處都用謊言包覆塗抹。」

堂吉訶德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用拿著叉子的手在空中劃來劃去,彷彿叉子是畫筆,蘋果是顏料,他在桑丘看不見的世界裡塗抹自己的幻想。桑丘不知道自己該點頭還是搖頭——她當然記得自己曾經在家裡和堂吉訶德一起看過那部電影,但那部電影在電影院裡上映的時候,她甚至還沒出生。

「那杜爾西內婭呢?總不可能是我生下了杜爾西內婭吧?」桑丘問。

「哈哈!你在說什麼呢,桑丘。杜爾西內婭可是您的姐姐!」

「是的,但她同時也是您的養女。」

「養女?」堂吉訶德訝異的反問,語氣裡的懷疑再也真實不過:「我們從來沒有領養過孩子啊,而且,你不是說過你不喜歡孩子嗎?」

我們。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這個詞用力地抓緊了桑丘的心。太用力了,甚至捏出了傷口,她骯髒的血像奧菲莉亞墜落的河川,埋葬了「我們」這個字。

「我是不喜歡孩子沒錯……但、但我真的不是您的妻子,請您不要再把我跟母親搞混了。」

桑丘氣餒地說。一股悶痛從胸口湧起,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堂吉訶德從以前就總是喜歡堅持己見,尤其是那些瘋狂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但她總是拗不過父親,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能奉陪到底。她對此心知肚明:這是父親的壞習慣,卻也是她的壞習慣。但她更清楚,唯獨這件事,她是絕對不可能,也是不能奉陪的。

「那桑丘你倒是說說,那個所謂的,『我的妻子』到底是怎麼一個人。」

堂吉訶德咬了一口蘋果,收起笑容問道。他的態度像在質問是誰打破了他心愛的花瓶,哪怕家庭中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再無他人。

桑丘陷入了苦思。母親的形象對她來說十分朦朧,對她來說,母親留給自己最鮮明的記憶,不過是那些留在老舊合照上的陌生臉龐,以及藏在父親衣櫥深處的幾件白長裙。再多,也不過是破碎的安眠曲旋律,斷斷續續地哼出幾個音符。

在她總算搞懂一個家庭是由哪些角色構成時,她所在的家庭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其中一位角色。作為替代,堂吉訶德幾乎同時兼負了她整個孩童時期的父母親角色:一個會在早上溫柔地叫她起床,為她梳洗更衣,牽著她的手出門;也會在晚上為她準備好美味的晚餐,一遍又一遍地念故事直至她安然入睡的人。她的童年像是隻身站在八月正午的太陽底下,而堂吉訶德高大的影子籠罩了她,除此之外便再無他物。

「我就說了吧?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人。」

堂吉訶德擅自把桑丘的沉默視為了默認,他露出笑容,像得出答案的學生那樣心急地向老師尋求正解。

「父親,母親在我兩歲的時候就因為車禍逝世了。如果我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這完全是情有可原的事,請您理解。」

「嗯,真是奇怪——桑丘,我對你口中的『母親』一點印象都沒有,但有關你的一切我卻是瞭如指掌。」

任憑是誰,若是跟一個陌生人在同一屋簷下生活了二十幾年,誰都會對那個陌生人的一切瞭如指掌的。桑丘在心裡腹誹。

「如果我……假設,我真的是『你的妻子』好了。」桑丘咬緊了牙關,強忍著從胃部湧起的噁心感,好不容易才從唇縫間擠出那個詞。「那你有關於結婚的記憶嗎?」

「我想想……唔——」

堂吉訶德突然發出了痛苦的呻吟。他的雙眼用力緊閉,臉色因為疼痛而發白,繃緊的上半身蜷縮在床單上,插著蘋果的叉子隨著手指脫力掉落。在叉子發出第二聲響亮的鏗鏘聲之前,桑丘便已經衝到了堂吉訶德的身邊,慌張地扶住了他的身體。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父親!父親!您還好嗎?」

堂吉訶德吃痛的喘息從唇縫間洩漏,像冬天的雨那樣零零落落地打在桑丘身上,讓她一陣一陣的刺痛。但堂吉訶德沒有回應她,他在疼痛的間隙之間摸索,抓住桑丘的手,然後抬起頭來,笑得像是抓住了蝴蝶的孩子一樣天真無邪:

「親愛的……我的桑丘啊,你終於願意過來這裡了。」

堂吉訶德的呼吸粗重,像一根扯到極限的繩子那樣忍耐著,讓桑丘心痛。但讓她更痛的,是他的眼神和話語都如此真誠,那雙眼睛裡哪怕是最細微的一絲懷疑都不存在。

「不、請——請您不要再對我用那個稱呼了,父親。」

桑丘想抽回手,卻又害怕自己的掙扎會弄傷父親還插著針管的手,只好跌跌撞撞地後退兩步,盡可能拉開自己與對方之間的距離。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您的妻子。即、即使您是以父親的身分如此稱呼我,這也是相當不妥的行為,特別是在他人面前。您——您可知道,醫生剛剛是用什麼眼神在看著我們兩人嗎?」

「那就是,只有我們二人獨處的時候就可以嗎?」

堂吉訶德收緊了握住她左手的手指,他從下方往上仰視,明亮的目光像一根箭那樣直直地穿透桑丘的心,讓人血流不止的疼痛——

「我的桑丘?」

卻又讓她如此心甘情願——

啊,我永遠無法拒絕這個人。桑丘如是想。

-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讓堂吉訶德睡下之後,桑丘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他平穩呼吸而起伏的胸膛,他淺眠而顫動的睫毛出神。父親亞麻白的頭髮披在肩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一層淺淺的光,像銀河在他身上流淌。

如此美麗而神聖,被她越矩的骯髒思想沾污。

桑丘充滿敬意地伸出手,拈起垂在床沿的一根頭髮,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之中。那彷彿是最純淨的一根銀針,能輕易而舉地穿透她的皮膚,探進身體,挑出她不能對任何人訴說的愚蠢慾望。

在最一開始,她的感情不過是幾枚小火花,濺起一點微光後轉逝熄滅。當堂吉訶德的左手牽起她的右手,他手心的繭會磨蹭她幼嫩的皮膚,而她的手指會嵌入他的指縫間咬住,他們的掌心像兩塊只為對方而製作的拼圖,以血緣的形式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時間飛逝,當她已經成長到即使不被牽著也不會走丟的歲數,堂吉訶德還是像過去數千個日子一樣,自然而然地牽起了她的右手。他往前走,而她站在原地,看著那隻懸在半空的,像繩子一樣,連結了她和父親的那隻手。

「啊,桑丘,抱歉。我總是忘記你已經不再是需要別人牽手的歲數了……在別人面前跟父親牽手還是會害羞吧?」

堂吉訶德抱歉又惋惜的聲音從她的前方傳來,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天國傳來的那般遙遠。他不捨地鬆開手,冰冷的空氣便乘虛而入,鑽進桑丘的指縫和手心,一寸一寸地抹去曾佇足於此的溫暖,讓她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刺骨的心涼。

桑丘被自己對父親體溫的異樣眷戀嚇了一跳。於是她試著去尋找理由——這是再也合理不過的情緒,是她作為一名子女,本能地依附父母的心態和行為。正如果實之於樹枝,花朵之於根莖。對於與父親相依為命的她來說,這幾乎是必然的感情,也就不存在任何錯誤。

當她走上前去,主動抓住堂吉訶德的手時,父親眼睛裡的笑意簡直像一片汪洋,讓人想要溺死在裡面。

日子一點一點過去,當堂吉訶德再也無法只用一隻手握住她整個拳頭,他把另一隻手也伸出,嚴嚴實實地包覆住了她的手。桑丘看向堂吉訶德,他的臉頰和鼻子被凍得通紅,但笑容輕飄飄的,像一撮搖曳的火光。

他笑著說:桑丘你的手好冷啊,感覺都能把我凍傷了。但握住她的手卻沒有絲毫放開的意思。

桑丘聽得見自己心臟沸騰的聲音。她別無她選,只能像飛蛾拍翼撲向光明之處。

直到後來,當堂吉訶德的手不再只牽著她一人,而是牽著杜爾西內婭踏進他們的家,像沉重的腳步踩在她的心上,她發現自己竟不可理喻地對此感到憤怒。堂吉訶德輕敲了一下反鎖的房門,他的聲音隔著門板,比平常更加模糊,像一個人被壓在水裡講話:對不起,桑丘,沒有先跟你說這件事。我以為你會喜歡杜爾西內婭……會喜歡這個驚喜的。杜爾西內婭她——她是我遠親的孩子,父母雙亡,只能讓親戚來照顧了。你知道的,撫養孩子可不是件小事,但總不能把孩子當成皮球踢來踢去——我很抱歉,桑丘。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比起驚喜更像驚嚇。但桑丘,你仍然會是我的孩子。不論如何,我仍會永遠愛你。要是你願意的話——你願意往後與杜爾西內婭好好相處嗎?桑丘?我的好孩子?

即使隔著一扇門,堂吉訶德的聲音仍然是那樣的溫柔,讓桑丘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她從來沒有對堂吉訶德先斬後奏的行為感到生氣過,讓她憤怒的是自己的可悲。當她看見堂吉訶德身旁站著杜爾西內婭,一種被取代的幻視悄然無聲地纏上她的腳踝,摀住她的耳朵,把堂吉訶德和杜爾西內婭的話語變成討人厭的,含糊不清的竊竊私語。桑丘僅僅是站在那裡,看堂吉訶德如何興高采烈地介紹他們的新家人,便覺得自己像一個留戀人世的幽靈,悲慘得無地自容。

桑丘已經知道自己對堂吉訶德的愛該用什麼詞語形容。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是她的天真,父親的無知,助長了那些應該被連根拔起的想法,縱容了感情攀著籬笆往錯誤的方向生長。可是事到如今,對父親的愛意已經在她的心臟紮根發芽,在她和堂吉訶德相握的掌心中留下了不滅的靈魂印記。

桑丘站起身,她打開門,用額頭輕輕地撞上堂吉訶德的胸膛。

如你所願,父親。

當火焰已經蔓延到她的腳邊,點燃她的血液,她便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逃脫。

堂吉訶德醒來的第二天就出院了,畢竟檢查再久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還不如把病床讓給其他有需要的人——堂吉訶德一邊說,一邊不顧桑丘的反對簽好了自願退院同意書。

「您真的沒問題嗎?」

「嗯,躺了這麼久,身體有點僵硬了。」堂吉訶德從桑丘手上拿走了最重的一袋,裡面全是桑丘特地帶去醫院給他的書。「而且我也想回家。」

「說是想回家,其實您不過是想去買最新一期的《騎士小說精選集》而已吧……我前天已經買好了。」

「真的嗎?我還想著要怎麼繞路去一趟書局——咳咳!我是說,謝謝你,桑丘。」

堂吉訶德故作鎮定般輕咳了一聲,上揚的嘴角卻彰顯了他的好心情。

「不客氣,看見您這麼有精神是再也好不過了,畢竟您可是整整昏迷了三天。請您下次不要再做這種讓人擔心的事了,我可是因為這件事煩得焦頭爛額。」

難道他還能選擇要不要昏迷整整三天的嗎?堂吉訶德心中的不滿冒上來一點點,又馬上被桑丘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擔心給壓了下去。刀子嘴豆腐心。他在心中無聲的責備她,卻完全沒有嫌棄的意思。堂吉訶德明白:她對他說出的話有多刻薄,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就有多重。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他把手上的袋子換成右手提著,左手搭上桑丘的肩膀,一下子把她摟了過來。桑丘的腳步因此而踉蹌了一下,堂吉訶德馬上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桑丘,我的身邊果然不能沒有你。」堂吉訶德摟緊她的肩膀,笑著說。那笑容在桑丘的眼中看來分外諷刺:剛剛拉了自己一把的人明明是他。

「……我會把這當作是讚美的,但您也差不多該學著獨立一點了。」

桑丘的身體往左邊傾斜,她空下來的右手推著堂吉訶德的臉,明確地表達了讓他離自己遠一點的意思。

「獨立什麼的……我們可是家人啊,一家人不就是要互相扶持嗎?」

「我們是一家人沒錯,父親。但一碼歸一碼。」

「桑丘,你又叫我父親了。」堂吉訶德鬆開桑丘的肩膀,把她往左偏的身體拉回正位,又不滿地戳了戳她的臉頰。

「我就是您的女兒。」桑丘用右手擋住臉頰,也一併擋住了來自堂吉訶德的視線。

「嗯,等你回心轉意決定停止這個遊戲了再跟我說一聲,『親愛的女兒』。」

失去興致的堂吉訶德收回了手。他感覺自己的內心冒起一股無來由的焦躁,像踏進河川涉水而渡,不到寸步難行,卻不得不往水流的反方向邁步。他知道自己焦躁的原因,卻無從下手解決——自從他醒來之後,不論是醫生,還是桑丘,都一直堅持說她是自己的女兒,像他才是這世界上最搞不清楚他和桑丘之間關係的人。

簡直荒謬。堂吉訶德握緊拳頭,無名指上的戒指像是要咬進肉裡那樣嵌進他的第一指節,留下一道紅痕。

桑丘是他的誰,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左邊的位置永遠是留給她一人的。他的家人,他的妻子,他的唯一——

走在他左邊的桑丘沒有作聲。

-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那天夜裡,堂吉訶德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和某個人手牽著手,在甜蜜的粉紅色街道上並肩走著。那人金黃色的長髮被輕風吹拂,掠過他的臉頰,和他亞麻白的髮絲扭成一個紐帶。他看不清身旁人的臉龐,只是模模糊糊地覺得那人的臉上一定是微笑,像一面鏡子那樣,忠實地映照他臉上的幸福快樂。

當他們拐進街口,一個鮮紅色的氣球突兀地在兩人面前飄過。正當堂吉訶德詫異於眼前的氣球從何而來,身旁人便粗魯地掙脫了他的手,驚弓之鳥一樣緊緊地追在氣球後。氣球越飄越快,那人也越跑越遠,像一支箭追逐靶上紅心那樣筆直地往前飛奔。堂吉訶德看見那人的白長裙在風中翻飛,像浪花似的,又淹沒在黑壓壓的人群之中,最後只看得見一抹金黃色在人頭之間隱隱約約地浮現,像被驚濤駭浪吞沒的黃金。他心中的不安越發膨脹,野蠻地擠壓五臟六腑,讓他作嘔反胃。

不——別跑!⬛⬛!⬛⬛!

堂吉訶德朝那人大喊,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像融在水中的呼吸,只聽得見氣泡破裂和水花激盪,被埋葬在人群的喧鬧之中。不安膨脹成恐懼,攀上他的眼睛,在他的耳邊狂妄地呼嘯,撕扯他燼餘的理智,嘲笑他無能為力的悲哀。堂吉訶德感覺眼前發黑,唯獨那抹追逐氣球的金黃色依舊鮮明,彷彿世界上所有的聚光燈和鏡頭都聚焦在那人身上,讓他移不開一寸目光。

直至下一秒,尖銳的汽笛聲劃破空氣,氣球的炸裂在剎那間蓋去了所有聲音,最後竟回歸死寂。堂吉訶德遠遠地看見那抹在粉紅色畫布上的金黃和鮮紅,當畫筆揮下,病態的黃和腐爛的紅捲成一片漩渦,混成醜陋發黑的橘色——

「桑丘!」

堂吉訶德的呼喊迴盪在房間裡,他的感官盡責地如實相告:身下是柔軟的床,手邊放著他沒看完的書,頭上是白色的天花板,天花板還上貼著幾個夜光的星星貼紙,熟悉的景象和書香讓他意識到剛剛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堂吉訶德顫抖的指尖摸向額頭,好幾绺髮絲已經被冷汗浸濕,奪眶而出的眼淚在枕頭上留下了一小片水痕。

夢裡的是桑丘嗎?

堂吉訶德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水,在他回想起夢裡的景象之前,房門卻被猛地打開了。

「父親!怎麼了?您還好嗎?」

房門撞在牆上發出了一聲巨響,可是桑丘無暇顧及。她筆直地跑到床邊蹲下,把堂吉訶德浸濕的捲髮繞在他的耳後,又用手指慌張地抹去他額上的冷汗,不僅捲髮比平常還要淩亂,連表情也絲毫看不出平常那副冷靜的樣子。

「……不,我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堂吉訶德一邊說,一邊親暱地蹭了蹭她的手。

「……原來是噩夢……唉,我以為您又怎麼了⋯⋯請別再嚇我了,我的心臟沒您那麼強壯。」 以上内容来自hlib.cc。更多中文H小说尽在hlib.cc。

桑丘毫不猶豫地收回了觸碰他額頭的手指,她的嘴上雖然說著抱怨,但語氣與剛才相比卻明顯放鬆了不少。這種不坦率也是她的可愛之處——堂吉訶德忍不住回心一笑,他眨了眨眼睛,憑藉著總算逐漸習慣黑暗的雙眼,他隱約看見桑丘皺起了雙眉,然後重新站了起來。

「如果您沒什麼事,那我就先回房間了。」

「等等,桑丘。」

在桑丘轉身準備離開時,堂吉訶德一把抓

  • 评论区
  • 登录后即可发表评论及享受更多功能
  • 相关推荐